22 (3)

當得有愛存世,當得活了一場,便自足夠。

那腹內毒藥似乎也不再讓她多加挂念,兩手五指合攏,一股清氣滲出,與萬物合為一體,然後身子輕靈缥缈,如煙似霧,朝着重樓鴛行去。即便是輕功絕頂的高手,也不一定能察覺到“清心大法”在手的蘇袖,這與自然合二為一的法門的确有其獨到之處。

蘇袖今日穿的件藍紫色薄衫,細細地裹着全身,彰顯出玲珑有致的體态。自從練得“清心大法”後,身子骨愈加柔軟,貼在重樓鴛的西南角的樓頂之上,似若無物。

此刻重樓鴛亦是張燈結彩之勢,樓前大道往來車馬比平日多上數倍,站于門口左右逢源笑語嫣然風姿卓越的女子,應該便是占輕绡了。那占輕绡自然沒有任何緊張,因着今日的重樓鴛為了迎接往來賓客,比往日的戒備更加森嚴。

白錦的車駕已然緩緩馳到,她下了馬車,毫無異色地談笑風生,一時間,整個重樓鴛外的光彩,都聚到了此一人身上。

占輕绡雖明知有心結未去,但看見惜香公子的時候,還是明眸微閃,被那風流倜傥的模樣迷去了心神。糾結萬分之際,卻看白錦緩緩走到面前,柔聲問自己:“還在計較嗎?”

占輕绡冷哼了聲,擺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有何計較,公子今日肯來,還是讓重樓鴛蓬荜生輝,輕绡又如何能想太多。”

蘇袖自然是聽不見他二人所言,只是看見白錦一到,重樓鴛上下樓內都探出了無數美人,朝着與占輕绡談話的白錦揮帕示意,果然,當白錦的眸光向上睨過,就有人興奮地叫出了聲,不覺嘆了口氣。

白錦果然是生錯了女兒身。

白錦微微一笑,小扇頗為輕薄地畫過占輕绡的面頰,“所以白錦今日,便是要來告罪的。”

“別又與我玩什麽花樣才好。”占輕绡怨氣十足地瞪了她一眼。

話剛落音,白錦的身後響起了聲不滿的咳嗽,正在閑聊中的二人轉身,卻看一位青衫男子,中年歲數,顏面清瘦,卻自有一股風骨暗藏眸間,尤其是目光與白錦相觸時候,更是厲光閃現,顯出此人并不如外表那般容易對應。

“原來是九天門傅柏清,早前就聽聞你來了,一直沒有時間拜會。白錦汗顏。”

“哼。”傅柏清冷冷地道,“惜香公子你既然已有嬌妻,還是收了你那套風流本色,莫要着人話柄。”

“豈敢豈敢。”白錦心中更加篤定,傅柏清與占輕绡之間定有情緣,否則依着九天門執法長老傅柏清的性情,怎麽會去管他人閑事兒。

占輕绡面目緋紅地上前,站在二人中間,看着傅柏清問道:“傅長老,雲門主今日來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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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柏清出面,他一定來捧場的。”

白錦看這二人含情脈脈的對視,雖只一瞬便心中大意知曉,占輕绡這回就是要請來雲連邀一衆武林好手為其助陣,一來增添了重樓鴛的美名,二來又無形中減少了外在的威脅,不怕別人乘着今日鬧事兒。

這套把戲,只不過是白錦長天坊珍寶大會的牙慧,她也不介懷,轉身朝着內堂走去。

蘇袖貓了有半個時辰,這重樓鴛外依舊是車水馬龍絡繹不絕,忽然她的心突地一跳,就看方才走進去的傅柏清又迎了出來,從個華麗馬車上迎下了面帶銀絲軟甲的雲連邀,也不知道對方是否知曉自己還是刻意警惕,目光梭處,竟然在自己這方停留了半晌。她吓得躲回原處,好半天才再探出頭去,雲連邀已然不在,馬車也不見了,顯然是入了堂中。

再過了半刻,樓內絲竹弦樂聲緩緩響起,大宴拉開序幕,蘇袖輕輕喘了口氣,看向大道旁的水裏。

一只銅管探出水外,須臾間再度消失。

一切就緒,墨昔塵入了水中,她守在樓外,白錦在內牽制衆人。

全看墨師傅的了。

時間在一點一點地流逝,樓內歌聲漸起,時不時掌聲雷動,熱鬧非凡。蘇袖在樓頂已是察看了很久,除了腰椎處有些難受,渾沒感覺涼意。幸好“清心大法”要的便是此刻的觀感,整個重樓鴛的一舉一動,都在她靜中取動之中飄然而過。

