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結束會議,已經過了九點半,下屬們三五成群的離開,最後走的張靜靜忍不住朝玻璃窗上多看了幾眼,那裏正映出陸向辰蕭瑟無比的身影。
好寂寞的影子,這個想法一出,張靜靜也納悶了,她一向崇拜和仰視的老大,什麽時候也學會玩憂郁了?
莫非跟小女友的感情出現了裂痕?那她是不是可以趁虛而入一下下?
耀世大樓的B2層,陸向辰解了車鎖,從車裏摸出一根煙,靠在車門上,點燃吸了兩口,久未觸碰的濃烈煙草刺激了神經,一根煙還沒下去一半,他就低聲咳起來。這一咳持續了許久,本來只是心疼,現在咳得肺也跟着疼了。他自嘲地笑笑,掐滅煙,發動車子上路。
回到住所,出了電梯。陸向辰的腳步停在原地。
走廊裏只亮着一盞壁燈,幽幽暗暗的光線裏,他看見自家大門外,正有一堆形狀各異的氣球起起伏伏地飄來飄去,中間還夾雜着一個人腦袋。
在這如同午夜驚悚片的恐怖氛圍中,他聽到顧菲慢慢地說
“生日快樂,陸向辰”
許久沒說話,一發聲,帶着點黯啞。陸向辰與她對望,她的頭發淩亂地蕩在雙肩,卻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比暗夜的星光還亮。
有沒有這樣一個人,只說一句話,就能讓你丢盔棄甲,心軟到什麽錯都能原諒。
顧菲之于陸向辰,就是這樣的人。
他神色緩和下來,隔着氣球問她。
“怎麽跑過來了?”
“想見你,給你過生日”
“不是說了開會到很晚,生日改天再補。”
“發短信不算說”結束那通電話後,他的确是心煩意亂,只草草發了條短信說今晚會加班到很晚,讓顧菲不要繼續等。
顯然他低估了這個小女人的執拗。
“哪來的這麽多氣球?”
“‘癡情浪子’送的”她說的是“8號地鐵”傳說中的老板。
老板或許會送氣球,但絕不會幫忙吹起來。
“生日快樂,親愛的向辰哥哥”她又說一遍,神色專注而喜悅。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清楚得感覺到緊繃了一晚上的心髒開始慢慢舒展。
顧菲看見他走過來,在四處亂飛的氣球裏把自己撈出來。他的手伸過來,她就順勢倒在他懷裏。
他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怎麽了”
“缺氧了,吹氣球吹的”
陸向辰腦中仿佛出現一個披頭散發的小女人盤腿坐在牆邊鼓着腮幫子拼命吹氣的傻樣子。
他在昏暗的走廊裏輕笑一聲
“誰讓你吹這麽多的,活該”
顧菲窩在他的懷裏,大概是真的舒服了,安安靜靜的半天也不說話。
兩人最後花了很大力氣,才把這幫群魔亂舞的氣球都趕進屋裏。
顧菲坐下來,把帶來的蛋糕放在桌上,用期待的眼神看他“快來吃蛋糕”
陸向辰脫了外套走過來,看了一眼。忍不住問
“來的路上買的?”
“從‘癡情浪子’那買的”她豎起兩根手指“我跟他說你過生日,他特意很低的折扣給我。”
“那他知不知道過生日的時候一般都是壽星親自切蛋糕的?”
眼下這一整個蛋糕已經被大卸八塊,而且歪歪扭扭像沒了骨頭。
顧菲飛快地吐了吐舌頭,乞求他不要嫌棄。
他把襯衣袖子挽上去一圈,拿過面目全非中的一塊,低頭吃了一口。
顧菲的聲音很适時地插進來
“你吃的那塊叫‘晚上我等了你3個小時’”
陸向辰動作一頓,擡頭看看顧菲。她卻不看他,只是也伸手拿起“一小坨”,優優雅雅地吃了一口,才表情迷人地回視陸向辰
“哦,我手裏這塊叫‘等了很久卻收到短信叫我不要等了真是氣死我了’”
接着她又分別介紹了“真想沖進耀世辦公樓裏把你揪出來暴打一頓還好我自制力夠強”和“不必解釋了金錢買不來傷害已存在”這兩塊。
陸向辰簡直要哭笑不得。他就知道她會又出花樣。
看起來沒心沒肺,實際耍起心眼兒花樣百出,尤其是對自家男人,簡直輕車熟路。在這方面,不得不承認顧菲的“創意”如泉湧。
放下手裏的蛋糕,陸向辰的手被顧菲抓過來,再攤開,上面多了一只黑漆漆的東西。
“這是禮物”
陸向辰低頭一看,手掌裏是只黑色的錢包,摸上去皮質很軟,紋路清晰,沒有什麽明顯的标志,陸向辰把錢包翻過來,背面用白色的記號筆寫着兩個字母:GF
GF?顧菲?
陸向辰忍不住笑笑:“還特意留了名?”
