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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瑤一愣， 擡起長睫，凝視着她臉上的笑。

雖然知道她是在逗自己，但忍不住有點臉紅。

半晌， 輕哼了聲。

她把不需再結尾的話咽下了。

想想真是委屈。顧青雲這個女人， 智商比她高，情商比她高， 地位比她高收入比她高，就連身高都比她高……佟瑤默默地自卑， 掰着手指也想算一個自己比她厲害的地方。

畫畫可以算嗎？

或者廚藝？？

顧青雲看她愁眉苦臉，仿佛又遇上世界難題了的模樣，不由輕笑：“你是要在這兒思考人生嗎？還不回家去。”

佟瑤， “……你怎麽知道我在思考人生。”

這人還有讀心術。

“好吧，”顧青雲繼續走上臺階，說了句， “請繼續吧， 等會兒我出來，如果在這兒思考人生的小孩還沒走的話，就順便送她回家吧。”

“哦，”佟瑤剛準備站起身的，一下又坐回去了。

對着她的背影問，“要等多久呀？”

“怎麽又着急了，”顧青雲拉開樓梯間的門， 停住腳步， 轉過頭笑看着她， “好，那我盡量快點。”

說完，身影從昏暗的樓梯間離開。

留下佟瑤坐在原地，擡手捂着發燙的臉頰。

她想到一個比顧青雲強的地方了。

自己體力好……

—

個人所得稅改革的事，佟瑤很早之前刷微博的時候就看到過幾次新聞，但都沒有關心。今天忽然聽到身邊人都開始說，誰退了多少多少錢，誰要補交多少多少。

李染囑咐她說：“你趕緊去把軟件下載好，申請一下退稅，像你們這些新入職還沒怎麽漲工資的小朋友，基本上都能退回來幾百塊錢的稅。”

佟瑤忙點點頭，樂颠颠地下載好退稅的軟件。

幾百塊也是挺多錢呢！

她注冊，填好了資料，綁定完所有的信息。

定睛一看：[需要補稅35982元。］

佟瑤心裏一咯噔，手指指着屏幕，不敢置信地數了好幾遍。

個十百千萬……

她竟然要補稅三萬多塊？？！

眼前一黑，佟瑤旋即就把這個軟件卸載掉了。

“……”

早晨忙完。

中午吃飯前閑了一陣，佟瑤心中想着那個補稅的事情，實在不能安定，再法盲也知道這麽一大筆錢真不補上肯定會惹到麻煩。

佟瑤想了想，趕緊給蔣君雯打了個電話。

聽說她現在閑着，佟瑤立刻起身，提前進入午休時間地溜出去，坐電梯去財務部找人。

佟老板需要先解決一下自己的稅務問題。

“怎麽了，”蔣君雯把她帶到茶水室的小隔間坐下，看了眼時間，“這麽急就過來？”

“給你看這個。”

佟瑤仿佛一個上當受騙了的八十歲老奶奶，滿臉委屈和疑惑不解，控訴地說：“這個軟件到底是怎麽回事，山寨的嗎，它居然要我交錢！”

“國家稅務總局……”蔣君雯看了眼，“沒下錯，你肯定是要補稅的吧？補多少。”

佟瑤不吭聲，默默地把手機遞過去。

“三萬五千多，”蔣君雯哼笑，仔細翻看她一筆一筆的收入明細，看見很多不同公司的彙款，“去年掙了三十多萬，不錯呀，佟瑤大大。”

“真是算我倒黴，那些欠稿費八百年的小破公司，居然還趕在年尾給我打錢了，而且又領了一筆年終獎，直接讓我補稅那麽多。”

蔣君雯說，“年終獎你選單獨計稅會劃算一點……”

佟瑤不想聽財務知識，催她說，“那你就快弄，快弄。”

蔣君雯翻了個白眼，一邊幫她在軟件上填各種可以減免的專項，一邊教訓她：“你知道外面聘請財務專家合法避稅，要給抽成多少嗎？”

“給個屁！快弄。”佟瑤想到這麽一大筆錢，心情煩躁。

蔣君雯：“……我不搞了。”

