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一次聽說這個世界存在妖怪, 人類也可以修煉的時候, 安予年其實是想過，修士或者妖怪，可能是擁有翻天覆地的能力的。

可是後來, 随着他對修真界的了解越發深入，随着他自己開始修煉, 他逐漸意識到, 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的生物, 到死都不會擁有他所想像的能力。

少數有的，也沒有他以為的那麽誇張，都在現代文明的可控範圍之內。

但現在，如果逄祈說的是真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 我是覺得，如果每只兇獸都有這樣的能力的話，世界不是亂套了嗎？”安予年還是試圖掙紮一下。

逄祈并沒有因為安予年的話而生氣。

他的手指輕移, 而後虛點在了安予年自己分析的、“能力強弱”這四個字上。

“最早的時候, 這個世界确實很亂, 但是，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麽亂。這種兇獸的數量并不多，也不會同時大規模地出現。

“再者, 每只兇獸的能力強弱不同, 如果在他們的能力輻射區域之內，有另一只更強大的、屬性截然相反的兇獸，那麽他們的力量就會被覆蓋。最終一個部落或者一個國家都會進入相對靜止的平衡。”

聽他這麽說, 安予年也不知道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提一顆心。

松一口氣的是，世界不會大亂；提一顆心的是，這種相對靜止的是平衡，而不是和平。

安予年想着，就把自己的想法和逄祈說了，逄祈沉默片刻，點了點頭：“你猜得沒錯，是平衡，而不是和平。

“兩個部落常年起沖突，這叫平衡；他們今天起沖突明天突遇大風沖突暫停，後天一場大雨引發山洪把這兩個部落的人都全部沖走，這叫不平衡。

“一旦那些兇獸真的現世，我們只能奢求前者，而不是後者。”

“但是，即使是前者，應該也不是現在習慣了平和生活的人們所能夠接受的。”

聽着逄祈的話語，安予年也沉默了下來。

Advertisement

人們當然不會接受這種生活。如今靈氣複蘇，強行把人再分了一次等級，現在勉強能壓制住矛盾，社會也沒有出現大問題，是因為原來的秩序還沒有被破壞。如果秩序一旦崩壞，那麽所謂的平和，瞬間就會被摧毀。

“雖然對于可以修煉的人和妖來說，末法時代很殘酷，但其實……末法時代所帶來的安穩，才是絕大部分生命體最需要的吧。好了，不說這個了。距離他們發現自己擁有這個能力，到他們學會操縱這個能力，起碼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在那之前，我們想出對策就好。”

安予年一直覺得逄祈很不會安慰人。

他不會粉飾太平，他只會把好的壞的所有情況都跟自己說清楚。

可是安予年非常喜歡這種感覺，這種不被排除在外的、對方覺得自己也能跟他一起努力的感覺，讓安予年非常安心。

他重重應了一聲，然後又充滿鬥志地思考對策，想看看能不能找出解決辦法。

于是他開始收集所有逄祈提到、比較符合真實的歷史的古籍，然後把上面記載的擁有特殊能力的兇獸都标記了出來。

在這個過程裏，花店又接到了新的任務。

任務涉及到的也是不服從特辦處管教的妖怪，安予年用實力把對方碾壓完，然後強迫對方變回原型，他好收集數據。

不過從這只妖怪的原形來看，他不僅沒有變異，甚至連變異的征兆都沒有，怎麽看都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妖怪。

不僅是他，接到消息的特辦處也在各地進行了類似的數據收集，甚至因為新化形和新出世的妖怪需要登記，他們還要求妖怪提供原形照片，這樣他們才能把數據錄入系統。

得知自己的本體也能得到承認，這些妖怪們歡喜非常。

他們沒有照片，幹脆變成原形，叮囑特辦處把他們拍得好看一點，然後直接錄入系統。

在這種和樂融融的氣氛下，特辦處很快收集到了很多妖怪的資料，然而讓他們困惑的是，這當中沒有任何一個妖怪，出現了血脈複蘇的情況。

倒是安予年那邊，新出了三個任務，一個不涉及到妖怪，一個不涉及變異，最後一個……再次出現了異化的情況。

比例差距這麽大，即使是常年不愛動腦的衛荷香，也發現了不對勁。

她趁安予年不注意，偷偷溜到逄祈旁邊，低聲問道：“老大，這情況那麽奇怪，是因為你，還是因為小安？”

