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1)

尼提和雅麗絲的消失,引起了人類和精靈的恐慌。他們的部族四下尋找,卻始終沒有這對伴侶的消息。這時,有人提議,或許可以向人魚求助。這些海中的生靈蒙神眷顧,擁有奇異的通靈之能。

他們詢問了許多人魚,然而這些生靈大都搖頭不語。只有一條年長的人魚,對精靈和人類唱道:是什麽,讓水晶的花兒凋謝?淚珠,火焰,石頭做的心。是什麽,讓石頭的心髒破碎?花兒,火焰,角落的陰影。是什麽,讓角落的陰影孳生?真相,火焰,衰老的魂靈。衰老的魂靈啊,你是黑暗之主的引路者。天已暗,天已暗,火焰要燃起。

人們對這預言一頭霧水,但人魚再不肯說什麽了。他們想要捉住它問個明白,它卻跌入水中,死去了。衆人魚大聲哀哭,它們與它的遺體一同在波浪中沉沒,消失在了大海中。

就在這時,尼提回來了。他的同胞與盟友們關心他,但也為雅麗絲的未歸感到疑惑。尼提的緘默漸漸引發了諸多猜疑,許多不堪的流言在人類與精靈中響起。失去了雅麗絲,人類與精靈的同盟變得脆弱。

尼提便将龍燒死雅麗絲的事說了出來。這當然不是全部的真相,但卻是人們僅知的真相。盡管依然有人心懷疑慮,但更多的聲音轉而同情尼提。複仇的火焰逐漸在人群中蔓延:他們要找到那頭龍,殺死他,祭奠無辜死去的雅麗絲。

然而龍不見了。只有遠方不斷有不祥的消息傳來,許多生靈死去,許多生靈消失,而龍在那裏出沒。于是人們對龍的恨意更深了。

有一天,一個受傷的人從遠方來到了這片土地上,他向人們帶來了不好的消息,黑暗正在向這裏蔓延。衆人憂心忡忡。

而尼提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傷者。他當衆向衆人揭穿了這個傷者的身份----它就是曾經燒死雅麗絲的龍。

龍也認出了尼提。它嘲笑精靈,問他是否敢說說看,為何他的妻子一心求死。

然而尼提并沒有回答,他鼓動衆人與他一起,殺死了受傷的龍。誰也沒有料到的是,火焰從龍的屍體上燃起。遺留在龍傷口中的黑暗,與龍死亡時爆發的力量一起,摧毀了這世上最後一片沒有經歷過黑暗的土地。

《萬物紀元 人魚之歌》

半精靈是在一陣鼓聲中醒來的。太陽不見了,濃雲再次遮蔽了天空。阿曼雷亞不在。這個認知讓蘇利梅爾有些失落,卻不再感到恐慌與不安。龍會回來,回到他身邊,他知道。半精靈摸了摸發熱的耳朵,忍不住微笑起來。他們度過了一個很美好的夜晚,很美好。不過……他動了動腿,輕輕抽了一口氣,笑容僵住了。

或許這就是大家都不願意選擇龍作為伴侶的原因----力量的差距常常會帶來麻煩。蘇利梅爾看了眼自己雙腿間,捂住臉嘆了口氣。

他十分不好意思地向宮侍要了些綿綿樹的凝膠。不過對方似乎早就對此類事情習以為常,甚至關切地問他是否需要葛蘭佩爾殿下的陪侍幫忙----魅魔們對這類事務的了解遠超大部分治療師。半精靈趕忙拒絕了。

蘇利梅爾簡單給自己上了藥,吃了一碗甜橙醬蔬菜沙拉當早餐。朱頂雀飛了進來,在半精靈手邊丢下了一份報紙。蘇利梅爾碰了碰,報紙就自己漂浮起來。上面是雅門圖當地的文字,他讀不大懂,只能依靠圖片猜個大概。頭版頭條大幅的圖畫上,一個惡魔殺死了另一個,餘下的蜷縮在一起,面容扭曲,瑟瑟發抖。

