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1)

明琮久一覺睡到大天光, 摸着涼掉的被窩很是懵逼。

按理說昨晚親熱完,謝霄今天不是應該依依不舍跟他吻別一下再走嗎?

“殿下醒了?”

元寶的聲音響起,明琮久伸手撩開床幔,沖他打了個哈欠:“相爺走多久了?”

“應該快回來了。”元寶笑眯眯道, “剛宮裏傳消息來, 皇後娘娘讓您進宮一趟呢。”

明琮久皺起眉。

好端端叫他進宮幹什麽?難道皇後耳朵那麽靈, 已經知道他跟謝霄昨晚幹的事了?

可他根本沒吃着啊!

明琮久凝着眸子看元寶:“你跟長安誰告狀了?”

元寶立刻搖頭:“沒有, 長安也一直在府裏沒出去呢。”

“那是為什麽?”明琮久不解, “最近也沒什麽大事吧?”

“這就不清楚了, 老奴一直在這相府,耳目可沒那麽靈了。”元寶一邊說一邊拿了衣服來伺候他穿上,“殿下先用早膳,一會相爺回來問問便是。”

“他都不一定什麽時候回來。”明琮久收拾完就吃早飯去了。

果不然,吃完了謝霄也沒見回來。

“他可能是害羞吧,經過昨晚的事不好意思見我, 所以借口工作在外面不回來。”明琮久蹲在院子裏看兩只狗吃東西, 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過細軟的狗毛,等它們倆吃得差不多才拍拍手起身,讓人備車。

這趟是去皇宮,明琮久只帶了長安跟元寶,到鳳儀宮時顧幼皎正坐在院子裏喝茶,見了他立刻露出溫柔的笑容, 沖他招手:“小玖,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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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琮久跑過去, 乖巧地叫了一聲“母後”。

顧幼皎彎着眼拉他坐下, 将沏好的茶端給他:“你嘗嘗, 喜歡嗎?”

明琮久試着抿了一口, 這大概是花茶,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入口很甜,不像茶,更像糖水。

喝起來不錯,就是太甜了,饒是他這種嗜甜的人也有點頂不住。

這點應該也是原身的喜好,跟孩子似的喜歡甜甜的東西,但他昨晚已經跟謝霄說開了,也不想瞞着這個疼愛他的母後,只是不能說得太直接,還得徐徐圖之。

“有點甜。”明琮久道,“但是母後泡的茶,最好喝。”

顧幼皎聞言輕輕笑起來,又重新給他沏了一杯,柔聲道:“是太甜了,以前總讓你少吃些甜的,不然牙齒要壞了,你總不聽,以後還是得改改。”

明琮久把茶喝了,乖巧地點頭:“知道了母後。”

聽他回答,顧幼皎神色越發柔軟,伸手過去幫他理了理頭發。

她從來也沒想過有一天能跟兒子這樣說話。

以前的明琮久見了人就笑,也只會笑,給他什麽東西都往嘴裏塞,甚至連飯跟土都分不清楚,稍不注意就會被人引走,幹出讓他父皇丢人惹他父皇生氣的事,她只能盡量把人關在這鳳儀宮,每日跟他說話,教他認人認事,卻收效甚微。他唯一表現過的一點特別的喜好就是甜食,所以她嘴上說不能吃了,卻舍不得阻止,她不想兒子那唯一一點正常的地方都沒有了。

“以後有什麽想要的,就跟母後說,知道嗎?”顧幼皎溫柔道,“不管你想要什麽,母後都給你尋來。”

明琮久乖巧地應下,一點小心思開始蠢蠢欲動。

他有點想問謝霄跟皇後的約定是什麽,但是直接問好像不太行。

思緒幾轉,明琮久斟酌着從別的方向提起來:“我昨日在相府庫房裏,看到一本好好玩的書。”

顧幼皎立刻提起興趣:“我們小玖都會看書了,是什麽書?”

“都是畫,有兩個小人疊在一起。”明琮久眨着眼睛,端着滿臉好奇,“管家說,兩個男人結婚了,就可以跟書上一樣做了,我跟阿霄也可以嗎?”

顧幼皎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她自然聽得出那是什麽書。

“不行。”她直接否決了明琮久這個想法,“你以後也不準再提這件事。”

“為什麽?”明琮久露出委屈的神色,這回是真的有點委屈,“我跟阿霄都是男人,為什麽不可以做?”

