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這個季節山裏本就有些涼, 又快入夜了,兩人才進樹林沒多久, 燕知雨就覺得有些冷。
“知道冷還出來, 還好我有準備。”淩冽伸手從馬鞍山挂着的布袋裏拿出披風來把人裹住,整個人按到自己懷裏,“要是還冷就和我說。”
燕知雨點點頭, 往後靠了靠, 小聲道:“我想念你以前的身體。”
總是熱乎乎的,只是靠着就會很暖和了。
“我也想念。”淩冽輕輕笑了幾聲, 側頭親親他的頭發, “再練幾年應該就好了。”
“就能像以前那樣?”
“沒有,只是比一般人強點。”淩冽嘆氣道,“筋骨還是得從小練, 這身體也不是什麽習武奇才,肯定趕不上以前。”
燕知雨撇撇嘴, 有點失望。
淩冽倒覺得沒什麽:“現在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畢竟是占了別人的身體, 總要付出點代價,起碼只是身體弱, 而不是絕症, 或者被人亂刀砍死。”
燕知雨想了一下那畫面, 就覺得胃裏一陣惡心。
淩冽動作一僵:“這也不能說?”
“嗯, 想起來就有點……”燕知雨皺着眉搖頭, “不準你說了。”
淩冽失笑:“好,我不說, 前面那個樹上的有興趣嗎?”
“什麽?”燕知雨順着他指的發現看過去,果然發現一顆果樹, 樹上結滿紅色的果子,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樣子,“你确定能吃吧?”
“沒吃過的東西我哪敢放進你嘴裏?這山我每年都來。”淩冽輕夾馬腹,帶着燕知雨小跑過去,伸手摘了兩個果子,用帕子擦幹淨才遞給燕知雨,“試試。”
燕知雨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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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洗。
可是是淩冽給的。
雖然擦了,可是沒洗。
但是淩冽特地帶他出來的。
不等他糾結完,淩冽已經把果子往馬鞍上的袋子裏一塞,又摘了幾個一起丢進去,只留了個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邊走邊吃。
“喏,那邊還有橘子。”淩冽擡了擡下巴,果然在不遠的地方看到一棵橘子樹,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的,個頭不大,黃澄澄的一看就很好吃的樣子。
淩冽過去摘了兩個,剝好皮自己塞了一個進嘴裏,被酸得臉都麻了,皺着眉緩了一會才道:“這個太酸了,別吃了。”
說完就要把剩下的扔了,卻被燕知雨抓住:“我想試試。”
淩冽一想他懷孕後的确很愛吃酸,猶豫了一下,還是剝了一個遞到他嘴邊:“吃一點試試,要是太酸就……”
燕知雨“啊嗚”一口就吃了。
的确很酸,酸到他牙都要掉了,但很好吃。
“我喜歡。”燕知雨彎起眼,“還想吃點別的。”
淩冽挑了一下眉,朝後招了招手。
他們自然不可能兩個人出來,暗衛也跟着,看見手勢立刻過來了。
淩冽吩咐道:“去叫金羽衛過來,把這樹移栽到宮裏去。”
燕知雨聞言有點哭笑不得:“你移它幹嘛?”
“你不是愛吃。”淩冽道,“帶回去慢慢吃。”
“那把果子摘下來就好了,挖樹做什麽。”
“摘回去過幾天就不新鮮了。”
燕知雨無奈:“說不定我過幾天又不愛吃了。”
“那它也是功臣,要善待。”淩冽笑道,“我看翠微宮環境不錯,就賞給它住吧。”
燕知雨聞言低低笑起來:“就你會說話。”
淩冽高興了,帶着燕知雨掉頭回去:“那我們回去,不然阿雪要餓肚子了。”
“他才不會呢。”燕知雨笑道,“剛剛廚房送來給我吃的,多少都進了他的肚子。”
“我們這是生了只豬啊。”淩冽嘆氣,被燕知雨拐了一下。
“可不準在阿雪面前說這種話。”燕知雨嗔他,但也覺得兒子這吃法的确不行,“你還記得成獻福嗎?”
