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血祭11
束辛将雙手攤開平舉在胸前, 盡可能地讓雨水将他手心中的泥土沖刷幹淨。
雨水順着手掌蜿蜒淌下,好似薄而銳利的刀片反複刮過一般生痛,污泥和血絲混雜在一起變成了黑紅色。
可束辛根本顧不得這些,林齊已經在昏迷狀态,他得趕緊到山下找人求助,而且劉夢和林木還在那群瘋子手裏。
如此想着,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污泥, 在手旁随意找了一個木棍,狠狠咬在了嘴中。
必須要先把刺進腳踝處的木刺□□!
束辛深呼了幾口氣,用後牙冠死死咬住木棍, 右手猛地用力将木刺向外一拔。
瞬間, 瞳孔快速收縮,撕心般的劇痛傳遞到全身的每一根神經,口中的後牙似乎快要鑲嵌進木棍中,眼角已經泛出了幾滴淚花。
束辛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喘了幾口氣後, 他迅速爬到了林齊的身旁, 兩手拽住林齊的胳膊用力将他從泥潭中拖了出來。
束辛拍了拍林齊的臉,可林齊一點反應都沒有。無法,他強忍着腳上的疼痛,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次将林齊駝在了自己的背上。
因為在來之前被裝進了麻袋裏,束辛根本記不得來時的路。此時已到了傍晚時分, 原本就陰暗的天空變得更加昏沉,更是辨不清方向。
束辛背着林齊在偌大空曠的山谷中跌跌撞撞,因為連續十幾個小時不曾喝過一滴水的原因,他的嘴唇已經開始泛白,腳踝處還在不斷滲着血,還沒跑幾步,眼前的景象便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恍然間,仿佛在百米之外看見了一座破廟。
束辛心中一喜,說不定裏面有人!
他欣喜的拍了拍林齊的手,背上的林齊用模糊的鼻音應了一聲随後又再無聲響。
無奈,他用手将林齊向上托了托,加快了步伐向破廟的方向走去。
另一邊,季涼等人已經到達了九龍山底,警鳴勝響徹整個山谷,可在眼前卻出現了三條分別通往不同方向的路,其中一條是當時林齊林木開車上山時的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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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兩條則是蜿蜒曲折的羊腸小道,均是由不規則的臺階和山石組成。
大雨沖刷了路上的所有印記,根本無法判斷謝婉到底是将人劫持去了哪裏。
為了不錯過任何一種可能性,季涼迅速将帶出的所有人兵分三路,李國強帶了一組人繼續駕車沿着大路前行,順子帶着胡飛等人上了其中一條小路,而季涼和華琛上了最為險峻狹窄的小道。
一聲令下,所有人迅速朝各自規定好的路線出發。
自束辛失蹤的那一刻開始,季涼就未曾合過眼,他的雙眼布滿血絲,上嘴唇覆着一層濃密的青茬,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濃郁的煙味。
小路中的山石表面長着一層濕滑厚重的青苔,稍不留神就會滑的人仰馬翻,而季涼絲毫不把這些放在眼裏,他健步如飛,一股氣地向山頂的方向沖去,速度如離弦的箭一般,絲毫不願耽誤一分一秒。
兩年前,他已經失去了自己最為重要的恩師,束辛是他此生中僅剩的唯一一個最為挂念的人,他不能再讓束辛有任何閃失,否則他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這是他現下心中唯一的念頭。
夜幕瞬間降臨,暴雨卻絲毫不減半分,束辛背着林齊終于跑到了破廟門口。
眼前的這個廟宇雖然只有一間,但占地面積卻不小,廟宇門前荒草叢生堆滿了枯枝落葉,顯然是許久未被人踏足過。
“吱——”束辛推開了已腐壞了一半的木門,一股濃烈的黴味混雜着厚重的塵土氣息撲面而來。
他咳了幾下,眯了眯眼,借着微弱的亮光向寺廟內望去。
只見一個等身高的石像被被供奉在了廟宇的最中央,定睛望去,那個被供奉的那尊石像并不是認知中的任何一尊神佛,而像是一個妙齡少女的模樣。
原本被粉飾成的桃紅色衣裳已經退了色,石像面前的香案上落着一層厚厚的灰,香爐上面還結着一層蛛網。
“咚,咚,咚——”束辛扣了扣門,他伫立了片刻後見無人應答,便小心翼翼地邁了一只腳進去。
霎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數只閃着幽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束辛心中一驚,本能地向後退了幾步,幾只老鼠“嗖”地一下鑽進了牆縫裏。
束辛長籲一口氣,他觀望了一下四周,這裏應該是不會有人了....
林齊的身體越來越燙,得趕緊先處理一下他的傷口,在周圍找點水源。
他将林齊的身體靠在石像的邊上,雖然自己已經累得氣喘籲籲,眼冒金星,但他卻不願多浪費一分鐘的時間。
他一手扶着石像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準備在廟裏找找看有沒有可以接水碗。
香案上除了一個盛滿灰塵的香爐外再無其他,束辛跛着腳繞到了石像後,卻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居然有數十口破木棺椁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石像後!
