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擿伏09
伯克利的手在門把手上停頓了一下, 正當他準備開門之時,忽然一個清亮的女聲在背後喊住了他。
“伯克利,你這個老家夥,天天躲在實驗室裏有什麽意思?”
木慧蘭依舊穿着那身水藍色繡着牡丹的旗袍,拎着手包,風情萬種的向伯克利款款而來。
“木?”伯克利有些驚訝,為何這些十幾年的未見的人最近都一股腦的冒了出來。
“好久未見, 不知有何貴幹?”
伯克利張開雙臂,用蒼老的臉頰挨了一下木慧蘭脂粉滿面的臉。
“愛德華教授派我來看看你最近的研究成果。”木慧蘭垂眸遮蓋住眼裏的厭棄,依舊笑臉相迎。
聽見愛德華這個名字, 伯克利頓時大吃一驚。
“老師?”伯克利頓了頓, “他老人家還好嗎?”
“不減當年。”
木慧蘭伸手指向內部實驗室的方向,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勞煩了。”
伯克利收回正欲開門的手,爽朗一笑, 在木慧蘭身前帶路。
“不知你有沒有給我順便捎帶唐寧茶, 我可想死它了!”
“當然!”木慧蘭莞爾, 對着伯克利辦公室的方向輕咳一聲,扭頭笑道:“帶了一大箱,一會兒記得來我車上搬,我可搬不動那麽重的東西!”
“那太好了!”伯克利眼裏帶着笑意, 開啓了實驗室的大門。
待伯克利送走了木慧蘭回到了辦公室後,屋內已是空空如也,他長籲了一口氣, 剛才懸着的那顆心終于沉了下來。
他自嘲一笑,搖了搖頭,打算進入裏面的房間中稍作休息一下,視線習慣性地落在了那個最不願意面對的角落。
那個鋼絲邊框木頂蓋的髒衣收納框,還是在靜靜地停留在原地。
脫下了身上的西服,抖了抖,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架上,正打算躺在床上稍做休息,但突如其來的警覺感讓他立馬清醒過來。
那個櫃子上的灰塵似乎消失了一些,上面的東西也有被移動過的痕跡!
伯克利曾經多次囑咐過,任何人在沒有經過允許的情況下,不許擅自來他的房間,這件診斷室也從來都是親自打掃。研究所裏的衆人也曾經私下議論紛紛,這個年事已高的獨居老人實在怪異。
但長期相處之後,大家也都有自己心中合理的解釋。或許是潔癖,或許是不婚主義者,誰都不知道正确答案,也更沒有人來故意找事得罪這個研究所裏最具天賦的導師。
伯克利當下排除了研究所內部人員進來的可能性。霎時,他突然想起了什麽,趕忙去翻看挂在牆上的日歷,日歷上明确的圈出了今天是束辛前來複診的日子,他仿佛被狠狠重擊了一下!
伯克利立刻将收納櫃上所有的東西全部挪開,密碼箱在十分鐘已有開啓過的痕跡,不用打開就可以确定,裏面的東西被束辛盜走了!
一瞬間,伯克利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氣,膝蓋一軟,癱坐在地上。
神情蹙然恍惚,
他該怎麽辦?
他又能怎麽辦?
他仿佛感受到了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後的宣判。
終于還是瞞不住了。
他的自由即将走向終結!
束辛坐在季涼的車中,兩人的心中惴惴不安,直到現在,束辛依舊驚魂未定。
如果剛才不是木慧蘭中途引走伯克利,真不敢想象,事情會朝着什麽方向發展。
馬上就要逃回到祖國,現在他們已經掌握了所有的信息——李晟峰的手術檔案和五峰聯盟的特工人員名單。
任務已經圓滿完成,束辛手中緊緊握着那份資料,雙手依舊在止不住顫抖。
車廂中如同死一般寂靜。
季涼吞了吞口水,鎮定道:“如果不出所料,李晟峰那邊應該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了,我們得立刻離開這裏!費爾的愛德華公司已經開始出動,萬萬是不能坐飛機了!”
束辛的心中忐忑不安,他現在只能點頭,其他的動作都無法做出來。
季涼看到束辛慌張的樣子,心中十分心疼,他騰出一手搭在束辛的手上,“別慌,我們一定能逃出去,祖國是我們的強大後盾,一定會沒事!”
束辛慌亂地點了點頭,他的眼前突然浮現了曾經的渭江大學,林磊,還有以前送外賣的日子。雖然只在美國待了兩個月,可他卻感受到對祖國從不曾有過的思念。
曾經他也想要逃離渭江市,逃的遠遠的,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但這次的經歷讓他明白,原來最該做的事情是活在當下。
或許,遠方不一定就是詩歌,而是一場荒誕的夢。夢中的人不都是和顏悅色,而是下一秒可以奪走你性命的人。
“別怕,我一定要保護你,絕對不會讓你受任何傷害!”季涼說道:“你是用什麽方法取到這份文件的?”
束辛:“文件在伯克利的保險箱內,但密碼并不是他的生日。一般人設置密碼,要麽是自己或是親人的生日,要麽就是對自己很有紀念意義的日子。”
“伯克利無兒無女。因此,我斷定密碼一定是他當年被布萊恩收養的那天。”
“厲害!”季涼抽出一正在開車的手,向束辛豎了個大拇指!
