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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濛聽到蘇白這麽說, 心中一暖,但還是勸道:“多處處也沒什麽壞事。”
她實在是想把自己的女兒留在身邊,嫁給許澤這種沒有根基的文官是最好的了。
今後他的飛黃騰達總要仰仗着英國公府, 可不敢讓蘇白受半點委屈的。
蘇白剛想拒絕,可是看到姬濛臉上的希翼之色, 只能點了點頭。
這一次,再把話說清楚, 讓許澤死了這份心, 也好。
姬濛拉着孟氏去一旁的話家常, 而蘇白則是帶着許澤去了花園。
“我以為,上一次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蘇白轉身,緩緩道。
許澤低下了頭,上一次,自己的阿娘孟氏跑去找蘇白麻煩,蘇白狠狠地教訓了她,而且還和自己劃清了界限。
“我知道,可是……”
“可是, 你阿娘逼着你來,是不是?”
許澤沒有說話,愣神地看着蘇白。
眼前之人和夢裏的她那麽像,特別是清澈的眼神, 如出一轍。
可是,在夢裏,自己卻負了她, 讓她獨自一人在姑蘇冷宅生活了十年,最後含恨吐血而死。
許澤突然間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他低下了頭。
他怕,他怕再看蘇白,會忍不住走過去,緊緊抱住她,告訴她:自己後悔了!不該讓她為妾,更不該把她發配冷宅十年,再見一面已然是最後一面。
蘇白看着許澤低着頭,沉默不語,突然有些難受。
她知道,他是一個高傲之人,有着文人特有的傲氣。
此次前來,約莫是孟氏硬逼着他來的,否則他不會這麽做,畢竟自己不止羞辱了他一次。
“許澤。”蘇白輕聲喚他。
他擡起了眉眼,望着眼前清麗的佳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自處。
“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嗎?”
許澤搖了搖頭。
“愚孝!無論你阿娘讓你做什麽,你都會做的。就像這次,你明明不該來,可是經不住她撒潑打滾,你跟着她來了。任何一個女子,嫁給你都不會幸福的,因為你娘容不下別人。”蘇白轉身,“今日,是我最後一次對你說話,今後別再見面了,我是決計不會嫁給你的。”
許澤望着蘇白離去的背影,心突然猛地抽搐起來。
眼前的蘇白和夢境中吐血的影子合二為一,許澤的頭痛得炸裂,他扶着一顆古樹,蹲下來喘息。
蘇白覺得身後有些不對頸,去而複返,見到許澤臉色蒼白,連忙将他扶起:“你身子哪裏不舒服?”
“其實,你是擔心我的吧?如果,如果我不再做一個愚昧的孝子,不再聽阿娘的話,娶你入門做妻,你願意嗎?”
許澤緊握着蘇白的手,眼神真摯而熱烈。
蘇白不動聲色的抽回了手:“看來,你的身子已無大礙,還是早些回去,今後莫要再來了。”
蘇白眉頭輕蹙,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為什麽?為什麽?
上輩子祈盼了一世的東西,這輩子近在眼前,卻不想再要了。
正妻之位、一世榮華、執手白首,蘇白突然頓住腳步,轉身看向許澤,他正紅着眼,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
那份神情,就像是窺看一份曾經擁有,如今卻不屬于自己的至寶,苦澀得很,也痛苦得很。
“許澤,找個善良的女子,好好過日子吧。”蘇白低下頭,一顆碩大的淚珠滴在花瓣上,濺了一地。
她不再猶豫,昂起頭,決然離去。
許澤失魂地望着那個背影,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般,他知道夢境裏的那個蘇白,再也回不來了。
離開長公主府的蘇青并沒有回到英國公府,她太氣了,實在太氣了!便讓馬夫駕着馬車,去了城西——首輔傅懷德的別院。
深夜,她躺在傅懷德的懷抱裏,嬌嗔道:“大人,什麽時候娶奴家?我也是英國公府的小姐,總不能一直在這兒,做你的外室吧?”
