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度假村

備考的日子其實過的并不是太難熬，因為喬躍給譚憶開了各種綠燈：查資料、選學校這些喬躍會幫忙，除了網上能查到的公開信息之外他也在朋友中幫忙打聽着；幾萬的補習班說報就報了，喬躍說這都是前期投入，以後要賣命還回來的；有時候補習班的上課時間跟工作時間沖突了，補習班優先；有時候明明約好了一起回家過夜，譚憶累得抱着書睡在沙發上了喬躍也舍不得折騰他，抱回床上老老實實睡覺；總之就是一切給備考讓路，譚憶覺得自己如果考不上都對不起喬躍的付出。

忙忙活活兩個多月過去了，譚憶天天工作、看書、工作、看書，外加上補習班，連十一假期也沒休假，沒回老家。喬躍讓他休息休息，勞逸結合，但他自己緊繃的那根弦放松不下來。

十一假期快結束的時候譚憶照舊去淘寶定了一束紫色的風信子送到白月光和他男朋友的公司，收件人寫的兩個人的名字，發件人沒留名。

紫色風信子的花語是永遠的懷念，也有道歉的意思，反正怎麽解讀都沒關系，譚憶只是想表達一下自己的歉意，所以每年匿名送一束花，在他離開的這個時間點。

譚憶想，可能哪一天他原諒自己了就不會繼續送了。人總是要為年少輕狂時做的錯事付出點代價的，不只一束花的代價，更是年複一年的愧疚。

喬躍知道譚憶的事兒，從頭到尾每個細節都知道。他曾經以為譚憶是個被慣壞了的孩子，完全不講道理，不懂規則，但後來發現他其實只是有點小心眼，有點軸，其實就是小孩心性。

這三年裏譚憶在不斷地成長，越來越有成年人該有的樣子，喬躍知道總有一天譚憶能獨當一面，他也期待着那一天到來。然而譚憶本人倒沒有那麽遠大的目标，都是領導的安排，安排了就好好去做，盡量讓領導滿意。

2012年10月24日，喬躍的30歲生日。他想借這個由頭組織公司中層以上搞個團建，這個工作理所當然地落到了譚憶頭上——譚憶辦事可以，喬躍放心。

24號正日子不是周末，喬躍就回家跟自己爸媽吃了個飯，也沒安排什麽活動，甚至都沒約譚憶。

到了周六，一大早譚憶就開車去了喬躍家，路上帶了麥當勞的早餐。

進了門一看，喬躍已經洗漱完了正在那整理衣服，譚憶趕緊湊過去看了看，然後硬是把他穿好的襯衫給扒下來換了一件法式襯衫。

“幹嘛要穿這個？随便穿件休閑襯衣就行了。”喬躍嘴上是這麽說，身體卻由着譚憶把襯衣給他穿上，一顆一顆系好扣子。

“等我一下。”譚憶笑咪咪地說完，去自己的外套口袋裏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遞給喬躍，“躍哥，生日快樂。”

喬躍道了謝，拆開包裝打開盒子一看，是一對卡地亞的袖扣。

“我知道了，為了這個。”

“嗯，喜歡嗎？”

“喜歡。”喬躍淺淺地笑着，擡起了手腕。

譚憶拿出袖扣，仔仔細細地扣着，“本來想24號給你的，我想着你就回家吃個飯應該不會回來太晚，可是你沒找我，就只好留到今天了。”

扣完袖扣，譚憶又拿了領帶、西裝一件件給他穿好，整理好，一擡頭，正對上喬躍的眼睛，“看我幹嘛？”

“想吻你。”

話音剛落喬躍就低頭湊了過去，譚憶都沒反應過來就被結結實實地親上了。

喬躍吻得很霸道，只片刻譚憶就有點喘，趕緊推開他，“別鬧。”譚憶低頭抹了抹嘴角，“我帶了麥當勞的早餐，你是吃完再走還是車上吃？”

“車上吃吧，時間确實不太夠了。”喬躍看看表，一語雙關。

譚憶沒接茬，穿好外套拎着喬躍的行李出了門。

喬躍拿着麥當勞的袋子，邊走邊打開看了一眼——兩人份。“你先坐副駕吃早飯吧，我開。”

“不用了，你吃你的吧，沒事。”譚憶把喬躍的包放進後備箱，正要往駕駛室走就被喬躍拽住了胳膊拉倒副駕那邊，然後被人打開門塞了進去。

“咱不還得去接孫雪麽，你先吃，到她家再換。”喬躍坐進駕駛室，系好安全帶打着了車。

“嗯，好。”譚憶也系好安全帶，心裏有點甜。

車子緩緩開動了，譚憶掏出袋子裏的早餐吃了起來，他吃得很快，還沒到孫雪家就找了個路邊停車換到了駕駛室，喬躍則坐進了後座。

那個度假村離城區不算遠，他們出發得也早，九點多就到了，第一波兒。

整個度假村十幾棟別墅，譚憶給喬躍安排了位置最好的一棟別墅裏位置最好的一個房間，他跟孫雪住樓下的兩個房間。把三個人的行李送過去安頓好，喬躍就自由活動了，譚憶和孫雪回前臺迎賓、安排住宿。因為喬躍把這次團建的組織工作交給了譚憶，行政那邊的人根本沒過手，所以一切都得他們倆來打理。