半精靈舉着那張報紙,猜測大概是本地發生了什麽重大的治安事件。那個一直照顧他的少年惡魔米卡恰巧進來給房間添燈油,少年瞥到那份報紙,發出了一聲驚叫。油壺磕在了燈臺上,他慌忙伸出尾巴去撈。意外的發生只在一瞬間:灑落的燈油被燈臺上沒有熄滅的火苗引燃,火苗蹿上了米卡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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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利梅爾從小藤椅上跳起來,抄起櫃子上裝滿清水的銀瓶,對着他的尾巴澆去。那少年忍痛念起咒語,片刻之後,火終于熄滅了。燈臺完好無損,地毯壞了一塊兒,最慘的是惡魔的尾巴。半精靈當機立斷拉起他的手,帶他去往屋外。讓他把尾巴浸在取水的噴泉裏。

“謝謝。”米卡低聲道:“稍後我們會重新整理您的房間……”

“哦沒關系的,要緊的是你的傷……咦?你會說通用語?”蘇利梅爾吃驚道。

惡魔臉上浮現出一絲頑皮的笑容:“我們只是想開個玩笑……這裏很久沒有您這樣可愛可親的客人了……希望沒有讓您感到不快。”他眼睛睜得大大的,臉色變得誠懇起來。

蘇利梅爾只是覺得有些無奈。惡作劇和說謊似乎是惡魔的天性,所幸這類玩笑無傷大雅,他們對他的确也沒什麽惡意。被當面恭維反倒讓半精靈有些不好意思:“沒關系……倒是你的尾巴……”

少年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請別擔心……不過,您剛剛手裏的那份報紙,可以讓我看一下麽?”

蘇利梅爾取出報紙遞給他,順便把他的尾巴從泉水裏撈起來:“幫你上個藥吧,會好得快些。”

米卡向他道謝,沒有理會自己的尾巴,拿起那份報紙急切地讀了起來。半精靈把剩下的綿綿樹凝膠都塗在了他尾巴上,用幹淨的棉紗繃帶把那根尾巴小心翼翼地纏了起來,并在頂端順手打了個松緊适當的蝴蝶結。在蘇利梅爾做這些事時,惡魔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報紙,最後他頹然放下報紙,長長地嘆了口氣。

蘇利梅爾不安地觀察着他的表情:“發生什麽事了?”

“魔王陛下----不,現在該叫前任魔王陛下了----被殺死了。新魔王繼位了。”他把報紙還給蘇利梅爾,眼睛裏充滿恐慌:“昨天夜裏發生的事。”

蘇利梅爾聽說過地獄的社會環境。那裏的規則和大陸其他居住地都不相同,道德與法律完全是另外一種樣子。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魔王王位的繼承----強者為尊,不計代價。魔王在位時間或長或短,每一次王位變動都會引發難以想象的混亂。極端情況下,一天換十幾位新王也是有的。按照傳統,每一位王在上任時都要頒布一些法令,通常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力量,內容和後果五花八門。所以對于那些普通的地獄居民來講,每一次王位變動都足以讓他們心驚。

不過既然已經離開了地獄,想必可以不再受那裏規則的限制了。半精靈猶豫地問道:“但你在這裏,有葛蘭佩爾殿下的庇護……”

米卡搖了搖頭:“我身上與領主有契約,還有一個哥哥,在魔王……前任魔王的宮殿做事。弱小的惡魔身上都有這樣或那樣的束縛,不得不時時為自己的命運心驚膽戰。”他擡起頭,眼神複雜地看向半精靈:“我原以為,出生在地獄之外的生靈會更幸運些,遇到露薇爾小姐與您之後才發現,這個想法也是錯的……失禮了,希望我的話沒有冒犯到您。”

半精靈嘆了口氣:“不,你是對的。但……但既然活着,總要想些好事情,再小的好事也是好事……至少此刻我們都安安穩穩的,至于你的尾巴,兩三天就會好起來,我保證。”

少年動了動尾巴,小心翼翼地把它高高翹起來:“謝謝。”

他們說話間,又是一陣鼓聲響起,半精靈好奇道:“今天是什麽慶典麽?”