“怎麽?不願意?”傅懷德掰過蘇青的小臉蛋,輕笑道。
“不是,奴家愛慘了大人,只要能日日見到你,就算是做你身邊的貼身丫鬟,那也是開心的。只是,今日我聽聞阿娘正在為我尋覓夫婿,倘若定了人,那麽日後再見大人一面,可就難了。”蘇青低下頭,幾滴淚珠落在了傅懷德的手背上。
傅懷德的手顫抖了一下,那溫熱的淚珠似乎從他的手背傳到了他的心裏。
他垂眼看着懷裏的美人兒,嬌-軟-香-糯,彎彎的柳葉眉透着別樣的風情,櫻桃般的朱唇煞是可愛。
或許,自己是該續弦了。
眼前之人是如此多汁年輕,還是英國國公府的嫡女,錯過了着實可惜。
“明日,我便派人上門提親。”
“真的?”蘇青的眼睛亮了起來。
“這還有假?”
“做你的妻?”蘇青抓着傅懷德的肩膀,因為太緊張,指尖處有些泛白。
“難不成你想做妾?”
“相公,你可真愛開玩笑。”
一陣纏綿之後,蘇青不得不起身道:“大人,我要回去了。倘若被人發現了夜不歸宿,阿娘可是要家法處置我的。”
蘇青低頭淺笑,她知道這天下的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只有讓他們吃得半飽,才會永遠對自己感興趣。
“我派人送你回去。”
傅懷德并未起身,派了個小厮,護送蘇青離開。
坐在馬車裏,蘇青有些出神。
她不由地想到了薛茵茵,那個把二十年青春獻給傅懷德,無怨無悔做了那麽多年的外室,最後被傅懷德無情地趕走,死無全屍。
想到此處,她不由地打了一個哆嗦。
随即,諷刺地笑了笑。
她是見過薛茵茵年輕時候的畫像的,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人面桃花、燦若星辰。
可是,一個女子光有美麗又有什麽用的?
美麗,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天底下的美人何其多,而美麗,又能保持多久呢?
美人遲暮,是每一個美女的歸宿。倘若不懂得用腦子為自己經營,那麽等待自己的必将是慘淡的晚年,糟粕的人生。
很可惜,薛茵茵根本不懂為自己謀劃,否則陪了傅懷德二十年,至少可以做個妾,有個名分也是好的。
馬車行進的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了英國公府。
蘇青從小門悄悄溜了進去,可是沒走幾步,就聽到了聲:“蘇小姐!”
她渾身一顫,發現竟然是矮胖的王管家。
這個人她很清楚,不過是個愛占小便宜的長舌男!
刁鑽刻薄、小肚雞腸。
可偏偏在府裏有些地位,他的阿娘是夫人姬濛的乳娘,姬濛的心腸又軟,所以王管家在府裏更加橫行霸道起來。
這種人輕易得罪不得,否則不知道在哪裏給自己使袢子。
蘇青笑了笑,走到王管家身邊,掏出了一包銀子遞了過去:“平日裏還仰仗着王管家細心照料,可要多提點提點我呀。”
蘇青滿臉堆笑,奈何王管家根本沒收銀子。
“是嫌棄不夠嗎啊?我這還有。”
蘇青還要掏銀子,王管家哈哈一笑:“小姐乃千金之軀,我怎敢收小姐的銀子。只是你的丫鬟春婷是個妙人,不如賜給了我,我一定會好好待她的。”
“這種小事,王管家何必大晚上來說呢?随便派人知會我一句,我一定把人雙手奉上,”蘇青呵呵地笑個不停,依舊将銀子遞到王管家懷裏。
王管家見到蘇青如此爽快,便收下了銀子。
“三日後可否把春婷給我?”王管家揉搓着他那又肥又厚的雙手,就像只等待鮮魚的肥貓,有些急不可耐。
“瞧你急的,三日就三日,你且等着吧。”
蘇青心情大好,趁着月色回到了自己的別院。
推開房門,看到一個背影,心裏一驚,莫不是夫人姬濛發現自己找男人去了?
待那人回頭,蘇青懸着的心終于落下,是傅婉兒。
“去見我阿兄了吧?”傅婉兒笑容甜美,可蘇青的心卻有些發毛,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老狐貍上門,絕對沒有什麽好事。
蘇青點了點頭。
“從一個姑蘇戲坊的小戲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假冒英國公嫡女,最後将要權傾天下的首輔夫人,你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傅婉兒站起身,繞着蘇青走了一圈。
蘇青的心跳得厲害,額頭滿是汗珠,她輕咬着嘴唇,疑惑着這傅婉兒怎麽知道傅懷德要娶自己?
難道她在自己嫡親的兄長身邊也安插了內應?
