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兩界共主（四）

洛執風看了祝盛一眼，目光落到被他丢在地上的劍身上，說：“劍修無論什麽時刻都不該丢棄自己的劍。”

“抱、抱歉！”

祝盛的臉立刻漲得通紅，眼睛微微瞪大。

緊接着，洛執風輕描淡寫的解釋袁清妍做了什麽：“她闖入禁地，試圖觸碰剛煉成的銀華劍，并稱銀華劍對她有吸引力。”

“邪魔外道，”黑發的劍修這樣說，“我只能想到這個可能。”

祝盛狠狠皺了一下眉頭。敢闖到玉華殿的，不是膽子特別大的，就是已經瘋魔得神志不清的——這麽一想想，這位懷疑袁清妍是行事一向肆無忌憚魔修一點也不奇怪。

不過……

祝盛放低聲音說：“這位袁清妍師妹我是認識的，且讓我來探一探她是否被魔修奪舍或者假扮。”

說完，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洛執風，幾乎壓抑不住自己的喜悅和期盼——不過祝盛這張臉本身就充滿着嚣張肆意的感覺，這麽一激動起來看上去……更像是怒發沖冠的樣子了。

也怪不得在原劇情裏大部分的人都覺得祝盛針對主角是因為他看不順眼黎落瓊。

“可以。”洛執風說。

祝盛瞥了一眼袁清妍，語氣有點沖的開口：“放松下來，我要查看你的識海。”

剛說完，他也不管袁清妍能不能接受這種處理方式，一股熾熱、蠻橫的靈力就直沖而出卷向袁清妍的身體。

“啊！”袁清妍短促的叫了一聲，身體略略蜷縮了一下。她臉色發白的看着祝盛以一種堪稱粗暴的方式檢查識海，她不由得心驚膽戰，她的靈根是從主角那裏奪取來的，祝盛會不會發現什麽端倪？！

好在上天在這一點上似乎還是庇佑着她的，祝盛收回了靈力，語氣平常說：“黎……客卿，袁清妍身上沒有任何魔氣的痕跡，觀她的神色，也不像是被魔修迷惑。”

洛執風在剛才掃過了袁清妍奪取去的光靈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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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袁清妍可謂是荒廢了修煉，她倒是成功築基了，可境界虛浮、不穩定，和原劇情中的莫商根本無法同日而語。

她的系統教會她的掠奪靈根的方法倒是将靈根牢牢固定在了袁清妍的識海裏。

可洛執風現在看……袁清妍的光靈根竟是有一絲不穩定的痕跡。這顯然和袁清妍自身的不作為相關。

真是垃圾。

她根本沒有取代主角的能力，至多可以當接下來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棋子兒。

袁清妍聽見祝盛的話，長松了一口氣，感慨自己終于還是順利過關了。下一秒，祝盛居然就從錦囊樣的儲物袋裏掏出一小瓶丹藥，卡住袁清妍的下巴就灌了下去！！

袁清妍看見祝盛笑了笑，說：“雖然袁清妍師妹已經擺脫了魔修的嫌疑，可她依舊可能是共犯。

新弟子在入門前就理當再三教導過門規，此處長老們的居所是所有弟子不應前往的禁地。但袁清妍師妹偏偏出現在了這裏……所以，我以為應當更加謹慎一些，便喂她服下了真言丹。”

祝盛眉飛色舞的問洛執風：“黎客卿以為如何？”

這是在讨要誇獎呢。

“可。”洛執風看袁清妍的樣子，她幾乎已經快要崩潰了，把手伸進喉嚨裏想要摳出真言丹。

這狗屁東西一聽就是讓人吐露真言的！可袁清妍敢說出這些真話嗎？！她不敢！袁清妍快瘋了。

她知道自己知道得太多，光拎出來一條就要命——！

“你為什麽闖入玉華臺？”祝盛卻已經牢牢鉗制住她發問。

袁清妍不可控的看見自己的嘴巴一張一合：“我想要成為黎落瓊的弟子，我想要銀華劍認主于我！”