每一個人、每一句話都仿若平靜圓湖之中的一滴水珠,清晰可見。

忽然,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腰間,一條黑影掠過朝着重樓鴛內而去。

蘇袖擡起身子又彎下了腰,待得那幾個人消失在內院中後,她才喜笑顏開地扯動了腰間銅鈴。鈴聲輕響,卻清楚地傳到了白錦與水下的墨昔塵耳朵裏。

有客來。

形勢大好,墨昔塵完全可以不輕舉妄動靜靜候着,等這突如其來的這方觸動了外圍機關引得重樓鴛大亂後,再行險事兒。

果不其然,豁然間鈴聲大作,後院之內忽然傳出女子叱喝的聲音,“哪裏來的宵小!”

占輕绡正坐與主座,聽見此言後忽然變了臉色,下意識地朝着白錦看去。

白錦則兩手一攤,表明與自己無關。甚至在衆人紛紛起身朝着後方趕去時候,掠到占輕绡身旁,輕聲道:“看來想借此機會的人不在少數,包括今日席中之人,輕绡你要多加小心。”

占輕绡恨恨地應了一聲,大聲喊道:“所有人請在堂中等候,由輕绡……”

她頓了頓,環顧一周,才定下神來,“與惜香公子、九天門雲門主、傅長老前去察看即可。”

話音一落,立時安靜了下來。鳳筱筱這等将走的美人,被護送着上了二樓,魚貫而入的重樓鴛紅衣美女持劍将大堂圍了起來。雖有人不忿,但九天門門主在此,也無人敢造次,所以大多回了原來的坐席。

白錦瞧了眼雲連邀,率先掀簾朝着後園紛争處掠去。

蘇袖見一時間重樓鴛裏似乎陷入了亂陣當中,正是此刻,才為墨昔塵取圖時候,不覺捏了把汗,分外緊張。說時遲那時快,後園水中忽然翻攪出層層漩渦,似有一頭水龍将要出水,就連蘇袖此刻心緒不寧也能聽見園中女子的一聲驚呼,直穿心底。

墨昔塵的身影從大道下的水中射出,他絲毫沒有遲疑,朝着遠方奔去。

蘇袖則是見機射出手中鐵鈎及腰間鐵針,瞬間擊破了懸在腳下頂外的燈籠,一盞接着一盞,一路走一路滅。在有人朝着自己這邊跑來的時候,瞬間奔到了東北角的樓頂上,匿去了自己的身影。

此刻的蘇袖應是進入“清心大法”第三重境界。然則就是在雜音紛疊當中,她卻感覺到背後有些發毛,明明應該靜若止水,卻總覺哪裏有一雙眼睛,從遠處射向自己。

不應該有這等情緒,但卻是這種外在的幹擾,讓她的“清心大法”無法自已。真是遇見了勁敵。她心裏暗忖,小心地爬起身來看向重樓鴛內,也不知白錦周旋如何,咬了咬牙,她提起一盞風燈,将其放上天空,自己則默默朝着來路慢慢後退。

重樓鴛的人不可能對白錦做什麽,因為從頭至尾她都沒有出手,只要墨師傅成功逃脫,說明今夜順利得手。眼下只是蘇袖自己有些麻煩而已。

她暗道一聲看來是麻煩大了,因為她已經感覺到一股沉重的壓力鋪天蓋地,瞬間淹沒了自己醞釀已久的“清心大法”。

不得已下,她只能選擇飄下樓頂,引着那人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一路狂奔。她似乎用盡了此生最大的力量。

那人也不着急,好似老鷹捉小雞一般,與其前後相接,她走到哪裏,那人就跟在哪裏,明明比蘇袖厲害得多,卻就是不下手拿住。

蘇袖不得已,回身便射出了腰間的飛針,手起針飛的一剎那,她看見了追蹤自己的那人的身形,不覺呆在了原地,汗濕浃背,再也沒了逃跑的力氣。

蕭茗……是蕭茗到了……

原來剛才進入重樓鴛的,正是地獄門的人。

他們居然追了過來,并且也找到了重樓鴛。

最要命的是,蕭茗的目标根本就是自己,蘇袖都不知道自己這飛針紮到對方沒有,驚慌失措下,眼睜睜地看着對方追到了自己面前,冷到極致地說:“你真是做得十分好。”

