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教主(7)
孟晚揚了揚眉,随即緊張似的,握緊了門闩。
因為激動,少女的聲線微顫:“我還以為您不想問這些問題。您還記得十年前冬夜,您從冰湖裏救了個孩子麽?”
十年,足夠久遠,不重要的事都模糊了,蒼霖皺了皺眉,聽她繼續道:“本來是想尋死,後來,後來......”
聽她這樣說,蒼霖似乎也想起了那段往事。
年少的蒼霖已懂得借酒澆愁,來湖邊喝悶酒,見湖面有個小腦袋一起一伏,鬼使神差,就飛了下去。
濕淋淋的小丫頭,身上仿佛連骨頭都是軟的,緊緊箍着他,将他一身新羅裙都弄濕了。還膽大包天,在他要走的時候,拽住他的衣擺。
十五歲的少年不耐煩垂頭,見到一雙亮極了的眼睛,水汪汪的。
“你是什麽人?”
少年不語,要拽衣擺,小丫頭急了,亮明身份:“我是聖女。”
“哦?”少年眼裏已有薄怒,卻被小丫頭下一句話逗樂:“想娶你。”
孟晚是孤女,從小長在教裏,沒人教她什麽是嫁娶,只知道是要永遠在一起的。
她剛失去唯一的朋友,即使那只是一只烏龜。
現在,她實在是太需要一個溫暖的,能夠一直陪着她的人了。
“娶我?”少年竟然笑了一下,眉眼盡是風流:“為何?”
小丫頭扭捏了一下“你很好。”
懷裏溫暖,人也好看。
少年仰天大笑,眼角微微沁出淚水:“那你可得好好努力。”
孟晚轉過身,當年的人與少女重合,眼裏泛笑:“仰慕您,自然是因為您很好。”
蒼霖被那目光燙了一下:“油嘴滑舌。”
孟晚追問道:“那我努力了這些年,您覺得如何?”
玉白的喉結動了動,蒼霖被少女扯住衣袖,他抿了抿幹澀的唇:“我覺得.....”
吐出的字,嘶啞至此。
少女期待地望着他。
空氣粘稠,令人呼吸不暢。
他這一生,除了娘,還沒有與哪個女人這麽近過。
原本以為只是春心萌動,轟轟烈烈是真,來得快去得快也是真。
卻沒想到,她堅持了這麽久。
卻沒想到,兩人之間還有過這樣一段淵源。
那......
000在孟晚腦海裏尖叫[宿主威武!好感度滿了!滿了!]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雄渾的男人嗓音插進來:“教主!不好啦——武林盟的人,打到咱們教門口了!”
蒼霖別開眼:“我去看看。”
話音剛落,人已沒影子了。
隔着木門,看着他逃也似地背影,孟晚咂咂嘴,這幾年沒白下功夫。
天瀾教并非紙老虎,還不至于叫人一打就倒,孟晚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風塵味,轉了身,去泡溫泉。
孟晚合眼小憩,000百思不得其解,左忍右忍,沒忍住[宿主,你怎麽知道十年前的事,這梗概裏完全沒有啊。]
沒人理,固執的系統一遍遍地[宿主宿主宿主宿主......]
孟晚無奈嘆口氣[叫魂兒呢?梗概裏沒有,孟晚的夢裏有啊。]
初來異世那幾天,幾乎夜夜孟晚都要做這個夢。
畫面異常清晰,尤其是少年時的蒼霖。
後來偶然見到蒼霖屋子裏的自畫像,畫上的少年與她夢裏一模一樣。
她便生了賭一把的心思。
贏了,這份情便真摯極了,再不會受到懷疑。
輸了?
十年前的事,沒在意過的人,誰能記得清楚呢。
最壞不過将信将疑,那也好,那蒼霖就會對自己更上心,想知道這事的真假。
而上心,是動心的前兆。
忽然,孟晚耳朵動了動。
有人推開了聖女宮的大門。
她迅速穿衣,濕漉漉的發絲來不及用內力烘幹,就聽見一個女人的笑聲,柔柔的:“這宮裏,卻是一點兒沒變。”
“小姐,你以前就是住這裏?”
