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神筆之手（十二）

江景召在還沒有開啓直播的直播間裏和其他蹲守的觀衆交流，自從他沉迷上這個直播以後, 他就習慣了洛執風開關直播的随性風格, 百無聊賴的等待之際就又多出了一個新興趣——

守着空無一人的直播間和別的蹲守觀衆一起唠嗑。

江景召覺得和這些觀衆唠嗑太有意思了, 他們中的有一部分似乎堅信自己是從修仙、末世、廢土等世界來的, 不僅自主的填充了個完整的世界觀, 還扮演得完全符合那個背景下的人！

太有意思了好嗎！一點兒也不崩人設, 簡直是最敬業的coser了——

今天，他又發現一個畫風很不對的。

江景召吐槽：[你們發現沒有, 小小聲。我們直播間進來了個怪人。他居然問主播是不是個容貌甜美的妹子、妹子！

他說話的語調也奇奇怪怪的，就像個……機器人, 不是我說，這cos的就有點不太敬業了啊，高科技生産的機器人會連個簡單的男女都識別不了, 太垃圾了吧——]

咔擦！

看見江景召的嘲諷發言, 直播系統的身體滾燙, 就在剛才甚至冒出了一串電火花。

它的數據庫裏也連帶着出現了一連串的亂碼, 換作人類的表達方式那就是它正在破口大罵。

直播系統終于意識到自己被愚弄了！秦雪蘭是個人類女性, 她卑劣又自私，靈魂污濁得是最好的染料。

而正如它從直播間裏的觀衆口中套出來的話那樣，它綁定的宿主卻是一個男性……直到現在直播系統分心去看洛執風，才發現這個男性身上帶着一種叫它都警惕的危險感覺。

它氣急敗壞極了，在看到江景召的嘲諷發言後, 憤怒的火焰更是一竄三尺高, 差點兒燒壞了它自己的數據庫。

但直播系統偏偏沒辦法動這一個觀衆, 它擔心自己這麽做了是在打草驚蛇。

可直播系統也不是個坐以待斃的存在，它傲慢、高高在上慣了，從誕生開始就享受着來自于宿主的追捧和服從，它還從來沒有被這麽愚弄過。

洛執風的行為那就是狠狠打了它的臉，是直播系統絕對不能饒恕的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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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直播系統無法從直播間中汲取到一絲兒力量，顯而易見的，它處于絕對的弱勢！

直播系統的數據高速運行着，最後處于虛弱狀态的它将目标定在了斐洪文身上。

斐洪文已經是一枚棄子了，而直播系統要做的就是榨幹他所有的利用價值——這一個所謂的小世界主角根本就是它們培養出來的一條狗，直播系統出手剝奪掉斐洪文享受過的便利金手指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

借由斐洪文的金手指的補充，直播系統獲得了充沛的能量，終于感覺到勝券在握。

它要将冒犯了它的宿主、人斬殺——！

“啊切！”江景召惡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

深夜時分，洛執風像是已經入睡。直播系統無聲無息地來到了他的床邊，赤紅的電子眼中充滿了人性化的惡意。

球形的系統貪婪地打量着這具身軀、這具身軀裏存在着的靈魂，咕咚一聲咽了一口口水。

在力量充盈的情況下，直播系統終于發現了洛執風的靈魂對它的極強的吸引力。這就是一份誘人的佳肴，吞噬他、染黑他……簡直就是無法抗拒的一種誘惑！

下一秒，它毫不猶豫地俯沖上去，游離的附着在這副身體裏的郁時的靈魂根本沒有被直播系統放在眼裏。

它不加掩飾地展露出來了有點可愛的球形外表下的真面目，球形機體從中間裂開，藏匿在其中的是無數張長滿利齒的長嘴和密密擠挨在一起的眼球！

直播系統這種可怕的樣子竟和秦雪蘭有點相像，它本身并沒有實體，一串串數據堆積來的機械生物哪裏會有器官？

但它是個吞噬宿主靈魂的中轉器，這些長嘴、眼球正屬于被直播系統給陰了一把的以往宿主們。

他們這些陰暗的靈魂就連被同化後都在助纣為虐，幫着直播系統更好的吞吃後來的同類。

在直播系統對洛執風生出殺意的同時，長嘴流下口涎，眼球爆突，直勾勾盯着洛執風。

郁時的靈魂被吓得一個哆嗦，他看着對此似乎并不知情的洛執風，急得都快要哭出來了：“這個……這個鬼東西要吃掉我們了！！”

在面對着迎頭而來的惡意的時候，郁時就算知道這根本不是自己能夠應付的貨色，也顫抖着沒有往後挪一步。

他也更不願意将洛執風當做擋箭盤給推出去。

郁時小聲的帶着哭腔喃喃：“我不是會恩将圖報的人。它要殺就先殺我吧，這樣你還有逃走的機會……”

