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冥府之主(二十三)

“發生了什麽?天怎麽又突然變得這麽黑?”

一只新鬼皺着眉頭和對面穿着甲胄的鬼怪周旋着, 他手邊夾着個渾身是血、氣息微弱的特殊事務調查局成員。

新鬼上竄下跳,見着披甲鬼怪手頭握着的開刃的兵器劃出的鋒利銀光一縮脖子,頭皮一陣發麻。

“我為什麽要救人啊!”他吐槽說:“你們怕我們還想滅殺盡我們,要不是……”

但在這種危機情況下, 就算新鬼嘴皮子溜得歡快, 他也沒放棄一只手戳戳戳的嘗試救助調查局成員。

可就在這時候, 一陣陰風突然襲來, 吹得新鬼東倒西歪。他剛剛勉強站穩,餘光就看見一柄開刃的兵器朝自己脖子斬了過來!

那披甲鬼怪全身上下裹在這陣陰風中,身形登時像吹漲的氣球一樣暴增數倍,揮舞兵器的動作也不再僵直麻木。

它的實力在強大的陰風的加持下猛地拔高數倍, 新鬼本來好歹能艱難堅持一下, 可在實力暴增的披甲鬼怪用力揮擊之下,新鬼……避無可避!

“艹!”新鬼盡力躲避脖子還是被劈出一道大口, 他臉色極差地感受着身體裏的陰氣被強行拉扯出去一部分, 新鬼感應到陰氣溢散的方向有一個黑暗、可怖的存在死死盤踞在那裏……

有大東西在吸收他的陰氣,試圖變得強壯起來。

這種黑暗的氣勢攝得新鬼恐慌下忘了動彈,他眼睜睜看着披甲鬼怪不為所動地劈下第二刀——

“喂,讓開!”随着一聲清亮的念咒聲響, 穿着道袍的天師飛起一張道符狠打在披甲鬼身上,一舉将一鬼一人都給救了下來!

“喂, 天師……”

新鬼剛要說什麽, 這個天師就堅定說:“被協會蠱惑肆意捕殺你們、是我們的過錯, 我會接受該有的懲罰。不過現在這個時候, 還請不計前嫌,并肩作戰——”

說話間,披甲鬼怪見自己的一擊落空,很快又試探着朝被新鬼夾着的調查局的人員襲擊過去。

調查局的人又不比鬼怪一樣耐揍,要是披甲鬼的這一擊落實……調查局的人絕對身首分離、血濺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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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是在場的鬼怪還是人類都感覺得到刀鋒上蘊含的強烈氣機——那根本不是他們随便抗衡得住的。

“咳,咳…”調查局的人困難地就要翻起身,“放開我,走!”

他身為普通人,怎麽可能會沒有厭惡、懼怕過鬼怪和天師的存在呢?調查局的人也知道比起自己,他們更有和披甲鬼怪一己之力對抗的可能!

但在這時候,調查局的人紅着眼寧可犧牲自己也要讓天師和鬼怪離開。

眼前的鬼怪、天師的做法颠覆了普通人對他們的固有印象,也讓調查局的人将他們當成同伴一樣的存在。

“啧,格老子的!”新鬼憤憤不平,“我好不容易救下你,現在叫我看着你去死?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他毫不猶豫朝向刀鋒,語氣狂躁說:“喂,道士,要合作就趕緊的!”

在同時,虛弱的調查局的人也抓緊了手裏還剩子彈的銀白槍支,這東西雖然不能造成太大的傷害,但也足夠幹擾披甲鬼怪,留給新鬼和天師更多時間。

相同的事情發生在各處,曾經仇恨、敵視彼此的存在聚集到了一起,他們竟真的短暫抗衡住了被鬼王陰氣增幅加強的士兵鬼魂們!

“咳,咳咳!”

天師協會總部少有人知的地下室中傳來了低沉的重咳聲,昏黃的燭火在室內搖曳着,照亮了黑暗的房間,也讓室內的人臉顯現出來——

重咳聲竟來自被洛執風擰斷脖子的胡澤!他此刻整個人就像一個單薄的紙人,臉色青白而陰森,他的脖子、手臂和身體上都帶着密密麻麻粗糙的黑色縫線,仔細看去這具人形的皮囊居然像是由小女孩粗心縫補起來的鬼娃娃。

胡澤聲音粗啞難聽,臉上密布的縫線随着他表情的動作而晃動,給人種支離破碎的驚懼感!

