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雙生09

順子和村幹部圍在齊老三的身邊,對着齊老三一頓苦口婆心,可齊老三依舊不為所動,自顧自地吸着嘴裏的煙鬥。

季涼将本子塞回束辛的手裏,對着齊老三冷冷道:“你把大女兒齊雲嫁給張衡,是為了要那筆彩禮,好給兒子娶媳婦兒對吧。”

齊老三口中的煙鬥突然不吸了,他瞪大着雙眼望着季涼,表情十分陰狠。

季涼的身材高大,表情絲毫波瀾不驚,完全不害怕面前的老人,“您的女兒齊雲、還有她的丈夫、她的兒子,或許是她的外甥,三人全部都慘死在城市裏,你倒現在還不說麽!”

齊老三夫婦臉色大變,齊老太太狠狠倒退了三步摔到在地上,她臉色蒼白,仿佛胸口壓了一口氣,一時間提不上來。

突然,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人小聲啜泣的聲音,“達,你就都說了吧!婉君姐和大姐到底是啥情況,你就說了吧!”

束辛和季涼聞聲望去,只見一個黝黑的莊家青年,看上去不過30出頭的樣子,他聽到束辛和季涼的話後,手中的東西落了一地,樸實無華的臉上流淌着兩道長長的淚水。

這個青年便是齊家最小的兒子,名為齊虎。他上午正在務農,聽聞家裏來了很多人,于是便匆匆趕回了家裏。

齊老三仿佛坐不住了,他慢慢扶着門框緩緩起身,卻重心不穩癱在地上了,繼爾長長的嘆了口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齊虎大步向前,将哭的喘不上氣的母親扶了起來,咬了咬牙,仿佛下了決心,“你們問我吧,我什麽事都說!”

束辛和季涼互相對視了一眼。繼爾,齊老三和老太太都被扶進了屋裏由村支書照顧着,束辛和順子開始記錄齊虎所說的話。

齊虎深深地吸了口氣,用力将臉上的淚痕抹去,開口道:

“我大姐二姐是雙胞胎,但因為都是閨女,我達就把二姐送給了別人,所以後來才生下了我。大姐一直很努力,很快考上大學,我達不想花錢送她上學,但是她自己去城裏打工掙來了學費。”

齊虎:“大姐畢業之後就和張衡結了婚,我達狠狠要了一筆錢,大姐也因此氣的多年不曾回家。直到她結婚的第六年,她回家找我達好好談了一次,我才知道張衡本來就瞧不上她農村的身份,又因為常年沒有孩子,所以想要離婚。”

齊虎說道這裏,放低了聲音:“一旦離婚我們就得把彩禮全部還回去,我達不願意,因此他出了一個點子,讓我姐把二姐找了回來。”

齊虎回憶起這些事情,都沒臉看着面前的三個人,用手懊悔地将臉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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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辛用手語讓季涼告訴齊虎,“他們之間的恩怨,是來自老輩人的無知,與你無關,你也不必感受到負擔。”

齊虎搖了搖頭:“我二姐很受罪,其實我小時候去城裏賣東西時,曾經特意走過20裏路,悄悄去看過她。她日子過得并不好,我還偷偷接濟過她一段時間.....”

齊虎嘆了口氣:“大姐找回二姐之後,就去城裏做準備了。很快,她就讓我二姐進了城,我原以為二姐的日子能好過一點,結果……我才知道,大姐是讓二姐裝作她和張衡一起睡覺,而且還生了一個孩子!”

齊虎說着,又流下淚來:“二姐生了孩子之後又被送回來,我心疼她,但她悄悄告訴我,她不會留在這裏很長時間。後來,張衡偷偷來這裏接走了她,我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

齊虎有些激動道:“我曾勸解她要不就留在家裏,找個老實男人嫁了,然後好好過日子。可惜二姐還是義無反顧的走了。她走之前告訴我,她要把自己該有的東西全部拿回來!”

季涼和束辛聽到齊虎所說的內容後,心裏已經對整個事情的經過了解的七七八八。

正當束辛和季涼準備離開時,齊虎突然站了起來,激動道:

“警察們,如果你們的案情已經有了結果,可以告訴我一聲麽?無論我那兩個姐姐發生了什麽,我都認了!”

齊虎懇求道:“我只想帶回我的小侄女,她還那麽小,沒有了爸爸媽媽多可憐啊!我想……帶她回來,給她養大,你們看可以麽?”

季涼和順子對視了一眼,冷冷道:“或許并不可以,那個孩子的父親并不是張衡,她有自己的親生父親。如果我們調查到了她的父親是誰,将會把孩子交給她的親生父親去撫養。”

束辛輕輕扯了一下季涼的衣角,這個人說實在的,雖然智商高,可是情商真的低。農村最為忌諱這個問題,他這麽大刺刺的說出來,這讓齊家人以後要如何做人?

三人在了解了齊雲的身世後,準備離開齊家村,突然齊老三的屋內爆發出一陣懊悔的哭泣聲,齊老三終于崩潰了。

束辛和順子有些不忍的回頭看了看,倒是季涼一直冷冰冰的,“若是當年齊老三阻止齊雲,将夏婉君帶回來,這件事也不至于發展成如此結局”

渭江市斑馬酒吧

夏婉君紅唇皓齒坐在梳妝臺面前,經理匆忙推開門催促道:“快點!張老板都在催了!”

夏婉君立刻賠上笑臉:“馬上,馬上!”