米卡臉上的表情從憂慮變成了嫌棄:“是沙利爾王的使者來了……撒旦在上,他們真是讨厭透了。所有餐具都必須由木頭或樹葉制成,使用前要清洗四十九遍,泡茶用的水必須出自雅門圖的天然山泉……明明輕輕山上蛙泉的泉水就已經非常潔淨了!他們還不許惡魔和人類的宮侍接近,說得好像我們樂意靠近他們似的……而且還全部都拒絕使用香露……殿下的嗅覺很敏感,每次接待過他們之後都要在露薇爾小姐身邊睡上好久……”

半精靈聽得頭皮發麻,頓時失去了好奇心。他翻了翻報紙,有點為難:“米卡,你現在有時間麽?”

“當然,我的工作就是照顧您。”

“那麽你可以幫我讀讀這份報紙上的其他消息麽?”

少年欣然應允。

除去頭版頭條的地獄動蕩,本地消息的報道占據了最多的版面。報道冷靜地指出了在雅門圖一些宗教興起的地方,輿論對葛蘭佩爾殿下的生活十分苛責。但這種苛責耐人尋味,畢竟輕木庭園沒有特許不得進入,而最近兩百年間葛蘭佩爾離開宮殿的次數屈指可數。宗教和王室的力量正在改變着雅門圖的環境,攝政王對此的無動于衷令人深感不安。

和賽瑞納一樣,報上提到了雅門圖附近的空中航線安全等級正在不斷下降,妖獸襲擊獨行旅客的事故頻發。學者建議出行的旅客選擇走水路----盡管速度慢了些,但比空中更安全。一些報道将最近世界各地發生的重大事件聯系起來,呼籲民衆準備一些預防詛咒和黑暗污染的用具,并預測今年的雙神節慶祝活動可能會采取更加嚴格的安全措施。

在時事要聞的最後,有幾則簡短但重要的新聞。其一是雅門圖邊境發現了一處非法繁育珍稀生靈的基地,獵魔人協會在那裏解救出了許多被用于實驗的受害者,以及大量其他珍稀魔法生物,并收繳了許多非法采集所得的材料。主犯和部分實驗成果目前在逃,龍衛與協會成員正在全力抓捕,總賞金已由最初的五萬雅拉升為一百六十五萬雅拉,絕大部分由受害者親族和家屬主動出繳。

其二是瓦拉昆塔洲自由議會的重要成員,大洲首富拜朗公爵因為涉嫌非法拘禁一名半精靈受到了獵魔人協會的調查,但最終由于證據不足被釋放。同時,由于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飼養了珍稀魔法生物斯芬克斯,公爵将被處以高達五千瓦拉的罰金。

其三是諾達洲的部分精靈聚居區開始驅趕其他種族的居民,造成了一些沖突。

其四是維爾亞北方的重要礦區再次發生礦難,傷亡人數尚在統計。

米卡合上報紙,和蘇利梅爾對視了片刻,雙方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憂慮。米卡局促了一會兒,開口道:“我想再去打聽一下河那邊的事,我……”

“沒關系。”半精靈趕忙安慰他:“我自己在這裏可以,不需要什麽了。”

少年向他行了一禮:“殿下有口谕,您在這裏完全是自由的,可以随意行走。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吩咐朱頂雀,它們會引路。”說完,他匆匆離開了。

小花園重新安靜下來。半精靈感覺自己身上也有了些精神,他擡頭看了看落在苦橙花枝上的小鳥:“阿曼雷亞什麽時候能回來?”