他氣急敗壞着:“該死、該死,還說他們的領頭厲鬼一定可以絕地反擊,拖住洛執風那厮—……結果讓他跑過來壞了我們的策劃,果然是一群靠不住的蠢貨!”

這已經是洛執風第二次破壞解封鬼王的計劃了。

第一次是申之遙,第二次是江明月,失去了這兩個最合适的母體,鬼王就不可能在解封以後立刻回歸巅峰,這可算是壞了胡澤的大計。

他更是沒忘了洛執風擰斷他脖子的疼痛,這該死的大鬼害得自己丢了一條命,只能靠着這種鬼娃娃的方式茍延殘喘!

新仇舊恨疊加起來,胡澤恨洛執風恨得牙癢癢,恨不得立刻驅動鬼王去吞吃撕咬了這只大鬼。

“餓……餓。”

胡澤借助自己和鬼王之間的聯系,眼睛眨也不眨地窺視着洛執風他們那邊發生的事情。

寧成禮的身體懸空,像是一具容器被陰氣輕飄飄托住,黑色的眼睛裏被恍若枝桠交錯縱橫的陰氣盤踞,呈現出空洞、可怖的模樣。

可他似乎并沒有自己的意識,真正驅動着這具軀殼的是他身後凝聚成的大片虛影!

奚笑笑長大了嘴看着這只可怖的鬼怪,它的身體大得仿佛遮蔽了天日,在由陰氣組建的龐大陰冷身體上,一雙血紅的豎瞳像是亮起的大紅燈籠一樣慢慢張開,其中充滿着暴戾、傲慢的意味!

奚笑笑被血紅豎瞳盯得頭皮發麻,根本無法行這樣的鬼怪身上看出一分搭檔寧成禮的影子,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想要逃離的**。

鬼王早于原先的世界線降臨,這時奚笑笑根本沒有那麽多應對鬼怪的經驗,此刻直面鬼王連上前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她根本還沒有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天師!

寧成禮的軀殼在虛影的操縱下慢慢往前走去,鬼王徑直地走到奚笑笑面前,空洞的一雙眼睛看得奚笑笑頭皮炸起!

“笑笑。”鬼王刻意的模仿着寧成禮平常的語調,可惜畫虎不成反類犬,語調古怪、破碎,不像是溫情脈脈,倒像是要立刻切斷奚笑笑的喉管。

他伸出了一只手抓向奚笑笑的心口——

奚笑笑駭得瘋狂眨眼,居然有向洛執風求救的意思。

鬼王一抓、再一抓,可他抓到的只是一團空氣,他猙獰着臉色暴跳如雷:“沒有?沒有!”

他一下靠近奚笑笑的臉,神色癫狂逼問:“生死鏡呢?生死鏡呢?!”

奚笑笑狼狽摔倒下去,她眼睛裏倒映出鬼王的樣子。這時候她無比确定,寧成禮和鬼王并不是完全一樣的!

洛執風也發現了,他挂着淺淺的微笑看着鬼王和寧成禮。鬼王和寧成禮并不完全是一個人,而更像是互為半身的共生體,他們的靈魂并不完全一樣。

這也就代表着寧成禮、鬼王兩個中的一個勢必會吞噬掉另一個,才能成為完整的存在。

本來的世界線中“寧成禮”主動放棄在天師協會的地位,成為了統禦萬鬼的鬼王……是不是說明奚笑笑真正認識的寧成禮最終被吞噬成為了鬼王的一部分?

想到這裏,洛執風的指尖虛點過奚笑笑,一縷陰氣掀起微風防止了奚笑笑磕在尖銳的石子上。

這個世界原本的世界線中女主擁有了幸福的HE結局,但她的心智在天師協會步步教導下逐漸扭曲,她真正喜歡的人被鬼怪吞噬取代,留下的或許只有鬼怪的虛情假意——

真不知道奚笑笑是最後的贏家,還是最大的輸家?

