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新住所

看着背對着自己的牧唯, 以及其它的小鹿, “湯姆”默默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也許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 所以牧唯軟軟的鹿耳輕顫了一下，然後才轉身看向後面的方向, 在看到站在那裏捂着鼻子的“湯姆”之後, 他倒是并沒有覺得奇怪, 而是熟練地起身，腳下輕踏，一會兒就來到了“湯姆”的面前。

“沒有想到D伯爵竟然會允許你進來。”牧唯笑着看向眼前陌生而熟悉的人, 雖然是陌生的相貌和完全感覺不到的力量, 但是牧唯卻似乎了解了一些什麽。

“湯姆”看着牧唯微微展露笑容，然後将手裏拎着的兩盒抹茶巧克力放在了旁邊的小桌子上，并且在其中一盒上畫了一個小小的正方形，這意思是說牧唯一天內能夠吃的份量就只是這麽一小塊而已, 這算是他從伯爵那裏偶然得知的養鹿必知事項之一。

等交代完自己想要說的時候，“湯姆”就擺了擺手，準備就這麽轉身離去。

“又要走了嗎？”牧唯就這麽站在“湯姆”的身後，背景是藍天白雲，身上是小胖他們一起用花藤織成的莫名外套, 再加上頭頂上的花環……這樣的畫面讓“湯姆”在聽到問話聲轉過頭來的時候, 微微一愣, 似乎看到了這世間最美的風景。

“也許下一次你可以……”牧唯的話才說了一半，就看到“湯姆”的眼中出現了光彩，但他挪了挪蹄子, 還是繼續說，“下一次你可以帶朋友一起來。”

“……”“湯姆”搖了搖頭，眼底裏似乎有些遺憾，然後勉強勾了勾唇，推開門離開了。如果被那個麻煩的伯爵發現他偷偷溜進來的話，恐怕就不可能走得這麽簡單，如今的自己尚且沒有對付D伯爵的能力。

等到木門在自己的眼前再次關上之後，牧唯才輕聲低喃了一句——

“以為還能騙我第三次？也太小看我了！”

雖然發現得遲了一些，但是牧唯覺得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存在無緣無故對陌生人好的那一種存在。D伯爵會熱情地照顧自己，是因為自己小鹿男的身份。小胖他們友善地對待自己，則是因為将自己看作剛剛加入寵物店的新夥伴。就算是最不請自來的海藤瞬，也是認定自己會和他一起打敗黑暗勢力。更不用說一開始對自己充滿了戒心的右郎……

那麽，這個“湯姆”又為什麽從一開始就努力地讨好自己？這本身就已經讓牧唯有了許多種猜測，再加上“湯姆”的身形眼神乃至行為舉止，接觸的時間長了之後，就算是自認沒有偵探天賦的牧唯，也可以猜到整個事情的正确答案。

想到某個人曾經發過誓說再也不會對他說謊，牧唯也忍不住猜測這會不會就是“湯姆”一直以來都沒有開口說話的真正原因。如果真的如此，那麽這個人真的要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幼稚好懂一些。

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裏，牧唯和“湯姆”之間一直持續着投喂以及等待投喂的狀态，因為本身其實是妖怪的關系，所以牧唯的食譜才能夠加入少量的肉類和甜點，但也只是少量而已。為了讓牧唯大口大口地享受美味，“湯姆”确實想了各種各樣的方法。

在多次嘗試之後，除了難以割舍卻又不能多吃的各種甜點之外，牧唯最喜歡的就是隔壁中餐館的素齋，無論多少次在素齋中感覺到大口吃肉的錯覺，牧唯都會贊嘆中餐館廚師的高超技藝，甚至恨不得去當一只中餐館的鹿……

然後在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D伯爵突然一臉嚴肅地走到牧唯的面前，然後認真地問道：“牧唯，那個家夥希望能夠成為你的夥伴，然後邀請你去他的家裏做客一段時間，你覺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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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出乎D伯爵和“湯姆”兩個人的預料，牧唯幾乎在第一時間就點頭答應，“需要準備一些什麽？”

“……”D伯爵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提出自己的反對意見，雖然說這裏明面上是寵物店，但D伯爵從一開始就沒有将這裏居住着的特殊成員當做商品，他對于牧唯而言也并非是可以決定身死的寵物店老板，所以他只能對牧唯的決定表示支持。

在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之後，D伯爵走到屏風後面，然後取出一份紙張，放在了“湯姆”的面前。

“在帶走牧唯之前，我還是希望你可以簽署這份契約。”這也許是D伯爵最心不甘情不願的生意之一，所以心情看起來并不是很好，說話也有些喪氣，“自己帶筆了嗎？沒有帶的話本店也就不提供……”

