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血祭04

警隊衆人将當晚一起慶祝的所有學生都帶回了警局做筆供, 順子和幾位同事留下做現場勘測,季涼則抱着最後一絲僥幸心理,騎着摩托趕回了家中。

他期望在他打開家門的那一刻能看見束辛一如往常的坐在家裏,正等着自己回來,一切只是一場誤會而已。

然而,天不遂人願。

屋裏漆黑一片,季涼看着餐桌上還擺着自己下午逛超市時特地買回來的食物, 心中忽然陣陣刺痛。

束辛的真的出事了——

此時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季涼立馬按下了接聽鍵,電話那頭卻是林磊的聲音:

“季哥, 怎麽回事啊?束辛的電話怎麽總是打不通啊!你要是在他邊上就幫我和他祝賀一下, 嘿嘿,我就知道這小子能行……”

林磊喋喋不休地說着,言語中充斥着喜悅,但也依舊掩蓋不了其中的疲憊。

“束辛被人劫走了....”季涼下意識想将這件事告訴林磊, 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他知道林磊現在是最困難的時候, 他不能再雪上加霜給林磊制造心理壓力。

“束辛...剛才回家去洗澡了, 估計沒聽到電話。”季涼壓低了聲音,順口問道:“你哥哥的事情怎麽樣了?”

林磊的語氣中帶着一絲欣喜,“警察在尋找過程中發現了大哥落下的錢包,而且錢包內的錢和證件都在, 這也算是不信中的萬幸了。”

季涼的心中稍許欣慰,“那就說明他們沒有遇見劫匪,而且他們還活着。”

季涼無心在和林磊閑談随, 随意應付了幾句後,便挂斷了電話。

話說的越多,季涼心中越冷,他有種預感,今晚的事情一定是一場預謀!

為什麽這件事會發生在一個不能說話、卻穿着普通的學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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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着滿酒吧的有錢人不劫卻偏偏劫走了束辛?

季涼的思緒在腦海中飛速運轉——說明劫走束辛的人并非為了謀財,他專挑在酒吧這種吵鬧且人流大的地方,并且能在老師和衆多學生在場的情況下順利将束辛帶走,說明劫持者對束辛非常熟悉。

束辛不能大聲叫喊,因此只能被他牽着鼻子走,就算束辛處于昏迷狀态,路人見了也會認為是束辛喝醉了。

當場的其餘學生都安然無恙,只有束辛和蘇老師被下了藥,那就更加印證了劫持人是專門沖着束辛來的。

束辛的身上到底有什麽特殊的地方會被劫持者盯中?

季涼無力的坐在沙發上,他焦躁地撓着自己的頭發,現在他看見屋裏的任何一樣東西都會無比煩躁。

季涼以前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以前的種種險境他都能鎮定面對,為何偏偏事情落到束辛身上時自己就會如此慌亂煩躁?

就在這時,手機再度響了起來,是胡飛打來的電話——

“喂!”季涼的語氣并不友好但卻非常急切。

胡飛被吓了一跳,但很快恢複了冷靜,“頭兒,那位蘇老師血檢報告出來了,确實是被人下藥,藥裏含有安定劑的成分,束辛應當也是被下了同樣的藥。而且據我們調查,這個藥在酒吧裏是有人私下售賣的!”

季涼立刻從座位上激動地站了起來:“我馬上回來!”

臨晨四點,季涼坐在警局的窗邊聽着胡飛的報告,一個字都沒有說,只是靜靜的看着窗外的夜景。

“今晚應當只有束辛和蘇老師的酒裏被下了藥,行兇者的目的非常明确。”胡飛一字一句的分析道。

季涼将頭偏向窗外,只見夜色在燈火中依舊閃爍着,街上的車子依舊川流不息,所有的行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渭江市的夜晚完全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消失、一所酒吧的封鎖而發生任何的改變,但是季涼的心中卻幾乎已經崩塌。

束辛,你去哪裏了?