“因為你不懂,你……你別讓謝霄騙了。”顧幼皎擰起眉,塗着丹蔻的手指有些煩躁地敲着桌面,半是思索道,“男人和女人才那麽做,那書就是謝霄拿來騙你的。”

明琮久啞然。

這是準備趁兒子不懂事把性向給導直了啊。

“可是我已經跟阿霄結婚了。”明琮久無辜道,“不可以跟女孩子結婚了。”

“沒事,母後再給你尋個側妃。”顧幼皎說着,心思也活絡起來,開始琢磨京中有哪些合适的人。

當初想讓謝霄庇護明琮久,因而說的是嫁過去的,算是給謝霄一個說法,實際上皇家根本不可能讓皇子外嫁,聖旨說的也是迎娶謝霄做正妃,那她給明琮久再納個側妃便也順理成章。

這事明琮久也是今天才知道,頓時欲哭無淚:“兒臣不喜歡女孩子。”

顧幼皎皺起眉訓他:“怎麽能說這種話!你是男人,不喜歡女孩子喜歡什麽?不納側妃,孩子又怎麽辦?!”說完,又覺着語氣太重了,便放緩了聲音,“你乖,聽母後的不會錯,你不喜歡人多,就納一個,生個孩子。”

明琮久郁悶了。

他大概能明白顧幼皎的執着,無他,就是想讓他争皇位。

他跟謝霄在一起不會有子嗣,那皇帝必不可能把皇位傳給他,有個孩子就不一樣了。

明琮久只好道:“我不想要小孩。”

“可母後想抱孫子。”顧幼皎輕聲哄他,“你不想帶就送進宮來,母後幫你帶,好不好?”

明琮久委屈巴巴:“不好。”

他以前是彎的,現在也是,真的不想去禍害人家女孩子,就算有皇位繼承也不想。

何況他根本不想當皇帝!!

明琮久覺得自己跟皇後是說不通了,只好道:“我納側妃,阿霄會不開心。”

“他不會管的。”顧幼皎篤定道,“你也不用怕他,等時機成熟,母後自會讓你們和離。”

“母後……”明琮久有點絕望,“我跟阿霄挺好的。”

“好什麽?”顧幼皎眉頭皺得更緊了,“要是知道你能好,我絕不會跟你父皇讨這門婚事,現在都讓他帶壞了。”

明琮久摸摸鼻尖,卑微地提醒了一句:“母後,我是阿霄找的人治好的。”

顧幼皎不贊同:“他能找到的人,母後自然也能找到,他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那……說不定不是治好的呢。”明琮久道,“說不定是沖喜沖的。”

“那沖也沖完了,留着做什麽。”顧幼皎說着又沏了一杯茶遞給他,“這事就這麽定了,正好你舅舅前些日子送了幾幅畫來,母後籌了個賞畫宴,屆時京中世家子女都會來,你跟母後一起去,自己挑。”

明琮久絕望了,皇後是真不聽他說話,而且早就籌備好了。

“母後你今天喊我來,就是為了說讓我納側妃的事?”

顧幼皎搖頭:“先前倒也沒想那麽多,這賞畫宴本是想給你弟弟物色王妃的。”

弟弟?

明琮久愣住。

皇家兄弟多是正常的,皇後這麽說,這兄弟肯定很親,但……他記得皇後就生了他一個啊!

不敢多話,明琮久只能乖乖點頭,等一回相府就火急火燎去找謝霄了。

謝霄這會正在見客,看模樣應該是哪個大臣,見他來還挺驚訝:“二殿下?”

明琮久的腳步生生被這三個字定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在電光火石之間迅速換成傻笑:“阿霄。”

謝霄笑了一聲,笑得那大臣抖了一下,飛速結束了自己一肚子話,跑了。

明琮久這才帶上門進屋去:“問你個事,我弟弟是誰?”

謝霄端起茶喝了一口,問道:“你指哪個?”

“我母後說的那個。”明琮久道。

“三皇子。”謝霄擡眼,“認識嗎?”