小鳥歪頭看着蘇利梅爾,啾了一聲。

蘇利梅爾摸了摸它,喂了它幾一點碎堅果:“那就……帶我去随便什麽地方走走吧。”

輕木庭園遠比半精靈最初以為的要大得多。蘇利梅爾開始以為它有一個小鎮那麽大,後來發現它的面積遠遠超過了整個納爾塔市。宮殿只是這裏最微小的部分。在輕輕木山南側,據說還有一個小小的活火山口。葉舟借助四通八達的水道,能帶着來客去往這座浮空之境的各處。

蘇利梅爾不敢走遠,只在宮殿周圍的花園中行走。其實花園的風景已經足夠他觀賞許久了。他順着小溪的流向走去,漸漸在水流聲中,分辨出一點渺遠的歌聲。

溪流彙聚的深池中,有一只人魚坐在睡蓮上,正哼着歌。她用帶蹼的手指梳理着藻綠色的頭發,發梢垂落在水中。蘇利梅爾覺得自己走路的聲音很輕了,但人魚還是在他離得很遠時就敏銳地擡起了頭。不知道為什麽,當獨自面對這類生靈時,半精靈總有種面對着命運的敬畏感。

人魚停下手上的動作,靜靜看着他。半精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走開為好。誰知那人魚安靜了片刻後,從睡蓮上躍入池中,順着溪流向蘇利梅爾游了過來。

半精靈不知所措地望着她。人魚伸出尖銳的手指,濕淋淋地攥住他的衣袍,迫使蘇利梅爾低下頭,與她的目光對視。半精靈感覺自己的頭發幾乎豎了起來,人魚的目光比她身上的水汽更加冰冷。有那麽一瞬間,半精靈仿佛感覺到神明沒有感情的視線正透過人魚玻璃般的眼睛注視着自己。

直到她呢喃出一個音節。

冰冷的恐懼消失了。人魚放開了他,看上去與他在公爵莊園裏遇到的那些人魚無異。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尾巴掀起水波,溪水拍打在蘇利梅爾膝蓋前。他呆呆地看着人魚騰身躍入池中,不見了。

那個音節他似乎在哪裏聽過……蘇利梅爾擰起眉頭,他肯定聽過的。不知過了多久,他從沉思中猛然驚醒,那個詞源于古精靈語,是樹的意思。

樹……樹怎麽了?為什麽人魚要特意和他說這麽一個詞?古精靈語已經被棄用很久了。

這個插曲在這一天餘下的時光裏一直沉甸甸地壓在半精靈心上。他向宮侍詢問花園中人魚的身份,卻被告知那是按照露薇爾小姐的要求請來的,她會留在這裏為露薇爾的豎琴伴歌。這個消息隐隐讓蘇利梅爾感到不安。露薇爾的琴聲早已足夠動聽,是什麽讓她需要另外的聲音來與她的琴聲相和?半精靈不願意去思考了。那一天,露薇爾在晚霞裏的影子一直留在他心裏。

王室使者的到來讓平日靜谧悠閑的宮殿變得不再安靜。除了米卡,餘下那些唱着歌兒嬉笑的少年男女都從蘇利梅爾的住所消失了。他們一趟又一趟匆忙從小徑上走過,捧着大量的東西,一個個看上去嚴肅極了。不時能看到年長的宮侍反複向他們叮囑,緊張的氣氛在不斷蔓延。

蘇利梅爾無意間遙遙目睹了一起小事故。兩位使者團成員從花園經過時,一只大過了頭的跳跳毛蛛從樹上掉了下來。這似乎對使者造成了不小的驚吓。他們沖着宮侍大聲講話,語速飛快。盡管半精靈聽不懂內容,但那些人的表情和語氣無不說明,他們覺得自己在這裏受到了冒犯。

