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淪陷
◎未免把我想得太斯文。◎
闵南行挑的是京市的一家輕奢婚紗店, 每條皆由意大利知名設計師創作,由專業的人員純手工縫制,就連點綴用的珍珠, 也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顆顆圓潤飽滿。
店員将明時玥引至二樓, 為她泡了杯拿鐵,讓她挑選款式,其實也沒什麽好挑的,每條都各有千秋, 漂亮得讓人驚嘆。
若是換作之前, 她可能還會懷着期待的心情認真挑選。
無關結婚的對象是誰, 大概每個女孩子都曾在心底幻想過自己穿上婚紗的一幕。
明時玥勾選了幾件抹胸的重工款, 心緒有些飄忽。
店員笑道:“明小姐身材姣好, 這幾條很襯您, 您先稍微休息一下, 我去派人把婚紗取出來。”
闵南行今天穿的是商務西裝,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框眼鏡, 長款西服外套虛虛地搭在臂膀上, 襯衣袖口處還特意箍了袖箍, 長腿交疊, 筋絡分明的手掌握着手機,冷淡的神色中夾雜着幾分不虞:“這點事情還需要我教你們工程部怎麽做的話,不如趁早滾蛋。”
自剛才來接她時, 闵南行就一直在處理工作,她也不好攪亂他的計劃, 所以直到敷衍地選完婚紗, 都還沒同他說上話。
明時玥見他摁滅屏幕, 眉心卻依舊擰蹙着,忍不住道:“你要是有事的話可以先離開,我一個人試就行了。”
闵南行将外套随手搭在衣架上,聞言,冷戾的眉微微挑起幾分,“時玥,試婚紗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明時玥:“我到時候會拍照給你看。”
也不知道是受公司的事影響,還是明時玥說的哪句話觸及了闵南行的禁地,一向無波無瀾的眸子裏似是藏了點薄愠,寬大的掌心覆上她的肩,動作卻是輕柔的。
“拍照可不夠,我想親眼見到你為我披上婚紗的模樣。”他拿起桌上放着的平板,翻看着她剛才挑的款式,其中兩條裙子除了尾裙的長度不同,其餘完全一樣。
闵南行側眸,狀似不經意地問:“很喜歡這款嗎?”
明時玥掃了一眼,“一般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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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南行:“既然不算太喜歡,為什麽要選幾乎一模一樣的兩件?”
幽深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擦過來,被那雙眸子望着,明時玥有種被看穿的錯覺。
“是嗎?我沒太注意到。”明時玥湊過去,随着她靠近的動作,獨屬于她身上淺淡的馨香鑽入鼻尖,宛若含苞待放的清淡茉莉。
闵南行握着她單薄肩膀的手微微收緊,“這幾天怎麽總是心不在焉的?”
明時玥心間陡然一顫,想起自己利用他的人脈做的那些事,莫名生出幾分心虛,不過這種情緒只持續了一瞬,便被她掩蓋,半是怪怨半是調侃道:“我只是覺得很不自在。”
“我們之間的關系好像轉變了太多,你這段時間以來總是處處遷就我,對我也極盡溫柔,好到讓我覺得現在擁有的一切像是在做夢,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無措又害怕。”
她說的半真半假,一雙晶亮的眸子盯着他,神情真摯,倒真有幾分患得患失的憂慮。
闵南行認真地盯了她半晌,“時玥,我的經歷你應該多少也知道一些。我從沒談過戀愛,更沒有對誰動過心,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摸索着來。”
他執起她的手,“或許從前我做得不夠好,不夠細致,但從今往後,欠你的東西我都會一點點補齊,只要——”
闵南行望着她的眼睛,“你一直做你的闵太太。”
他這句話像是在暗示着什麽,明時玥渾身的血液漸漸凝固,一時間像是失去了表情控制的能力。
他發現她想離開了嗎?
要不要坦白呢?
就在明時玥內心反複搖擺的時刻,一衆店員捧着婚紗走了進來,臉上挂着恭敬柔和的笑意:“闵先生,明小姐,請問二位打算先看看哪一款?”
明時玥如臨大赦,松開了闵南行的手,故作驚喜地走過去,“好漂亮!”背着闵南行的片刻,她飛快地整理好臉上的表情,轉頭笑盈盈地望着他:“這件怎麽樣?”
