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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立刻聽明白他言下之意,抱着的明琮久的手松了些。

明琮久心下跟着一沉。

“娘娘,先進屋吧。”跟在顧幼皎身旁的嬷嬷小聲提醒。

顧幼皎點點頭,看着明琮久遲疑了一瞬,拉住了他的手,柔聲道:“小久乖,跟母後進去,讓母後看看你恢複得怎麽樣。”

她的手柔軟又溫暖,一下把明琮久心裏的那點難受握散了。

就算知道兒子可能有問題,她也不想有半點讓兒子難過的機會,這種溫柔絕對不是讨厭一個人表現。

明琮久笑着跟上去,眼底卻是一片晦澀。

這種溫柔并不是對着他的,如果知道自己是鸠占鵲巢的小偷,皇後絕對會殺了他。

被拉着進屋,顧幼皎立刻柔聲道:“小久,讓母後看看你的傷好不好?”

明琮久點頭,依舊沖她笑。

顧幼皎眉眼越發柔軟,屏退宮人親自脫去他的上衣。

這副身體從來沒換過,明琮久倒是不擔心被發現,但還是有點緊張,這種緊張在看見顧幼皎泛紅的眼眶的瞬間到達了頂點。

“我的小久,這是受了多大的罪。”纖細的手指輕撫過繃帶,怕弄疼明琮久,她半點氣力也不敢用,指腹只是輕輕蹭到粗糙的布料,眼淚就撲簌撲簌往下掉。

這瞬間明琮久幾乎确定了,這個皇後跟他知道的完全不一樣。

“母、母後。”明琮久不會安慰人,只能轉頭向謝霄投去求助的目光。

謝霄笑眯眯看着他,不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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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琮久試探的心思被他看得瞬間歇了,只能扭扭捏捏地伸出手拍拍顧幼皎的背,軟聲軟氣道:“不疼,母後不哭。”

顧幼皎一震,擡頭驚訝地看着他。

明琮久抿住微微泛白的唇色,臉色有點難看。

看來原身不是會安慰人的,翻車了。

他看了看顧幼皎哭花的妝,想了想,還是又伸手拍拍她的背,硬邦邦地安慰她:“不哭。”

暴露就暴露吧,難得有人對他這麽好,還是不要讓她傷心了。

“好,不哭。”顧幼皎擦擦眼淚,重新給他穿好衣服,這才擡手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小久乖,母後跟驸馬有話說,到院子裏玩一會好不好?”

明琮久都做好被質疑的準備了,聽見這話還以為聽錯,整個人都愣住了。

“霜花,帶殿下出去。”顧幼皎喚了一聲,貼身女官立刻從外頭進來,把明琮久帶了出去。

至于兩人說了什麽,明琮久不知道,但出來時顧幼皎的态度又恢複了初見時的溫柔和熱情。

明琮久憋了半天,離開鳳儀宮時還是沒忍住開口問謝霄:“你到底跟皇後說了什麽?”

謝霄瞥他一眼,笑道:“不裝了?”

明琮久抿着嘴看他,沒有說話。

謝霄擡起手,擡着步辇的宮人立時停下了,他從步辇上下來,沖明琮久擡擡下巴:“今天天氣不錯,殿下不如跟我走走?”

明琮久看了一眼跟着的宮人,點點頭,跟上謝霄,幾步将宮人甩在聽不見兩人說話的地方,這才追問道:“你到底想幹嘛?”

“不想幹嘛。”謝霄腳步悠閑,聲音也是帶笑的,“對我來說你傻還是不傻,區別根本不大,關鍵是皇後認就好。”

難怪……

聽見他這麽說,明琮久反倒松了口氣,語氣也輕快了點:“那你又跟皇後說什麽了?她應該懷疑我了吧。”

謝霄颔首:“你應該叫母後,你是她養大的,是不是她的兒子,她看一眼就知道了,起碼身體沒錯,至于內裏嘛……”他斜了明琮久一眼,眸中笑意更盛,“肯定是有問題的,不過對她來說倒不一定是壞事。”

明琮久蹙眉:“什麽意思?”

謝霄沒有回答他,而是問了個不挨邊的問題:“你覺得皇後疼你嗎?”

“疼。”明琮久想也不想就答了,雖然只是一小會,但顧幼皎的态度他都看在眼裏,如果那是假的,那顧幼皎的演技就太好了。

謝霄聞言卻是一嗤:“要真疼你,就不會讓你同我成婚了。”

這的确無法反駁,畢竟謝霄實在不是良配。

“皇後也有自己的計較,你不傻了,那就有一争的能力。”

至于争什麽,謝霄不說,明琮久也知道。

顧幼皎懷第一胎的時候因為意外流産了,當時就就埋下了病根,後來懷第二胎的胎相一直不大穩,生産時還難産了,險些一屍兩命,好不容易從生死線上掙紮回來,卻再也不能生育,之後她的希望就落在唯一的兒子身上。

原身作為嫡子,剛出生就被立為太子,但随着年紀漸長,衆人才發現原身智力上的缺陷,別的皇子六歲開蒙,原身卻連人都不會叫,當時紹興帝已經存了廢太子的心思。

顧幼皎自然不會同意,一直在尋找名醫想治好原身的病,卻始終無果,最終在原身十二歲那年,紹興帝下诏另立太子。

但現在他已經不傻了,按理說他的确是可以再争取一下皇位的。

“真的有那麽容易嗎?”明琮久皺眉。

“你覺得皇位是什麽?”謝霄終于頓住腳步,轉身看他,“你不會真的以為傻子就不能當皇帝吧?廢太子殿下。”

明琮久撇撇嘴,小聲嘟囔:“讓一個傻子管國家,那是真傻了。”

謝霄聞言笑了一聲:“那不是更有意思?”