這件事讓半精靈感到不安。作為客人,蘇利梅爾覺得自己有必要盡量避免給主人添麻煩。于是,他縮在那個有苦橙花和香桃木花園裏,讀着從觀雲塔借來的書,幾乎不去往其他地方了。在借書這件事上,灰發的精靈幫了他一點兒忙。蘇利梅爾後來才知道,他是葛蘭佩爾殿下的內政大臣海達爾,內閣重要成員之一。

露薇爾的琴聲自使者到來的那天起就消失了。半精靈開始感到有些寂寞,他想念他的小房子,甚至想念他那個總是擠滿吵鬧的小生靈的治療室。他收到了幾封來自賽瑞納的信,涅瓦先生在信中半是威脅半是勸告地,提醒他“好好配合”當地的治療師,借助這次機會多多進行學習,不必着急回來。弗蘭多的信則透露了另外一些消息。好消息是他們找到了一種藥劑,可以讓那個半精靈女孩暫時進入沉睡,等待有效的藥物;壞消息是,他們自格洛希爾之後,又接診了兩位地火燒傷的患者。這兩位患者都不是龍族,盡管治療師盡了最大的努力,他們仍然死去了。并且糟糕的是,誰也沒有搞清楚為什麽他們會遭遇地火燒傷。

納爾塔市治療中心仍然很忙,這讓蘇利梅爾感到有些愧疚。他希望能早點兒回去,但涅瓦先生在信中也暗示了,留在葛蘭佩爾殿下的身邊會更安全。除了那些報紙上會報道的消息外,黑莺的地下競技場也令人不安。最近那裏的傷亡率高得驚人,治療中心不得不接納了很多身分不明的傷者。本地的獵魔人協會正在核實他們的身份,當然,工作進展緩慢。

米卡幫他搬來了更多的書。蘇利梅爾用放大鏡在那些積滿灰塵的古卷裏認真尋找----關于治療地火的燒傷,他相信在漫長的歷史中總有蛛絲馬跡。諸神不會讓它們的兒女對黑暗束手無策。

他這樣度過了徒勞而忙碌的三天,最後在書桌前睡着了。夢裏有誰在咬他的耳朵,半精靈躲了躲,惺忪地睜開眼,看見了阿曼雷亞英俊的臉。他迷迷糊糊地摸了摸龍的面頰,一頭靠近對方懷中,再次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靠在龍的懷裏,眼前懸浮着一只碩大的果盤。龍無聲無息地咀嚼着新摘的水果,吃得飛快。看到半精靈醒來,他遞給他一串甜莓,半精靈迷迷糊糊接過來,咬了一口。冰涼的果肉讓他醒了過來:“你回來了……”

龍揮了下手指。果盤飛到一邊落下。他嗅了嗅蘇利梅爾,嗯了一聲。

半精靈不好意思地坐起來。在清醒的時刻,他仍舊不太習慣這樣的親密。有時他會覺得,不久前發生的那件事更像一個過于甜美的夢。直到龍湊過來,在他頸窩吻了一下。

蘇利梅爾感到自己的耳朵又開始發燙了。最近那裏因為頻繁的發熱變得有點兒敏感。他忍不住摸了摸耳朵尖:“阿曼……阿曼雷亞,你的事情順利麽。”

龍擡起頭,默不作聲地望着他。

半精靈與他面面相觑,抖了抖耳朵:“不……不順利麽?”

阿曼雷亞似乎對他的反應有點兒失望。他移開眼神:“嗯。”

嗯是什麽意思?蘇利梅爾一頭霧水。是不順利的意思麽?他擔憂道:“你還好麽?”

“沒事。”龍悶悶地說。

半精靈小心翼翼地靠近他:“雖然……雖然我可能幫不上什麽忙,但如果你遇到麻煩,請告訴我……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他湊上前,安慰地吻了吻龍的額頭。

阿曼雷亞擡起頭,眼睛亮起來:“就這個?”

