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心動
◎“每一次稱呼,換一點沉淪。”◎
闵南行将愉躍新品營銷交給明時玥來負責,便大手一揮,迅速放權,高楊将她拉進原來的品牌營銷團隊群,一片歡迎的表情包滑過之後,除了讨論工作,很快又陷入死寂。
明時玥想着發個紅包助助興,看了眼自己的微信餘額,僅有六百多塊,這個數額發出去實在是丢人。
她觑了身側正在給自己布菜的闵南行一眼,越想越不對勁。
怎麽她給他白打工不說,還得自讨腰包給他的員工發紅包?
闵南行給明時玥挑了兩只白灼蝦,正耐心地為她剝去蝦殼,見她用狐疑的眼神盯着自己,眸中分明藏了幾分憤恨,闵南行不由得生出幾分好笑,“哪裏惹我們家小祖宗不高興了?”
一顆完整的蝦仁剝好,明時玥自覺地張嘴咬了下去,蝦肉緊實彈牙,越是清淡簡單的烹饪手法,越考驗食材的品質。
味蕾得到巨大的滿足後,明時玥微揚起眉,“闵總到底是資本家,把我的剩餘價值壓榨地一分不剩。”
闵南行聞言,薄冷的眼皮輕輕一掀,似笑非笑地等待着她鋪墊後文。
高楊也和她同桌,此時也覺得自己像只瓦數锃亮的大燈泡,專注地吃着眼前的眼肉,一邊分心飛速地刷着手機上的訊息。
明時玥則大方地将餘額裏的數字展現給闵南行看,“我今天第一天當領導哎,剛才在會上又那麽嚴格,怎麽也得發個紅包挽回一下形象吧?”
明時玥話鋒一轉,調出收款碼。
“闵總,投資一下?”
闵南行将明時玥的神情動作全都收入眼底,指尖漫不經心地執起杯沿,抿了一口,淡淡道:“支持時玥的事業倒是可以。”
“不過闵總這個稱呼,我不太滿意。”
頭頂熹微的柔光将他的輪廓打上一層柔和的影子,闵南行微微側過腦袋望着她,該換成什麽稱呼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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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礙于還有高楊在場,明時玥只覺得餐廳包房內空氣逼仄,悶得她呼吸微窒。
幸而高楊全然沒有注意到她們倆之間的對話。
明時玥也大膽了幾分,悄悄瞥了一眼闵南行,而後被他那道灼人的視線輕燙了一下。
她咬緊下唇,朝他的方向輕靠,以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如蚊吶般的嗓音,叫了一聲。“老、老公。”
明時玥臉紅得像是成熟的番茄,說完這兩個字後,她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剛才說出這膩歪稱呼的人不是她。
她不知道的是,這聲老公在闵南行聽來,又嬌又軟,伴随着一陣如初春清麗栀子的香氣,拂過他耳側,宛若清風穿堂而過,在他心房空缺的位置輕柔地震顫。
闵南行喉間輕滾了一下,看向她的如炬目光愈發深邃。
他像是着了魔一般,覺得這聲轉瞬即逝的嗓音猶如天籁。
還不夠。
還想再聽一聲。
“你叫我什麽?”
他含笑着望着她,這是結婚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從她嘴裏聽到這個稱呼。
明時玥此刻的心境不亞于被人架着前往屠宰場,她兀自喝了一大口湯,搖頭含糊說:“沒什麽。”
闵南行不肯放過她,柔聲道:“再叫一次好不好?”
“不行……”
明時玥紅漲着一張臉,正在炫飯的高楊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似乎是嗆到了。
明時玥倍感社死,側過腦袋,用闵南行說過的話反将一軍,學着他冷然的語氣道:“我是跟你學的,有些話只說一次——”
上一次闵南行說這話是在什麽時候?那時候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說,明時玥,我可以寵你,但絕對不會愛你。
闵南行聞言,眸底的笑意散了些。
垂眸看了她半晌,闵南行掀了掀眼皮,“如果我想和你換呢?”
“換什麽?”明時玥望向他,眸中帶着點不解。
“每一次稱呼,換一點沉淪。”
——就像是一場豪賭。
賭他最後會不會在這場游戲中愛上她。
而無論輸贏如何,闵南行都會将她一輩子捆在身邊,直到她心甘情願叫出那個稱呼。
明時玥的血液像是漸漸凝固,有些難以置信,這樣的話竟會從那個驕傲地不可一世的闵南行嘴裏說出來。事實上,在這段重逢的日子裏,她能感受到闵南行的妥協和讓步。
偶爾還能從他眼裏看到幾分迷惘和寵溺。
如果她還是曾經那個對愛情充滿憧憬的小姑娘,如果她第一個遇見的是闵南行而不是闵池舟,或許明時玥真的會相信他。
她眼眸中的光華閃了閃,而後彎起唇角,“好啊。”
見她答應了,闵南行周身萦繞的黯色被取代,給她轉了二十萬。
明時玥訝然:“你對屬下這麽大方?”
