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女皇】無字碑

十八天說快也快，轉眼間，舒雨琪與景钰已是站在武則天的床榻前，等待着她離去的那一刻。

這十八天，雖然舒雨琪古靈精怪地在公主府制造各種奇葩傲嬌事，但每每去看武則天時，卻表現出難得的暖心。武則天這幾日因為自己女兒太平公主的陪伴，病情雖然有些好轉，卻還是敵不過疾病的發展速度。

一個人要離開的時候，她其實是知道的。

所以，武則天召了舒雨琪來到自己寝宮，說了一些，她為帝以來，從來沒有說過的話。

“令月，昨日我見到你父皇了。”

武則天平躺在床，雙眼直視那沒有絲毫內容的天頂。此時，她話語中，帶着一絲溫柔的笑意，一種久違的輕松。舒雨琪趴在她的床邊，看着病危的武則天，雙眼紅紅的，裏面的晶亮随時可落。武則天的貼身公公侍女侍從也都立在寝宮兩側，模樣悲傷。舒雨琪帶來的碧雪和景钰，在最邊上站着。碧雪一雙眼睛紅紅的，看着床上的人心情複雜。景钰低着頭靜靜地站着，仔細地聽着武則天說的話，仔細地想着一些事情。

“他說，他不怪我。”武則天輕輕地說着：“他說，我做得很好。”頓了頓，看向舒雨琪，“令月，你覺得呢？”

舒雨琪眼裏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唰地就掉下來好幾滴，哽咽着說道：“母皇做的很好。”

武則天扯着嘴角笑了笑，而後将視線再次移向天頂。

“可是，你們這麽說，我更加有愧。”

說着，緩緩閉上眼，眼角有淚滑出。

“朕一直以為，朕做的事情都是有緣有情，是位于皇位之上，該做的。是要在這後宮生存，必須要做的……可是……朕……我後悔了……”

“我後悔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除了這個皇位，原來我什麽都沒有……”

“沒有相依的伴侶，沒有貼心的兒女，沒有交好的摯友……”她的眼裏滑過一絲絕望，嘴角輕輕地說着，“我還有什麽呢？”

景钰立在遠處，聽着武則天說的這些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這些話，在原本的小說裏是沒有的。

Advertisement

因為在小說裏，到了最後，太平公主都沒有給武則天笑容。武則天閉眼的時候，太平公主背對着她，即使太平心是痛的，是苦的，是不舍的……在當時，卻還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當時武則天或許是有很多話要說的，最後卻只說了一句：“我不後悔。”

可是今天，武則天卻說她後悔了。

想來，這才是武則天內心真實的話語。這樣的話語，在小說中，因為沒有人肯放下面子向對方跨一步而埋在心中，反言相向……如今，作為太平的舒雨琪邁出了一步，很簡單的一步，就化解了母女之間的怨恨。

俗話說的很對，父母與兒女之間是沒有隔夜仇的。

即使恨，卻也是太愛。

舒雨琪“嗚嗚”地哭着，緊緊地抓住武則天的手，說道：“母皇，你還有我……”

武則天笑笑，是欣慰的。

“是啊，幸好……”

說着，她目光盈盈。

“令月，皇帝并不好當。”頓了頓，“母皇其實不想你走母皇的路，不過……你好像已經沒有退路了……”

為了這個皇位，你做了許多不應該做的事情。要是罷手，你會更加的難過悔恨。

“我只希望，你能對百姓好一點，你能對自己好一點……”

其實，希望還有很多，但……日後身為皇帝的你，應該是做不到了的。

“嗯。”舒雨琪點頭應允着。

武則天繼續：“朕還有最後一個要求。”

将“我”換為“朕”，想來這個要求，是個命令，不容別人違反。

“朕死後，立下無字碑。”

這一點，與歷史無異，舒雨琪和景钰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倒是寝宮的其他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武則天面無改色，斷斷續續地說着。

“無字……無……虛無……一切的一切……”

突地，她的瞳孔睜大。

一只手向上伸着，嘴角上揚。

“皇上，你來接我了……”

眼睛眨了眨，眼淚貼着皮膚而下，笑容更加擴大。

“終于，來了……”

話音一落，手無力而下，雙眼閉上。

一時間，寝宮衆人失聲痛哭，紛紛跪下。

立在邊上的太監看着已經合眼的武則天，顫抖着嘴唇，一揚拂塵，哽咽着大喊：“女皇陛下駕崩……”

安排好一切事情，碧落扶着哭得慘兮兮的舒雨琪往公主寝室而去。

将舒雨琪送到她的房間，碧落伺候着她梳洗了一下，看着對方通紅的眼角，不忍地說道：“公主，你休息休息吧。女皇陛下的後事，有人安排……”頓了頓，繼續，“您也別太傷心，注意身子。”