她的聲音很大，這更将袁清妍對這個“事實”的自信展現得清清楚楚。

被真言丹逼着說完這些的袁清妍臉色忽然好了很多。還好，她并沒有透露出些別的什麽，這樣她還是能夠安全離開的吧？！

此時此刻，袁清妍已經完全不想要去攻略這個所謂好感度有五十的可攻略人物黎落瓊了！她媽的這就是個煞神！

袁清妍在一開始自我良好的熱情消退下來，多數轉變成對死亡的恐懼以後就發現……從始至終，黑發的劍修看着她的神色都是淡淡的——就算是在用銀華劍抵在她脖子上的時候也一樣，一點也不像是看好感度有五十的人，而像是看一塊兒死的冷的豬肉。

她美麗、姣好的容貌在洛執風眼裏恐怕就是一塊兒白骨，50的好感度加持起來，充其量也就讓他對袁清妍的評價變成好看一點、沒什麽用的白骨。

袁清妍發現了一個艹蛋的事實，這個清冷的劍修真正看重的恐怕就是他手中的劍，她看到他在放下劍後甚至還罕見的溫柔地用綢緞擦拭了一下劍身，就好像……生怕袁清妍的血沾上去污染了劍一樣。

啊啊啊啊！系統顯示的好感度根本一點也不準！！

袁清妍頭一回對系統産生了懷疑。

然後……剛剛松了一口氣的袁清妍看着祝盛突然握緊了拳頭，将牙關咬得緊緊的，眼裏燃起了熊熊怒火：“喂，你——”

“你這樣的也想要獲得那位的青睐嗎？！跟我打一場！”

袁清妍自以為沒什麽的真言卻是徹底挑動了祝盛敏感的神經。他也不再稱呼袁清妍師妹了，沒忍住用了平時呼斥人的口氣。

祝盛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物，他的嚣張跋扈根本不是僞裝，這時候只是本性暴露而已。

他是對同門多加忍讓了些，但袁清妍現在在他的眼裏就是個不自量力的競争者。

他想：他來來回回來玉華臺找了黎落瓊無數次，百次有九十九次都尋不見人……這個師妹這麽好運的一次就見到就算了，又怎麽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詞？

她這樣的、她這樣的……呸！

祝盛瞄向洛執風，他淡淡說：“我無意收徒，切磋是可以的，祝君囑托我對你關照幾分——”

“拿起你的劍！”得到洛執風的首肯，祝盛二話不說拿起了劍，危險的眯起了眼睛，“點到……為止。”

“不……我沒有這個意……”

我艹！

誰說祝盛一直刁難主角是因為看不順眼黎落瓊？！他還看不順眼黎落瓊……？他根本就是太看得順眼了，所以才會嫉妒能夠成為黎落瓊徒弟的主角莫商！！

袁清妍終于意識到了自己認識錯誤的地方，但已經來不及了。

她還想掙紮，卻已經被祝盛不由分說地拖進了戰場。

在真正和祝盛打起來以後，袁清妍才猛然意識到她和劇情裏的主角恐怕是不一樣的。

為什麽？為什麽莫商能這麽輕而易舉地挫敗祝盛……而她只能被碾壓？！

憑什麽？不，她有一點是勝利了的，她成功殺死了還沒有成長起來的主角！

被蹂躏得死去活來的袁清妍在疼痛中恍惚生出了些許不自信、反複的念頭——她真的、真的有殺死主角嗎？她是奪去了莫商的靈根，那靈根在她的識海裏還好好待着，可莫商真的死了嗎？

在之後很快，袁清妍就遺忘了這個念頭。她不會知道這是她最接近真相的那一刻。

到最後，她因為脫力而直接昏厥過去，祝盛擦了一把臉，眼中的戾氣才散開。

他也沒問洛執風對他的評價，只是行了一禮，直言說：“袁清妍此事我會處理好的，她身上還有很多疑點。黎長老不介意我越俎代庖吧？”