明琮久點頭。

三皇子生母低微,原先只是寝宮負責灑掃的宮女,論姿色其實入不了紹興帝的眼,但登基大典那日紹興帝喝多了酒,把人臨幸了,才有了這麽一個皇子。

但紹興帝對他生母不感興趣,也沒給多高的位份,按規矩來說她并不能撫養皇子,因而她求到皇後面前,求皇後收養了這個孩子。

這點明琮久其實有點看不明白:“母後不像會領個孩子回家養的人。”

“本來就不是。”謝霄道,“聽說是為了給你找個伴。”

明琮久:“……”

謝霄繼續說道:“三皇子之前辦差去了,昨晚才回來。”

“難怪了。”明琮久嘆了口氣 ,“我說母後怎麽忽然要辦賞畫宴。”

他只是這麽一提,謝霄立刻明白了:“要給三皇子選妃了?”

明琮久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實話。

他跟謝霄現在正好着呢,說了八成又要冷掉,大不了去宴會上裝瘋賣傻,他就不信這樣還有人願意把女兒塞過來!

下了決心,明琮久就不再提這宴會的事,轉而說起他那個弟弟。

“沒什麽好說的。”謝霄對這個人評價很簡單,“離他遠點。”

明琮久聽他這麽說,一下來勁了:“你吃醋了?”

謝霄今天依舊跟不上明琮久的腦回路。

他淡淡道:“少自作多情。”

明琮久委屈巴巴。

他那麽努力地維護他們那微乎其微的愛情,謝霄卻連口醋都不喝,太傷人了!

明琮久用看渣男的眼神譴責謝霄:“用完就丢,太過分了!”

謝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誰用誰?”

明琮久指指他,再點點自己的鼻子。

謝霄把人趕了出去。

明琮久當他是心虛,在門口小聲罵了幾句就跑了。

幾天後,皇後派來的車幾乎是跟下朝的謝霄同時到相府門口的。

謝霄跟車上的顧幼皎對視:“娘娘連二殿下也要帶去?”

顧幼皎微微颔首:“他是本宮的兒子,自然是要帶去的。”

謝霄眸子微眯:“娘娘以前可從不住主動帶殿下到這種場合去。”

顧幼皎揚起下巴:“今時不同往日,他總不能養在你後院一輩子,再說了,這件事同丞相無關吧?”

“娘娘要從我相府把人接走,我多問幾句罷了。”謝霄說着,臉色卻沉了下去。

皇後這個宴會,京中知道的人并不少,這些人自然也知道皇後的目的就是為了給三皇子挑個合眼緣的王妃,但他還聽說了另一個版本——

據說皇後要給三皇子選妃是假,給二皇子納側妃才是真。

先前明琮久的确被皇後召進宮裏過,他可不信三皇子相個王妃這種小事,皇後還會拿來叨擾明琮久。

“母後,我們可以走啦!”明琮久歡快的聲音由遠及近,最終停在門口。

他今天換了一身華麗的葛巾紫錦袍,鮮亮的顏色完全壓不住的他相貌,反倒襯得他皮膚越發白皙,連那幾件紅的綠的飾品也被搭配出另一種特別的好看,一點也不顯得豔俗。

這個瞬間謝霄幾乎可以肯定明琮久的确是要去選妃的,不然何必穿得這麽好看?

看見同樣站在車前的謝霄,明琮久莫名生出一股子心虛來。

雖然不是他自願,但要背着老公出去相親還是有點說不過去……

“阿霄。”明琮久立刻縮成一只鹌鹑,邁着小米碎步走到謝霄面前,“你回來啦,我跟母後出去走走。”

“去哪?”謝霄問他。

明琮久眨巴着眼看他。

他不想騙謝霄,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只能對着手指靠眼神賣乖。

雖然一樣是沒老實交代,但這個舉動卻讓謝霄即将進入數九寒天的臉上多了幾分溫度,最起碼明琮久沒編什麽拙劣的借口騙他。

他又問道:“需要我陪你去嗎?”

明琮久腦袋立刻搖成撥浪鼓。

他哪敢讓謝霄一起去,謝霄說不準會生氣。

不過謝霄生氣是不是說明他吃醋?

想到這明琮久又有點躍躍欲試了。

“那不然……”

“小玖。”猜到他要說什麽,顧幼皎及時打斷了他,皺着眉招手,“過來。”

明琮久猶豫了地看了一眼謝霄,張了張嘴,最後只是幹巴巴說道:“我很快回來。”

謝霄沒說什麽,目送他們的馬車走了。

宴會辦在京城一座莊子裏,亭臺樓閣,樹林山水,皆是幽雅不俗。大堂之中挂着不少字畫,其中有幾幅更是千金難求的名家之作,才子佳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觀賞,時不時低聲溝通幾句。

