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又是你

高東洋是祝衡高中時期的同班同學,兩人一起參加過學校的社團,還組過一段時間樂隊,當時的關系處得相當不錯。只不過上大學便各奔東西,老早斷了聯系,之後也沒有半點交集。

“怎麽突然要辦聚會的?”祝衡一路奔回店裏,氣喘籲籲向唐光道,“這都多少年沒聯系了,你确定他是辦的同學聚會?”

“千真萬确,我能騙你?”唐光遞去一張紙條,上面清楚記着高東洋的電話,還有同學會的具體地址,“他說他叫了十多個人,都是你們原來二班的,大家時隔多年想重聚一次。”

時隔多年重聚一次?

祝衡心說還聚什麽聚?一群快奔三的老社畜了,就算見了面也各有代溝。

所謂的高中同學聚會,其實是尴尬翻車現場吧。

而且眼下這個時機……祝衡的尊姓大名正挂着熱搜,是妥妥嚼舌根的八卦話題,出門指不定又掀起什麽大風大浪。

唐光見祝衡面色不佳,便說:“要不我給你回電話吧,就說生病了不能參加?”

“哎,這樣也不太行……”祝衡煩躁地撓了撓頭。

其實高中那批老同學吧,說不想見也不完全是。那時候大家都很淳樸善良,年輕身體裏各流淌着沸騰的熱血,怎麽說也是一段很難忘的回憶。

“我覺得,還是……去吧,都見見也好。”盡管有所顧忌,祝衡卻想真正成為一個普通人。

從大學開始他就沒單獨去過公共場合,什麽聚會party人多熱鬧的娛樂活動,也都只能默默看着眼饞向往。

唐光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沒反對,只抱起雙臂,略嚴肅地說道:“你想明白了?我沒辦法陪你去的。”

高中時的唐光抽煙喝酒打架,不論跟誰都看不對眼,還一度因為打傷別人蹲過監獄——他知道自己這樣的人,在祝衡身邊就是一顆老鼠屎,因此再擔心也不能時刻陪伴左右。

但現在不一樣了。唐光一拍周故的肩膀,指指他說:“讓這小子陪你去,就說是私人保镖。”

——這句話倘若放在平常,肯定沒有任何問題,祝衡也會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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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天的祝衡乍聽這話,當場從地板上彈了起來,一蹦三尺高,大聲喊道:“不要!”

不等唐光再說什麽,祝先生已是面色通紅,耳根燒着一樣,逃命般的轉身跑掉了。

……活像後面有鬼在追他似的。

“他怎麽了?”唐光疑惑地問,“你倆吵架了?”

周故卻只一笑,表情意味深長。

“他到底想幹嘛???說話歸說話,為什麽動嘴親啊……”

“我都沒談過戀愛呢,怎麽就突然親了!”

“還說什麽兩個祝衡,他純粹是想戲弄我吧?!”

傍晚的街頭,祝衡邊走邊自言自語,說一半時臉都紅透了,只得停下來瘋狂擺頭。好一段時間才平複心情,可是一頭栗發被搖得亂糟糟的。

他今天出門穿得很普通。但從某種意義上說,又不能說成是普通。

黑色束腳工裝褲,顯得腿細而修長;顏色淺的T恤下是清瘦的身體骨架,再往上是光潔白皙的脖頸,足夠令人過目不忘的俊逸五官,幾乎每一個棱角都刻印着幹淨柔軟的痕跡。

——祝衡整個人仿佛是為鏡頭量身定做的,他的人生就是一副行走着的畫卷,任何一次邁步都是燈光閃爍的舞臺。

然而他更習慣将光環隐藏起來。這些年娛樂圈的生活帶來了輝煌和榮耀,同時它也像摔碎了的啤酒瓶一樣,尖銳的一面朝着別人,而自己也腳踩滿地鋒利的玻璃渣。

要普通要普通要普通!

祝衡戴上墨鏡和口罩,反複告誡自己,今天是二班的祝衡同學,像平常在咖啡廳那樣就好!

說起來高東洋這人做事挺貼心的。

考慮到祝衡身份特殊,聚會地點不在人多嘴雜的商業街,而是一家遠離喧嚣的私人會所,往來進出的也都是些低調的熟客。他們在三樓訂了寬敞的私人包間,等祝衡找到位置的時候,裏頭已熱熱鬧鬧地坐了七八個人。

這次出來沒帶周故和唐光,祝衡自己其實有點心虛。包間大門剛一打開,露出好幾張陌生面孔,因為記憶遠去得太久,多年前的同班同學幾乎認不清了。

然當他們見此場景,無一例外都是驚呼:“祝、祝衡?!”

“我的天吶,大明星也來同學聚會……還以為他不會來。”

“他一點也沒變,還跟高中生似的——不愧是當明星的,真會保養!”

“……不是說退圈了嗎,因為之前那個事情?”

“噓噓噓噓!別說了!”

“祝衡,你真的來了!”最先迎上來的人是高東洋。比起高中時的小豆芽菜,高東洋明顯高出了不少,逐漸硬朗的五官配一身帥氣的西裝,看來工作後的小日子過得挺不錯。

“大家都在賭你會不會來,賭輸的一會兒罰酒呢。”高東洋熱情地攬過祝衡的肩,将人一路引到包間的沙發旁坐下,“看看要吃點什麽,喝酒還是飲料?”

“飲、飲料吧,謝謝。”

祝衡表面很平常,心裏卻想為什麽拿這個打賭?難道我參加同學聚會很稀奇?

沒一會兒桌邊擺滿了酒水點心,以前二班的人也陸陸續續到齊了。祝衡看他們的面孔,或多或少有點變化,但有些人大致的輪廓還能記清——比如一起組樂隊的高東洋那幾個;還有班上成績好的學霸,祝衡那時老抄他們的作業,有幾個甚至孩子都有了,坐旁邊聊着奶粉尿褲之類的話題。

祝衡以為這次聚會只是久別重逢,當年的老同學歡聚一堂聊聊天、敘敘舊而已。

所以從頭到尾他就坐着喝飲料、吃水果,時不時接他們一兩句話,還默默為這普通人的一天感到無比幸福。

可惜祝衡想錯了。

伴随“吱呀”一聲刺耳銳響,包間大門再次被人推開,與此同時傳來一道極為熟悉的嗓音。

“……對不起,我來晚了。”

玻璃杯重重扣回桌面中央,祝衡黑棕色的瞳仁随之緊縮顫栗。

而不遠處的門檻之外,元蕭面色如常,不露聲色對上祝衡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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