他注意到洛執風終于被自己給搖“醒了”，立刻扯着嗓子大吼一句：“跑——！”

郁時自己則來不及跑了，他眼睜睜看着無數可怖的利齒朝自己咬來，掙紮着無望的閉上了眼睛。

只可惜……他還沒有好好享受過一切改變過後的生活。

然後，郁時就聽見一個帶笑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你哭什麽？”

剎時間，拂過郁時的臉頰的狂躁的風停止了，他看見直播系統一口咬在了洛執風的靈魂上，這重重的一下是個正常人就挨不住。

但受傷的卻不是洛執風，郁時眼見着洛執風身周似有微光閃爍，映入他的瞳心。微光閃過以後，球形的直播系統尖利的叫了一聲，竟是狼狽的倒飛了出去！

郁時敏銳地發現直播系統的球形身體上多了很多坑坑窪窪的痕跡，時不時有黑色的氣體往外溢散，就像是……被洛執風的靈魂給灼傷了一樣。

反觀洛執風？他好端端的站在那裏，随意地輕彈了一下衣物，就好像在把衣服上的灰塵拂下去。

郁時莫名感覺到洛執風這不是在彈灰塵，而是在嫌棄系統碰到了他！

直播系統就是那個被掃出去的垃圾。

“你、我……”郁時目瞪口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直播系統在碰上洛執風的一瞬間，就發現他的靈魂不是那麽好吞噬的，它也絕不可能像是奴役其它宿主那樣用電擊對付他。

可在真正被灼傷以後，直播系統還是出離的憤怒。更別說此時洛執風擡眼看向它，像是看個耍戲的猴兒似的評價說：“我以為在離開這個小世界之前，你都不會發現我是冒名頂替的宿主。”

他勾起唇角：“畢竟……腦子是個好東西，可你沒有。”

洛執風這話可是真正戳中了直播系統的死角，它以為自己縱觀全局、無所不能，可到頭來居然在最開始的關卡就出了大差錯。

要不是這一個洛執風，小世界的主角斐洪文會這麽快失去價值，它會這麽快就不得不收割掉這個實驗場的金手指嗎？

它本來可以完美完成任務的……

洛執風破壞了它的大計，現在竟還在站在它的面前嘲諷它！

更讓直播系統焦躁不安的是，就算知道洛執風是個冒牌宿主，它也沒獲得任何和洛執風身份相關的線索。他就好像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樣，讓直播系統體會到了久違的哪裏失控了的感覺。

它有種不詳的預感，要是不讓洛執風當場死去，有什麽會徹底失控！

直播系統在這多方位的思考下，決定不惜一切代價鏟除洛執風。它的雙目滴溜溜轉着，老鼠樣散發着陰冷的紅光。

洛執風的靈魂牢不可破，它暫且沒辦法下嘴，可要是他的弱點被自己抓了個正着呢？在觸及到他們的弱點的時候，再堅強的屏障都會破開一個小口。

直播系統思考着，目光轉向了郁時的靈魂。

就在郁時木愣愣看着這一切的時候，突然就禍從天降，直播系統轉移了打擊的目标，想要将他一舉擒獲。

洛執風屹然不動的樣子似乎都有一瞬的動搖，直播系統分神将這狀态記錄在數據裏，越發相信自己推算的弱點是正确的。

它動不了洛執風，還動不了一個郁時嗎？！

郁時：？？？

它用盡全力的擊打向郁時，這一下要是落實，靈魂不消亡也得殘損，到時候郁時可能癡傻，也可能徹底回不到自己的身體裏。

洛執風擡起了手，想要幫郁時一把。

直播系統眼也不眨，徑直攻擊過去，這攻擊到了最後，卻是一分為二——它根本就是打的聲東擊西的主意，要趁洛執風慌亂補救、靈魂露出破綻的時機一下擊潰他！

[抹殺——宿主！]

它要将這個污點徹底碾死在這裏！

狂風吹過，掀起洛執風額前的發絲，也讓他被遮掩着的雙眸恰巧與直播系統撞上了。

在這雙黑色的眼眸中攜帶着的不是對郁時的關切，不是來不及反應的失措和慌亂，只有一絲不太明顯的嘲諷。

直播系統聽見洛執風啓唇說：“這是我的最後一次直播。直播……”

“毀滅一個系統。”輕巧的語調落地，直播系統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直播間打開了。

一條條的彈幕早就刷了起來，顯示出觀衆們的茫然。

[？]

[？？]