你現在還好麽?

小吳和順子看着老大側影皆沉默不語。

讓他們不能容忍的是——發生事故的竟然是警隊新來的同事!而且束辛還是大家心中的寶貝。

被帶回來審問的同學們大都已經醒了酒,這時,之前給季涼指路的女生才反應過來,一起來慶祝的學生中除了束辛還少了一個人。

之前在慌亂的情形之中,誰也沒有發現梁墨也不見了,大家只顧着去尋找束辛的下落。

女生迅速将這件事彙報給了問訊的警官李國強,繼爾拿出手機給梁墨打電話,才發現梁墨的電話停機了。

“季隊,當晚還有一個學生失蹤了,這人叫梁墨。”李國強将事情彙報給季涼。

季涼連忙起身,“迅速調查梁墨的個人背景和社會關系。”

沉寂了片刻後,“梁墨”這個名字在季涼的心中過了一圈,忽然他意會過來,這個學生是否和梁輝有什麽關系?

技術員胡飛調出梁墨的檔案,他們意外的發現,梁墨不僅是梁輝的堂弟,而且梁墨還是之前那位在渭江大學割腕自盡的女生的好友。

“來幾個人和我一起去梁墨的寝室!”季涼穿齊外套,迅速趕往渭江大學。

夜色沉沉,所有的疑問都被籠罩在黑暗之中,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與此同時束辛已經昏昏沉沉的被人從一輛車中拽下,又被塞進另一輛車的後備箱中。

很快,這輛車就消失在了川流不息的車輛中。

劉夢感覺自己還未睡多久就被無情的拽了起來。

昨晚只能聽到聲音,現在借着剛剛出升的陽光終于可以看見彼此的長相了。

林氏二兄弟已經做好了逃走準備,劉夢渾身疼痛,她扶着岩壁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身邊一雙溫暖的大手攙了她一把。

“謝謝。”劉夢看着面前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男人,點頭微笑。

林齊只是輕輕一笑并未表示什麽,但是一旁的林木用極其不耐煩的語氣說道:“大嬸!你受了這麽重的傷也不吭氣,搞得自己滿身都是血,我看你能撐得住多久!”

林木憤憤然道:“我告訴你,我們可不能被你拖累了!”

這個男人語氣有點高傲還有點自私,但劉夢卻看得出來,他應該不是什麽壞人,而且自己頭上的傷已經被人簡單的包紮好了。

山氣籠罩,只能隐隐約約的看見山下密密麻麻的黑綠色森林,這是一個懸崖。

太陽還沒完全出來,懸崖邊上的山洞簡直可以用蕭瑟來形容。白茫茫直抖抖的懸崖峭壁,簡直讓劉夢看一眼就會腿腳發軟。

劉夢小心翼翼的向下望了望,頓時覺得心驚膽戰,這麽高的地方要怎麽才能爬下去?

山谷的冷風從谷底一直往上吹,吹得劉夢心中不住的發憷。

林木也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幾根攀岩繩,快速栓到了自己的身上。林齊雖然驚訝,但卻按住心中的疑問。

劉夢一直跟在林齊的身邊,林齊幫劉夢将繩子系緊在身上,劉夢抖抖索索的在林齊的攙扶下開始了從未嘗試過的攀岩。

在攀岩的過程中,林齊一直和劉夢保持着同步狀态,每當劉夢有抓不穩的時候,林齊都會迅速幫助劉夢。

不知道過了多久,峽谷之中慢慢浮現出點點金色的光芒,陽光開始驅散天空中的陰霾,溫度稍微回升了一些。

劉夢卻依舊一身冷汗,她一手緊緊的抓住繩索,摸着懸崖峭壁上坑坑窪窪的石頭,手心上傳來一陣陣鑽心的疼。

劉夢有些吃力地望着林齊,林齊卻可以在岩石壁上跳着勻速下滑。

林木和林齊都是攀岩的愛好者,在技術上定是優于常人。

但劉夢和他們自然不能比,一個本分的中年婦女,又沒有男人天生的臂力,也沒經歷過什麽特殊訓練,只能靠對生命的最後一絲渴望和對死亡的敬畏,逼迫自己在岩壁上探索着向下爬。

