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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向辰定定得看着手下的餐盤，像是沒有聽見她剛才的話。

顧瀾本來耐着性子等他的回答，時間一長，她忍不住繼續游說

“風訊不比耀世，這點我們必須承認，但有些事做不做，重點是權衡利與弊。陸經理，你比我更懂，我們都不可能做一輩子技術，你在耀世的前景不錯，但恕我之言，只靠一己之力而沒有外力支撐，是很難在瞬息萬變的成熟企業立足的，即使頭破血流地沖上去了，只要你還是個打工的，你就能被随時替代。中國的老話，樹大招風，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顧瀾停頓了一下，見陸向辰還是沒有反應，她決定拿出誘餌。

她轉身從GUCCI的真皮流蘇包裏，抽出一份文件，平攤在桌面上。

“風訊是個快速上升的企業，你的業績一向好，多說也無意，我的意思你懂，這裏是股份轉讓協議”她伸出修長妩媚的一只手，把文件推到陸向辰面前“當然，價格你一定滿意。”

陸向辰靜靜聽完，刀叉放在餐盤上，泛着懾人的冰涼白光。

“不必了，顧經理，我沒有離開的打算。”

顧瀾以為自己幻聽，她林林總總說了這麽一大通好話，腦細胞燒死好多不說，賠笑陪得肌肉都抽筋了，結果這個男人就來這麽不痛不癢的一句話？！顧瀾覺得自己要吐血身亡了。

她眼神變了幾變，不過幾秒鐘，又重新盈滿光彩，這個結果也不是沒料到，她顧瀾也不是第一天出來混。

“陸經理，凡事三思而後行，你也知道，一個代碼的錯誤，能導致整個程序的癱瘓。滿盤皆輸的場面，誰都不想看到。”

陸向辰坐在對面，此時終于擡頭與顧瀾對視，問得風淡雲輕

“顧經理，這份協議書，還有備份嗎”

顧瀾命令自己笑笑“要備份做什麽，難不成陸經理以為有幾個人能讓風訊這麽垂青？”

陸向辰聽完終于給了點表情，一層陰霾迅速蒙上雙眼，他微微一笑，認真看一眼那份股份轉讓協議。

下一刻，纖長淨白的手指拿過文件，撕了個粉碎。

回去的路上，顧菲明顯感覺陸向辰的心情由晴轉陰。他這樣的人，雖然理智冷靜處變不驚，但長久的朝夕相處，總能讓顧菲摸透一些細節。比如此時的他，一貫清冷的眼神中帶着一絲銳氣，如遠山的一雙眉微微蹙着，唇角抿得比平時都深，顯然剛才跟顧瀾的那頓便飯吃得不算愉快。心虛又機警的顧菲一上車就自動開始裝睡。陸向辰專心開車，也不理她。

車上空間小，她又是裝睡，隔幾分鐘就扭個腰，轉個頭，過了會兒，獨角戲實在演不下去了。她半睜開眼，看看外面的路，等車開過一個路口，她借着右轉彎的離心力讓身體傾斜了一下，順勢就“醒”了過來。

“我們到哪了？”她假裝揉着眼睛。

“你剛才不是看到了？”陸向辰回答她，目不斜視。但唇邊有了笑意。

被當場戳穿的顧菲也不臉紅。

“你今天生氣了？”

陸向辰淡淡一哼。

“是因為我嗎？”

陸向辰

她自顧自幹笑兩聲“你們跟顧經理不是合作關系麽，吃頓飯嘛，促進長久合作呀。再說人家顧經理不錯，還給我分享風訊的招聘信息呢”

“你要實習，可以去耀世。”

顧菲激動了“我可不去，避嫌還來不及呢。”

“風言風語不用管”

“別人怎麽說我都行，但說你就不行。我受不了會跟人家打架的。你相信我，我還沒畢業，靠自己去鍛煉更好。”

車開到十字路口，紅燈亮在前方，陸向辰緩緩踩下剎車，轉頭沖顧菲暧昧一笑。

“相不相信另說，你現在這是在幹什麽？”

顧菲低頭一看，自己的兩只小白手正赫然拄在他的大腿根兒上。往哪摸呢這是，只要再偏一點點，就“正中紅心”了！

尴尬到極點！顧菲像只受驚的兔子，激動得縮回手就要站起來，忘了還在車裏，這下腦袋“咚”的一聲撞在車頂上，她吃痛地叫了一聲，捂着腦袋又坐回去。

身心俱痛的顧菲內牛滿面地想，她再怎麽內心黃暴，也不好表露這麽明顯吧，難道要在24K純色女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

