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1)

從京城去相州再轉建州, 不能說不順路,只能說拐了個大彎,挺有閑情逸致。

他們一出城,消息就傳到東宮, 彼時太師正坐在太子對面, 端着一盞茶滿臉愁苦。

太子聽見屬下的報告, 皺着眉确定道:“你是說, 他們沒往南邊, 而是去了東南?一起的還有那個傻子?”

那人低着頭, 應了聲“是”,太子面上更疑惑了。

太師也有點想不明白:“往東南方向,那不是去中州的?難道那邊才是皇上要謝霄去查的,二皇子只是掩人耳目用的?”

太子卻是搖頭,道:“謝霄做事,何時這麽隐秘過, 他若真想接手中州的事, 大可直接搶過來,還能氣一氣右相。”

“那不然還能是為了什麽?”太師遲疑道,“殿下,這謝霄行事素來乖張,我們不得不防。”

“孤明白。”太子安撫了太師幾句,轉頭吩咐人繼續盯着。

但盯着也沒什麽用。

這次查赈的主力本就是羅連青, 能應付疫病的步陽也被安排跟着羅連青,連荻楓跟戎鐵也被派去保護了, 他們這隊伍裏就帶了元寶跟兩個暗衛, 那兩個暗衛最大的作用還是趕車跟跑腿。

畢竟謝霄最大的作用其實是在最後收割人頭, 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明琮久說的那種不知道用不用得上的藥物, 完全不着急。

明琮久聽他說還要遛遛人,有點無奈:“這種關頭還玩?”

“我們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謝霄解釋道,“朝廷要查赈,太師肯定知會兒子了,你猜,他會怎麽做?”

明琮久想了想,答道:“如果不傻的話,應該會先收拾好證據,好好辦事做個表面樣子來應付一下。”

謝霄點頭:“要是知道我過去,他會怎麽樣?”

明琮久想了想電視劇裏那些炮灰,篤定道:“害怕,然後露出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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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霄啞然:“能貪墨至此,他的膽子可沒那麽小,雖然也不是不能查,但他肯定會比之前要謹慎。”

明琮久恍然,随即又搖搖頭:“難道連青去,他就不謹慎了嗎?”

謝霄笑道:“世家子弟,大多有個一樣的臭毛病,知道是什麽嗎?”

明琮久想了想,遲疑道:“草包?”

謝霄聞言無奈地看着他。

“知道,你不就是想說看不起人麽。”明琮久撇撇嘴,“可連青好歹是個探花郎,這次皇上把事情交給他,說明看重他,這樣也會被看不起嗎?”

謝霄搖頭:“太子都得尊太師一聲老師,他怎麽會稀罕一個探花郎,在他看來,羅連青出身不好,在朝中也沒什麽倚靠,前段時間還得罪了周家,肯定不好過,能攀上他那座大山,肯定求之不得。”

明琮久奇怪地看了謝霄一眼:“他難道不知道連青背後有你撐腰嗎?”

“知道又如何。”謝霄道,“這又是他們另一個毛病,太看得起自己的出身。”

明琮久不解。

謝霄伸手捏捏他的臉,笑着跟他解釋。

婁家也算官宦世家,出身本就不同羅連青這樣的寒門士子,太師更是教出兩個皇帝,朝中多少大官都是太師門生,婁家人以此為榮,眼睛都長到頭頂上去了。

加之太師那個性子,看誰都能挑出點毛病來,而要說朝中最大的問題兒童,那肯定非謝霄莫屬。

出身不高行事還嚣張,在太師看來就是靠拍皇帝馬屁才能有今天位置的小人物罷了,在婁家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婁天德肯定少不了聽他唠叨,自然也會跟着看不起謝霄,覺着他跟自家親爹完全沒得比。

明琮久有點無語:“那你去查赈他怕什麽?”

謝霄笑道:“你覺得朝中所有人,都是害怕我手裏的權力,才那麽忌憚我的?”

明琮久聞言,捂着嘴笑起來。

他怎麽忘了,眼前這個人,最恐怖的不是他有多大的權力,而是因為這個人……有點病。

別說查出問題,就是一點問題都沒查出來,謝霄還是敢一刀把人削了,而且事後八成還不會受到什麽重罰,頂多也是罰點俸祿。

據明琮久所知,謝霄的俸祿按年罰,已經罰到他退休那會,現在完全是在打白工。

至于禁足什麽的,那頂多也就是幾天,拿來給謝霄當假期還差不多。

畢竟沒了謝霄幫忙制衡右相,紹興帝就只能自己管事了,不然到時候朝堂變成權家的一言堂,他這個皇帝早晚也會被換掉。

“這樣想,當個瘋子好像挺好的哦。”明琮久道,“除了沒朋友之外,沒缺點了。”

謝霄伸手就捏他。

明琮久咬了他一口,被拉進懷裏親了幾下。

元寶挑開簾子,看見兩人的樣子已經習以為常,低頭假裝沒看見,請示道:“相爺,天就要黑了,前邊有個鎮子,咱們是在那歇下還是繼續趕路?”