逄祈看着不遠處認認真真和人讨論着怎樣完成數據分析的安予年，語氣裏沒有絲毫的遲疑：“不管是因為我，還是因為予年，這個異常，都只能是因為我。”

衛荷香看着他的眼睛，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這個異常是因為逄祈，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

逄祈是妖，而且是很厲害的、直接和特辦處簽署了合作協議的妖。

特辦處一旦對他下手，就是直接和妖類開戰。

可是安予年不同。

安予年雖然表面上是逄祈花店的員工，但他本質上還是一個人，一個有社會關系的、不會讓其他妖為此同仇敵忾的人。

“雖然是這個道理，可是……”衛荷香略微有些遲疑，“如果讓修士查出老大你的真實身份……”

逄祈笑了一聲。

衛荷香仿佛見鬼一樣看着他，結果逄祈的臉上既沒有奇怪的情緒，也沒有失控的征兆，只是非常普通地笑了起來。

就像一只普通的妖怪一樣。

“那就查吧！大不了……把當年發生的事情，再重演一遍。”

無論是衛荷香還是逄祈，現階段的力量都比安予年強，所以他們不想讓安予年聽到的話，安予年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聽到。

他更不知道這兩個人在商量自己的事情，只是專心致志地和韓詞探讨着如何編寫一個可以導入生物數據模拟變異情況的程序。

【小安，你放過我吧。你不是在花店工作嗎？你為什麽還想編寫這種程序？你想編寫也就算了，為什麽要找上我？】

【那肯定只能禍害你了。總不能讓我去找洲哥吧！】

【……話是這麽說沒錯……】

兩個人正在私聊着，微信群突然響了起來。

安予年點進群一看，發現是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說話的宿舍裏的第四個人在群裏瘋狂地發着消息。

【何祝：有人在嗎？】

【何祝：救命！】

【何祝：十萬火急！！！家裏出現一只奇怪的生物，像貓又不是貓的，不讓我出門也不讓我報警，怎麽辦？】

【韓詞：？？？】

【安予年：？？？】

【張洲：？？？】

【張洲：它怎麽做到允許你玩手機不允許你報警的，它知道你在幹嘛？】

【何祝：它當然不知道我在幹嘛，但是它說不能報警，不然就咬死我的小寶貝……嗚嗚嗚……我害怕……】

【韓詞：……】

【張洲：……】

【安予年：我過去吧，反正海城離你那邊也不遠。】

【何祝：好！[嚎啕大哭]還是小安好！不過，小安你不是有工作嗎？你們老板同意你請假？】

【安予年：哦，我們老板和我一起去。】

安予年看着群裏一排的問號刷屏，心裏油然而生出一種詭異的自豪感。

看，他的老板多好！別人都很意外！

安予年一邊這麽想着，一邊回頭，對逄祈喊道：“逄祈，陪我去一趟江城好不好？我現在買票，買完票就出發！”

逄祈也沒問他要幹什麽，只是應了一聲：“好。”

安予年點了點頭。

他迅速買完了票，然後歡快地在群裏宣布了結果。

【安予年：好了，我老板同意和我一起去，我也買完票了，晚上六點前到祝哥家裏。】

【何祝：小安萬歲！不過我有一個問題，你居然是先斬後奏？你老板居然還同意和你一起出門？你們啥關系？】

安予年看到這句話，特別鎮定地把微信關了。

什麽關系？老板和員工的關系啊，只是他們老板人比較好而已。

至于其他關系……那大概是很久遠的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事情了。

因為不需要多做準備，訂好票之後，安予年就和逄祈出了門。

他們是正午十二點出發，到達何祝家樓下的時候，差不多是晚上六點。

大部分家庭已經開始做晚飯，安予年出電梯的時候，何祝的鄰居家裏就傳來了一陣菜香以及熱鬧的開飯聲。

與之相對的是，何祝家裏靜悄悄的，如果不是裏面傳來了“榴榴”的叫聲以及徘徊的極輕的腳步聲，安予年甚至要以為裏面沒有人。

不過這個“榴榴”的聲音……安予年和逄祈對視了一眼，眼神裏是同樣的了然。

居然是這個東西。

确認之後，安予年心中稍定。

他清了清嗓子，然後敲了敲門，用溫和而又專業的聲音說道：“打擾了，我是安年快遞公司的，請問何先生在家嗎？您訂購的貓糧已經送達，請問您方便開門簽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