直播系統卡了一口氣，緊随着它又覺得荒謬可笑至極。

毀滅系統？你想要毀滅系統？

也不看看……現在掌控權在誰手上！誰才是決定生死的那一個……那……

一個。

直播系統忽然感覺到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緊迫窒息感，它的數據傳遞過來了再清晰不過的圖像。洛執風伸手，将它一整個球體攥入了手心。

那明明是一只再普通不過的手，直播系統的數據這麽反饋給它。可就是這麽一只修長白皙的手，讓它徹底被禁锢住了！

他是什麽做到的？

直播系統無法理解、不想理解。但它也不得不理解到洛執風做了什麽……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被洛執風給催動着，從直播系統身體裏的“五髒六腑”探出了頭來，它們就像無數條細長的樹根，用霸道、摧毀性的方式榨取着系統的身軀，讓它的核心都被侵入，完全敞露了出來！

直播系統終于流露出了一絲恐慌，它感覺它的一切都掌握在了洛執風的手中。

它也終于意識到了洛執風動搖的涵義，他哪兒是怕了？分明是見着一只螞蟻想要殺死大象，不經意間流露出來了一點兒驚訝而已。

就像看見了什麽驚奇的笑話。

江景召看見打開的直播間中映出的直播系統的尊容，直接說：[這是什麽東西，好醜！]

直播系統被完全禁锢住了，看不見彈幕，但它記住了直播間被打開了，于是将這些觀衆當成最後的救命稻草。

它一個直播系統，是可以間接通過觀衆們的惡念壯大起來的。

只可惜這些惡念距離太遠、傳得過來的只有一絲兒……可就這麽點兒叫它平時嫌棄的惡念，倒成了直播系統心心念念的最後一種自救方法。

它登時鼓足了一口氣，挑撥離間：

[主播欺騙了你們！他是個男的，直播間卻加了女性标簽！]

[他現在的樣子都是欺騙你們的……]

……

直播系統搜刮盡了所有惹人厭的語句，往死裏黑洛執風。

只要留駐時間最長的那批觀衆生出了惡意，它的目的就達到了。

直播系統期盼着、慌亂着，它根本注意不到外邊發生了什麽，僅能無望的盼着。

它挑撥離間的話似乎真有了效果，系統發現洛執風禁锢它的手松開了一點？

但它沒有感覺到任何惡意彙入？

——在逃脫面前，這些小小的問題沒有被直播系統放在眼裏。

它迫不及待往外看去，正巧看見江景召放出在外邊兒的嘲諷。

江景召的毒舌總用在最對的時候，就像不久前才嘲諷了直播系統這個機械生物的基本素養。也就好比現在……

他嘲諷的對象不是直播系統想着的洛執風，而是系統這個醜八怪！

[這小嘴叭叭叭的，這麽醜還好意思來說別人壞話？]

江景召怨念滿滿：[主播說你是系統？直播系統？那你幹嘛呀，幹嘛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主播頭上，主播難不成還有時間欺騙我們嗎？他甚至連直播都不想多開！！！]

他小聲嘀咕：[業務不熟練就不要甩鍋了吧，我看着頭都大了。我需要去洗洗眼睛了——]

直播系統、直播系統機械眼發直地瞪向江景召，它記得這個id，這就是那個該死的、該死的……

嘲諷它的那個觀衆！

直播系統在臨死前聰明了一回，它扭過頭去死死盯着洛執風，發現他淺淡的笑容後迅速發現自己又一次被玩弄了。

根本沒有人相信它說的話，它又從哪兒得來的惡念？從頭到尾，這假宿主都是逗它耍。

它自以為逃出了洛執風的掌心，結果只不過是他想讓自己看看自己是怎麽被大肆嘲諷的！

[啊啊啊——！]

[該死該死該死！！]

就在洛執風玩夠了準備收手一寸寸碾碎直播系統的時候，它突然轟地一聲直接從內部崩裂開。

洛執風：“唔？”

他有些微妙的看着直播系統像是人一樣的“吐血身亡”，擡眼看了江景召一眼。

好像……這觀衆把直播系統給氣死了吧？

太脆弱了點兒。洛執風放開了手，直播系統的身體已經崩解開來，正分散成一個個微小的代碼溢散。

而它的數據庫一片片在金芒的指引下融入了洛執風掌心，帶給他來這個小世界的又一個小收獲。

“那麽，”洛執風幹脆利落的說，“最後一次直播就到這裏吧——有緣再會。”

啪的一聲，橫貫了數個小世界的直播間關閉了。

刷的一下，江景召再點擊主播那特別走心的頭像後，出現的就是404被屏蔽的字樣了。

與此同時，他仿佛産生了此起彼伏的慘叫幻聽。

江景召……哇的一聲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