“嗯。”
仿佛在哪裏聽過,孟晚蹙眉,是來儀樓那對主仆。
腳步聲漸遠,出去時,院裏只剩蒼霖。
穿一件銀紅羅裙,安靜地伫立着,面色肅然,好像已恢複冷靜。
掃過他粉紅耳垂,孟晚眼裏帶了些笑意:“人家不是都打到家門口了?”
“不足為患。”
“方才那是誰?”
“蒼敏,帶了葉陽首級回來。”
蒼霖觀察着孟晚的神情,見她露出一點愕然又仿佛沒有:“多年不見,敏敏竟已有了這樣的本事。”又極其自然地扯了他袖沿,期盼道:“這些年,您到底覺得如何?”
聖女宮設計得高潔,而往往愈高潔的東西,也愈寂寞。
建築刻板,庭院光禿,金銀碎玉互相折射冰冷光線。
與他的庭院如出一轍。
少女明亮的眼圓而大,是這寂寞裏的唯一變數。
蒼霖低笑,輕吻她微揚的眼角。
同原軌跡一樣,于混戰中,蒼敏拿了武林盟領軍人物腦袋過來,暫時熄滅了那幫人馬的士氣,而這也成為她歸來的敲門磚。
不同的是,原本崆峒副掌門的腦袋換做了葉陽的。
那是易容後的假人頭,孟晚并未戳穿她,只一心撲在蒼霖身上。
她對蒼霖更加好,近乎無微不至。
蒼霖沉思着,有一日突然深沉地問,孟晚是否做下什麽對不起他的事。
被孟晚扔了一臉羅裙。
——一件件合體又大方,那都是孟晚親手做的。
蒼敏自以為的溫情攻勢在這種好面前,就成為了拙劣的伎倆。蒼敏每每跳腳,孟晚不管不顧。她在等一個一擊即中,叫蒼敏在蒼霖這裏再也翻不了身的機會。
很快,在系統的提示下,孟晚找到了這個機會。
瑛華院如今只有蒼敏主仆在住,又遠離教衆居所,一到夜裏,頗有幾分隐居的清寂。
叩門,踏進屋子,聞見魄羅香時,甚至帶了笑。屋裏只有蒼敏,着素白長裙,看起來有幾分溫柔。故友重逢,應是有許多話談的,只是兩人都沒有出聲。翠綠碧葉在瓷白的內壁裏打着旋,孟晚咳了聲,将目光從茶水挪到蒼敏身上:“你說有要事?”
蒼敏的餘光一直瞥着桌上那柱香,已經燃了小半,微微一笑:“稍等。”她去梳妝盒的暗層裏,取來本書。
“這是?”孟晚翻閱這書時,已經覺得有些乏力。
“蒼霖沒有同你說嗎?”
蒼霖的确沒有同孟晚說過。劇情梗概裏也沒有。孟晚在腦海裏将000嘲諷一通,合上書:“這是乾坤功法?”
蒼敏得意地揚了揚眉梢:“正是。乾坤功法一共九層,這最後一層是爹爹壓下來,給我留的嫁妝。”
孟晚不覺得意外。蒼問天想牽制迅速成長的蒼霖,藏私是必然的。
“天下獨一份,就連蒼霖手中,也只有前八層的功法,”蒼敏頓了頓:“你知道若遲遲停在第八層,會怎麽樣麽?”
孟晚配合着捏緊了書。
“會死。”
“你想怎麽樣?”
蒼敏看了眼那香,已經全部變成了香灰,落在瑞爐裏。她的眼神變得更加愉悅:“我想要你死。”左手一翻,祭出一直藏着的匕首,直直向孟晚刺來。
孟晚耳朵動了動,忍住沒有動,這在別人看來就是中了毒肌肉無力。
“咚”憑空冒出來一把折扇,将蒼敏的手腕打偏,匕首紮進椅背上,破開敦厚的梨花木,從後面冒出一個尖。蒼敏面露不虞,使勁抽出匕首,向後方叫道:“你這是做什麽,怎麽還護上了?”此時,蒼敏已然懈怠僞裝,露出本來的性子,刁蠻道:“怎麽,心疼了?”折扇飛回後堂,一個青衫男人搖着折扇走出來,溫溫笑道:“可不能在這殺她,她還有大用處呢。”
孟晚脫口道:“宋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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