舒雨琪點點頭，面上的神情仍是憂傷。

招了招手，讓碧落退下。

對方關上門前，舒雨琪又說：“小景子在哪兒？”

碧落手中動作一滞，轉身恭敬回道：“景公公幫着總管處理着後事。”

舒雨琪點點頭：“回來時，讓她來我這一趟。”

“是，公主。”

說完，腳步有些遲疑，卻還是咬了咬唇，關門離開。

景钰回來的時候，就看見碧落立在大門邊上，頭微微低着，看不清表情。

景钰走近，喚了一聲：“碧落？”

對方愣了愣，才擡起頭，一雙眸子幽深盈亮。

景钰皺了皺眉：“有什麽事？”

碧落一雙眼睛垂下又擡起，許久才說了一句。

“景公公……”叫了名字，卻又說不出接下來的話，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你，你和公主……真的沒什麽？”

景钰撫額：“你覺得即将登上皇位的公主能看得上我？”

碧落是知道這一點的，但是她就是心裏放不下。“那景公公，會一直陪在公主身邊麽？”

“這個。”景钰仔細看着她的表情，緩緩說道：“這并不是我能決定的。”

碧落深吸了一口氣，直視景钰：“碧落會一直陪着公主的，希望公公也一樣能陪着公主。”

景钰歪了歪頭，應了一聲：“嗯。”

碧落舒了口氣，他們兩個一直陪着公主，就這樣相伴着，也挺好的。

“公主說，要你去找她。”

碧落說着，轉身，腳步動了動。又轉過頭看景钰，說了一句。

“碧落也是害怕的，害怕……到最後什麽也沒有。”

說完，快步跑開。

最後什麽都沒有……誰會不怕呢？

她，她也是怕的。

視線移向公主房間的方向，腳步擡起。

景钰停步，在公主房間外輕聲喚着：“公主，奴才來了。”

“進來吧。”

似乎是聽到了景钰的聲音，裏面的聲音輕盈。

景钰一打開門，就看着舒雨琪呈大字型地躺在地上，知道她進來，也沒有動作。

景钰将房門關上，走近，在她身邊蹲下，關切地說道：“公主，你這麽躺着，小心着涼。”

“不會着涼的。”舒雨琪稚嫩的聲音說着，“拍戲的時候，環境有些時候還要惡劣許多，我一點事都沒有。”

咬重了最後幾個字。

景钰也不說了，就地坐下。睨了一眼舒雨琪，輕聲問道：“為什麽要躺在地上？”

舒雨琪面色僵了一瞬，而後笑嘻嘻起來：“我高興。”

說着，她一蹦而起，抱着雙臂，癟着嘴。

“武則天死了，我就要當皇帝了，我高興啊！”她一字一字地說着，似乎是在特別強調。“我的願望馬上就要實現了，你們都要叫我女王大人！”

說着，又低着頭像是樂滋滋地笑了起來。

景钰看着她這副模樣，卻是嘆了口氣：“女王大人，你是不是只想告訴我，你一點都不傷心。剛剛的表現的，都是假的？”

舒雨琪猛點頭：“那是當然！作為一線演員，我的演技可是很好的！”說着，湊近景钰，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我分分鐘就能給你擠出眼淚來！”

景钰不看，拉着她入懷。

“我知道你難過。”

話語輕柔，細心安慰的。

“即使我們是看客，但是看着生離死別，難免感概的。”

舒雨琪掙脫出她的懷抱，認真地說：“我不難過！”

景钰直直地看着她，不說話。

舒雨琪一開始也倔強的對峙着，可是卻慢慢地眼睛泛酸，一股熱流忍不住奪眶而出。然後她不管不顧了，哭了起來。

她一頭撲進景钰的懷抱，開始撕心裂肺地哭。

怎麽會不難過呢？

這十幾天，即使你的暖心是假的，可是你還是帶着感情的……更何況，你這麽害怕孤獨……

腦中，突地想起舒雨琪那天的話，她說，她怕別人不喜歡她。

一個渴望被愛的孩子。

從小被父母抛棄，沒有血緣親情。到後來，被養父母撫養，對方卻致力于将其打造為一線明星……忙碌着，忘記去愛……

景钰輕撫着她的頭發，輕輕地喚着她的名字安撫：“雨琪。”

舒雨琪推開景钰，退出她的懷抱，抹着眼睛：“做演員就是不好，沒有感情也會哭。”

真是死鴨子嘴硬啊……

景钰無奈地看着舒雨琪，她還是不和她糾結這個問題了。

“那公主，你找我有什麽事？”

舒雨琪面上的淚痕還在，她嘟起小嘴，聲音還帶着哭腔。

“叫我女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