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鋪路

拍攝完沒多久,正卸着妝，奕銘經紀人便急匆匆地趕來，直接拉着奕銘去找節目組，半個多小時都沒回。

隔壁男團的主唱道：“我們再等會吧，說不定要補錄真心話大冒險呢。”

顧念秋本來晚上約了人，見奕銘被拉走，心知肯定是公司那邊得到消息，來找他麻煩的。

奕銘火得太快,現在簽他的公司是小公司，靠着他火了之後才慢慢做大，抓他就像抓着財神爺。

剛才舞臺上的幾個回答要是真播出來，公司那頭非氣瘋了不可。

顧念秋不太放心,又等了十多分鐘,沒忍住給奕銘打電話。

正等那頭的人接，卻見奕銘和他經紀人郭彤一起走出來，後面跟着總策劃，幾人還在聊什麽。

郭彤臉色不大好，頻頻地轉頭去看自家藝人,總策劃是個笑臉菩薩，神态樂呵呵的，好聲好氣地勸着郭彤，剩下奕銘走在他們身邊,半天也沒開口說一句話。

不像在顧念秋身邊的時候,他收了笑,偶爾只點頭應聲，一張混血的臉看着深邃又捉摸不透，與粉絲心的高冷形象不差分毫，模樣很能吓唬住人。

顧念秋便挂了電話，那邊像是感覺到什麽，擡起頭來，正對上他的眼睛。

只一眼，奕銘便彎起嘴角，遠遠地朝他笑。

身邊兩人看過來的時候，他又很快收回目光，繼續不動聲色地點頭應聲。

顧念秋被他看笑了，心道原來這人在外頭就是披着狼皮的狐貍，也免了擔心，收起電話，直接叫車回家。

最後一晚，奕銘沒有回顧念秋這邊蹭住，綜藝一結束，直接搬行李去《無疆》的新拍攝地，走時連妝都沒來及得卸。

人走了之後，顧念秋家裏又清淨下來，四處靜悄悄的，開音響放歌也顯得空蕩蕩。顧念秋睡一覺醒來，枕邊沒人，他坐起身，迷迷糊糊地發了好一會呆，伸去摸自己後頸，那裏早已經什麽痕跡都沒剩了。

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

顧念秋自己去廚房做早餐，兩片烤吐司，一杯咖啡，兩個水煮蛋，滋味平平，能填飽肚子。他一邊吃一邊拿出，看見奕銘給他發了條微信：“吃早飯了嗎？”

發信時間早上五點半，估計只睡了個囫囵覺，就被何導拉起來拍戲。

顧念秋回道：“正在吃。”

想了想，他又多問了一句：“昨天那段有沒有被剪？你答得也太大膽了。”

本以為那邊應該在拍戲，沒想到馬上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沒幾秒奕銘回道：“沒有，我不讓剪。”

很快又跟一條：“我跟公司的約快到期了，他們這段時間都不想讨我嫌。”

再一條：“不過我家經紀人氣得夠嗆[呲牙/]，差點沒對我嚴刑拷打，問我到底是誰。”

顧念秋喝了口咖啡，看完他這一長串的消息：“回這麽快，戲拍完了？”

“正等戲呢，左捧劇本，右捧，想着你差不多該睡醒了。”

顧念秋看着，好像又回到了奕銘生病去醫院、跟他用聊天的時候。那會他剛剛動心，想和奕銘像普通朋友一樣，抛開民政局，私下慢慢交際，慢慢了解，再自然地發展關系，沒想到短短大半個月，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得差不多，連掏心窩的表白話也倒了個幹淨。

奕銘的那些話，換成別人，顧念秋大約會覺得誇大不實、巧言令色，簡直是古時候渣男坑騙良家婦女的教本。

但開口的是奕銘，過去幾天了，他還能清清楚楚地記得裏面每一個字。

一旦開始對人不對事，就說明半個身子已經陷進去，再難拔出來了。

顧念秋盯着聊天框沉思了一會，嘆了口氣，一口喝光杯子裏的咖啡，回道：“我去睡回籠覺。”

奕銘回他：“好好休息！還有，你昨天跟我說的還作準？[可憐/]”

“作準。”