“不但留名,也留了身份”顧菲擡擡眼皮“girl friend”
陸向辰笑得更深:“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你當然不知道,但女人都懂”她正色道:“我這是寫給你身邊那些莺莺燕燕們看的,即使你在需要為其他女人付錢的場合也能讓她們知道,替你付錢也不代表這個男人會是你的。因為他已經名草有主了大嬸們。”
她擰着眉毛,語氣似有幾分不滿的,但話裏話外總是毫不掩飾對他的獨占欲。陸向辰看着顧菲的雙眼,那裏是澄澈一片,他很想相信在她的內心深處,也如她的眼神一樣透明,他很想相信她對他就是如此在乎,如此依戀,可如果真的如此,那今晚電話裏的那個輕輕媚媚的聲音又是誰呢,那句“我也是”太容易引人遐想,一遍一遍控制不住地擾動他的思緒,像根又細又小的針一樣,紮在他心頭,隐隐作痛。
心裏忽然沉沉的,笑容也就慢慢收起來。
“謝謝,禮物我很喜歡”他把錢包放在桌子上,站起來往洗手間走“我先去洗澡。你休息一會兒。”
“先吃了蛋糕嘛”
“洗完再吃”
“那你答應我,一定要吃這一塊兒”
她手裏指的,是歪歪扭扭的蛋糕裏最大的一塊,他不禁微微皺眉“為什麽?”
“因為這塊兒叫‘我不生氣了,我心甘情願等你。’”
洗完澡,陸向辰從浴室出來,坐在沙發上,擾亂他思維的小女人大概是這一晚上折騰得太累了,竟然趴在沙發上睡着了。也難怪,一個人吹了那麽多氣球,又在冰冷的樓道裏等了他好幾個小時。
他眼中忽明忽暗,靜靜看了一會兒,伸手想把她抱到卧室床上。可手下一用力,顧菲就皺着眉哼哼。怯怯小小的聲音惹得他心頭更亂,只好給她裹緊毯子,由着她這麽睡。
桌上的蛋糕還剩下好幾塊,陸向辰拿起最大的那一塊,仔細分辨,上面那紅色的一團原本應該是個心型的圖案吧。
他想起來她說這塊兒叫“我不生氣了,我心甘情願等你。”
挖起一塊放進嘴裏,味道是甜的,沒錯,那麽苦澀的是什麽。
顧菲窩在沙發裏,裹着毯子睡得正香,客廳裏只亮着一盞蒼黃的壁燈,滿室寧靜中,她沒有聽見,陸向辰那幾不可聞的聲音:“有沒有一塊叫做‘我嫉妒你身邊年輕的男孩們’”
又有沒有一塊兒叫做“我怕失去你。”
日子流水一樣滑過,顧承硯術後恢複得非常不錯,安靜的周末,父女倆在療養院的後花園曬太陽,六月的陽光,熱烈卻不難耐。
顧菲攙着顧承硯慢慢地走,現在這花園綠地悠閑散步的美好場景,在幾個月前,她是不敢想象的。這樣好的時光,是那個人給的。
顧承硯看着女兒若有所思,笑問道:“菲菲,交了男朋友可要告訴我。”
顧菲一驚,她反常得這麽明顯麽。
“嘿嘿”她低頭一樂“是呀爸爸,你女兒在談戀愛。”
顧承硯也笑了:“這樣也好,早點談,早點嫁人,爸爸也許還趕得及替你張羅婚事”
“好吧爸爸,為了你,我争取一手畢業證,一手結婚證。”
“一言為定,菲菲。”
顧承硯對子女的教育一直開明大度,以前仕途平順家庭富裕的時候,顧菲學習的舞蹈、美術、鋼琴課程,也大多是她自己的選擇。
那年她才14歲,花一樣的年齡,已經出落的青春靓麗,明眸皓齒,加上那時她還是名正言順的富家小姐,自然不乏膽大的男孩送禮物和情書。有一次這些東西被顧菲媽媽看到,擔心了好幾天,但當她對顧承硯說起這事,自家丈夫的反應卻着實出乎意料。
“是麽,咱家女兒這麽受歡迎?”顧承硯外套都沒脫,就坐下來,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不過這也正常,誰叫菲菲是咱們的女兒呢,基因太強大了”
顧菲媽:“你這個人……現在重點是這個麽”
顧承硯自顧自得意夠了,伸手握住老婆安慰道:“菲菲懂事了,她會有分寸,咱們就省了這份心。”
是的,他一直是這樣的,不是不關心,只是絕對的信任。顧承硯這一生,如果不是中年氣盛做了後悔事,本該平平順順安然到老的。
顧菲第二天跟陸向辰說起顧承硯的時候,也提到了自己一手畢業證,一手結婚證的莊嚴承諾。
陸向辰聽完,聲音低啞地笑了一聲。
顧菲追問:“你笑什麽”
陸向辰本來不想說什麽,但她伸出小手在他身上不安分地撓,撓得他心都癢癢了。
“顧菲,你這是間接跟我求……”
“婚”字還沒說出口,嘴巴就被顧菲的熊爪扣住。
“陸經理,自戀是病,藥不能停。來,張嘴。”
陸向辰垂下眼眸,嘴角的弧度溫柔誘惑,整個人彰顯着強大的美男氣息。
她說話的口氣雖然犀利,但臉上卻漸漸泛起紅暈“我還有一年畢業呢,身邊适齡的大好青年成群結隊排排坐,花落誰家還說不定呢”
陸向辰深深望進她心裏,好一會兒,柔聲提醒:“那你臉紅什麽?”
顧菲被臉更紅了,憋了半天,終于憋出一句:“你拿個鏡子自己瞧瞧,你的臉更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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