這裏是顧家在京城的産業,平時經常會辦一些小型的聚會,不少文人墨客會來這邊游玩,其中也不乏高官貴胄、世家子弟,因而這地方雖不掙錢,卻不少人眼紅着,只是能辦起來的卻沒幾個。

一來財力難以支撐,二來……像顧家這樣背景的也着實不多。

明琮久站在皇後身邊看了幾眼正在吟詩作賦的人,忍不住感嘆。

真是有學習氛圍,他這種學渣站在這簡直格格不入。

這時一個白衣男人被幾個書生模樣的人簇擁着走出來,看見他們後立刻加快步子過來行禮:“母後,皇兄。”

這人不是旁的,就是明琮久那個便宜弟弟,三皇子明瓒修。

顧幼皎神色溫和地點頭,語氣淡淡道:“這次宴會,你辦得不錯。”

“謝母後誇獎。”明瓒修面上露出喜色,同幾個書生說了幾句,便跟過來綴在顧幼皎身後。

明琮久沖他笑了笑,沒說話。

他現在傻笑越來越熟練了,再練幾個月,大概就能練到出神入化、親媽難辨了。

明瓒修臉上笑容未退,溫聲道:“聽母後說,相爺已為皇兄找到能治癡症的大夫了?”

明琮久心下一驚,他倒是沒想到皇後會把這件事跟明瓒修說。

點了點頭,明琮久用一種很慢的語氣跟他打招呼:“弟弟……”

走在前面的顧幼皎很輕地笑起來:“哪有那麽快治好的。”語氣裏是掩不住的滿意和喜悅。

明瓒修聞言面上閃過一絲陰冷,很快又杳無蹤影,半點痕跡也看不見了。

明琮久無所覺地跟着皇後進了大廳,各家貴女立時跟上來,有家中長輩比較熟稔的,便上來搭話。

明琮久坐在皇後旁邊,抓着腰上玉佩的穗穗在手裏玩,完全沒去看那些人,倒是幾個貴女注意到了他,其中一人大着膽子問了皇後一句:“娘娘,這位便是二皇子了吧?”

顧幼皎微微颔首:“小玖身子不好,甚少見人,有些怕生,讓幾位見笑了。”

明琮久立刻跟着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傻笑。

他本就長得好看,這麽一笑越發顯得五官柔和漂亮,傻氣的笑容雖有些呆,卻也多了幾分親和力。

那姑娘看得臉上一紅,團扇半掩着臉,只留出一雙瑩瑩的笑眼,微微福身。

明琮久眼睛一亮。

這個真好看,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含蓄美,要是他也這麽做,不知道謝霄會不會心動。

就是……他去買團扇會不會怪怪的?

顧幼皎也觀察着他的神色,見他有興趣,立刻介紹道:“這是信國公家的三小姐,說起來信國公同你外祖父還是故交,你們兩人幼時還一起玩過。”

明琮久點點頭,也沒說什麽,只是看着她傻笑。

三小姐被笑得不好意思,退開一些,跟幾個姐妹一起看畫去了。

顧幼皎這才轉頭看向明琮久,無奈道:“你既然對人家有興趣,就多說幾句話,怎麽就知道笑。”

明琮久啞然。

他什麽時候對人家有興趣了?

“母後,你誤會了,我沒那個意思。”明琮久壓着聲音湊過去,目光落到廳中正同人說話的明瓒修身上,“今天不是給三弟相看的麽,你別光盯着我啊。”

提起明瓒修,顧幼皎臉色的神色淡了些:“用不着我,他自會去看。”

說到底,世家嫡女今天來,大多只是湊湊熱鬧。

明瓒修生母出身低微,雖說有皇後撐腰,紹興帝對他也還算喜歡,卻絕對不會把皇位給他,他跟太子及四皇子走得又不近,将來無論是誰登基,他約摸都是做個不讨帝心的閑散王爺,世家不可能把精心培養的嫡女嫁給他。

明琮久就更不用說了。

他是個傻子這件事在世家間并不是什麽秘密,就別說今天挑的還是側妃,正妃又是那個陰晴不定的丞相,誰家願意把女兒嫁過去受苦受難?