成獻福?誰?
淩冽懵了一下。
燕知雨在自己身上比劃了幾下,說:“就是胖胖的、養了只狗那個,被你跟善白教訓過的。”
淩冽皺着眉想了一會才想起來,恍然道:“你是成大福。”
“你又亂給人起名。”燕知雨無奈,“我覺得阿雪再吃下去,要朝他靠攏了。”
“那也不至于那麽差。”淩冽嫌棄道,“阿雪就是吃胖了,也是可愛的小胖子。”
燕知雨聞言也笑了。
這個成獻福,父親是在朝中當官,大不大說不好,反正他這個兒子是把一些劣習表現了個十成十。家裏養了兩條大狗,平日裏閑着沒事幹就牽到街上,咬傷了不少人,但有他爹壓着,便一直沒鬧大。
有一回他的狗咬傷了付紅川鋪子裏的夥計,付紅川氣不過,上門去讨說法,結果成獻福不僅沒收斂,反倒調戲了付紅川幾句,還問要不要給他做妾。
付紅川算不得什麽好脾氣,一聽這話就火了,嘴一張就是一串不帶喘的罵,把成獻福罵得臉都綠了,當即就叫人動手。
為了壯膽跟氣勢,付紅川也叫了人,于是原本的讨說法就變成了鬥毆,被一起帶去官府。
這事本來就是成獻福動的手,付紅川根本不怕,但那府尹就是條哈巴狗,知道惹事的是成獻福也沒找他麻煩,和和稀泥這事就過去了。
本來這事到這已經走進死胡同了,付家父母也勸付紅川算了,大不了他們幫那夥計把醫藥費填上,付紅川也只好忍下這口氣。
卻沒想到第二天,付家的鋪子讓人砸了。
付紅川去告官,府尹随便抓了幾個就結案了,說是那些人在他家鋪子買的東西有問題,一氣之下才去找麻煩,家裏條件都不好,也賠不了多少錢,這事付家也有錯,勸他算了。
但成獻福明顯沒準備就這麽算了,之後還經常去他家找麻煩,最後他實在沒辦法,只能去跟燕知雨求助。
雖然這事在京中也傳開了,但燕知雨不愛出門,也不清楚這些事,聽見付紅川說的事還有點驚訝,不過也知道這事單靠付紅川是解決不了的,不然也不會求到他面前。
如果說付紅川不是什麽好脾氣,那燕知雨的脾氣就算爛了,尤其淩冽不在的時候,爛且嚣張。
當天就帶上家裏的護衛去了付家的鋪子,看見砸東西的直接抓起來打一頓,半天下來基本把鬧事的都抓完了,帶着就去了成家。
他家的護衛跟一般的護衛一樣,基本都是軍隊裏出來的,一個能頂十個,氣勢還強,一行人往成家門口一站,頗有種目無王法的勢頭。
成獻福一開始看到付紅川還想嘲諷幾句,但看到跟他一起來的燕知雨瞬間啞巴了,雖然他不認識燕知雨,但看這勢頭哪還敢說話,連忙叫人去把他爹叫來。
他爹叫成德,在吏部任職,一開始聽說有人找家裏麻煩,也是氣勢洶洶,結果出門一看,氣勢也矮了一截。
他也不認識燕知雨,卻認得燕家軍的裝備,能調動他們,那為首的不管是誰,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他立刻賠笑走上去,燕知雨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是要自己開門請他們進去,還是我帶他們進去?”
那人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燕知雨見狀擡手招了一下:“他們砸了付家幾家店,你們就砸幾間房,不準砸多,聽見沒有?”