傅婉兒舉起一張紙,悠然道:“阿兄剛剛派家丁給我送信,詢問了你的一切,特別是老爺和夫人是否看重你。”
蘇青透着燭火看着那淡黃色的信紙,紙上的筆跡蒼勁有力。在傅婉兒鮮紅的指甲下,仿佛不是信,而是關乎自己未來的天書!
“我該怎麽寫呢?是寫夫人已經看穿了你的身份,不日将你打發走。還是寫夫人對你視如為珍寶,呵護備至呢?”傅婉兒轉動着魅惑的眼睛,此刻的她就像只邪惡又狡猾的蛇,吐着芯子,将蘇青死死地纏住,讓她無法動彈。
“撲通”一聲,蘇青跪在了地上:“小娘,有什麽吩咐盡管說,蘇青就算拼了性命,也會完成小娘交代的事。”
傅婉兒淺笑,拉起蘇青:“好端端地跪着作甚?我雖是你名義上的小娘,但是早就把你當做妹妹一般疼愛。怎麽會不讓你嫁給我阿兄呢?”
蘇青終于舒緩地突出一口氣。
“我要你做的不過是毒死姬濛,嫁禍蘇白!”傅婉兒捏起拳頭,一字一頓道。
蘇青瞪大了眼睛,她顫抖着身子,看向傅婉兒:“小娘,我是不是聽錯了?你讓我毒死夫人?”
“不,你沒有聽錯!”傅婉兒昂着頭,輕蔑地看向蘇青。
“不可以,不可以!”蘇青搖着頭,轉過身,手扶着桌子,仿佛随時可能倒下。
“榮華富貴近在眼前,不拼一把怎麽行呢?再說姬濛那麽喜歡蘇白,她早就看穿了你,毒死她不過是毒死一個和你素昧平生的人。”傅婉兒輕輕走進蘇青,拍了拍她的肩膀。
“為什麽是我?一旦敗露,我必将死無葬身之地。”蘇青閉上了眼,淚水從眼角滑落。
“因為,只有你,才有這個狠心置蘇白于死地,不是嗎?”傅婉兒撫摸着蘇青的臉蛋,擦去她的淚水,“我可是聽說,夫人馬上要把你送回姑蘇。”
“什麽?”蘇青猛地睜開眼,她捏緊拳頭,緊緊咬牙,“她們把我當成了什麽?一件可有可無的物品嗎?”
“所以,除了配合我,別無選擇。”
蘇青終極點了點頭。
傅婉兒見蘇青被自己說動,也笑了笑,緩緩離去。
回到自己的別院,見蘇夢正對着丫鬟大發脾氣,傅婉兒連忙走了上去,讓丫鬟退下。
“自己在茶晏上受辱,把氣撒給下人,可不是什麽本事。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入睡?”
“阿娘,我怎麽睡得着,你不知道,今天蘇白在茶晏上一口一個庶女,把我的臉都給丢光了!”蘇夢氣呼呼地坐在木椅上,将頭瞥向一邊。
“讓你丢人的不是你的身份,而是你的棋藝!如果你能贏了蘇白,人們只會嗤笑那個來自姑蘇小城的戲子。而你,卻輸了。在大庭廣衆下輸了!”傅婉兒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蘇夢小聲道:“她簡直就是個怪物!這京都哪有人以一敵五,而且還記得各個棋盤的步數,這根本不可能的。”
傅婉兒深吸一口氣,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你終究是要嫁人的,也許會遇到比蘇白更厲害的婦人,那時你怎麽辦?發脾氣,抱怨對方太厲害,覺得這不可能,行嗎?你知道你今天敗在了哪裏嗎?”
“敗在學藝不精。”
“錯!”傅婉兒大聲怒喝,“敗在了心境,你心性驕傲,輕敵是其一。頭頂水碗走路,你明明可以走得更快,為什麽慢慢地走?”
“我還不是為了美嗎?”蘇夢崛起小嘴不服氣道。
“你是覺着蘇夢根本無法頭頂水碗走路,所以輕敵慢慢地走。倘若你拼盡全力,拿下第一場比試的勝利,即使你棋藝比不過蘇白,還有第三場翻盤的機會,可是你錯過了。”
蘇夢緊咬着嘴唇,一言不語。
“你第二敗,敗在了習慣!為娘多次教誨你,吾日三省吾身,你回來竟然不知反省,只會拿丫頭出氣。這樣便永遠不會進步,永遠被蘇白踩在腳底下,你甘心被她壓一輩子嗎?”
蘇夢臉色變得慘白,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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