佟瑤此刻不敢得罪她，忙緩和語氣：“好啦好啦，請你吃飯，謝謝您咧快弄吧。”

她說完嘆氣，趴在桌上裝死。

蔣君雯忍不住笑她，“你也真慘，接的全都是大公司的稿子，一筆筆全部要過賬的。像網上那種接個人的畫稿，直接轉賬彙款的，就沒幾個人會去報稅。”

佟瑤突然想到個好玩的事情，眉開眼笑：“我認識一個作者，她跟我吐槽過主編人太好，稿酬起征點是八百，超過就要交稅了。所以就幫她把八千塊的稿酬分了大半年轉賬，一次轉八百塊。”

她樂呵呵地說：“現在那筆八千塊要跟自己的工資合并起來收稅了。”

主編白忙活大半年。

有一搭沒一搭地先聊着。

蔣君雯一通操作，弄了半天，最後三萬五變成了兩萬八，再也沒有可以減免的部分了。

手機遞還給她，“好了，趁早補上吧。”

“……”

佟瑤看見數字，臉上的笑容又垮了下來。

—

到午飯的點。

佟瑤跟蔣君雯下樓，轉進了一家裝修得非常漂亮的西式餐廳。裏面的服務員女生都長得格外漂亮。

佟瑤剛想說什麽，忽然瞥見靠窗位置坐了個熟悉的人。

忙頓住腳步，拽拽蔣君雯的袖子。

用眼神示意她看。

是顧青雲。

“不用跟着了，”蔣君雯轉頭跟幫她們選座的服務員說了句，“我們有朋友在，直接過去就行。”

“好的。”

等服務員一走。

“你瘋了？”佟瑤立刻不可置信，壓低聲音，“你想跟她坐在一起吃飯？？”

“你不想嗎？”

“我當然想，但是……”

“但是什麽但是，想就去啊。”

“可是……”

蔣君雯看她滿臉猶豫的樣子，不由嘆氣說，“佟瑤美女，我知道你從小到大就沒主動過，你只擅長拒絕別人，可那位，你覺得她像是會倒貼的主嗎？不厚臉皮點怎麽把得到妹？？”

“……”

蔣君雯低聲說完，徑自過去，笑着問了句說：“這裏可以坐嗎？”

顧青雲：“……”

她微偏臉，看了眼幾乎還空蕩蕩着的餐廳。

“嘿嘿，”蔣君雯來得時候氣勢很足，直面對上她，卻還是心頭一陣緊張，但還能繃得住，面子上風輕雲淡地說，“我跟佟瑤平常一直都坐這個位置的，今天正好看您也一個人，不嫌棄的話……”

她後面的大段客套話還沒說完。

顧青雲已經彎唇笑了下，看眼站蔣君雯身後的佟瑤，對她們說了聲，“請坐。”

語氣溫和。

佟瑤：“……”

為什麽她總感覺心裏發虛？？

蔣君雯剛才完全是瞎扯。

她跟佟瑤一致認同這種看着就死貴死貴的餐廳，不适合身為工薪階級的她們，所以平常上班絕對不會來這兒吃飯。

今天是太熱，懶得多走路了，加上是佟瑤請客才進來的。

完完全全的第一次來……

佟瑤剛想坐到顧青雲的對面，就被蔣君雯推開了一下。

蔣君雯搶先在外側座位一屁股坐下，堵着不讓佟瑤進去，又把身上的包拿下來。

接着，好像很不好意思地說：“诶呀你看我的包，這也不能放在桌子上，會弄得油油的。而且等會兒還要上菜……”

說完，蔣君雯就把她那個在美國雜貨店裏買的，價值九塊九九美金的廉價皮包，無比珍貴地放在自己的身邊。

單獨地占了個位子。

佟瑤：“……”

顧青雲臉上一直帶着淡笑，望着她們，饒有興趣的樣子。

佟瑤在那邊站了幾秒，只好無奈地望向顧青雲，小聲說：“你能進去一下嘛？”

