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孩子沒了

黑玺不徐不疾地看了看附近的環境,絲毫不為所動。這個禁地彌漫着氣息的确讓他不舒服,他從一開始就對這裏沒有多少好印象。

然而,他不喜歡這裏,不意味着他會害怕禁地。他遭遇過的險境無數,兇險致命的數不勝數,何時有過半分的懼怕。縱是此處所謂的禁地是龍潭虎穴,黑玺照樣敢闖一闖。

黑玺神色如常,語調平淡:“所以,我已經進入了禁地的範圍?”

“當然。”藥醫說着,不免有些得意,他擡手指了指頭頂上方,“不僅僅是這裏,包括整個碧波湖在內,均屬于禁地的外圍,這兒只不過是距離禁地更近一些罷了。”

上方的生活區域或多或少也會受到禁地的影響。這麽多年來,一代代的妖怪在此生息繁衍,他們的後代早已适應了此地的環境,習慣了禁地的環境。

自幼生活在碧波湖的妖怪,他們有了藥醫提供的藥物輔助,只要他們不是直接走到禁地內部,他們均能夠平安的返回。

相對而言,外來妖怪的處境會艱難些許,他們對禁地的适應度更低。

當然,這個問題不是完全不能解決,步驟稍微麻煩一點兒而已。但是,藥醫對大黑蛟的不待見,決定了他不會幫助大黑蛟。

“你不屬于這裏,碧波湖不歡迎蛟族。”藥醫說道。

聞言,黑玺冷哼一聲,對藥醫的話不以為然。這裏原是灰蛟的領地,哪來什麽歡迎不歡迎蛟族的鬼話,差別在于灰蛟在這兒時,更加的強勢,而黑玺中途受了傷,藥醫認為他好欺負罷了。

若不是黑玺此前遭遇意外,重傷在身,他以尋常的狀态,以他原本的修行到達碧波湖,順理成章的掌控碧波湖,怎麽會有妖怪膽敢沖他叫嚣。

蛟擱了淺灘,他眼皮底下這些個亂七八糟的小妖怪蹦達不休。

藥醫口口聲聲說碧波湖不歡迎蛟族,他會針對外人,黑玺不感到奇怪。

可是為什麽,其他妖怪完好無損的離開了,藥醫并未傷害他們,唯獨荷青被留在了這裏?因為荷青不吃驅寒的藥物,藥醫也就此不待見荷青?

藥醫瞬間看懂了大黑蛟的眼神,他遺憾地搖了搖頭:“荷青生活在碧波湖幾百年了。他在這裏生長、化形,也算是與碧波湖有緣,哪怕他來歷不明,卻也不曾傷及碧波湖的安危。他本應好好的在這兒平穩一生,可惜……”

他說到這兒頓了頓,若有所思地打量大黑蛟和荷青:“誰讓他懷了你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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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波湖不能接受大黑蛟的存在,大黑蛟的孩子肯定也不能留下,懷有大黑蛟子嗣的荷青唯有與大黑蛟一道,永遠困在禁地的黑暗深處。

自荷青跟随大黑蛟邁入道路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注定了再也出不去。這是荷青的命,他命不好。

聽得藥醫給出的理由,荷青驚愕地睜大了雙眼,他難以置信地看着藥醫。他沒有料到藥醫居然不許他再留在碧波湖,更不許他的孩子留在碧波湖。

藥醫這一路皆在撒謊,他心知自己的舉動騙不了大黑蛟。不管他采取何種計謀都容易被對方揭穿,索性,他不費心思隐瞞,随大黑蛟怎麽處置。

他知道,以蛟族的驕傲,大黑蛟不會在意一個不起眼的小妖怪。藥醫正是利用了這一點,他雖是一個無法戰勝大黑蛟的妖怪,可他能夠将大黑蛟帶往禁地,一個足以戰勝大黑蛟的地方。

即使到了這一刻,藥醫同樣深信不疑,大黑蛟從未把他放在眼裏,也未将禁地放在眼裏。

随後,藥醫徐徐地道出了此前閉口不談的真話,這些話宛如晴天霹靂。

藥醫面向大黑蛟,說道:“看在你們再也出不去了的份上,我不妨告訴你們。你的血液已被藥物侵蝕,我最開始使用的止血藥,和後來交給荷青的療傷藥粉,對你的蛟族血脈都有強烈的刺激作用。你的傷不但好不了,還會持續惡化,日子越久,你的情緒越不穩定,直至最後發狂喪失自我,殺死自己和身邊的其他人。”

而這會兒,大黑蛟身邊的人,只剩下了荷青。

荷青心一緊,震驚地看着藥醫,他尚未來得及詢問藥醫為何怎麽做,就聽到了藥醫冷冰冰的話語。

“你不用擔心他,你的情況比他好不了多少。很遺憾,你期待的孩子沒了。我改了方子的幾喂藥,孕期服用傷害極大。你的孩子不會出生,你的身體以後多半也無法再孕育。”

從今往後的日子,荷青和大黑蛟就只能在這禁地的黑暗中,絕望的等死,等到大黑蛟殺死他們彼此的那一天。

藥醫話音剛落,荷青頃刻間感應到了大黑蛟的暴怒。大黑蛟遠比對付大野豬時憤怒,壓抑不住的蛟族血脈狂暴,數以萬倍的爆發,使得大黑蛟的情緒瀕臨失控。

荷青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就在藥醫告訴他補身體的方子有問題,他的孩子沒了,他也不能再孕育後代的那一刻,荷青當即紅了眼眶。若不是大黑蛟的暴怒來得猝不及防,荷青興許已然哭出聲了。