在鬼王發瘋的這一刻,遠在協會本部的胡澤也“聽”到了鬼王的心音,聽到了他此時的情緒。

——“餓餓餓餓!!”

胡澤一驚,氣得當即将身邊可以碰到的東西全部給砸了,他這樣粗暴的做法驚吓到了身邊別的協會高層,高層們就看着胡澤抓狂的叫罵:

“該死、該死,這個鬼王是殘缺的!它現在非常饑餓、虛弱,所做的一切都是憑借本能完成的……它缺少足夠的養料,它不完整!”

“生死鏡呢?誰來告訴我本該在我的徒弟奚笑笑身體裏的生死鏡、去了哪裏?”胡澤憤怒得已經快敵我不分,他甚至環顧着周圍的協會高層,疑心是他們拿了生死鏡,“是不是你、你或者是你拿走了生死鏡,啊?”

協會高層惱怒又面面相觑——

“誰拿了生死鏡?”

“沒人動過!這玩意兒根本不是常力可以取出來的!”

洛執風神色微動,也不知道是被他察覺了什麽,協會的高層一個個看過去,發現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空間欲要落到自己等人身上。洛執風朝着他們的手心裏正在把玩着什麽,這熟悉的記錄在天師古籍傳承裏的鏡子模樣……

生死鏡!

高層們費盡心思也沒能夠取出的生死鏡,居然落到了和他們做對的洛執風身上!

胡澤的面龐徹底扭曲,他眼部充血依靠與鬼王的聯系朝鬼王嘶吼:“餓了就吃,吃掉所有的東西去壯大自己!”

“鬼怪、普通人……把阻止你來到陽世的人全部殺死、吞噬!”

在洛執風一次又一次的“玩弄”下,胡澤只有一個念頭——弄死所有和他做對的人。

鬼王聽到胡澤的聲音後,把沒有了生死鏡的奚笑笑扔下,左右環視着試圖從自己操縱的鬼兵們那裏汲取大量飽腹的食糧。

但屬于鬼王的陰氣收回的時候,帶回來的僅有零星一點兒養料,這麽少的份量的食糧不僅沒有滿足鬼王的進食**,還刺激得他更加饑餓、發狂!

一幕幕場景随着陰氣的擴散送到鬼王、胡澤的眼前時,胡澤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樣意外的狀況。

本該冰火不容的鬼怪、天師和政.府成員紛紛聯手,一同抵抗鬼兵的侵襲!

他們竟然真的做到了……暫時無人死亡,鬼王的陰氣自然也就帶不回大量的養料!

胡澤氣得直接吐出一口血來!他沒想到那些标記了死亡的天師居然倒戈向了鬼怪,叛徒、殺——

他當即就對身邊的協會高層嘶吼:“殺了他們,那些叛徒……”

協會高層等着胡澤把話說清楚,但忽然他們看着胡澤,就齊齊驚惶失措的後退了一步。

“你們幹什麽……”胡澤眨眼,話音還未落下他就感覺到了身體的異狀。

鬼王在他腦海裏嘈雜的喊叫着:“餓餓餓……吃、殺!”這聲音越逼越近,胡澤的眼前出現了大量聚集的屬于鬼王的陰氣,它們流竄着從胡澤的每一個毛孔強行鑽入……

“吃吃吃!”

鬼王發出了喪失理智的叫聲,胡澤聽見了他張嘴咀嚼的聲音,這聲音真是聒噪,太吵了。

就在他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的時候,胡澤呆呆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強烈的絞痛感從全身各處傳來,連帶着還有陰氣肆虐的“咀嚼聲”!

胡澤這時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鬼王沒有母體提供養料,更沒有從鬼兵那裏獲取到足夠的糧食。自己向鬼王下達了讓他吞噬所有阻礙自己降臨的家夥的命令……

于是鬼王将目标瞄準了胡澤自己。

他這個解封鬼王、和鬼王建立了一定聯系的天師也在阻礙鬼王的範疇裏!