闵南行垂手站在那裏,視線閑散地掃過來,渾身都透着優雅清貴,“去換上吧。”
掐腰處微微收緊,裙擺如瀑般綿延而下,上千顆零星水晶碎鑽散落在裙身,仿若銀河星軌般閃耀奪目,明時玥的發尾被簡單地挽起,雪膚烏發,纖腰款款,宛若西方神話裏的天神降臨,周身都萦繞着柔和潔白的光暈。
她出現的那刻,闵南行像是有所感應般,微微擡眸,虛撐在額間的指腹停止了敲擊,同她的視線相撞。
明亮的水晶燈散發着細碎的光芒。
高跟鞋落在地面的聲音清晰可聞,周遭卻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闵南行眼底閃過驚豔,就那樣靜默的望着她。
明時玥轉了個圈,提着裙擺,“不好看嗎?”
“好看。”闵南行從沙發上起身,極高的身量站在她面前,有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意味,更襯地明時玥嬌小溫軟。
“要不我再試試別的?”明時玥被這麽多人盯着,手掌攏在胸前,臉頰染上一抹熱意,“我覺得這件的領口稍微有些低。”
店員:“‘星河’這款是闵先生一個月以前專程定制的,完美地貼合明小姐的身形,舉行婚禮的時候只需要貼上防走光貼就好了。”
“這些……不都是店裏的樣裙嗎?”
“明小姐說笑了,我們這裏只接定制,樣裙只有門外的那兩件。”她指向身後那一排婚紗,“闵先生怕明小姐不喜歡,所以多定了幾款,兩位的感情真的是羨煞旁人。”
明時玥怔愣在原地,一時失語,瞪向闵南行:“你買這麽多,我也穿不了……”
店員笑:“一生一次的重要時刻,多些婚紗也無妨。”
明時玥:“可是我們已經結婚很久了……”
試婚紗只是補償。
用不着這麽有儀式感。
店員的眼裏滿是豔羨:“闵先生說,即便已經結婚了,可是在試婚紗的環節裏,明小姐永遠是小姑娘。”
難怪剛才她們一直以“明小姐”而不是“闵太太”稱呼她。
心口酸酸澀澀的,像是被一支箭擊中,明時玥承認,即便已經做好了将一顆真心掩藏深埋的決定,還是會闵南行的細節所感動。
他真的有在尊重她。
一步一步地,将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來,直到他們之間不再有那道天塹之壑。
可是闵南行那樣高傲的一個人。
也曾冷硬地警告她,不要有太多的妄想,說他尤其欣賞金絲雀折翅之态,究竟是從哪一步開始,一切逐漸偏離軌道的?
現在,又還在他的掌控之中嗎?
明時玥看向闵南行,試圖從他眼裏得到解釋,可他只是彎腰拿西服外套,緩緩走向她,“時玥,我有些倦了,帶回家再試好嗎?”
明時玥無惶多想,反正這些都是他特意為自己買的,在家試穿都一樣,點點頭。
剛回到西城別墅,闵南行就迫不及待地将她抵在衣帽間的巨大落地鏡邊上,大章輕而易舉地扣着她的手腕,身前身後猶如冰火兩重天,讓她陷入了天旋地轉的迷惘。
他的吻洶湧又熱烈,竟還能分出心來解開襯衣紐扣,他們一路從衣帽間吻至卧室的床。
一向清明的眸子裏染上幾分欲色,闵南行啞聲在她耳畔道:“時玥為我穿上婚紗的樣子真美。”
明時玥被他吻地昏昏沉沉的,腦子轉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剛才在店裏明明試地好好的,為什麽突然又急着回來。
感受到那片滾燙撩人,明時玥紅着耳根,嗤了一句:“變态!”
誰知她這副欲迎還拒的模樣引得闵南行輕笑,“這就叫變态了?時玥未免把我想得太過斯文。”
他慢條斯理地掀開繁複的裙擺,卻并不解她後背的拉鏈。
就連他的上衣,也端端正正地穿着,若不是她們此刻做的事情太過孟浪,明時玥幾乎都要以為兩個人皆是清白姿态。
誰能想到,衣冠楚楚的闵南行,竟然也會有這種癖好。
一室旖旎過後。
明時玥看向皺巴巴的裙擺,沾了點他身上的□□氣息,顯得彌亂而又暧昧,婚紗本就需小心呵護,哪能禁得起這樣的折騰,別說穿了,她甚至都不好意思讓傭人們清洗。
闵南行微紅的眼尾撩向她,端得依舊是一副斯文敗類的姿态,不疾不徐道:“現在知道什麽叫變态了嗎?”
明時玥又羞又窘,想罵他,又怕引得這頭狼作出更過分的事。
她別過頭,露出幾分惋惜:“可惜了這條裙子……”
“我定了很多。”闵南行的目光牢牢鎖着她,幽深的瞳眸似是含着深意,“這點倒是不用擔心。”
明時玥:“Lorenzo Rossi老師要是知道他的作品被你如此對待,恐怕早就把你拉進黑名單了吧?”