D伯爵話還沒說完，“湯姆”就已經從口袋裏取出了一支普通的筆。不知道為什麽，這樣反應快速的動作反而給人一種，對方已經準備多時了的感覺。

“在簽字之前還是請您仔細閱覽一番，如果出現一些違反契約的情況，一切後果将由客人您獨自承擔。”D伯爵恢複了一貫的表情，笑容中似乎帶着蠱惑。

就算是和伯爵一來一往接觸過多次的“湯姆”，都有些被對方的氣場所影響，認認真真地看起了眼前的這份契約。

一、小鹿男即使在普通人類眼中也會是半人半鹿的樣子，所以請在陪伴的三十天裏謹慎保護。

二、小鹿男喜歡自然的環境，請不要将它長期留在不見陽光的室內。

三、在投喂的食物中，蔬菜和淨水必須占據九成，不許投喂過量的肉類和甜點。

四、必須每天對小鹿男的身體進行清洗，他最喜歡身體的各個部位都保持整潔。

五、必須每天用專門的乳液為小鹿男擦拭枝角，保持枝角的濕潤與彈性，防止幹燥。

六、不要讓小鹿男感覺到孤獨。

在契約的下方，已經先行寫上了一個花體的“D”字，只有旁邊客人的簽名還空着，等待“湯姆”的落筆。

“如果覺得這些契約太過于麻煩的話，您也可以選擇不簽字。”當對方拿起契約的瞬間，“湯姆”就已經不是那個平日裏可以不斷調侃的熟人，而是這家寵物店的客人。當簽下名字的那一刻起，對方就與D伯爵簽訂了契約。

放心吧，這份可不是婚書那種奇怪的契約。

站在D伯爵的正前方，“湯姆”甚至可以看到對方利用口型向他傳達了這麽一句話，眼角抽搐了一下之後，他就提筆在契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麻倉葉王。

無論是在怎樣的情況下，陰陽師都會選擇在重要的契約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這将是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因果，有着極為重要的作用。不過一直到将契約遞還給D伯爵，湯姆……不，麻倉葉王都小心地看着一旁的牧唯，确定他正專心和面前的大西瓜對抗之後，才簽下那個名字。

“好了，因為是邀請小鹿前去做客，所以本店暫且不收取報酬。不過，如果小鹿想要回來的話，您也沒有阻止他的權力。”D伯爵似乎更喜歡用“小鹿”來稱呼牧唯。

就在D伯爵說完的下一刻，長着惡魔一般雙角的少年突然從旁邊出現，然後抓住了麻倉葉王的衣袖，雙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猩紅。名叫做阿徹，但是牧唯卻并不了解其原型的少年就這麽盯着麻倉葉王，然後咧開嘴露出尖銳的牙齒，帶着警告地語氣說：“如果這只鹿回來的時候少了一根毛的話，我就把你整個吃到肚子裏去，以饕餮的身份！”

聽到阿徹将自己叮囑的內容“優化”之後說出來，躲在暗處的小胖立刻對阿徹比出了一個大拇指。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牧唯會同意跟着那個家夥離開，但是一想到以後可能沒有零食可以吃……小胖其實還挺羨慕的。

不過這樣的想法最好還是不要讓兇巴巴的阿徹知道。

在寵物店的外面，已經停了一輛可以讓牧唯輕松進入的車子，所以當牧唯走在麻倉葉王的前面離開寵物店之後，他故意沒有回頭，直接鑽進了眼前的車子裏。一直到車門關上，自己所做的決定已經無法改變之後，牧唯才隔着車窗對送行的小胖他們唇語加比劃地說——

我一定會帶好吃的回來看大家！

“一定要早一些啊！小胖很容易肚子餓的！”作為淚水比較充盈的小姑娘，雖然明知道牧唯只是“暫時”離開這裏，但是這只小浣熊還是忍不住有些感傷，對着車窗喊完之後，就突然縮進了阿徹的懷裏。

當車子經過一段時間的行駛停下來之後，牧唯就發現他們來到了某一棟建築的地下車庫，只不過整個車庫裏除了他們這一輛車之外，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通過特質的門卡打開電梯之後，麻倉葉王一路沉默地站在牧唯的身邊，然後帶着他帶到了這棟現代化公寓大樓的最頂層。

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進入牧唯視線的就是一個半開半閉的玻璃屋頂，麻倉葉王按下了旁邊牆壁上的某個按鈕，然後原本開着通風的那一半屋頂瞬間關合，同時也擋住了外面突然揚起的淅瀝小雨。

整個空間比起伯爵準備的小樹林要小很多，但對于人類的居所而言，頂樓的這個玻璃房間卻大得可怕。牧唯從電梯裏走出來之後，又向前走了好幾步，可以看得出來，麻倉葉王徹底改造了整個屋頂，劃分了好幾塊被仔細規劃的泥土地，種上各種美麗的灌木和大樹，使得整個玻璃房間都充溢着綠色。

另外，地上還有人工建成的小溪在整個房間裏蜿蜒，與地面齊平的河道小小的，足以讓牧唯跨過，水下鋪層着滿滿的鵝軟石，看起來就好像是精致的藝術品。

與天空最近的屋頂，卻被玻璃分隔成了兩個世界。

人工建成的樹林和小溪，雖然到處都是雕琢的痕跡，卻布滿了來自某個人的心意。

牧唯輕快地邁着步伐，然後一路走到玻璃房間最邊緣的地方。在那裏，牧唯可以透過落地窗看見下方繁華的城市街道，以及車水馬龍和人來人往。

“可以打開屋頂嗎？”将手按在落地窗的玻璃上，牧唯一邊看着下方，一邊開口問道。

其實就算現在正在下雨，房間裏也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最優秀的排水系統，所以并不懼怕雨水的洗禮。想到這裏，麻倉葉王再次按下按鈕，将上方的玻璃屋頂打開了一些。