所以,胡澤愣愣看着自己全身飙出大量污濁惡臭的鮮血,他的靈魂迅速被鬼王的奴役給撕咬着……

在萬分不甘當中,胡澤死不瞑目的屍體炸開,然後像是被無數小蟲吞噬着肉眼可見的徹底消亡。

——胡澤籌劃萬千,最後竟死在了他自己的命令下。多可笑!

目睹真胡澤突然爆體死亡,連靈魂都沒有剩下一點的天師協會目光呆滞。他們意識到他們已經失去了對鬼王的掌控權,事情失控了。

“嗝,呸!”鬼王吞吃了胡澤醜惡的靈魂,飽腹的同時也表現出了對胡澤的嫌棄。這個人類是怎麽回事?又臭又碎,簡直好比陰溝裏的髒老鼠。

在吃到了差不多的食物以後,鬼王終于自覺有了抗敵的能力。

寧成禮的身體随着他提線木偶般的操控冷寂地看向洛執風。鬼王警惕又貪婪、渴求地凝視着這個纖瘦的少年。

洛執風将略長的頭發微微束起,面具将半邊臉頰遮住,只顯出一只略帶笑意的幽深眼眸,還有上揚的唇角。

他慢慢地捋了一下袖子,露出一截透白、纖弱的手臂,看着似乎一折就斷,卻讓鬼王內心警鈴大作!

陰氣反饋的結果告訴鬼王眼前這個他俯視着的少年就是那些抵抗他的人類、鬼怪的領導者。

但各方面的觀察告訴鬼王,洛執風是個後天形成的半鬼,而且非常、過分的年輕,對比起鬼王存活的年歲來說,洛執風該算個還在襁褓裏的嬰兒!

鬼王一方面知道洛執風是他統禦萬鬼、占領世界前進路上的最大阻礙,一方面又因為他的年齡糾結不已,這麽個半鬼有什麽能耐做到這種程度?

鬼王覺得洛執風的存在是個矛盾的集合體,又隐約覺得洛執風有點兒眼熟……

因為種種原因,洛執風和鬼王竟僵持了很長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裏陰氣鑄造凝重的氛圍、陰氣所到之處鳥雀發抖,天色昏暗,整個R市都被籠罩在一種死寂的氛圍裏。

但那些抵禦着鬼兵的人類和鬼怪絲毫不察,他們必須得聚精會神地抵抗,不然什麽時候小命丢掉都不知道!

他們團結,敵方的實力卻越發壯大,鬼王在源源不斷地供給鬼兵陰氣,讓他們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力量。

“好累……我不行了。”

“不行也得行!鬼王出世,你要想想不僅是我們在對抗鬼兵,還有更前方的人直面上了解封的鬼王!”

“我們如果不成為他/她最堅實的後盾,誰來守護他,守護我們?!”

“我們還沒死呢,沒死……就有力氣繼續幹!我能幹到世界盡頭!”

趕赴着抵抗鬼兵的人們和鬼怪在普通群衆不知道的情況下守衛着這個和睦的社會,他們眼神疲勞卻堅定,澄澈如同稚子一般。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只有一個念頭——

堅守,直到勝利!

軍方的屏幕前,一位白發蒼蒼但精神矍铄老人凝視着放映出來的一幕幕景象,他滄桑的眼眸裏猛地迸發出一道驚人的亮光,就像一把鋒利不改的刀。

這位政府的掌權者緩緩開口,語氣平和說:“告訴那位,和鬼怪的合作,我們應下了。”

老人喃喃自語、微笑着擡起手指指向天空:“嘗試一下,未嘗不可——冥府也到了重建的一天。”

邀請函在老人的手邊被點燃,像是一只黑色的蝴蝶被抛在了空中。

就在老人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一瞬間,國境內的每一寸土地的人們都聽見了冥冥之中響徹在靈魂當中的聲音。

有人心神震蕩,感覺身心都浸沒在溫暖的水中,生出種耳目一新重獲新生的感覺;有作惡多端的人眼皮子狂跳、一顆黑心肝仿佛随時都要炸裂開,感覺得到一種無形的束縛加諸在了自己身上。

這些只是最表層的反應,相關者有着更直觀的體會。

鬼兵們下意識停止攻擊,露出了戰栗、懼怕的神色,竟像是想要臨陣脫逃!