八個字幾乎是咬着牙出來的。

蘇袖心底一顫,卻也十分欣喜蕭茗的傷勢無礙。難怪“清心大法”會被如此壓制,因着蕭茗的“冥心大法”正是與其相生相克。如今蘇袖的“清心大法”不過三重,被那“冥心大法”生生克制住也是正常。

蘇袖不知如何應對,只好讪笑着道:“蘇袖見過門主。”

蕭茗看着蘇袖,雖二人分離不過數月,但很明顯她的武藝高了,人也更明慧美豔了,以前見到自己總是唯唯諾諾的感覺盡消。若非蕭茗實在是熟悉蘇袖的身形,今日恐怕還難抓到這到處亂跑的小女子。

變成這樣,果然是因為那個人嗎?蕭茗想起摟着她說是自己未婚妻的惜香公子,心中盛怒,一把抓住她的手,“為什麽背叛我?你知道叛徒的下場是什麽嗎?”

蘇袖張了張嘴,十足想說知道,但又不敢說,此刻蕭茗一定很想滅了自己,只是當她下一句話還未有機會說,蕭茗忽然放出不可思議的眸光,身子一僵,徑直倒了下來,狠狠地砸在她的身上,蘇袖毫無預警,抱着蕭茗的身體輕呼一聲跌坐在地上。

蘇袖曉得,定是白錦準備的那根針起了作用,她當然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射中了蕭茗,簡直吓傻了,呆愣地看着壓着自己的男人。

他緊閉着雙眼,眉心緊蹙。即便是昏迷過去,也還是喧嚣着渾身的冷意,讓蘇袖頓時意識到,若是他醒過來,自己怕會更慘。打了個冷戰,她只好輕輕推開蕭茗,努力拖着其到一棵大樹旁,任綠草叢生掩住了蕭茗的身子,才放心地蹲下,頗為眷戀地打量了一眼對方,狠下心轉身朝着反方向奔去。

愛一個人要多深,有多深,才會念念不忘。只是蘇袖再不像以前那樣,癡癡傻傻。這好像是第一回,她不想再要對方的眼裏沒有自己,品嘗夠了被無視的感覺,反倒是這兩回交鋒,讓她十分興奮。

明明是又害怕又緊張,卻又想要挑戰蕭茗忍耐的極限。正是因為她曉得對方不會殺了自己,哪怕是被折磨幾回,也比在逍遙峰上永遠的無望強。

也不曉得墨師傅與白錦是否已經彙合了。她停下腳步,伸手到了腰間,輕輕扯動了上頭綴着的一顆小鈴,三遍鈴聲過後,她又等了片刻,聽見了回音後,喜上眉梢,才篤定地朝着前方的松樹林跑去。

果不其然,墨昔塵與白錦顯然是等候多時。她氣喘籲籲到後,連番道歉,“我錯了,原來我明明是最輕松的活,卻居然還是最拖後腿。”

“怎會。甩掉追你的人了嗎?是誰?”白錦替她擦了擦額上濕汗,一徑的溫柔。

蘇袖擺手,她哪裏敢将遇見蕭茗此事兒說出,“沒有,便是“清心大法”感覺到有人追蹤,所以放出風燈通知你們後,立刻帶着他在城中轉了一圈,好容易甩開後才敢來尋你們。”

白錦嘆,“很好。方才與占輕绡、雲連邀、傅柏清周旋好一陣才能脫身。昔塵你無礙吧?”

“幸好有外人闖入。”墨昔塵只淡淡說了一句,毫不在意周身濕漉漉的,起手去碰那錦盒,卻被白錦攔住。

她取過錦盒,說道:“占輕绡那婆娘絕對不能小窺。”

聽見白錦難得地說了髒話,可把蘇袖逗樂了捂着嘴笑了陣,才看她将錦盒放在地上,盒蓋沖着樹林旁的懸崖,手中射出一針,将錦盒挑開。

看見那針,蘇袖的心裏又是一陣緊張,想起了被自己扔在竹林裏的蕭茗。

只見錦盒蓋動了一動,令三人詫異的是,打開的錦盒裏什麽也沒有,白錦的臉色忽變,扯着兩人向後退了幾步,但見錦盒只是震了一震,便自炸成了兩半。

“這婆娘。”白錦幾乎是咬着牙說出這幾個字。

“呀。”蘇袖忽然緊張地看向白錦與墨昔塵,“占輕绡她們是不是還在搜尋來人。”