闵南行不置可否,唇角微不可聞地勾了勾。
明時玥本着破財安心的心情,連發了幾個伍仟塊的紅包,群裏熱鬧起來。
這個紅包就像是破冰的關鍵點,明時玥組織了幾場讨論會後,很快跟團隊的人熟悉起來,幾個人都是媒體和營銷專業出身,年紀不大,說話沒那麽職場的彎彎繞繞,相處起來很舒心。
團隊都是有經驗的人,初稿拟定好後,明時玥遞交給闵南行看時,A4紙張窸窣翻動,他輕靠在椅背上,五官輪廓深邃而清冽,垂下眉眼時,眼睑留下一道清淺的暗影。
明時玥就算是同客戶交流時,也沒有現在忐忑。
她一方面自信于自己對愉躍的認知,另一方面又害怕這樣的方案,并不一定完全适合愉躍。
更何況是闵南行這樣處處挑剔,事事精細的人。
“挺不錯的。”闵南行合上企劃書,掀開眼皮望着她,見她雙手攪緊,似是緊張的模樣,忍不住發問:“我有這麽可怕嗎?你跟我彙報都緊張?”
明時玥詫然地松開手,“我擔心這個方案不好。”
這對于明時玥來說的意義,并不在于方案本身,而是她證明自己價值的一種方式。
沒能有真正能被職場認可的機會,明時玥的心思很好猜,闵南行一眼就能望見底。
闵南行沉聲,”我們的時玥,什麽時候這麽不自信了?“
他順勢将她拉入了懷中,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嗓音帶着點清隽,”這個方案再細化一下,就可以直接推廣了,我的肯定或許會摻雜私心,但市場的反應不會。“
闵南行:“市場會給你帶回信心的,到時候也不需我多說什麽。”
他将她微蜷的手輕輕掰開,裏邊果然覆了層薄汗,明時玥怔愣一瞬,抽回手,不願讓他看見。
她的心髒因為闵南行的這句話,跳動的頻率加快了不少。
明時玥凝視着闵南行冷峻的眉眼,不由得微微分神。
闵南行見她眸中焦距渙散,用指骨刮了下她挺翹的鼻尖,帶着幾分不滿,“跟我在一起還分神?“
明時玥的瞳孔微縮,視線同他在空中交彙。
此刻的心情很微妙,一股酸澀的味道似是從心髒深處蔓延至喉間,連帶着眼眸也微潤,像是夏日裏加了鹽的冰檸汽水。
她不知道怎麽形容那種情緒。
既為闵南行同她有着某種天然的默契而驚訝,又因為他的鼓勵而觸動。他好像一眼就能望穿她的內心,精準地捕捉到她自尊的脆弱敏感點。
他撕下了她僞裝已久的面具,而後,又小心翼翼地替她戴了回去。
“闵南行。”明時玥忽然喚他的名字。
闵南行挑眉看她。
“你為什麽能這麽懂我?……你怎麽能……”明時玥的語言功能仿佛已經徹底紊亂,頓了幾秒,不知該如何表達。
闵南行卻是輕笑一聲,“因為我們是一類人。”
曾陷入一樣的窘困境地。
眼裏蘊含絕望。
和不甘的野心。
他曾說要親手碾碎她的高傲和野心。
可是從什麽時候起,這份憎惡變成了惺惺相惜?
明時玥不敢繼續往下猜,微側了側腦袋,以背對着他的姿态,輕輕拭去了眼眶裏尚未凝成的淚珠。
她攬着他,輕仰着脖頸送了上去,噙住了他的唇,獻上了吻。
闵南行的身體一僵,雙眸微微睜圓,感受那柔若無骨的手撫上他的喉結。
往常都是他強勢地主導着吻,可是這一次,是明時玥主動,她仿佛将他的那些技巧都學了去,時而輕緩,時而偏重地啃咬着他的下唇瓣。
仿若一陣電流竄過,從唇畔掀起一陣酥麻,而後蔓延至全身最燙的地方。
低沉的喟嘆從喉間溢出,闵南行按住明時玥的後腦勺,想加深這個吻,她卻趁機逃脫了他的掌控。
明時玥眸中含水,帶着點不自知的媚意,雙手撐在他肩側,俯身在他耳邊輕聲喚了一句:
“老公。”
闵南行驀然沉眸,低啞着嗓音,“你叫我什麽?“
明時玥笑盈盈地望着他,唇邊還帶着幾分未散的缱绻。
“這可不是打折促銷品,不能随便亂喊哦。”明時玥的指腹摩挲着闵南行的唇,別有深意道:“一個稱呼換一點沉淪,這是等價交換。”
闵南行此刻只覺得身體快要炸開了,随着而來的,還有巨大的欣喜。
這種欣喜,不同于他将闵氏集團從風光無限逼至需要仰仗他鼻息時的快意,也不同于将仇人踩在腳下羞辱的空虛。
他能夠感受到,這份欣喜,是真實而又觸手可及的。
仿佛将他從歲寒孤寂的高山之巅拉回煙火重重的人間。
闵南行指尖微顫,輕解開明時玥旗袍上方的盤扣。
“這麽算的話,時玥還欠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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