而每一個頑強抵抗的鬼怪、天師、普通人腦海裏都出現了一種仿佛從天際降臨的聲音——

它是和緩的,又是高高在上俯瞰整個世界的:“百餘年前,冥府陷落,衆神隕滅,衆鬼逃竄。而今有人-洛執風上達天聽,願重塑冥府、更替秩序,爾等可願冥府重建,監督、遵從新的秩序?”

“可。”鬼怪們擡起了頭,他們有的眼底有晶瑩閃過,像是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很久。他們仰視着,仿佛看見陽光重新披散到自己的靈魂上。

“我願。”調查局及其他普通人類放下了通訊的工具,堅定不移地開口。他們身上的軍裝雖然沾染上了血液,可金屬所制的軍章還烨烨生輝。他們挺直了腰板,宛如一顆顆挺拔的松樹,悄然等候着新的盛世的到來。

“我們……願意。”

天師們舒了一口氣,神色複雜又難明。良久之後他們行了一個流傳下來的禮節,笑容重新出現在了臉上。

一個個蒼老、青春、沙啞、清亮的聲音從人和鬼的口中說出。

他們的聲音裏夾雜着的堅定、自信、期望……彙聚成了一股無形的意念,将陷落的冥府神位重新喚回——

洛執風似有所感,他頂着鬼王警惕的眼神擡起了手臂,接住了從天而降的金芒。

頃刻間,奚笑笑看見一縷璀璨、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金芒融入了洛執風的手心。她晃眼已看完,覺得洛執風幽深的黑眸中有一絲金芒一閃而逝。

洛執風緩緩地揭下了面具,清俊的面龐展露無遺,有“金線”順着他的指尖淌入面具中,只短短幾秒內,就有鎏金的色彩在面具上流轉,像是皇冠上純色的黃金,仔細看去又會覺得那是帶着馥郁花香的金蜜。

奚笑笑眨巴了一下眼睛,她發現洛執風的身上多了一絲尊貴的韻味,這不像是金芒強加上來的,更好似——

本性釋放!

鬼王也在這轉瞬間變了臉色,他厭惡地緊鎖着眉頭,想到了很早之前囚禁他的破監牢。

但是不該,地府早就被衆鬼蜂擁着破壞直至陷落,鬼王才有解除封印出來潇灑肆意的機會。

怎麽會、又有新地府産生?!

鬼王為這個新變故心頭發慌,他立刻就準備帶着鬼兵暫時觀望一下,誰知道身上帶有地府臭氣的洛執風随手将面具向着鬼王的方向抛出!

面具飛過來的速度很慢,按理說鬼王可以輕而易舉的避開。

可實際上并不是這樣。

鬼王看着面具朝自己抛過來,臉色差得驚人,卻一動也沒動——

面具上金芒流動,無數肉眼看不到的金色絲線強行密密麻麻地捆束住了鬼王,讓他成了被拘禁住的困獸!

該死的瘋子,他竟然将一部分天道給予冥府之主的力量分出來鎮壓他!!

這樣的被壓制的情況讓鬼王回憶起了他被關押在冥府深處的過去記憶,他赤紅的瞳孔一下緊縮,呈現出一種暴怒狀态。

他這是想要強行脫困,事後……再算賬!

洛執風又怎麽會給他逃脫的機會?只見他再一次扔出了一面小鏡子。

小鏡子一落地就仿佛紮根在地裏似的,迅速恢複成了一人高大小的生死鏡。

生死鏡的鏡面直對着鬼王,在天道賜予的金芒的加持下它勢如破竹一般擊潰了鬼王的精神,強行讀取他過往的罪孽!

洛執風瞳孔中的金芒又一次出現,鬼王龐大的身軀在他的面前似乎也都失去了底氣。

他站立着,宛如一尊神明般念出生死鏡讀出的罪孽——

“生前嬌縱跋扈,殺人致血流成河……”

“……”

“死後不服看管,協同摧毀冥府……”

“放出鬼兵,意圖颠覆世界,違背世界的發展……”

洛執風一條條數落出來,鬼王的生平死後經歷被扒得清清楚楚,像是将他整只鬼被晾曬在了最暴烈的太陽下面。

鬼王神色難堪,卻不得不服從管教,他甚至連一絲叫罵都說不出口——

洛執風的每一句話都化作了實質的壓力擠壓在他身上,壓得他得魂體節節緊縮,将他的傲骨折斷,硬生生碾壓進塵土裏!