黎落瓊看了一眼他，垂下眸來，輕聲道：“劍成了你宣洩怒火的媒介——你不适合用劍。”

清冷的劍修相當于直接給祝盛判了死刑，可偏生祝盛被這麽一打擊也沒生氣，又行了一禮，固執地說：“但您救了我。”

他擡起眼來定定凝視着洛執風：“所以，我希望走上劍修的路。”

“我也……只希望通過這個方式去修行。”

祝盛抿了抿唇，眼中搖曳着無形的火焰：“倘若有一天您有了徒弟，我一定會去挑戰他，除非他讓我輸得心服口服！”

他像拖着死狗一樣帶着袁清妍離開了，絲毫不管什麽憐香惜玉，肆意得可以。

洛執風微微笑着說：“你覺得祝盛不适合用劍，我倒覺得他可以成為一個合格的劍修，也許有逆于你的劍道的劍修。”

黎落瓊輕嘆了一聲，目光投向識海中和他相像的一道人影——洛執風。

怎麽說呢？

洛執風并沒有直接取代黎落瓊的身份，而是在他的允許下借用了黎落瓊的身體。

他在成為魔修“陸知陵”後，修煉了一種将靈體一分為幾的罕見能力。

黎落瓊劍心通透、明澈，縱使現在處于修行的阻礙階段，也是最靠近天道，最貼近這個世界的存在之一。

他能感知到洛執風。

洛執風這個天外來客的靈體就落在了黎落瓊的軀體裏，以一種如同水彙入大海的方式，無聲無息融入了黎落瓊的識海中。

黎落瓊很好溝通。

他将心思都投諸在劍身上，卻又明晰是非，能讀懂人心。于是便輕而易舉的接受了洛執風的存在。

洛執風問他他不擔心被奪舍嗎，黎落瓊只淡淡回答：“你不會。”

也正是通過天道，黎落瓊察覺到了袁清妍靈魂和身體的不契合，近乎默許一般任由洛執風做些什麽。

祝盛在原劇情中渴慕着黎落瓊的力量，因而不斷針對莫商直到落敗，那僅僅是對于力量的向往。而在現實裏，洛執風救了祝盛一次，讓他對劍道的追尋感情更加強烈、偏執。

不過也正因為這樣，洛執風才會認為祝盛最後或許有機會追尋到自己的劍道。

黎落瓊帶着些許疑惑地問洛執風：“袁清妍這個域外來客對你來說很弱小，為什麽不直接殺死？”

她的性情軟弱不堪，比黎落瓊見過的大部分修仙者還不如。

洛執風回他：“袁清妍是個不起眼的蝼蟻，可她能夠挑動修仙界和魔界。”

随着莫商的意識一次次的出來，洛執風發現他不僅僅是執着于想要報複甚至于殺死袁清妍，這個階段的他還有一個堪稱天真的想法——修仙界和魔界為什麽非要争個你死我活，為什麽不能停戰？

簡單來說，沒有背負上魔修屠村的仇恨的莫商想要修仙界和魔界統一。

莫商這個念頭在旁人看來或許是荒謬的，一個從來沒接觸過修者世界的窮苦少年懂個什麽？可洛執風總能做到，他也有興趣做這種事情。

“是嗎。”

黎落瓊一點兒也不奇怪于洛執風提出的這個假想有多駭人，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只是沉吟一聲，說：“那到時候，我能和真正的你比試一場嗎？”

被黎落瓊拿着的銀華劍似也随着主人的意動而興奮的嗡鳴着。

黎落瓊沒有去質疑洛執風，他又怎麽會去質疑自己“半身”一般的存在？劍修所感興趣的，僅有是否能夠見到真正的洛執風而已。

屆時，他們可以酣暢淋漓的比試一番。

——這是黎落瓊一個純粹的劍修對洛執風最誠懇的祝福了，提前預訂比試，提前預祝洛執風成功。

洛執風失笑：“好啊，一言為定。”

然後，他短暫地将視野轉向其它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