等經理不耐煩的臉消失之後,夏婉君的笑臉一瞬間變得陰雲密布。自己現在不過是一個低賤的陪酒女,在生存的道路上痛苦掙紮。

看着鏡子中的臉蛋兒,夏婉君不禁自憐的撫了撫,柳葉眉、一雙美目流轉盼兮,仿佛氤氲着淡淡的薄霧,這的确是一張極具可造性的臉蛋兒,可以清純也可以妩媚。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是也依舊風情萬種。

但是夏婉君不由的想到同樣擁有這張臉的那個人,只是那個人,卻擁有着比自己快樂無數倍的生活……夏婉君想到這裏,手中的動作不由得狠厲起來,口紅一不小心畫出了邊際。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的模樣,夏婉君不由地心酸,多麽美的容顏,多麽悲慘的命運……

明明自己和姐姐是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可為什麽被抛棄的是自己?

從小被養父性,騷擾,在痛苦中長大。本來就沒有多少學歷,更別提身邊的男人是一個一事無成的混蛋,靠着騙人過活。

甚至連自己的孩子都要喊姐姐為媽媽,連自己最心愛的男人也要喊她為妻子,而自己被利用過後,卻要被掃地出門,一點情面都不留!

夏婉君心裏煩躁極了,幹脆将口紅全部抹去。就這樣吧,反正做的也是見不得人的陪酒工作。

與此同時,夏婉君完全沒注意到手機在桌子上“叮咚”響了一下,繼爾彈出一則提示:“您收到了一封郵件……”

她随手拿着手機直接走了出去,貼身吊帶裙上貼滿了性感的亮片,将女人完美的曲線暴露無遺。

游走在衆多男人的身邊,夏婉君極盡妩媚。她看着二樓包廂內裸/露着大半肌膚的男女貼在一起,一場隐秘的淫靡盛宴即将開啓。

夏婉君随手拿了一杯紅酒,冷冷的看着那些貼在男人身上的小姐,她們都是些剛入行不懂事的姑娘,只知道将身體往上湊,卻完全不懂摟着自己的那些男人心中的肮髒想法,他們只是想要玩玩這些女人罷了。

不知為何,夏婉君今晚的興致并不高漲,或許想起了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姐,亦或想起了自己過去的那些往事,進而對自己産生了一點惡心與愧疚。

無聊至極,她将手機點開想要刷刷朋友圈打法一點時間,今晚還是不去當獵手了,就讓這些小朋友學學道理吧。

無意間,她看見了那封郵件,随手點了進去。

她瞟了一眼發件人,臉上的血色一瞬間全部褪去,她的雙手不斷顫抖,手機從指縫之中掉落下來....

燈紅酒綠之中,誰都不曾留意到,這場華麗的盛宴中悄悄逃走了一個陪酒女……

夏婉君看着手機上的郵件捂住了嘴巴,恐懼讓她完全冷靜不下來,她口中念念有詞:“你不要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你不可以怪我……”

夏婉君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強忍着心中的恐懼,開始讀這封郵件;

“親愛的婉君,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出去油菜花田玩耍的時候嗎?你嫌棄油菜花田太臭了,不願意走進去。但我當時告訴你,油菜花田很美,可以拍美美的照片貼在牆上,你最後還是咬着牙進來了。可惜後來,你的照片沒有我好看,你賭氣把我的照片全部都撕掉了。別人都說我們姐妹的感情不好,可是只有我知道,你雖然別扭,但是你最愛的還是姐姐對麽?”

——愛你的姐姐:齊雲,2019年9月19日。

想起以前的往事,夏婉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況,抱頭痛哭起來。

她不由地想起自己所作的那些事情,在自己下了狠手之後,她一直都在強撐着,她不斷告訴自己當年并沒有做錯什麽,是齊雲先做出了對不起自己的事,所以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才下了狠手。

夏婉婷蹲在這個陰暗潮濕,矮小/逼/仄的雜物間內,那些破舊的家具仿佛一瞬間都高大起來,像是要将自己吞噬在黑暗中,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一般。

她第一次面對六年前的那件事情,第一次感覺到濃濃的悔意。齊雲喜歡吃蟹黃包,汁香濃郁。而當時的自己,看到蟹黃包就惡心。

可是現在,蟹黃包已經變成自己每天必須吃的東西。那些自己并不喜歡的淑女的妝容,卻變成自己每日的裝扮。

六年啊,整整六年的愛恨糾葛。

六年前自己拼盡一切終于得到她的一切,且又将她推向了深淵。

這六年裏,她已經完全活成了齊雲的樣子。夏婉君正視自己的世界,她從不想結交什麽豪門世族,也不喜歡游走在奢侈的晚會之中、并不喜歡那些閃閃發光的金銀珠寶,她期盼中的那個家已經逐漸和自己遠去,她也變成了另一個人,站在不遠處悲哀傲慢的俯視着自己。

恍惚間,一陣刺鼻又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夏婉君仿佛感覺,她正在天花板上注視着自己、看着自己、睥睨自己,然後帶着同情的微笑撲向自己,和自己融為一體。

從此,夏婉君不再存于這個世界上,只剩那個欺騙着全世界,最後又被全世界欺騙的醜陋且可悲的壞女人。

忽然間,一陣敲門聲響起,夏婉君的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就好像姐姐齊雲真的要來找她一般。

“誰!”夏婉君撕扯着嗓子對着門外高喊道。

“婉君....是我,梁醫生。”對方在門口柔聲道。

“梁醫生?”夏婉君捋了捋胸口,繼爾擦幹臉上的淚痕,心中暗自忖度,梁醫生不在聚會上待着,來找我做什麽?

她緩緩将雜物間的門打開,疑問道:“梁醫生....找我?”

站在門口的正是渭江市精神病院的主治醫生,梁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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