可最為糟糕的是,劉夢因昨天頭部失血過多現在還十分虛弱,兩眼不時在冒着金星。

率先爬下山崖的林木,聲音從下面傳了上來。林木的呼喊聲回蕩在山谷中,遠遠近近,恍恍惚惚,劉夢根本就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什麽。

劉夢已經沒什麽力氣了,但她卻忍着不敢說,她害怕林氏兩兄弟真的會半途放棄她。

“怎麽了?”林齊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撕裂了山谷中如鬼叫一般的風。

“安全繩到頭了!”

劉夢整個人還在暈暈乎乎的狀态之中,根本不懂這意味着什麽……

“等一下,我們馬上就到了……”林齊開始拉着劉夢加快速度往下落。

“距離下面還有多遠?”林齊奮力喊道。

“不知道!”林木在下面回應林齊,“他媽的這裏鬼氣森森的,森林裏的霧實在太厚了!”

“只能舍棄繩索,徒手攀登了……”林齊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将這個事實告訴了一旁的劉夢。

劉夢一直緊緊的趴在岩石上,連動都不敢動。聽到這話,心髒差點沒吓出來直接蹦出來。

就在林齊隔斷繩索準備徒手攀岩的時候,劉夢戰戰巍巍地開口道:“我……我不會……”

林齊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兄弟倆是攀岩的愛好者可劉夢并不是,她不過一個中年婦女哪裏有有徒手攀岩的本事。

林木本來就厭煩帶上劉夢,于是極其不耐煩地在下面喊道:“我就說了吧,這個大嬸一定會拖了我們的後腿!”

劉夢默不作聲,抓着繩子的手開始顫抖,林木喋喋不休的在下面羅嗦着:

“哥,咱們是去逃命的,哪裏還能顧得上這位大嬸?”林木喊道:“喂!你要不是能走,就在原地待着或者爬上去回到那個鬼山洞裏去,老子可不想因為你困死在這裏!”

劉夢手足無措,她不是故意要去拖他們後腿的,她不确定自己放棄了繩索後會不會直接掉下去摔死,但是如果不跟上這些人,自己可能會死的很慘,爬上去對于自己來說只會更慘!

“你……不要怕,我就跟在你的腳下,我給你探路,你按照我的話向下爬。”林齊在一旁安慰道。

劉夢驚訝地擡頭望着對她微笑的林齊,這才發現其實他從一開始就站在自己的身邊幫助自己。

“他不過是圖個嘴上快活罷了,你看看他爬過的地方,全部都給你用刀刻畫出來了,你可以按照他做的标記向下爬,”林齊說道:“我弟弟就是嘴壞了一點。”

劉夢失神的瞟了一眼站在下面的林木,心中湧起一陣溫暖。

一下秒,劉夢的眼淚瞬間湧出來了,這兩個陌生男人……真的,都是好人。

“都是人啊……”林齊的話雖然精短,但是劉夢也聽出來其中的真正的意義。

是啊,都是人,并不是魔鬼,也不是村子裏的那群瘋子。

我們都是人,沒有必要懷着惡意去看待彼此,也沒有必要用歹毒的心腸揣測對方,人性本善。

生而為人,又憑什麽不好好活着?

生而為人,又憑什麽要因為絕望而死呢?

劉夢鼓起勇氣,将腰上的繩索解開,對林齊說道:“謝謝您,我一定會堅持下去的!”

林齊并未多說,只是自己先行一步,爬到了劉夢的腳下,在劉夢在身後一步步指點她。

劉夢擦幹淚,一點一點的往下爬。

山谷中再次恢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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