鬼王赤紅的瞳孔像在燒,他知道被生死鏡親自審判為罪大惡極的鬼怪會遭遇什麽,那可是足以讓一切靈魂湮滅的天譴!他無論如何也想逃走,可是他現而今和洛執風所擁有的力量……有天差之別!

冥府的主宰對鬼怪有着絕對的壓制力量,鬼王已經成了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他需要找到活命的辦法,不管多卑微的祈求,只要靈魂還在就有翻盤的機會——鬼王想,他的目光落在寧成禮空落落的軀殼上,眸光猛地一亮!

他嘶啞着聲音,心不甘情不願地喊着對洛執風的尊稱:“冥府的主宰,你不能讓我去接受天譴!這個人類……寧成禮的靈魂已經和我融為一體,我魂飛魄散,他也會是一樣的下場!”

鬼王死死盯着洛執風,他連求饒都帶着一種莫名的傲氣。

洛執風看着他這好笑的求饒樣子,動作停了一下,微微側臉:“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因為他的靈魂和我——”鬼王還沒說完,就猛地睜大了眼睛,寧成禮空洞的瞳孔也跟着一個緊縮。

奚笑笑…一直被鬼王視作無用之物的奚笑笑竟拿了一把平平無奇的醜陋小刀,親手剮傷了寧成禮。

她看上去比寧成禮自己還要痛苦一些,眼淚不停地掉着,可手上的動作依舊沒停。

随着寧成禮被小刀給刺傷,鬼王發現了一件可怖的事情,他和寧成禮已經融合了九成九的靈魂竟然在被逐漸分割!

奚笑笑含糊着恨恨說:“我要救我的搭檔!”

奚笑笑的突然暴起讓洛執風也有點驚訝,她不愧是被寵愛的女主,随随便便拿出的小刀就是可以分割靈魂的利器。

奚笑笑死死按住小刀,就算鬼王怎麽痛苦掙紮、咒罵還是試圖攻擊她都抓住不放。

她在這個時候,往往固執得厲害!

洛執風看着奚笑笑将鬼王和寧成禮的靈魂徹底分割開,讓他們變成了兩個不同的存在,他淺笑了一聲:“你該去死了。”

鬼王的靈魂立刻被生死鏡給拉扯着拖拽着進入一個特殊的空間。

鬼王的魂體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抓痕,還有像血一樣到處亂淌的陰氣。

鬼王在被拽入那一個特殊空間的最後一瞬的時候,看見洛執風當着他的面改變了一下容貌。

重新出現在鬼王面前的是屬于季陽的臉!鬼王驚駭着、恐懼着,終于清楚這個瘋子為什麽要傾盡這麽大的力量剿滅自己。

洛執風是鬼王.選定的給得力下屬使用的好皮囊。

可這具皮囊吞噬了鬼王下屬的魂體成為半鬼,更一舉成為了冥府的主宰!

鬼王不甘着,嘶吼着,所有的後悔都化成一句話:“悔……!!”

他後悔選中洛執風的身體,要不是招惹了這個煞星,他未必會落到這種地步!

“悔!”

鬼王的聲音越來越淡,這尖利的一聲叫成了他生命最後的回響!

奚笑笑啪的一聲掉了小刀,摸着重新掌控身體的寧成禮……的傷口小聲啜泣,一點兒看不出來剛才的瘋勁兒。

被奚笑笑救下的寧成禮看她的目光及其複雜,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一樣。

鬼王浮誅,無形的波動還是影響着周圍的所有存在。

他們不約而同地轉向洛執風的方向,內心湧動着激烈沸騰的情感,再高傲不羁的存在都低垂下頭顱,恭迎新任的王——

冥府之主。

這個稱謂除他之外,沒誰擔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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