大抵也就信國公這種故交,亦或是一些腦筋轉得快的,猜到皇後準備聯同丞相将這個傻子送上皇位。

若真是這樣,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皇帝不可能立丞相為後,那側妃生下孩子後就極有可能被立為太子,屆時母憑子貴,皇後之位唾手可得。

雖說這是一場豪賭,但皇位之争的站隊,從來都是賭博。

就是明琮久這個莊家不是很想玩,他現在還惦記着人小姐手上那把扇子。

顧幼皎打量了一下他,見他是真的不覺得有什麽遺憾,只好道:“你也別坐着,四處走走看看,若是有相中的,便回來同母後說,雖說是側妃,但将來也不是不能扶正,所以……”

“母後,別說了。”明琮久無奈道,“人家都不一定看得上我呢。”

“我看她們對你倒是很有興趣。”顧幼皎伸出手,摸了摸明琮久的臉,“我的小玖,是最好看的。”

好看的人,總是更讨人喜歡些,尤其明琮久被她藏了這麽多年,就像一件鮮少現世的珍寶,等慢慢的将他病好的事透露出去,屆時會有更多人喜歡他的。

明琮久撇撇嘴,好看有什麽用,他的王妃也不稀罕。

倒不如說謝霄其實更好看呢,只是太兇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便被他的氣勢攝住,從而忽略了他的好相貌,也就他這樣有特殊待遇的才能注意到了。

想到這,明琮久心情又好了,伸手抓了兩塊糕餅在手裏準備出去透氣。

這行為着實不雅,但皇後對他寬容到極點,見狀也只是無奈地笑笑,吩咐長安給他送茶過去,又讓元寶将剩下的也端過去,省得一會不夠吃還得回來找。

明琮久不認識路,就一個人在莊子裏瞎晃悠,晃着晃着就晃到沒人的地方去了。

那裏是個一小片假山,彎彎繞繞的,他走沒幾步就迷路了,只得循着人聲找,卻在聽見一聲屬于少女的呼聲時候頓住了腳步。

“你別這樣,要是讓人看見了怎麽辦?”

“那正好,我再去提親,你父親也不會拒絕我……”

“哎呀,你讨厭!”

“如兒,真香……”

明琮久站在一石之隔的地方,聽得面紅耳赤的。

現在的人這麽刺激的嗎?在野外就……

他好奇地探出眼睛,就見一對年輕的戀人正站在池塘旁邊打情罵俏,衣冠整齊,完全不像是在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明琮久:“……?”

那剛剛是幻聽了?

這時女孩沖男孩子伸出手,嬌嗔道:“你快把帕子還我。”

男孩子立刻将帕子收進袖中,無賴道:“這定情信物給了我,可就拿不回去了。”

“你……你讨厭!不理你了!”女孩子嗔他,半似生氣地轉頭走了幾步。

明琮久:“……”

我褲子都脫了就給看這?純情小劇場?某文學城來的吧!

他失望地嘆了口氣,轉身欲走。

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那兩人皆是一愣,飛快躲進假山後面,看見站在那裏的明琮久時更是愣住了。

明琮久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

男孩見狀立刻拱手行禮,女孩也微微福身,然後一起尴尬地看向聲音的源頭——

一個粉色衣裙的女孩尖叫着跑過來,身後還跟着一條……大黃狗?

明琮久簡直黑人問號,今天怎麽淨是些魔幻的事。

女孩看見那麽大一條狗,臉色也有點不好看:“哪來的狗?”

男孩點頭:“護衛都上哪去了?”

他這麽一說,明琮久才注意到不大對勁。

雖說客人大多聚在前廳,但其他地方定然也是要安排護衛守着的,這姑娘那麽大聲音,居然沒有人過來?

等那姑娘跑近了,明琮久這才發現來的人居然就是信國公家的那位三小姐!

眼看着大狗跟三小姐的距離越來越近,女孩緊張地拉了拉男孩的衣服:“我們要不要幫幫她……”

男孩只是猶豫了一瞬,點點頭:“我、我去救她!”

明琮久看看他兩條顫抖的腿,頓覺無語。

這不是去救人,這是去上菜的。

得虧了只是狗。

本來想袖手旁觀明琮久,最終還是嘆氣着開口:“我去吧。”

好歹是外祖父好友的孫女,跟他也算世交了。

左右看了看,明琮久從地上撿起一塊趁手的石頭就走了出去。

三小姐看見他,白着臉跑過來:“二殿下……”

明琮久點點頭,掂了掂手中的石頭,瞄準,對着狗前方的地板用力一扔,準确無誤地砸在了在大黃狗即将落腳的地方。

帶大黃狗吓了一跳,立刻警惕地沖他呲牙。

明琮久又撿了塊石頭作勢要扔,嘴裏喝道:“不走打你了!”