“自然,她至今還以為是那些人偷走的錦盒,當然,沒料得這女人……”

蘇袖忽然捉住她的手,“我得回去一趟,方才将自己的耳環落入草叢中,若是被她們搜尋見,定是會疑到我們頭上,便自不妙。”

“我與你一起去。”

“不用,你們在這裏等我就好,人多反倒容易引人注目,我的“清心大法”足可應對。”

墨昔塵拉住白錦,白錦這才點了點頭,“去吧,我們回去等你,再思殘圖去處。”

蘇袖哪裏是要去找耳環,她随意将蕭茗扔在那裏,若是被九天門或者重樓鴛的人發現,堂堂地獄門門主就這麽被抓,自己實在是太大意,也不多說,轉身就朝着來路去了。

只是她離開沒多久,白錦與墨昔塵方要回錦州堂,忽然眉目一凜,對視一眼便自停住。樹林裏傳來了綿長的吐納聲,雖然只是極輕,卻絕對逃不過白錦與墨昔塵的耳力。頃刻間,褪去了華麗外袍只留一身短打輕衫,越發顯得身段玲珑有致的占輕绡出現在二人眼底。

她的眸光掠過地上還未被收拾起來的錦盒,妩媚地笑出了聲,“第二回,險些輕绡又被你這個壞蛋騙了。幸好這錦盒裏有我占輕绡親手埋下的東西,否則也不會那麽快找到誰才是今夜真正居心叵測的人。”

見只是她一人來到,白錦倒是沒有太大擔憂,只要不是雲連邀出手,現在誰也攔不住她。更何況白錦還不想與九天門立時撕破臉,所以緩下心來,俯身拾起錦盒,“承蒙輕绡你如此高看,白錦倒是輸得心服口服。”

“要不怎麽輕绡一直對公子念念不忘呢。”占輕绡怨怼地看着白錦,只是立刻,她的面色便變了去,伸手向着白錦,“既然往日無情來日無緣,公子不若将輕绡那絲帕還給輕绡吧。”

絲帕?

白錦意外地看着占輕绡,那還是上一回小屋相聚時候,占輕绡像做定情信物一般擱在自己手上,只是那日蘇袖的足踝被傷,她一時焦急将其綁在蘇袖傷處,之後沾染了血跡蘇袖說要自己洗了再還給自己。

“呃,那絲帕……”

“你将絲帕怎麽了?”

“白錦那日回家,被娘子搜出來,可恨白錦連這絲帕都保不住。”

占輕绡的面色頓時五味雜陳,豁然她恨恨地跺腳,“白錦,你會後悔的!”

望着佳人轉身就走毫不留情的背影,白錦淡然地看了半天,直到墨昔塵忽然抓住自己的腰,才劇震了一下反應過來,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她與墨昔塵耳語了幾句。

占輕绡行了險着實在是太聰明了!但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或者是聰明亦被無心算,殘圖就在那絲帕裏啊,難怪她會如此着緊。當初将絲帕塞給白錦,無非是想借白錦帶離那紛擾之地,如今要拿回絲帕,自是“假殘圖”已然被人盜走,她大可帶着真的圖逍遙自在了。

二人商議,便決計不再返回錦州堂,而是先去找蘇袖。

蘇袖連番起落,以最快的速度奔到方才的竹林當中,見蕭茗安然無恙地睡在原處,才緩緩舒了口氣。來路上就有不少人在方圓幾裏地搜尋着,雖然此處因為自己的狂奔距離有些遠,難保那些家夥不會到這裏。

她一咬牙,拼了命地扶起蕭茗,将其負于背上,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是自己一手造成眼下的局面,即便與蕭茗沒有所謂的情感糾葛,也不會放任仇人将他拿去,更何況自己對他餘情未了。

但蕭茗又豈是她能背得動的,勉強使起“清心大法”,頓感輕松很多,才提起步伐,朝着遠處奔去。

剛一離開就聽見後面傳來幾人的聲音,“快些找,找到人後我們好回去交差。”

“敢夜闖重樓鴛,怎麽都有幾下子,你以為我們幾個能打得過嗎?”