她總算知道為什麽連婚紗都要定這麽多套了。
根本就不是為了她那點少女心!
狗男人。
明時玥在心底默默把闵南行洗刷了一通,起身去拿床邊的濕紙巾,仍然想要挽救一下。
闵南行卻抓住了她的手腕,輕拖至唇邊,留下溫柔缱绻的一吻,“時玥,我剛才說的,你考慮好了嗎?”
明時玥滿眼迷茫,不知道他的話題怎麽跳躍得這麽快,“什麽?”
“做我的闵太太。”闵南行頓了頓,在明時玥微閃的目光中,一字一頓地強調道:“一直。”
一直做我的闵太太。
先前未盡的對話再次被提起,明時玥知道現在是無法糊弄過去了,他今天似乎必須得到一個答案。
大概是知道了什麽,正在試探她。
明時玥意圖抽回手,“我當然會一直做你的闵太太了,除非你不想再讓我和你一起,畢竟闵總不是一開始就說過,沒有人會為金絲雀折腰嗎?”
“我是說過。”
落地燈影影綽綽地落在他的面龐上,使得他整張臉半明半暗。
“沒有人會為金絲雀折腰,除了我。”闵南行望着她,“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了,而你沒能成功擺脫我,那麽時玥,出于禮尚往來,你也該給我一次機會。”
闵南行眸子裏藏着的東西太過複雜,那一汪深潭好像蘊含着巨大的旋渦,蒼穹萬物都隐匿其中,明時玥多看兩秒,都仿佛要被吸進去似的。
她在揣摩着他的話。
與其說是低下矜貴的頭顱讨好她,倒不如說是在警告。
警告她不要踏出他劃立的牢籠。
明時玥覺得有些可笑,在這場游戲裏,闵南行看似已經沉溺,可不動聲色地掌控着全局的人,仍舊還是他。
這段時間以來的愧疚,似乎淡了些。
明時玥最不怕便是談判,在攻心這件事上,她未必做得比闵南行差。
她迎上他的視線,唇角彎起淺淡的弧度,“闵南行,這是掌控欲還是愛,你分得清嗎?”
“有些事情,不需要分得那麽清。”
似是沒想到明時玥驟然撕破了僞裝,露出了溫順皮毛下的鋒利爪牙,闵南行眼底漸漸籠上了寒霜。
明時玥看出了他心底的猶疑,那是敵人最脆弱的防線,她輕笑一聲,毫不猶豫地回以一擊:“怎麽不需要?如果你真的愛我,那你選擇的應該是寬容和成全,而不是像豢養寵物一樣,給我穿漂亮的衣服,用一根繩子牢牢拴着我,連我去見什麽人、說什麽話,都監視地滴水不漏。”
“明時玥。”
闵南行很少叫她全名,但每次都含着警告,警告她越界了。
唯獨這一次,明時玥從他眼底看出了愠怒,像是烈火燎原的前兆,氣壓低地快要将她吞噬。
“你想讓我成全你什麽?”
危險的眸子凝視着她,闵南行欺身上前,卻壓抑着滿腔的欲與怒。
他不願問出口。
更不想從她嘴裏聽到那個廢物的名字。
明時玥察覺到了他微微顫動的手,裙擺被他抓得破敗不堪,她從未惹怒過獅子,卻也感受到了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明時玥斂眉,“沒什麽。太晚了,闵總還是回去休息吧。”
“明時玥!”闵南行的手掐住了她的脖頸,她的天鵝頸是那樣白而細,仿佛只要輕輕用力,便會成為一具毫無生機,只能永遠留在他身邊的娃娃。
從來沒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的底線。
可是眼前的這個人持寵而嬌,狂妄地不像話。
他卻下不去手。
闵南行隐忍地閉上眼,掌心緩緩下移,毫無憐惜地覆上了那處渾圓,“你是不是非要這樣?你到底想要什麽,告訴我。”
明時玥從來沒有被闵南行這樣粗魯地對待過,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卻死咬着下唇,不肯發出一絲求饒的聲音。
“你知道的,闵南行。”
闵南行染火的眸子深深地望向她,到底還是松了手,毫無前戲地要了她。
房間內充斥着歡好的香氣。
他們毫無節制地做了一整夜。
婚紗早已撕成了縷縷碎片,垂落在床褥、地面,宛若盛開後又衰敗的白山茶,泛着頹靡的美。
天色将亮之際,闵南行諱莫如深地眸子裏,終是爬上了一絲無奈和退讓。
就讓他再騙自己一回。
“時玥,你不是想複學嗎?後天我親自送你去。”
作者有話說:
調整作息失敗,還是晚上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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