“什……什麽?”半精靈睜大眼睛,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害羞地低下頭,在龍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阿曼雷亞仍然板着臉,但眼睛裏卻有了一絲笑意。他一面嘟囔道:“你真是奇怪極了……”一面埋首在半精靈頸窩,蹭了蹭。

等龍終于擡起頭的時候,蘇利梅爾覺得自己的臉一定紅得沒法看了。他搓了搓兩頰,眼神飄忽地試圖尋找其他話題:“果實還有多久才會成熟?”

龍不情願地放開他:“應該很快了……你很着急離開這裏麽?”

“大家似乎都很忙……”半精靈不安地動了動:“早些回去的話……”

“但是你的上司希望你留在這裏。”阿曼雷亞看着蘇利梅爾:“他是對的。至少等到果實成熟。就當是個假期……你們不是這樣稱呼休息日麽?”

半精靈焦慮地絞了絞雙手:“好吧。”他的肩膀放松下來:“你是對的。我可以留在這裏翻翻資料,葛蘭佩爾殿下的藏書塔很豐富……”

龍有點兒無奈地看着他:“你不想回去和我看看我的舊巢麽?”

“我當然想!”蘇利梅爾立刻說道:“你是第一位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哦除了工作,你知道,治療師身上有一些責任……”

“我知道。”阿曼雷亞從床上躍下:“去吹吹風吧,明天就是雙神節了。”

他們一同走出房間,龍帶他穿過重重宮殿。一隊疲憊的宮侍向他們行禮,半精靈同情地目送他們走過。阿曼雷亞皺了皺眉頭:“葛蘭佩爾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度了?”

走廊盡頭傳來嘈雜聲。阿曼雷亞拉起蘇利梅爾,閃身走到了立柱後。争吵聲近了又遠。半晌,他們聽到葛蘭佩爾低沉渾厚的聲音:“出來。”

阿曼雷亞走了出來。半精靈局促不安地跟在龍後面,思考着是否應該回避。

紅龍攏了攏繁複華麗的長袍,向身後跟随着他的一衆大臣揮揮手,海達爾便領頭帶着那些內閣成員們離開了。

等到走廊重新恢複安靜,阿曼雷亞才略帶不解地開口:“你要放棄雅門圖的統治權?”

“沒錯。”葛蘭佩爾平靜地說:“只是這一天到來的方式與我當初設想的有些不同。”

阿曼雷亞沉思了一下:“沙利爾應當惱火透了,因為你并不打算把統治權交還給他,或者說,王室。”金龍擡起頭:“我很意外。他們除了權力幾乎擁有一切。管理偌大的雅門圖是件麻煩到極點的事,傻瓜才會樂意接手這些……”

紅龍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所以才說你年輕……即使過了這麽多年,你也沒有好好理解凡靈世界的規則。難怪諾爾梅埃要對你設下一環又一環的禁制……”

阿曼雷亞輕哼一聲:“誰在乎那些呢。我們是真龍。”

“對。”葛蘭佩爾殿下輕輕嘆了口氣:“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就是那個傻瓜啊。”他自嘲地輕笑起來。

阿曼雷亞從懷中掏出一小卷羊皮紙,向着葛蘭佩爾丢去:“喏。我已經替你做完了苦力,是該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羊皮紙卷落在紅龍指尖,葛蘭佩爾把玩着它,嘆了口氣:“他從海神那裏得到了一個預言,是有關精靈的。我只知道這些。盡管我不贊同諾爾梅埃的某些做法,但如果你意圖傷害他,我不會袖手旁觀。”他低笑了一聲:“雖然以我目前的狀況,這話說得有些好笑。”

阿曼雷亞看着他,眼神黯淡下去:“我只想解開言禁,恢複自由。”

紅龍審視着他,若有所思:“你知道麽?你變了很多……”他紅色的眼睛瞥向了蘇利梅爾,笑了笑,聲音鄭重起來:“無論如何,願真龍保佑我們……順便說,要是參加節日慶典的話,記得去飛行臺集合。”說完,他就化作一陣紅風,消失了。

阿曼雷亞沉默地站了一會兒,半精靈擔憂地看着他。半晌,龍擡起頭,臉上重新恢複了平靜。他看向半精靈:“你想去麽?”