蘇袖連聽都不願再聽,鼓起勇氣,悶着頭一路下行。起起伏伏上上下下,總算是感覺再無人聲,施展出“清心大法”也再聽不見來人聲息,才放下心頭大石,将蕭茗放下,細細端詳着他的面容。

的确,這大概是她無數次夢裏的模樣,想了又念,念了又想。只有在忙于殘圖事宜的時候,才能不把這些前塵惦記。也不知道運寒大哥怎樣了,這次遠行明顯沒有他相随,顯然是被蕭茗留在地獄門內掌管內事兒。

半邊閻羅面,半邊玉郎顏。幸好自己看了這麽多年,一點都不害怕,反倒歡喜只有自己這樣的人,才能與他如此接近。蘇袖一世清白,倒是也的确只有蕭茗,一次次撩撥得她心動無常。

忽然心怦然跳動,她念起初吻便是壞在此人手中,可偏巧他永遠心比天高,從不将自己放在眼裏。如果那日他曉得吻過的人不僅僅是個貼身小婢女,而是身懷玄天八卦的前朝公主,是不是能再對自己好一些。

呼吸逐漸急促,滿面緋紅的蘇袖緩緩垂下頭,朝着蕭茗的唇尋去。眼瞧着就要貼上去的時候,一雙淡然無波的眸子驟然睜開,與她直直相對。

蘇袖一愣,慌了手腳,停在原來的動作半晌,才讷讷地說:“我想尋下那根銀針……”

蕭茗倒是不疑有他,先是緊緊鎖住她的手,确認她沒有立刻逃跑的心後才從頸部拔出那根銀針扔在地上。

他到底要将她如何辦。

若只是貼身婢女,早就一掌斃于手下,省得日後透出地獄門內衆多麻煩;可是她卻是身負秘密的前朝公主,對于自己更是作用甚大。

不能殺,也有一些不舍得殺。

尤其是方才,被她渾身突然放出的清氣給驚醒,本想立刻索了她問罪,卻意識到自己是被她背着朝安全處走,漸漸緩下心來。

終究是這小妮子不願意自己落入敵人手中,終究是她還能念着舊情來尋了自己。若是如此,任蕭茗是鐵打的心都不忍下手,而是提了一口氣,讓她能輕松點背着自己。好似這也是蕭茗第一回依賴一個女子,居然也覺着有些好笑。

半截修頸,瑩白細膩,宛如牙雕玉琢。踏過的地方愈多原本清晰的呼吸逐漸粗重,身後逐漸遠離重樓鴛,卻也讓蕭茗對她的恨意,漸漸消除。

其實蘇袖真的累得夠嗆,見他醒了過來,又是吓得哆嗦了下,知道蕭茗定要拿自己問罪,後退了兩步結果還把自己逼到了絕地,背臨萬丈懸崖,高風直蹿,她曉得自己沒有讓他原諒的本錢,只有一個玄天八卦可以換了這條命,只是自己身中雲連邀的劇毒,一月內不去蓬萊臺也是死路一條,這般想着,逐漸心涼。

蕭茗看她面容幾變,弱柳扶風的身子臨崖就像是要頓時去了的感覺。驟然上前将她帶回自己懷中,冷冷地說了句:“算了。”

蘇袖如臨大赦,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覺抽泣出聲,淚如雨下。

“你們女人啊……”這是蕭茗第一回吐出的心聲,他想起了反複變化的緋夕煙,又看着眼前這個狡猾的女人。好似這些年來,與自己親近的女子都選擇了叛離。

蘇袖一聽此話,不安地揪着蕭茗的衣裳,“不是,袖兒對門主的心從未變過……那日的确是因為不想嫁給水堂主,心灰意冷下才離開的地獄門。”

從未變過。說自己癡傻,果然還是沒變過。

“你不是一向喜歡的都是水運寒?”

蘇袖皺眉,“我一向待運寒大哥是自己的親哥哥,如何能與自己的哥哥成婚?”

蕭茗愣了,難道真是他會錯意了?

“那你為何不與我說,一定要走?”

“我……我是心灰意冷。”蘇袖錯亂中只好解釋,“當時誤以為門主為了讓我甘心拿出玄天八卦,所以想讓運寒大哥拴住我。實際上不需要這樣做的,但一旦如此選擇了,反倒讓我漸生失望……”

怎麽辦?白錦如果遲遲不見她回去,一定要來尋她,而若是迎面碰上,又是一場争鬥。她最不希望看見的就是蕭茗與白錦的對峙。

她豁然不分情由地抓住蕭茗的手,“門主,我想白錦應該是希望能與你合作的,不如……”

“不可能。”蕭茗立刻回絕,蘇袖面色慘淡,“我蕭茗絕對不會與任何人合作。”

恐怕誰也不能領會此刻蘇袖心中焦灼萬分的心情,她頹喪地道:“那門主你意欲何為?”