一道驚雷響起,天空中電閃雷鳴,閃電照亮了整個廟宇又瞬間暗去,束辛的心髒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他不信鬼神之說,但眼前的景象實在太為詭異,還是乘早離開比較好。
只見石像背後有一個之前用來盛放貢品的木盆和一把小刀,他快速拿起木盆與小刀小跑到了寺廟門口。
束辛借着雨水将木盆大致沖洗了一番後,接了一些雨水回到了林齊的身邊。
他用手搖了搖林齊的身子,可林齊依舊一點反應都沒有,腿上的傷口還在不斷地流血.....。
束辛用刀将自己襯衣下擺割破,将林齊受傷的部位做了一個簡單的包紮。
繼爾,他撩起了自己的褲管,只見腳踝處已經血肉模糊,傷口已經和自己的襪子粘在了一起。
束辛咬着牙,将襪子一點點從傷口處撕開,他強忍着痛意用撕扯下的衣料綁住了傷口。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梁墨大喊的聲音:“哥——,這裏有一個破廟!”
壞了,他們居然找到這裏來了!
束辛倒吸一口涼氣,心髒瞬間又開始狂跳不止。
梁墨率先邁入了這所破廟,寺廟內難聞的氣味讓他不禁捂住鼻子,“草,這裏好瘆人!”
梁輝随後也跟了起來,他一眼就瞄到了擺在地上的破木盆,“他們來過這裏!”
梁墨走近一看,地上居然有一塊白襯衣的殘角,他雙眼一亮,迅速将它拾了起來,拿到了鼻子前猛地深吸了一口氣。
襯衣上留下的血腥味傳入鼻中瞬間讓他興奮不已,似乎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震顫!
“學長——,你流血了!”梁墨的嘴角顫抖,眼睛裏閃着獸性的光。
“踢踏,踢踏——”梁輝的皮鞋聲在破廟內響起。
“束辛,我看見你了哦!”
梁輝繞到了石像後,猛地蹲下身子向棺椁後一望,結果并沒有人影!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弧度,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口棺椁上,“你怎麽能和你死人躺在一起呢?”
“哐當!”一聲,最外面的一口棺材蓋被掀開,撲面而來的腐臭味讓梁輝眉頭一皺,一具白骨靜靜地躺在棺材裏。
他一臉嫌棄的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白手絹,捂住了鼻子。
“哥,外面好像有動靜!”梁墨在寺廟門口小聲喊道。
梁輝的目光在面前的數十口棺材上掃了一遍,他拿出匕首走向了其中一尊,對着棺材蓋用力往裏一刺,只見裏面毫無動靜。
他側耳聆聽了片刻後,悻悻然撥出了匕首向梁墨一揮手,“走!”
腳步聲由近及遠,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束辛的唇瓣被咬出了一道血絲,他平躺在棺材裏,望着眼前被刺破的棺材板一動都不敢動,雙手還死死緊握着那把小刀。
胸口快速地上下起伏,他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恐懼讓自己保持鎮靜。
半響後,确保身邊再無動靜,他才緩緩推開了棺材蓋,從來裏面爬了出來。
他走到放置在最裏面的那口棺材裏,移開了上面的蓋板,将躺在裏面的林齊拖了出來。
林齊此時已經醒了過來,他微睜着雙眼,嘴裏輕聲呢喃,“星星.....”
突然,身後一人迅速将他撲倒在地,手裏的小刀掉落在了地上。
“學長,我終于抓到你了!”
梁墨的眼睛猶如個豺狼般閃着光,“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很久了,自打我上大一剛遇見你的時候,就再也無法自拔!你越是忽略我,我就越要得到你!”
束辛憤怒地無聲吶喊,他一拳揮在了梁墨的臉上。
可就在此時,只見謝婉走到了石像後,她的手在束辛的臉上劃過,頓時一種無色無味的水霧狀氣體被吸進了束辛的鼻腔內。
束辛瞬間捕捉到謝婉細微的動作,她手腕上帶着一塊手表樣的裝飾,上面的方形表盤可以被卸下,謝婉一定是将這種制/幻/劑藏在這個方形表盤中。
片刻後,眼前的景象開始越來越模糊.....思緒幾近亂成一團,束辛只覺得整個廟宇都在旋轉。
躺在地上的林齊絕望的嘶喊道:“為什麽,為什麽是我們!”
謝婉帶着極其慘人的笑容走向林齊的身旁:“1月1日,3月3日,5月5日,7月7日,11月11日,奇數為陽偶數為陰,你們華國自己的哲學,你難道都不知道麽!”
謝婉狠狠扇了林齊一巴掌,“我此生最恨的就是你們這種渣男,能死在我的手上是你的福氣!”
束辛渾身癱軟,他再次被人抗在了背上。
他已經分不清楚現實和幻想,幾乎有種靈魂脫殼的感覺,眼前不斷浮現出他已故的爺爺奶奶,似乎還有從未謀過面的母親。
或許,自己短暫的一生就要戛然而止了吧。
但是,他不甘心。
他從小到大比別人活得更為辛苦,他的繼母對他萬般冷落甚至還對他下盡毒手,自己的親生父親卻熟視無睹。
悲慘的童年生活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陰影,他甚至早就忘了該如何開口說話。
為了擺脫煉獄般的生活,他比別人更加努力百倍千倍,終于快要到了苦盡甘來的一天卻要走到生命的盡頭...
他不甘心!
好不容易才遇見了霁月,季涼的出現給他的生命中帶了一束光亮,他還沒來得及與他促膝長談,甚至還未與他分享過自己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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