蘇利梅爾拉起他的手,擔憂地望着他:“比起那個,我更擔心你……”

“我很好。”龍認真地說:“葛蘭佩爾在我面前把那塊鱗片毀掉了。我的力量恢複得很快。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履行我的契約。”

“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契約……”

“你應該在意。”龍的聲音變得有些誘惑:“說你在意。”

“我在意……當然在意……”蘇利梅爾呆呆地說,然後反應過來,阿曼雷亞又對自己用了小花招。他嘆了口氣:“你知道我的意思,順便說,你完全不必對我使用那個……”

阿曼雷亞垂首凝視着半精靈的眼睛,蘇利梅爾第一次從那雙眼睛裏看到了一絲痛苦:“有時候,我感到恐懼。”龍輕聲說:“這是從未有過的事。直到我遇見你。”他的聲音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脆弱:“你和我的自由同樣重要。”

一種痛苦的甜蜜襲來,半精靈感到自己的心髒連着指尖都在為之顫抖:“我是你的。”他擡起頭,發現自己已經可以無比确信地講出這句話了:“我是你的,只要你願意。”

龍的神色終于重新平靜下來。

阿曼雷亞帶着蘇利梅爾輕車熟路地向着輕木山的方向走去,那裏藏着整個輕木庭園的水源地,蛙泉。半精靈也終于弄明白了為什麽這裏總是被雲霧籠罩着----數以萬計的藍寶石蛙在那口活泉附近生活,泉池之上烏雲厚重,整日大雨瓢潑。

他們在蛙泉遠處的一棵樹上,看着源源不絕的雨水注入那個深泉。雨聲把蛙鳴聲都蓋過了。泉水咕嘟嘟地從池中心向上噴湧,形成了矮矮的水柱,滿溢的泉水蜿蜒流下,成為山石間的一道道小瀑布。潔淨的水源流向這座空中島嶼的各處,貯滿大大小小的清池和湖泊。然後在島嶼飄回河對岸的時候,這裏就不至于因為過于炎熱而缺水。龍似乎有點遺憾。蘇利梅爾問過後才知道,藍寶石蛙覓食離去的時候,這裏會有漂亮的彩虹。

他們從樹梢上越過,不斷向高處前進,直到眼前出現了一堵綠色的牆。阿曼雷亞在綠牆前停了下來。蘇利梅爾雙腳落地,腳下卻意外地柔軟。團絨絨與苔藓混生的“地毯”沒過了他的小腿。他擡起頭,看到了那堵牆真正的樣子。苔藓和茂盛的藤蔓植物攀生其上,牆上還有些黑黝黝的大洞。他們頭頂是遮天蔽日的綠蔭,一條條柔軟餓,開滿花朵的繩子從綠蔭中垂落下來。一些花朵搖曳着,散發出柔和的紫光----他在秘境中也見過,那是珍稀的紫晶雨蝶。半精靈張大嘴巴驚奇了片刻,突然意識到,那并不是什麽綠色的牆。

“葛蘭佩爾的樹。”龍簡短地說道。

蘇利梅爾充滿敬畏地望着這棵大得驚人的輕輕樹,直到目光落在了那些樹洞上。他聲音微弱道:“我好像……想到了一些……”

龍嚴肅地說:“對,就是你想得那樣。”

樹依然很神聖,但半精靈覺得心裏怪怪的。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阿曼雷亞,你的樹也……”

他以為龍會像往常一樣反駁。但阿曼雷亞卻理直氣壯道:“是的。”

半精靈摸了摸耳朵,輕咳了一聲:“所以……我們要怎麽過去?”

