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前男友(二十八)
許鶴霄的嘴唇沒有了血色, 他扶着門框,另一只手撐在膝蓋上面,大約是因為疼痛的緣故, 額頭上的冷汗細細密密的布滿了一大片, 兩條黑長的眉毛緊緊的擰着,呼吸也沉重的不行。
陸迦窈被他這副樣子吓了一跳,當即過去扶住他,“你……你怎麽了?”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許鶴霄, 她聲音都抖了起來, 方才還在屋裏面又蹦又跳的呢,這會兒臉跟着白了起來, 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
許鶴霄弓着腰, 死咬着後槽牙, 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開口,“家裏的藥沒了, 你能不能送我去趟醫院?”
“去……去醫院?”陸迦窈腦子還沒能轉得過來,她望向他一直扶着的那只腳,顫着的聲音把她心裏的害怕給洩露了出來,“你的腳,怎麽了?”
許鶴霄這個時候已經說不出什麽話來了,他靠着門框無力的搖了搖頭。
陸迦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無措的往屋裏走了兩步又轉回來,“我先去換個衣服,很快的!”
她不放心一步三回頭的朝許鶴霄看,到衣帽間換衣服的時候因為心裏亂, 差點兒把衣服給穿反了。
一陣手忙腳亂,陸迦窈自己最快的速度把衣服給換好了, 許鶴霄還是站在那裏,只不過他好像疼的更厲害了,腰弓成了一道脆弱的弧度。
“我……我們走。”陸迦窈從門口的小籃子裏面拿了汽車鑰匙,就帶了個小小的腋下包,扶着許鶴霄進了電梯。
電梯的燈光很白,照着許鶴霄的臉色更加的慘白,陸迦窈真的是亂了,看見他這種模樣有一種強烈的想哭的沖動。
她有很多想問的事情,可是許鶴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痛苦的神色,她有什麽話也不該在這個時候問。
“你還能走嗎?”陸迦窈扶着他,見他腳步踉跄,心裏更加難過了。
許鶴霄卻還能再這個時候扯出一點兒的笑容來,“你放心,我還沒成殘廢。”
“你胡說八道什麽!”陸迦窈聽到殘廢兩個字,心裏一個咯噔,扶着他慢慢的朝自己的車走過去。
上了車,許鶴霄躺到後座,他用手遮住眼睛,等陸迦窈把車子開出地下車庫後,他才緩過一口氣來,啞着嗓子說道:“去這個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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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把手機遞了過去,上面是一個私人診所的位置,陸迦窈不認識路,就直接用他的手機開了導航。
剛才那陣疼到骨子裏的痛感終于慢慢的減弱了,許鶴霄的呼吸稍微平緩了一些,卻也沒什麽力氣說話,他慢慢的坐起來,頭靠在椅背上,盯着陸迦窈的側臉出神。
車開到一半,外邊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來,雨刮器自動運作,這樣的天氣自然減慢了車速,還一連遇到好幾個紅綠燈,陸迦窈本來就是個急脾氣,這讓她更加的暴躁了。
“什麽鬼天氣!今天天氣預報沒說有雨啊!”
許鶴霄聽她這個語氣,扯動了嘴角,笑了笑,“阿窈,我以為,你不會管我的。”
陸迦窈從後視鏡與他對視一眼,然後踩下油門,抿唇好一會兒才說道:“換了別人我也一樣會這樣做。”
“恩,我知道,我家兔兔一直都是個特別特別善良的女孩。”他似乎是陷入了回憶當中,半仰着頭,一動不動的看着車頂。
陸迦窈難得的沒有嗆他,專心致志的開着車,雖然已經到了十點鐘,但是熱鬧的城市車流一點兒也沒有變少,特別是到了那種布滿各種飯店的地方,還有一點點兒的堵車。
雨下得越來越大了,雨點砸在車上發出“啪啪”的響聲,車廂裏出了機械的導航聲沒有別的聲音。
陸迦窈正在等最後一個紅綠燈,只要轉過去就能到達目的地,她側頭透過不甚清晰的車窗往外看去。
五色的燈光讓這個城市看上去像是沒有黑夜一樣,她三年前與許鶴霄分開的那個夜晚和這晚很像,一樣的大雨,一樣悶得叫人透不過氣來。
陸迦窈覺得自己已經把過去的事情給忘得幹幹淨淨了,但是随便一點兒的小事還是可以勾起她的記憶。
轉過這條路口,陸迦窈把車停到了私人診所下面。
車裏面常年備着一把傘,陸迦窈打開後座的門,給他撐着傘。
扶着許鶴霄的手臂,陸迦窈感受到他緊繃的肌肉,“是不是又疼了?”