謝霄放開明琮久,捏住他的臉不讓他亂動,吩咐道:“歇下吧。”

元寶立刻放下簾子,讓暗衛找個客棧。

謝霄這才松開明琮久的臉,笑道:“第一次出門,外頭的環境可比不得相府,殿下若是住不慣……”

明琮久眨眨眼,搶答:“住不慣你就讓人回京城把家當收拾出來,走到哪鋪到哪。”

謝霄乜他:“住不慣就忍着,慣得你。”

明琮久又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哼”了一聲:“那我就拿你當床墊,一樣很舒服!”

“想得挺美。”謝霄笑了笑,嘴上那麽說,卻是真的考慮了一下這個可行性,反正明琮久也不是沒在他身上睡過,除了會做噩夢也沒什麽問題。

看他真的在認真考慮,明琮久連忙道:“我開玩笑的啊!”

他上輩子也不是什麽金貴人,直接扯個毯子在放屍體的房間打地鋪蹭空調的事都幹過,在客棧睡覺那可真是太舒服了。

最最重要的是,使喚丞相的代價可是很高的!

他要是敢拿謝霄當墊子,謝霄絕對會讓他明天下不來床,他可不想這一路都是捂着屁股過去的!

不過謝霄的擔心也沒有發生,他們到的鎮子并不算小,客棧也不錯,就是飯菜有點一般。

謝霄吃了幾口就把飯菜都賞給元寶跟兩個暗衛,自己拉着明琮久出去吃,挑挑揀揀最後選了個賣馄饨的攤子。

熱乎乎的馄饨端上來的,清湯上頭灑了一把蔥花,看着就很有食欲。

明琮久舀起來吃了一口,馄饨小小一個,一口下去蝦的鮮甜和高湯的鮮美瞬間充斥口腔,就算燙了舌頭也舍不得放下勺子。

他沖謝霄豎起拇指:“好吃,你怎麽挑的?”

“聞的。”謝霄笑着看他,“吃過那麽多東西,好不好總能判斷點。”

明琮久狐疑地看看着謝霄,他怎麽就那麽不相信呢,說不定就是連蒙帶猜的!

謝霄也不解釋,只是叮囑他別吃太快,一會真燙着了。

明琮久嘴上說好好好,動作根本沒放慢,謝霄只好按住他,接過勺子攪幾下,舀一顆馄饨吹涼了喂給他,再攪幾下,等溫度合适了再把勺子還給他,讓老板多煮一碗備着,等明琮久吃完可以續上。

明琮久樂呵呵舀了一口剛出鍋的馄饨張嘴就要吃,被謝霄瞪了一眼才放進面前的碗裏,換了一顆。

謝霄頭疼。

明琮久見狀笑道:“我就喜歡你操心我。”

“你這叫給我……”謝霄剛想說他兩句,嘴就被明琮久一勺馄饨堵上了。

謝霄就着他的動作吃下馄饨,眼中泛起笑意。

“我們相爺真好哄。”明琮久開心地吃完東西,又拉着謝霄在鎮上逛了一圈。

雖說紹興帝是個草包,但在他前頭幾個皇帝還是不錯的,他本人除了好色點也沒怎麽造作過,因而大盛還算得上國泰民安,鎮子上也挺安樂的。

兩人買了點東西就回客棧去了,元寶已經鋪好床,剛點起一爐香,看見兩人回來,立刻退了出去。

明琮久看了一下,發現他還真的把被褥換成他們在相府用慣的那種,頓時有點哭笑不得:“我們那馬車不會全是相府裏捎出來的東西吧?”

謝霄見狀也笑了:“沒有,他本來想再拉輛車,我跟他說一切從簡,才帶了這麽點東西。”

明琮久會意:“除了吃飯,睡覺最重要了。”

謝霄“嗯”了一聲,伸手把人撈進懷裏:“今晚早點睡,明天還要趕路。”

明琮久立刻警惕地看他:“你說的最好是真的睡覺。”

謝霄含笑看他,笑得很是溫柔,明琮久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

果然,一爬上/床,謝霄就黏了上來。

他們這趟出來自然也是帶了東西的,就塞在元寶那,他鋪床的時候非常貼心地放在了床頭,方便謝霄取用,結果就是明琮久被折騰了一宿,第二天是在馬車上醒來的。

他幽怨地看着謝霄:“我怎麽會在這?”