黑玺毫不猶豫地襲向藥醫,大有将藥醫撕成碎片的架勢,剎那間,他胸中的怒意滔天。

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穿透了藥醫的身體,可結果相當出人意料,黑玺竟然未能對藥醫造成傷害。眼前的藥醫如同一個虛假的幻象,黑玺觸碰不到他。

這般景象令黑玺怒火攻心,他不斷的攻擊藥醫,未能有任何的作用使得他愈發的生氣。黑玺感到自己渾身的血液在翻騰,眼前一片猩紅,他的體溫急速攀升,身體燙得快要炸裂了。

就在這時,黑玺衣兜的荷葉被擠碎,冰涼的露水滲透了黑袍,流淌過黑玺滾燙的皮膚。突如其來的涼意,令黑玺動作一滞,随即冷靜了幾分。

黑玺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劇烈起伏的情緒,黑眸翻滾着嗜血的寒光:“待我出去,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你不是特殊的,你也不是這裏最厲害的,禁地內曾經埋葬了一條龍。”藥醫擡手指了指前方,“憑你一條尚未化龍的蛟,還受傷了,居然妄想逃出禁地?別白費力氣了。”

黑玺盯着藥醫,并未說話,他從未懷疑自己走不出的禁地束縛。他遲早會出去,遲早會讓這個叫嚣的妖怪付出沉重的代價。

就在藥醫轉過身即将離去之際,黑玺淡淡地說道:“那種明明沒本事,還特別自以為是,使用下三濫手段對付別人的家夥,真讓人看不順眼。”

這條路通往禁地,藥醫守着碧波湖絕對有他自己的計劃,與禁地的存在息息相關。哪怕黑玺一時半會沒找到辦法離開,他也不會讓這個人在他眼前得意的溜達。

黑玺一下子化為原形,蛟族的身軀非常龐大,眼前的道路根本容不下巨大的黑蛟,黑玺抓起荷青,手指微微合攏,将他護在其中避免受傷。

荷青蜷在大黑蛟的爪子裏,抱住大黑蛟的手指,他仍在發懵,渾渾噩噩的尋不回思緒。

轟的一聲,大黑蛟用力的撞向石牆,整條道路都在戰抖。

“你以為這麽就能出去?一旦進入禁地附近,尋不到正确的方向,就算上天入地你也出不去。哪怕你成了龍,具備騰雲駕霧的本事,依舊逃不掉。”藥醫說道。

黑玺嗤之以鼻,他沒說要這麽出去,他只是讨厭看見藥醫這樣的人再出現他的面前。他要破壞道路,阻隔雙方的通行。

大黑蛟猛地一甩尾巴,砸得石牆接二連三的坍塌。弄塌道路只是第一步,不是大黑蛟的最終目的。

藥醫愣了片瞬,終于明白大黑蛟在做什麽。

大黑蛟憑借感應,尋得另一條陰冷的道路,他要将兩條路徹底打通,利用那邊的寒意摧毀這邊的道路。

奈何藥醫阻止不了大黑蛟。大黑蛟的體型巨大且力大無比,蛟族蠻不講理起來壓根沒有人能夠制止,加之這還是一條藥物侵蝕了血液的發狂黑蛟。

很快,一股徹骨的寒意灌入道路,肉眼可見的白色冰霜迅速蔓延。

冷到了極致的空氣逼得人呼吸不順,四周陰風陣陣,仿若鬼哭狼嚎,道路的牆面凍結了。

荷青被冷氣一沖,縮在大黑蛟的爪子裏忍不住哆嗦。陰冷的氣息早就不是之前的強度,實在是太冷了。荷青不敢想象,他們如果沒有替換道路,一直走在那樣的地方,将會面臨怎麽樣的恐怖後果。

也許,他們會受不了寒冷不得不返回,也許,他們就此凍得走不動停滞在半途。

鋪天蓋地的寒意過後,荷青頓覺暖意,大黑蛟的掌心好似有一團火,烤的四周暖乎乎的。荷青抱住大黑蛟的手指,蹭了蹭粗燥厚實的蛟族皮膚,鼻子頓時酸了。

荷青感應到了大黑蛟的怒火,也感應到了大黑蛟的疼痛。大黑蛟的傷口再度裂開,他撞擊的石牆染上了血跡。

道路坍塌,藥醫也在後退,這股寒意不僅導致通道凍結,它還順着道路蔓延,過不了多久,這邊的道路就會和之前的道路一樣。

起初大黑蛟打穿牆面的位置就已經很冷,而他們此刻所在地點的這種冷足以讓人瞬間窒息,尋常的藥丹根本抵抗不了。

荷青頭暈乎乎的,心裏堵得慌,他不懂自己該考慮什麽,該難過什麽,又該如何是好。藥醫坦言,給大黑蛟的藥物有問題,大黑蛟的心情會越來越暴躁,最終失控。

眼下,藥醫早已不見蹤影,大黑蛟瘋狂撞擊石壁的舉動卻未曾停止。

他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大黑蛟時,大黑蛟也是處于發狂兇狠的狀态。那會兒,大黑蛟咬了他,喝了他的血,随後平靜。

荷青伸出手,在自己手心割了一條口子。

鮮血眨眼湧出,滴答滴答的,一滴滴的滴落在大黑蛟的掌心,一片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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