“不疼,沒事。”許鶴霄往前走了幾步,背後的虛汗已經把他身上的衣服給打濕了,但他還是笑着和陸迦窈說了沒事。
即便腿都到了不能沾地的地步,也還是沒事。
陸迦窈在,他許鶴霄就不會有事。
“大騙子。”陸迦窈眼睛裏面蓄滿了淚水,她不再說話,把人扶了進去。
進去之前,許鶴霄不忘戴上口罩,大半身子的重量都放在了陸迦窈扶着自己的那只手臂上。
陸迦窈沒覺得自己有火到在路上也能被別人認出來的地步,所以并沒有像許鶴霄那樣嚴嚴實實的把自己給保護起來。
私人診所的醫生應該和許鶴霄有交情,這個點診所裏面本來就不忙,許鶴霄一來,年輕的醫生就連忙将他扶着躺了下來。
檢查過一番之後,他給許鶴霄打了一針,“你可真行,這次疼的不輕吧,疼成這樣都不吭聲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兩人大概是很熟,所以說起話來沒有什麽避諱。
“家裏藥沒了,今天又正好下雨,不然我不會這麽晚來找你。”許鶴霄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有點兒虛脫的說道。
他應該是舒服了些許,嗓子并不像之前那般緊繃着。
年輕醫生忙着手裏的事情,“還明天過來,我看你的腿是不想要了,我說過才做完手術要多休息,多休息,你就是不聽,還不如當初不要做手術!腳伸直!”
被一道簾子隔絕的陸迦窈聽着他們的對話,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種虛無的迷茫之中,她還想聽兩人在說什麽,鵝黃色的簾子就被拉開了。
年輕醫生看到她短暫的錯愕了一瞬,然後低頭,手在紙上寫寫畫畫,開單子去叫人取藥去了。
他一走,陸迦窈繞過簾子,看到了躺在淡藍色床上的許鶴霄,她悄悄的走過去,“你好點兒了嗎?”
“恩。”許鶴霄的褲腿已經放下來了,就這麽靜靜的坐在那裏,唇還是那麽的蒼白,整個人看上去沒什麽精神,“辛苦你了,今天晚了,你早點兒回去吧,我一會兒讓他送我。”
明明之前一直想看見她,想粘着她,但是自己這樣脆弱許鶴霄卻不想讓她看到太多,今天要不是事出突然,他不會去找她。
“許鶴霄!”陸迦窈一下子拔高了音量,她有些嬌蠻的一面又展露出來了,“你以為你是誰,想讓我走就讓我走?我偏不走!”
“你的腿到底是怎麽回事?”
許鶴霄縱着她,“以前練舞蹈的時候摔傷的,老毛病了。”
“老毛病?我剛才怎麽聽見醫生說你做過手術?”陸迦窈捏着包帶的手慢慢縮緊,似乎不太願意相信這樣的事實。
在她的眼裏,許鶴霄一直是一個特別健康的人,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每到換季陸迦窈都會因為猝不及防的溫度變化而感冒,許鶴霄卻一次也沒有過,體質好的不得了,仿佛生病這樣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一樣。
事已至此,許鶴霄也不打算瞞着她了,“是做過手術,已經休養了大半年了,現在好得差不多了。”
他的一字一句都在透露着自己沒事,自己好的很。
但越是這樣,陸迦窈心裏就越難過,他剛才疼的冷汗直流的樣子誰看了不吓一跳,根本就不是他說的這樣輕描淡寫。
“你又騙我,許鶴霄!你就不能對我說實話?”陸迦窈臉上一涼,她擡手摸了摸,原來是眼淚掉了出來。
見她哭了,許鶴霄眼見慌了起來,他傾身拉住了陸迦窈的手,好言哄着,“沒騙你,是好的差不多了,就是還不能劇烈運動,前兩天上臺表演的時候沒注意牽扯到了,所以才導致今天舊傷複發,剛才打過針,很快就沒事了,你別哭,行不行?”
“你在舞臺上就不能別這麽拼嗎?”陸迦窈聲音軟了幾分,她知道,許鶴霄這個人是在舞臺上燃燒生命的人,每次看他的表演都有一種粉身碎骨的感覺,這才是更叫她心疼的地方。
傷已經嚴重到要去做手術的地步,他明明可以把舞蹈裏面那些高難度的動作去掉的。
許鶴霄因為她的這句話笑了,輕輕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阿窈,要是讓你在演戲的時候随便一點你願意嗎?我熱愛舞臺,就和你熱愛演戲一樣。”
陸迦窈再說不出什麽其他的話來。
年輕醫生拿着藥進來時就看到許鶴霄輕言細語的在哄着和他一起來的女孩,他作為一個男人看來,可以說是極盡溫柔。
陸迦窈見醫生進來了,将手從許鶴霄的掌中抽了回來,“醫生,他的傷真的是因為練舞的原因嗎?”
聽到這話,年輕醫生下意識的朝許鶴霄看了一眼,幾秒鐘過後點了點頭,“能請您先出去等一會兒嗎?我還有一點兒檢查沒有結束,馬上就好。”
陸迦窈總覺得許鶴霄有什麽事情瞞着他,面色凝重的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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