狗都聰明着呢,看這陣仗只猶豫了幾息便點頭跑了。

明琮久這才扔掉石頭拍拍手,沖那位三小姐點了點頭。

“謝謝二殿下。”三小姐吓得臉色發白,福身時身體還在微微顫抖,像一頓惹人憐的嬌花。

明琮久剛想說不用,思緒一轉,落在三小姐手中的扇子上,笑道:“你想謝我,可以給我這個嗎?”

他盡量放慢着語氣,讓自己聽上去反應慢一些,傻一些,殊不知在旁人看來,這樣倒多了兩分咬音咂字的認真。

三小姐聽見這個要求,臉上也是一紅:“這、這不好吧?”

明琮久不解:“為什麽?很貴嗎?”

三小姐連忙搖頭,以扇掩面,不說話。

明琮久只好求助地看向那對湊熱鬧的戀人。

男人見他是真不明白,只好拉着他到一旁,小聲解釋道:“這扇子是小姐随身之物,怎可随意贈人,你就算喜歡人家,那也得上門提親,三書六聘将人迎回去,哪有你這樣誘着人定下終身的。”

明琮久沒想到這裏頭居然這麽多彎彎繞繞,看着男孩的眼神頓時怪了起來:“你剛剛還搶那姑娘的帕子,你怎麽有臉說我。”

男孩噎住:“我、我同如兒不一樣。”他說着,面上忽的露出幾分落寞來。

明琮久懶得理他,轉頭看三小姐:“你誤會我了,我只是想要扇子,沒想到冒犯了你,我還是自己去買吧。”

他轉身就要走,卻撞見正往這邊跑過來的明瓒修,兩人皆是一愣。

明瓒修第一句話便是關心三小姐:“方才我聽見叫聲就趕過來了,姑娘沒事吧?”

三小姐搖搖頭,目光落在明琮久身上,兩頰微紅。

明瓒修臉色瞬間不好看了。

看見他的反應,明琮久大概有點明白發生什麽了,難怪其他人對明瓒修争皇位這事那麽不看好,這手段還是太淺了,一樣都是英雄救美,太子就做得很漂亮。

明琮久半點沒有壞了人好事的不好意思,甩下一堆爛攤子就跑回了皇後那。

那邊發生的事沒有傳到前廳,皇後這會正在跟幾個世家貴女說話,見他來了立刻招手:“小玖,過來打聲招呼。”

“噢。”明琮久跑過去,拿過桌上的糕點毫無形象就往嘴裏塞。

幾個姑娘都是看得一愣,被皇後說動的心思頓時歇了。

皇後也有點無奈:“小玖,不可如此。”

明琮久乖巧地應下,拍拍手上的糕點殘渣,樂呵呵在皇後身旁坐下了。

幾個姑娘說了幾句便走了,明琮久這才把後邊發生的事跟皇後說了。

他沒說得太細,只是說三小姐被狗追,這會明瓒修大概在安慰他。

顧幼皎在宮中立足那麽久,這點小心思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頓時不滿地皺眉。

她倒不是反對明瓒修自己相人,但信國公家的可是她給明琮久挑中的。

“沒事,這樣挺好的。”明琮久出聲安慰顧幼皎,“三小姐也不一定喜歡他呢。”

他這話倒是說準了,片刻後三小姐便過來了。

她身上的衣裙已經整理好,依舊是一派優雅的模樣。

“多謝二殿下的救命之恩,這扇子,是小女一番心意。”三小姐說着,将手中的團扇遞給明琮久。

跟在身後的明瓒修看見這一幕,臉色有些難看,一雙眼盯着那只執扇的手,渴望幾乎要掩蓋不住。

皇後面上卻是喜色,她倒是沒想到明琮久居然自己搞定了。

而明琮久看着那把扇子……只覺得有點燙手。

他對古代了解得不多,對他來說扇子就是扇子,開口要也只是因為想要一把扇子,根本沒想過什麽定情不定情的。

他不接,那姑娘也不收回去,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小玖。”皇後看不下去了,小聲提醒道,“人家姑娘主動贈你信物,你不收下,她以後在京城怕是要被指點,你若不喜,也先收下來,等日後再送回去便是。”

明琮久用看透的眼神看着顧幼皎:“若是我接下,不是更說不清了,屆時所有人都當他是我的妃子,那才是真的毀了人家姑娘的名聲。”

這事怎麽做,好像都對這姑娘不大好。

正猶豫的時候,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忽然伸過來,接過了那把扇子。

明琮久一愣,循着那只手看過去,一張熟悉的臉一下撞進他眼裏。

“阿霄。”明琮久嘴角不自覺擡起,“你怎麽來了?”