接近中午，總算是把所有人的住宿都安排好了，譚憶又去餐廳盯着開飯。孫雪拉了個微信群，把開飯時間、日程安排、娛樂項目等等挨個發出去，等着領導們領着家眷來吃午飯。

喬躍上午随處溜達了一陣，又把有心拉攏的中高層挨個拜訪了一下，把該聊的天都聊了，這回團建的目的也就算是達成一半了。

這個度假村的娛樂項目挺多，KTV、臺球、乒乓球、溫泉、魚塘、麻将、棋牌、劃船、親子手工等等一大堆，中午吃完飯大家就撿着喜歡的體驗去了。

譚憶和孫雪只是在所有人的午餐都結束之後随便扒拉了幾口飯，又開始跟餐廳對接晚飯、蛋糕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喬躍也沒閑着，吃完午飯又跟着幾個叔叔一起去釣魚，喬政宏沒來，這些人都得喬躍親自陪着。

公司團建都是收買人心，都是互通人情，都是應酬，喬躍覺得心特別累，終于把幾位叔叔送回去了就趕緊回自己房間休息了一下。其實他特別想叫譚憶回來陪陪他，可一想安排這麽多人就譚憶和孫雪倆人忙活，還是算了，別再給他增加負擔了。

晚飯還是在中午的會場，雖說餐食都是統一桌餐，可标準不低，味道也不錯。

喬躍提前到了，跟倆幹活的對了一下流程，大家就都陸陸續續到齊了。

開飯前喬躍上臺去講了一段，團隊精神啊、通力合作啊、共振雄風啊什麽的，之後譚憶就把提前讓度假村準備的四層生日蛋糕推了上去，臺下的人都有點懵——鬧了半天這是小喬總的生日趴啊！

“其實我的生日前幾天已經過完了，今天主要是圖個彩頭，也是為了找個理由讓大家聚在一起放松放松，所以也沒有提前說，大家不要介意啊。”

臺下的人紛紛喊起了“喬總生日快樂”，聲音此起彼伏。

“謝謝，謝謝。”說完喬躍沖譚憶招招手，譚憶就開始準備一次性盤子了。“那麽，誰想吃蛋糕啊？有沒有小朋友想吃蛋糕啊？”

臺下的十多個小朋友立馬就興奮了，成群結隊地湧上舞臺，家長完全控制不住。

“好了別着急啊，每個人都有。”喬躍說完把話筒關掉放到了蛋糕車下層，開始握着蛋糕刀切，譚憶捧着盤子站在旁邊，切一塊放進盤子裏就被一個小朋友端走了，再拿一個盤子裝一塊，又有小朋友來搶，場面好不熱鬧。

終于給孩子們分完蛋糕，喬躍下了臺挨桌喝酒社交去了。

孫雪和譚憶繼續跟蛋糕奮戰，譚憶一邊切孫雪還一邊提醒他：“切小點兒，別待會兒不夠分。”

“我看夠分是夠分，就是咱倆不知道得端多少趟了。”譚憶說完還咂了咂嘴。

“要不我自己端吧，譚——助——”孫雪拖了個長音兒，滿臉壞笑，“你好歹是個L9啊，下面有一半人還沒你職級高呢。” 孫雪說完還用手肘怼了譚憶一下。

譚憶說了聲“邊兒去”，也忍不住笑了，再擡頭看看喬躍，人已經喝完一桌去第二桌了。“唉，今兒喬總少喝不了，你盯着點兒他啊。”

“我盯？我哪能盯得住啊大哥？”孫雪瞪大了眼睛，“我只能盯着他別醉倒在哪個角落裏沒人發現。”

“也是……算了，咱倆誰也盯不住。”譚憶無奈地搖搖頭，“咱還是把車推下邊去吧，一邊切一邊發得了。”

孫雪點點頭，倆人開始埋頭幹活不再聊天。

發蛋糕的速度還是比社交的速度快點，喬躍喝到第四桌的時候譚憶他們就追到他旁邊了。

譚憶一邊忙活一邊側耳聽聽，喬躍說話語調挺正常的，還行。

不一會六桌都發完了，倆人也沒座位，幹脆找了個角落一人切了一塊蛋糕吃。譚憶看看還在喝酒的喬躍忽然想起他晚上也沒吃東西，趕緊跑到後廚要了兩份粥，兩份馄饨，讓服務員待會打包給送到他們那棟樓去。

再回到會場的時候喬躍已經喝完了，正跟孫雪說話。譚憶遠遠地看着感覺他狀态不太好，趕緊小跑幾步過去，輕輕扶住他的手肘叫了聲“喬總”。

喬躍一看是譚憶也不拘着了，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我有點暈，你先送我回去。”說完又轉向孫雪，“你照顧一下大家，我先走了。”

“好的，喬總。”

譚憶又補充了一句：“我讓廚房打包了粥和馄饨送過去，待會放一樓客廳你自己拿回去吃。”

“謝謝譚哥！”

譚憶點點頭，架着喬躍出了會場。門口停着幾輛電瓶車，譚憶招呼了一下工作人員，人就幫着把喬躍扶上車，送回了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