跟他來的護衛應了聲“是”,也不管還在發愣的成獻福父子,直接闖了進去。
幾息後成德才反應過來,怒道:“你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燕知雨看也沒看他,道:“明天我自會跟兩位兄長一同進宮請罪。”
燕家四個孩子,上面有兩個兄長,那這個應當就是燕家最受寵的小兒子了。
成德臉色越發難看。
這事是他兒子不對在前,真的要鬧到皇上面前兩邊都得受罰,但罰跟罰也是不一樣的,看在燕家的份上,皇上不會重罰燕知雨,說不得還得因為這事給他記上一筆。
成德心思幾轉,趁燕知雨沒注意小聲跟身旁的人說了幾句什麽,這才端着笑臉上去跟燕知雨說好話。
燕知雨嗤了一聲,看向一臉呆滞立在不遠處的成獻福,涼涼道:“以權壓人的感覺,好嗎?”
成獻福還想說什麽,被成德橫了一眼,不敢說話了。
成德還在繼續說,燕知雨懶得理他,直到吏部尚書出現在成府面前。
成德本身職位算不上高,成獻福真正嚣張的底氣來源是這位舅舅。
吏部尚書是皇上的心腹,在朝中分量極重,又很看不慣燕家,知道這件事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
燕知雨看見他,皺了皺眉,知道這件事鬧到現在這樣,自己是解決不了了,當即吩咐小厮回家去請他哥過來。
但沒等他哥出現,一道男聲就傳了過來:“這怎麽這麽熱鬧。”
燕知雨一下就認出了那聲音,臉色幾變,連忙收斂了表情,一掃方才的高傲,朝來人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瑞王殿下,你……你怎麽在這?”
“路過,看見有熱鬧就來看看。”淩冽道。
燕知雨暗暗松了口氣,端着優雅的步子走到淩冽面前,輕聲道:“我也只是聽說紅川被人欺負了,就過來看看。”
付紅川很上道,立刻解釋:“都是我求小雨幫忙的。”
“原來是這樣。”淩冽笑了笑,一副恍然的樣子。
一旁的梁善白倒是一臉見鬼。
付家的事他當然也知道,但他就是個小蝦米,幫不上付紅川什麽忙,跟陀螺一樣轉了幾天,實在沒辦法,只能去找淩冽求助。
他們到的時候燕知雨正派人在付家鋪子裏抓人呢,結果淩冽也不出聲,默默跟了一路,這會冒出來裝剛到?
但他沒多說,只是跟付紅川交換了個無語的眼神。
不過有淩冽出面,這事又變得不一樣了,因為他聲稱這燕家的人,是他請來的。
成德一聽就不信:“瑞王殿下跟燕家倒是好交情。”
“是啊,燕家小公子溫文爾雅、淑人君子,誰不想認識,本王也難免俗。”淩冽笑吟吟搖着扇子,誇獎的話張嘴就來,誇得燕知雨臉都紅了。
淩冽的出現,讓本就亂的局面更混了,畢竟他是尹貴妃的小兒子,尹家跟靖王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于是這件事最後鬧到皇上面前,成獻福作為整件事的源頭,在金銮殿上哭得像個馊掉的饅頭,白白胖胖一個還出水。
淩冽站在一邊笑得整個人都在抖。
現在想起來,他還是想笑。
“還笑。”燕知雨軟綿綿橫了他一眼,朝淩冽伸出手。
淩冽直接伸手把人抱下來,見徐進寶過來,便吩咐他廚房傳些吃食來。
“去把酒挖出來吧。”燕知雨道,“這次特地過來,不就是想喝酒。”
“去挖一壇,剩下的明年再來喝。”淩冽笑道,“你懷孕不能喝酒,我讓人給你弄點別的。”
燕知雨點頭:“那些橘子也可以拿來釀酒。”
“我讓人再去山上找找,不然就那麽點,給你吃都不夠釀什麽酒。”淩冽拒絕道,“等用完膳,我再帶你去泡會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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