“來接你回去。”謝霄修長的手指撚着扇柄在指尖轉了幾圈,聲音淡淡難辨情緒,“殿下喜歡扇子同我說便是,何必讨人姑娘的。”

他這麽一說,明琮久瞬間就明白了,剛剛在後邊發生的事謝霄估計是知道了,就是不知道是怎麽知道的。

但這話在不知情的人聽來,倒更像謝霄因此不開心了。

且不說兩人關系如何,就是尋常人家納妾,正室都是要鬧上一鬧的,何況是謝霄?雖說皇後娘娘是好相與的,但有這麽個正妃在,嫁過去的日子怕是得被磋磨得厲害。

這個名聲一傳出去,明琮久以後要納妃就更難了。

這些東西,皇後自然想得明白,當即對謝霄的拉下臉。

明琮久卻是暗笑,走過去壓着聲音問他:“你是不是吃醋了?”

謝霄哼笑一聲,沒有答他。

“好吧,我知道你害羞,就當你是吧。”明琮久說着沖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那笑同今天每一次見人時完全不一樣,雖說也帶着幾分傻氣,卻更幹淨,更柔軟,一眼便能看出他同謝霄的關系跟傳聞的似乎并不同。

皇後也是面色一沉。

明琮久毫無知覺,拉住謝霄的衣袖,說:“咱們回去吧。”

謝霄微微颔首:“先前你不是說想去郊外踏青,我把大白小黑也帶來了。”

明琮久更樂了。

謝霄果然吃醋了!

還想跟他約會補償一下!

不張嘴的男人真可愛!

“那就走吧。”明琮久跟顧幼皎說一聲就要走。

謝霄卻沒有立刻跟上,而是看向信國公家的三小姐,淡聲道:“我代殿下謝過小姐的扇子,回禮晚些時候我會派人送到國公府上,還請小姐替我向國公問好。”

他語氣很普通,甚至說得上溫和,但三小姐卻是莫名出了一身的冷汗,一想到謝霄在京中那些傳聞,只覺得身上似有針在紮,福身行禮時險些腳軟,竟是比剛剛被狗追時還要害怕。

“走啦。”明琮久見謝霄沒過來,出聲催促他。

謝霄這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才将那把扇子遞給他:“你要這個做什麽?”

“好看。”明琮久接過扇子,學着謝霄那樣拿在指尖轉。

他的手比謝霄小,也更嫩,黑色的扇柄一襯,玉蔥似的非常好看。

謝霄不住想起昨晚的事,明琮久的手比他想象的還要軟,還要溫暖,被握住的感覺幾乎能讓人着魔。

這時明琮久忽然喚了他一聲:“阿霄!”

謝霄看過去,正好對上明琮久帶笑的眼睛,只有眼睛。

半透的團扇遮住他下半邊臉,窄而深的雙眼皮像是宣紙上一筆濃墨,掃到眼尾時氤氲出迷蒙的煙霭,轉盼多情,天然一段風韻,全在眉梢。

謝霄看得幾乎要忘了呼吸,伸手接過扇子,借着聊勝于無的遮掩低頭吻住了他。

換了香料,明琮久身上已經染上和他相同的味道,微微發苦的熏香透出一點綠意,像是悄悄探頭的小雛菊,清亮又幹淨,并不突出,像是随處可見,時時刻刻跟着。

他很喜歡這個味道。

“你很喜歡。”分開時,明琮久說了四個字,像是猜中了謝霄的心思。

謝霄沒有說話。

明琮久指了指那扇子,說:“我看見那姑娘拿着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會喜歡我這麽做。”

謝霄拿着扇子的手一頓:“你是為了我才去讨這扇子?”

明琮久搖頭:“也不全是,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反應,說不定……嘿嘿。”

兩聲笑就把氣氛破壞了個幹淨。

謝霄無奈地伸手敲他:“下次再想要什麽,直接吩咐人去買就是。”

“我想要你啊。”明琮久無辜道,“可是根本買不着。”

謝霄不理他,拉着他上了馬車。

大白跟小黑傻不愣登地坐在車裏,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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