就在玻璃屋頂打開的一瞬間，隔音的效果消失不見，汽車的鳴笛聲以及城市的喧嚣聲進入到了牧唯的耳朵裏，這些對于高處而言有些微弱的噪音卻讓牧唯的臉上咧開了笑容。

“就是這種聲音，森林裏所聽不到的聲音……”

牧唯覺得這麽說有些奇怪，但之所以會滋生這樣的情緒，也許是因為小鹿男對孤獨的懼怕，以及自己本身的性格慢慢地融合在了一起。

對于小鹿男而言，平靜的樹林無疑是他最喜愛的地方。

可是對于牧唯而言，平靜的樹林只會讓他覺得與世隔絕，他來自城市，也習慣了城市的喧嚣，沒有這些人聲車聲，反而會讓他有一種孤單，被隔離在外的感覺。

所以牧唯慶幸這個家夥并沒有選擇帶着他去深山老林裏居住，精心準備的小樹林，可以俯視人與城市的高度，以及最真實的藍天白雲……

牧唯覺得自己對于新的居所并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

感覺到後方的人一步步走近，牧唯轉過身去，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問道：“怎麽了，應該還不到吃下一頓的時間吧？”

然後，牧唯就看到麻倉葉王的手上拿着洗澡用的大海綿，以及伯爵臨走前遞給他的那瓶特殊乳液。當麻倉葉王看着牧唯的時候，眼睛裏更是充滿了期待感。

“……”沉默了幾秒鐘之後，牧唯還是滿頭黑線地說，“也沒有人會在下午一兩點鐘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洗澡！而且，就算是我想要洗澡的時候，也會一個人完成的，不需要別人的幫助！”

麻倉葉王看起來有些失望，又有些着急，最後就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拿來一個白板，唰唰唰寫了一行字之後，就翻過來給牧唯看。

“沒有澡盆，游泳池可以嗎？”

看着和自己曾經見過的字體一模一樣的這行字，牧唯一邊嘆氣一邊點了點頭，然後跟着麻倉葉王一起走到了房間的另一邊，一個估計只有十平米左右的游泳池……不，從大小和冒着的熱氣來看，這顯然是精心準備的人造溫泉，俗稱澡堂子。

“有些滑……”牧唯試着踏入池子，卻發現沾着水的邊緣實在太濕滑了一些，只有兩條腿的時候還好，換成如今前後四條腿的模樣，很可能一不小心就屁股着地摔在池子底下。想到那樣的畫面，牧唯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就這麽站在池子邊上，有些不敢下水。

“看來等到需要洗澡的時候，我停在池邊洗一洗就可以了。”牧唯覺得在麻倉葉王怎麽都不肯說話的情況下，自己就如同自言自語一般。

然後，就在牧唯話音剛落地下一秒，麻倉葉王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大海綿和乳液。

“我說過了，我可以一個人洗澡！”再次強調的牧唯臉頰都有些泛紅了，“另外，這裏可以安裝電視機嗎？身邊有個悶葫蘆的話，我總得聽一些別人的聲音才行！”

麻倉葉王立刻點了點頭。

“那，電腦可以有嗎？”

繼續點頭。

“如果能連上網線的話就再好不過了！”反正能夠建造這樣的生活空間，牧唯估摸算了一下也覺得麻倉葉王算是比較有錢的那一種。

在看到麻倉葉王點頭如蒜的樣子之後，牧唯才滿意地在麻倉葉王早就準備好了的巨大水床上坐下，能夠在樹林裏繼續享受着現代文明的産物，這才是牧唯眼中最舒适的居住環境！

來到新屋子的第一頓晚餐，雖然大部分都是由蔬菜水果沙拉組成，但麻倉葉王還是如同往常一樣準備了中華街那家店的素齋，每一樣都是牧唯曾經說過好吃的菜肴。

“D伯爵說這家中餐館的生意很好，每次想要吃都需要排幾個小時的隊。”就在牧唯準備對素齋下筷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這件事情，“如果麻煩的話，我平時可以只吃蔬菜水果，等到周末的時候再加餐也可以。”

而就在牧唯為麻倉葉王擔心的時候，他又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份合同……赫然正是那家中餐館的所有權轉讓書。

牧唯：“……”現在做陰陽師的，竟然這麽有錢嗎？

事實上，麻倉葉王有錢這件事情再正常不過了，為了請這位大陰陽師出手，王殿中的大人物每次都會毫不吝啬地贈以重金，在加上每次在外游訪時無意識積攢的財富，久而久之麻倉葉王的財富究竟有多少，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雖然只是匆忙中随身帶了一些來到這裏，麻倉葉王還是有了一定的財富基礎，而且還有了錢滾錢的趨勢……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麻倉葉王才能看到牧唯在落地窗前展露喜悅的笑容。

其它的事情，等到洗完澡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