車子以120碼的速度在公路上飛速行駛,離開了市區,一直進入曼哈頓海邊的樹林裏。
這裏是當時華琛在九龍山反複叮囑季涼一定要銘記在心的地方。
季涼将車停在隐蔽的地方,他将兩份檔案揣在自己的兜裏,牽着束辛一頭紮進了茂密的叢林裏。
眼下必須快速找到華琛所說的小木屋,屋裏藏有新身份和提前制定好的逃生路線。
兩人埋頭狂奔的半小時,終于在茂密的叢林中發現了那座木屋的身影。
“是不是這一間?”束辛大口喘着粗氣,比劃完畢後疲憊地用手撐着膝蓋處。
季涼的身體倒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他眯眼迅速掃了一眼,當下斬釘截鐵地回答:“沒錯,你看這裏。”
季涼的手指向身旁的一棵樹,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的難以發現,樹樁上刻有一個CJF的标志。
“走!”
季涼牽住束辛,正欲向木屋走去。
“等下!”
束辛用食指快速在季涼的手背上畫了一下。
“裏面好像有人!”
季涼的胳膊快速摟住束辛的肩膀,轉身,躲在了樹樁後,束辛被季涼緊緊護在懷裏。
與此同時,季連的另一只手早已從腰間掏出了手/槍,“噓,別動。”
季涼噓聲,探出一頭向木屋的方向瞟去,手、槍舉在臉龐,随時準備着。
“游隼。”低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一個兩鬓斑白卻英姿飒爽的身影邁着沉着的步伐走來。
“李家華?”季涼怔住了,他沒有想到此人竟會親自出現在這裏。
李家華微微一笑,視線挪向束辛。
束辛略有尴尬地從季涼的懷中掙脫出來,站直了身體,看着面前這個衣着樸素的老人,眼裏滿是敬畏。
“你好,束辛。”李家華利落伸出手,眼中滿是欣賞之意,“我是華國經濟戰略官李家華,代表華國特來迎接你們回家。”
李家華用力握住束辛的手,随後挺直身板行了軍禮,“感謝您挺身而出,奮勇争先,為祖國滿完成任務做出了積極貢獻!”
季涼将槍別回腰間,亦是昂首推胸,面對束辛嚴肅行禮。
這一刻,束辛的眼圈紅了,他激動的無以言表,仿佛周身的血液都在身體中沸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他雖啞,志卻堅。位卑未敢忘國憂,赤心事上,憂國如家。
正午的驕陽批在少年的身上,如同身負榮光。
三天後。
華琛依舊西裝革履,卻一手拄着拐杖,來到了這個寂靜森嚴的地方。自從出院後,華琛似乎在一夜間老了許多,原本黑亮的頭發中夾雜了許多白發。
“李晟峰,你輸了,你再次輸了。”華琛看着身穿囚服的李晟峰,将拐杖放在一旁,在李晟峰對面坐下。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李晟峰并不想多言。兩人的目光相撞在一起,李晟峰沉聲問道:“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束辛真的是束克文的後人麽?”
現在所有的一切對于李晟峰而言都不再重要,他唯一在意的就是這個答案。
對于束辛和季涼的信任,轉折點就在于束辛的身世。他不甘,如果束辛的身份是假的,那麽他是真的輸了,輸在了毫無底線的計謀和謊言之中。
華琛輕笑一聲,擡手遞去了一份文件,“你防備心那麽重,如果束辛和束克文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你會貿然相信束辛嗎?”
“束辛的确是束克文的後人,他弟弟的親孫子!”
“哈哈!”李晟峰仰面一笑,長舒一口氣:“我是輸了,但我輸的心甘情願。華琛,你不過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李晟峰雙手交叉,傾身向前,“你也是年過半百的人了,無兒無女,無依無靠,待你病卧榻床的時候,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可憐啊,咱們鬥了十幾年,你除了能比我多活幾天,還能勝過我什麽?”
華琛突然笑了:“你別忘了,束辛的大爺爺,束克文,他可是國家的英雄!而你,享受着他給予你的條件卻做出了賣國的行為,你又算的上什麽報恩?”
李晟峰的臉上一片衰敗,他雙手猛地砸向桌面,怒吼道:“你懂什麽!這個世界上除了他,誰又曾對我好過!我只有掌握權力,霸占財富,才可以從那個被親生父母抛棄的陰影中走出來!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一般人!我不是那個被抛棄的人!我值得擁有最好的一切!”
望着李晟峰逐漸扭曲的臉,華琛緩緩站起身來,“你剛愎自用,自以有瞞天過海的本事,将所有人都變為你的棋子,可你永遠都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多年前,我可是帶着國家的力量來和你對弈,你能贏得過我嗎?”
華琛的聲音突然加重,他俯下身子端倪着李晟峰:“還有,你以為季涼對你一無所知麽?我選擇束辛是因為他和你的淵源,而季涼……,你們當年一起害死了他最重要的人,他早就恨你入骨了。”
言畢,華琛拄着拐杖昂首挺胸,大步離開了李晟峰的視野之內,只是在出門的那一刻,華琛長嘆一口氣,身體在夕陽的剪影下,漸漸變得有些佝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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