顧念秋把丢進包裏，沒有去睡回籠覺，而是換衣服去了公司。

總經理會議室，能容納五十幾人的大會議室，此時稀稀疏疏只坐了五個人，梁成、顧念秋和莊曉，還有兩個公司的主管，分坐兩端。

快兩個小時了，兩個主管坐得腰疼，會議議題還沒得出結論。

顧念秋兀自喝着茶，看梁成氣得臉發紅，瞪着他道：“你說說，這個劇本到底哪裏不好？資本足，大制作，以後是要走國際路線的，比《無疆》也沒差！你就非得去演個小作坊的電影？那導演我連名字都沒聽過！”

顧念秋道：“《無疆》我本來也不想演的，你梁大老板逼上梁山，硬摁着我演了。”

梁成一拍桌子，眼看就要發作，莊曉忙按住人，道：“梁總別氣別氣，念秋的意思我清楚，他這麽多年一直演同類型的alpha角色，人設固化，觀衆也審美疲勞，路子越走越窄，就是個惡性循環。接點別的角色，說不定還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梁成喝光了杯子裏的冷茶，塞給秘書，道：“好，你說的我都理解，但也不用選這種片子吧？別的不說，片酬20萬？一拍就是大半年？？公司現在剛剛上市，財報做出來怎麽看！”

顧念秋道：“當初我簽進來的時候，公司一共五個人，連名字都沒起好。我跟你簽的也是合夥人的合同，不是現在新人的賣身契，我自負大半盈虧，就為了演個喜歡的劇本，梁總你這樣就沒意思了。”

莊曉一聽這話頭不對，又忙拉住他的袖子：“說什麽呢？工作室挂在公司名下，跟公司是一體的。而且公司上市不久，梁總壓力大，平時都睡不上幾個好覺，哎，互相理解，互相理解嘛。”

梁成的臉色也冷了下來：“聽你這話，是覺得跟我搭夥賺錢沒意思了，再過段時間合同到期，準備甩走人了？”

莊曉道：“嗐，怎麽會！你們合作這麽多年，是業內有名的黃金搭檔，顧念秋說氣話呢。”

梁成看顧念秋，顧念秋卻沒說話。

會議室裏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氣氛跌到了冰點。

梁成和顧念秋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他們本是一個學校畢業的同專業同班同學，情誼深厚，一個開公司做後臺，一個出道做前臺，八年來都合作愉快，直到公司上市，再加上顧念秋身體不好，請了半年病假，矛盾便漸漸累上來了。

顧念秋不答話，像是要默認梁成的指責，真有散夥的想法。這回連莊曉都和不動稀泥了，驚訝地轉頭看着老友，搞不懂他什麽意思。

梁成被不上不下的架在那裏，心的火氣越來越盛。

沉默了幾十秒，莊曉眼看要出大事，正要開口轉移話題，卻見顧念秋放下茶杯，居然先低頭認錯了：“成哥，我剛瞎說的，你別往心裏去。”

莊曉：……這又是要唱哪一出？

梁成本也覺得話說太絕，又拉不下臉來，見顧念秋給了臺階，便重重哼了一聲，讓秘書倒茶。

顧念秋道：“曉說得對，我挑的這個劇本太過了些。要不這樣，成哥，我們各退一步，我演你看的本子，但是不演這個alpha角色，我演主角。”

梁成愣住：“你說什麽？？”

“演主角。我跟導演熟，跟制片人也熟，明天我請他們吃飯聊聊。”

莊曉猛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往後一靠，閉嘴不說話了。

梁成道：“……你怎麽想的，主角是個ega！你看過劇本了沒啊？”

顧念秋道：“我知道，我不僅想演主角，還想發個公告，作為這次我們各退一步的條件。”

梁成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旁邊裝死的莊曉，這熟悉的仗勢讓他右眼皮開始一突一突的跳，心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顧念秋，你他媽該不會談戀愛了，想要公布戀情，所以今天來這兒诓我呢？”

莊曉在心裏呵呵兩聲，心道還早着呢。

果然，他聽見顧念秋道：“我想發通告，公布我分化成了ega，這周就去派出所修改檔案性別。”

“砰”地一聲，梁成沒接穩茶杯，他最心愛的、價值5萬的寶貝杯子被摔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