龍攬住他的腰,利落地向樹牆上躍去,如履平地。他們在晚霞裏爬上了輕輕木的頂端,這是整個輕木庭園最高的地方。

蘇利梅爾在延綿不絕的綠色裏看到了一個環形的小山谷,一棵樹與周圍界限分明地立在那裏,看上去孤零零的。它有着黑紅色的樹冠,看上去并不很高,枝幹遒勁而拙厚。那就是遺忘之樹。更遠處有另一座綠色的山丘,一棵很大很大的龍莓樹生長在半山腰上----盡管遠遠沒有葛蘭佩爾的輕輕樹那麽大,但它仍然是蘇利梅爾見過的最大的龍莓樹。它的姿态讓半精靈想起自己年幼時在哈特福德郡居住過的那棵年輕的星光之樹----雖然沒有太多神聖感,但它們生長的姿态都是那麽自由而富有生命力。

“它真漂亮。”半精靈真誠地說:“你的樹。”

“當然。”龍驕傲地說:“我原本還有另一棵樹,在迪摩爾。不過諾爾梅埃到來的時候我因為生氣而不小心毀掉了它……”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懊惱:“找到那麽一棵樹可不太容易。”

蘇利梅爾握住了他的手指。龍動了動,把半精靈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中。

極目望去,在更遠更遠的地方,綠色消失了,只有虛空。

阿曼雷亞仿佛聽到了蘇利梅爾的心聲:“阿維拉就在那邊,雅門圖最繁華的城。”他看了看天空:“我們該回去了。”

米卡與衆多宮侍正在小花園等待他們。惡魔少年看上去有些憔悴,但是禮節仍然周到:“葛蘭佩爾殿下有口谕。今年為了加強節日安全,輕木庭園的所有龍族要臨時加入龍衛,和獵魔人共同承擔安全監察工作----由殿下親自領導。眼下大家正在事務廳集合,請阿曼雷亞殿下也務必到場。殿下說了,考慮到阿曼雷亞殿下的心情,臨時工作只有一天時間。”

阿曼雷亞似乎并沒有太多意外,他只是皺了皺眉,冷冷道:“就知道他沒有那麽大度。”龍捏了捏半精靈的手:“玩得開心。”然後轉身離開了花園。

半精靈終于回過神來,感到有些郁悶。米卡勸慰道:“這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

蘇利梅爾點點頭:“我理解。”

大家紛紛換上先前選擇好的衣飾,半精靈擺弄着自己的面具,白色的面具上繪着綠色的花紋,上面裝飾有一對小小的鹿角。

米卡提醒道:“面具很重要,一定要戴好。大家相信,如果自己的面具在節日上被誰摘下,就會不可自拔地愛上對方。”

半精靈試了試面具後的束帶,誠懇道:“你能幫我施個固定咒麽?”

米卡眨了眨眼:“不,我不能那麽做。束帶很結實,我保證。”

蘇利梅爾仔細打量着他:“你看上去面色不好,家鄉還好麽?”

少年勉強笑了一下:“還沒有更多的消息。據說新魔王失蹤了。節日過後我想要回去看看,副總管已經答應了。”

半精靈擁抱了他一下:“我會為你的親人祈禱的。”

米卡這一次終于真心實意地笑了:“您真好……像露薇爾小姐一樣……”他的神色再次黯淡下去:“這是她最後一次和大家一起過節了……”他長嘆了一聲,幫蘇利梅爾把那些小裝飾一一穿戴到身上。

米卡的服飾綴滿了鱗片,他的面具是龍。蘇利梅爾則扮作了鹿神。他們一同走出花園,與許多參加節日的年輕宮侍彙合在一處。年長的宮侍為每個人發放了一只小錢袋,并一一祝福他們:“節日快樂,玩得開心點兒,孩子們。”

飛行臺上有早已準備就緒的飛馬和魔毯,還有幾條少見的羽蛇。大家各自選擇了自己喜歡的交通工具。蘇利梅爾在米卡身後爬上了羽蛇。鱗片涼絲絲的,和龍鱗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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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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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