明琮久:“……”有意思?

說到底原著中謝霄的權勢大到可以左右皇位,為了得到他的支持,幾個皇子都在想辦法讨好他,但謝霄從頭到尾都沒有站隊。他就像在打地鼠,哪個皇子勢大他就對付誰,有哪個皇子要輸了,他又會去送溫暖,行為邏輯可以說毫無邏輯,唯一幹得比較長久的,就是跟主角做對。

看書的時候他還有點想不明白,現在一切忽然有了答案。

敢情這家夥,就是個混亂邪惡。

明琮久看他的眼神忽然怪了起來:“所以你就是單純的喜歡攪渾水。”

謝霄倒也沒否認:“以後的日子會很有意思。”說完一招手,跟在身後的宮人立刻擡着步辇過來了。

明琮久:“……”呵呵。

不行,不能被這個家夥牽着鼻子走,不然以後就沒有安寧日子了。

他可是看過原著的人,這點小事難不倒他的!

呃呃,現在劇情到哪了來着?

到他被人刺殺了,可……他就是個炮灰,被人刺殺這種不影響劇情的小事怎麽可能在文裏提起。

明琮久臉上的光彩瞬間滅了,垂頭喪氣坐上步辇,跟謝霄一起離開了皇宮。

雖然前途未蔔,但跟謝霄說開了,明琮久也輕松很多,偶爾跟謝霄搭兩句話還能得到回應。

當然也不是什麽明确的回應,對于他提的所有疑問句,謝霄一律都是一個“嗯”字了事或者不回答,敷衍至極。

馬車停在相府前時,明琮久已經回到角落裏摳木頭了。

礙着謝霄還在車裏,元寶不敢随意進來,只能在車外小聲喚他:“殿下。”

明琮久這才放棄那小片被摳得起毛的車壁,準備下車。

謝霄卻忽然出聲阻止:“坐下。”

明琮久擡到一半的屁股就那麽僵在那,他不情不願轉頭:“相爺還有什麽吩咐?”

謝霄擡擡下巴示意他坐下,說:“你就不想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暴露?”

明琮久沒有動,垂下眸子想了想,肯定道:“因為我演技太差。”他說着,看謝霄皺起眉不甚滿意的樣子,又飛快補了一句,“主要還是相爺機智。”

“呵呵。”謝霄笑了一聲。

明琮久也跟着不滿地皺眉,但沒敢說什麽。

謝霄又道:“既然決定要演,就好好演下去,別留把柄在人手裏。”

明琮久這才重新把屁股放回去,低頭看着被自己嚯嚯得有點禿的指甲,小聲逼逼:“那我也不知道要演什麽,我已經很努力了。”

謝霄默了一瞬,随即嗤笑出聲。

明琮久:“……”再見。

明琮久再次擡起屁股要走。

謝霄又好以整暇地出聲按住他:“你以前很愛笑。”

明琮久撅着屁股幽怨地看他:“但笑起來不像他?”

謝霄:“……”

“沒什麽。”明琮久重新坐回去,做出乖巧聽話的模樣,“您請說。”

謝霄說:“你以前不懂事,別人說什麽都只會笑,聽見好話笑,被罵了笑,被人打了也笑。”

明琮久哽住。

雖然知道原身是傻的,但他真沒想到傻成這樣,他還以為就是行為智力像小孩呢。

明琮久為難道:“前兩個比較容易,最後那個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謝霄挑眉:“只是一點?”

明琮久:“……”好吧是相當。

但原身就是這樣的,他想演好就必須做到才行,這也太難了。

謝霄在一旁欣賞完他糾結到扭曲的神色,這才緩聲道:“好歹是個皇子,你出門記得帶人,也不至于會落到那種境地,現在,先笑一個我看看。”

“啊?”明琮久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他的意思,立刻沖他劃了一個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你剛剛那樣說,很像在調戲良家婦女。”

謝霄乜他:“四個字你都不占,重新笑。”

明琮久只好收起笑容,揉了揉兩頰的軟肉,重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長得好,笑起來也很好看,唇紅齒白,一雙桃花眼像月牙一樣彎,如暖融融的春日,讓人看了就喜歡。

但謝霄的心就是冬天裏的凍石頭,對着這張笑臉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重來。”

明琮久笑容逐漸消失。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做這個魔鬼訓練,等到謝霄點頭的時候他的咬肌都柴了,靠在車壁上時手指又不安分地在木頭上摳摳,摳完就跑。

謝霄跟在後面,餘光瞥見他剛剛坐的地方時一頓,湊過去看了看,發現明琮久在車上坐了半天,就是為了在上面摳一只……王八,以及龜殼上一個潦草的“霄”字。

那字很淺,淺到不仔細看就會馬上消失似的,一看就是剛剛臨時補的。

謝霄額角抽了抽,“刷”地拉開簾子,卻只捕捉到明琮久消失在門口的一截衣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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