顧青雲依言往裏面讓了一個座。

她的包本來也是放在身邊的，直接無所謂地移到地上。

佟瑤瞥了眼，認出她那是某某牌子的小羊皮，三四萬塊人民幣……

她不由又心虛一下。

見顧青雲面前盤子裏的海鮮燴飯沒吃幾口，就知道她也是才來不久。

兩個人自稱店裏的常客，坐下翻了半天菜單，也不知道應該點什麽。

“……”

對望一眼。

全都無比默契地學顧青雲，點她在吃着的那份海鮮燴飯套餐。

飯上得很快，她們幾乎是剛點完，服務員端上水，就又端過來飯了。

隔壁桌坐着一對情侶。

在讨論補稅的事情。

男人話裏是說着萬分心疼，但語氣明晃晃地藏着炫耀，說自己補了好多稅，差點直接卸掉軟件不補了之類之類的話……

佟瑤唇角一抽，又被戳到傷口了。

飯都不香了。

顧青雲也聽着，随意地問佟瑤說：“你應該能退回來兩百多塊嗎？”

“啊？”佟瑤回神，想着該怎麽回答她的話。

“怎麽了，”顧青雲凝視着她，笑說，“難道沒退成還補了點？”

“……”

“補了兩千？兩萬？”她輕輕地猜着。

“……”

顧青雲看着她臉上不斷變換的表情，心中判斷着，笑彎了眼。

“兩萬嗎。”

佟瑤：“……”

她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說吧？！

蔣君雯看得也目瞪口呆。

勺子都忘記挖飯吃了。

乖乖，她好朋友這真是被吃得死死的……

佟瑤愣半響，才磕巴地反駁說：“不…不是的！”

“好，我先不管你這個，”顧青雲抿唇笑了下，喝了口水，囑咐了句說，“等等早一點回去，資料準備好，我要提前開會。”

佟瑤癟着唇點點頭。

心思沉浸在那一筆近三萬塊的稅額上面。

三萬塊……相當于幾十部游戲，一百多張光碟，好幾百本足夠填滿書櫃的漫畫書！她光想想就覺得心頭滴血。

從工資裏直接扣掉就算了，現在是要把她手裏的錢收走。

感覺完全不同！

蔣君雯低頭吃着飯，她有空琢磨了下顧青雲的用詞。

先不管這個……

先……

“……”

佟瑤忽然想到說，顧青雲有什麽好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

像她那種超級高的收入，一半都得交稅錢，還不是比她慘痛多了！！

這麽一想，佟瑤又高興起來。

樂呵呵地說了句：“領導，你也得補不少稅吧？至少得六位數。”

“怎麽，”顧青雲不由睨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很關心嗎？”

“……”佟瑤被她的問法弄得心裏一癢，垂眼盯着碗筷，心中哼唧。關心什麽關心，她工資是多少自己之前早就不小心看見過了。

但這話不能說。

“我就随口問一下，”佟瑤幹脆指了指蔣君雯說，“如果真好奇的話，她就是財務部幫人事核算工資的人，她會告訴我的。”

“……”

蔣君雯本來正事不關己地喝水看戲，沒想到話頭能落到自己身上。

嘴裏的水差點噴出來。

她忙邊抽了張紙擦着嘴巴，邊急急地擺手說：“不…不是的領導，我們兩個關系其實很一般，我絕不會告訴她的！！”

佟瑤：“……？”

她微眯了眯眼，死命地瞪着蔣君雯。

給點面子行不行？？好朋友？？

蔣君雯注意到了，直接拿手指她說：“您看，她還要恐吓我！但就算這樣我也不會說的，我們財務人員對賬務消息保密那是基本職業道德。”

佟瑤：“……”

顧青雲視線望過來。

佟瑤一秒慫，抿唇軟軟地微笑。

語氣委屈地說：“開個玩笑！看來我是真的沒有朋友。”

嘆口氣，側過身望着她，讨好地鼓了鼓臉裝可愛說：“世界上只有我領導對我最好～”

尾音放輕，語調又軟又糯。

雖然很故意，但乍一聽還挺好聽的。女孩子甜甜的撒嬌。

“……”

顧青雲唇角忍不住地揚起來。

拿起水杯，潤了潤嗓子般。偏過臉時，語氣認真又慢條斯理地說：“那你記得要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