這時綠燈亮起來，陸向辰把車開過路口，停在路邊，搬過顧菲的腦袋。

“我看看，磕哪了，小笨蛋。”

顧菲看着他心情愉悅的俊臉，內心暗暗發誓，陸向辰的心裏一定幸災樂禍到極點。

他把她的小腦袋按在懷裏，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着。過了會兒，不知道是哪兒讓他滿意了。重新上路的時候，顧菲就發現車頭已經調轉了方向。

她扒着車窗抗議“哎，哎，這是往哪開呢陸司機。”

陸向辰目不斜視，眼角含笑“往家。”

這一晚，被吃幹抹淨，精疲力竭的顧菲終于得出一個血淋淋的教訓：當三好學生陸向辰想撒謊的時候，最好乖乖配合！

一周後的一個秋風掃落葉的午後，程月踏進宿舍，對顧菲揚揚手裏的信封。

剛從行政樓回來，有你的信我順便給拿回來了，是風訊的面試通知。

“哦好，謝啦。”實際上早上風訊的人事部已經通過電話告知了面試信息。不管那晚顧瀾是有心還是無意提起，多了解相關的企業和業內信息總歸是沒錯的。顧菲搜羅到的信息顯示，風訊是個只成立兩年的年輕企業，但發展勢頭迅猛，規模雖然跟耀世沒有可比性，但也算中等，最重要的是，風訊的業務部大概尤其出色，幾個重頭項目的合資方都是業界大亨。前景不可估量。顧菲在投簡歷之前唯一猶豫的是風訊的口碑似乎并不太好。簡單說就是實力強，素質低。

顧菲盯着面試通知單想了一會兒，忽然長舒一口氣，伸了個舒服的懶腰，仰面躺到。

先面了再說呗。

最近耀世內部頗為動蕩，因為一點版權糾紛，先是一個股東直接像董事會索賠幾個億的賠償款，再是幾個線上項目被迫提前。技術和企劃部最近都忙得腳底生煙。直接導致了陸向辰加班時間由以往的2個小時直線上升到正無窮。

他工作臺旁的立式臺燈，嘗嘗亮到深夜，她就趴在一邊的沙發上，随手捧一本書或雜志。

有時候看書，有時候看他。

有好幾次，顧菲幾乎都要把去風訊面試的事說出來了。但看着臺燈後那張臉，雖然英俊不減，但疲憊之意赫然可見，所以每每話到舌尖，又吞了回去。他若知道，或者擔心，或者不開心。哪一樣顧菲都不想看到。

風訊再打來電話是面試後的第三天。那時顧菲正坐在陸向辰對面眯着眼喝蟹粉粥，電話一響她走到人少的地方去接。回來的時候表情就不一樣了。

陸向辰慢慢品着粥，問 “怎麽了？誰的電話”

顧菲一想橫豎是躲不過，逃了和尚逃不了廟。還不如趁早招供，争取寬大處理。

“風訊的宣傳部錄取我了。他們通知我明天上班。”她語調平靜。

果然陸向辰喝粥的動作一滞。

顧菲趁熱打鐵一鼓作氣

“我前幾天投的簡歷，之前也查過風訊，實力挺強的，不強也沒資格跟耀世合作是不，我現在是去實習，啥都不懂，我進去了就悶頭學習，每日三省吾身，蹭蹭提高自己業務能力，別的事都跟我沒半毛錢關系。你放心，我口風特嚴，不該說的絕對一個字兒也不說，我閉上嘴，誰也別想撬開！哎，你別生氣啊，你生氣我就不跟你說了。”

陸向辰暗笑一聲，還說什麽，該說的你不都說完了？

他放下小勺子，拿過手邊的玻璃杯，喝下去半杯清水。表情複雜地開口

“你知道我為什麽生氣，你想學的東西，想做的事，你要實現的夢，我什麽時候強行攔着你？你去哪裏實習，我提建議，你做決定。耀世是個不錯的企業，機會很多，但去不去由你決定，風訊也一樣。所以，究竟是什麽理由讓明天就開始上班的你剛剛才想起來跟我說你投過簡歷？”

他向後靠住椅背，深眸定定得鎖住她。

“顧菲，我在你心裏的可信度，比不上一個外人？”

顧菲愣在那，沒想到一向認為說比做重要的男人也一下子說了這麽多話。而且這是第一次，他這麽直白地說出對她的不滿。

她茫茫然地看着他，一口粥含在嘴裏，說不出話。

陸向辰的胳膊搭在桌角，露出淺灰格子的袖口，那麽幹淨柔和，就如一直以來的他。

氣氛詭異的安靜着。直到陸向辰的電話響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