“自然是帶你走。”

那勞什子未婚夫惜香公子讓蕭茗一想起便是大為不快,有一種被別人搶先占好的感覺。明明她伴了自己五年,怎麽就被那白錦迷了心魂。瞧見那張絕美的容顏帶着絲驚惶,更是讓他怒上心頭。這惜香公子白錦那名滿江湖的風流債,怎麽能對她好。

他頗為生硬地拽着蘇袖的胳膊,“你以為對你好就可以以身相許嗎?白錦或者也是有所圖才這般助你。”

蘇袖痛呼一聲,自然不能與他說白錦與自己的淵源,她急中生智輕喊了聲:“好,我與門主去。但是我要去蓬萊臺……”

“蓬萊臺?”蕭茗奇怪地看向她。

蘇袖不是笨人,何事兒該說何事兒不該說她自己很是清楚,慌亂地垂下眼,她輕聲道:“這次在錦州,不意遇見了雲連邀。他喂了我一顆毒藥,要我務必到蓬萊臺找他,否則不出一月就會毒發身亡。”

蕭茗執起她的手腕,細細查探,果不其然,內裏阻滞有中毒的跡象。他沉思片刻,“我原意也是要去蓬萊臺。”

“咦?”

“那裏下月有武林大會。”難得的是蕭茗再也不會低看了蘇袖,倒是将實情說了出來,“我們地獄門能否扳倒九天門就看這一刻。”

“那為什麽……”

“他或者以為能用你做條件,來讓白錦助他吧。”

蕭茗撫着胸口輕輕咳了一聲,自從與墨昔塵一戰,身體其實還未痊愈,但必須馬不停蹄地趕到重樓鴛,果然在這裏抓到了蘇袖,才微微安心。昨夜由言涼帶隊的人馬已然在稠良鎮等候,卻哪裏曉得會被蘇袖這丫頭算計。

眸光在那蒼白面色上掠過,他森然道:“怎麽?還是不舍得走?”

“不是。”蘇袖連忙搖頭,“我想讓門主陪我演一場戲。”

對不起了白錦,對不起了墨師傅,對不起了。

白錦與墨昔塵放出鈴聲後,好半天,才聽見了輕微的回應,白錦大喜道:“在那邊。”

墨昔塵忽然攔住白錦,二人停住腳步,看着眼前蕭茗反鎖着蘇袖在自己懷中的場景。白錦渾身一震,“蕭茗!”

蕭茗冷然說:“惜香公子,又見面了。”

白錦眸光也涼了下來,“別傷害她,否則我們長天坊不會善罷甘休。”

“傷害?我只是收回我們地獄門的叛徒而已。”

就在二人一來一往間,忽然寒風凜冽,一股劍氣從後方直射蕭茗的背部。

他只微微轉身,将蘇袖扯向後方,白錦大喊了聲:“昔塵不要!”

墨昔塵陡然收了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後撤幾步,因自己的劍氣反噬,重重地撞在了樹上。的确,蕭茗用蘇袖做質子,雖少了些英雄氣,但是很管用,至少白錦與墨昔塵暫時沒有別的辦法。

“白錦沒事兒,門主不會傷害我。”蘇袖顫巍巍地道。

見蘇袖一直在對自己這方使着眼色,白錦才微微安心,恢複方才的淡定本色,“既然如此,那白錦也放任袖兒去地獄門做客一段時日,希望蕭門主替白錦好生照料。”

“哼。”蕭茗不欲多談,提着蘇袖轉身要走。

“等等!”白錦忽然又擡高了嗓子,喊住了二人。

“袖兒,留下你的絲帕,讓白錦有個念想。”白錦的眸光清澈,頗有些痛苦的感覺,令蕭茗更是周身不适,眼瞧着兩人在自己與墨昔塵面前大演離別之戲,卻又阻攔不得,很是氣悶。

絲帕?蘇袖馬上明白過來,伸手入懷掏出尚染着血的絲帕,扔還給了白錦。

見二人再無多話,蕭茗這才拎着蘇袖,轉身離去,徒留白錦握着絲帕,恨不能當。

“我去追。”墨昔塵提劍上前,卻被白錦攔住。

她緊緊捏着手中的絲帕,冷笑着說:“無妨,我們手頭有這坎卦,不怕他不回來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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