“我抱上來的。”謝霄正在看信,頭也沒擡,“需要我跟你詳細說說嗎?”

明琮久連忙拒絕:“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說完往謝霄身上蹭了蹭,拿他當枕頭繼續睡。

他們這一行走走停停的,不像來幹正事的,倒像出來游玩的,羅連青比他們晚出發,到建州好幾天了他們才到相州,一直跟着他們的人馬遞回去的信也是迷惑性十足。

兩人在相州客棧定了個房間,已經住了好幾天,每天幹得最多的,就是問當地人附近有沒有好玩的地方。

晚上洗完澡,明琮久看謝霄又在看信,便湊過去問他:“說什麽了?”

謝霄随手将信燒了,說:“婁天德已經相信我們真的是出來玩的,現在在拉攏羅連青。”

明琮久不解:“太師居然沒說什麽嗎?”

謝霄搖頭:“估計說了,但也要他聽,被人捧着長大的少爺,一旦放出去,很容易生出不自量力的想法來,不然也不會派人盯着我們。”

明琮久有點驚訝:“跟着我們的不止太子的人?”

謝霄無奈地看他:“自然不止,除了太子的人之外,婁天德也派人跟着了,四皇子,甚至皇後娘娘也派人跟着了,不過她應該是讓人保護你。”

明琮久啞然:“敢情我們出個門,還撸了串糖葫蘆。”

謝霄笑了笑,說:“你說的那片花田,已經找到了。”

明琮久眼睛一亮:“真的?”

他看的是小說,自然不可能看過通往那片藥田的地圖,原著裏只提過那藥田在相州某一座山裏,穿過一條窄窄的峽谷會到達一個巨大的山洞,那裏種滿了藍色的花,而那種花就是他們這次要找的藥。

他們剛來時便花了銀子問鎮上的人附近有什麽好玩的,很多人都跑來提供消息,但就是沒他們想找的地方,想幹脆去碰運氣吧……相州的山是在太多了,根本不知道該去哪座。

餘銳會發現那座山也是心血來潮想去看看日出。

是的,就是這麽不講理,主角忽然想看日出,随便挑了一座山,卻在山裏迷路了,日出沒看到,看到另一片美景,而這美景正好成了疫病用的藥材。

而且還是據說在本國水土不服所以沒辦法大面積種植只能從別國買的稀有品種。

“是一個采藥的人說的。”謝霄道,“不過那個地方比你說的不好走,我讓暗衛先過去看看,把藥……”

“我們不過去嗎?”明琮久眨眨眼。

“我們上去幹什麽。”謝霄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這點事,讓暗衛去做就是。”

明琮久撇撇嘴:“書裏說那個地方特別漂亮,我本來還想去看的,我們真的不能去嗎?”

謝霄無奈:“這幾天下雨,山上的路不好走,你沒底子,很累,就是一片藥田,有什麽好看的?”

明琮久拉着他的手不說話,就只是巴巴地看着他,像只被人遺棄的小狗,那眼神看得謝霄一點點……心慌。

嘆了口氣,謝霄妥協道:“我帶你上去,你得答應我,到了山上絕不亂跑。”

明琮久立刻豎起三根手指:“我發誓,絕對不離開你身邊,就是碰上大野豬追我也絕不會離開你的保護圈!”

謝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有什麽值得你去看的。”

明琮久美滋滋湊過去親了他一口:“跟你一起看,什麽都值得。”

“要是不好看,你別鬧就行。”謝霄說着,拎着人往床上一扔,“既然想上山,今晚就好好休息,別明天累了鬧着要我背你。”

“才不會呢!”明琮久翻了個身滾進裏邊,沖他呲一口大白牙,“最影響我休息的人就是你了。”

謝霄挑眉:“你要是睡不着,我可以幫你。”

“不需要,晚安。”明琮久立刻拉上被子蒙住頭,假裝睡覺。

謝霄笑笑,熄了燭火,走過去拉了拉被子:“別悶着。”

明琮久松開手,任由他把被子拉開,等人上來了才滾進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他,美滋滋地睡覺。

只要沒有謝霄的騷擾,他的睡眠質量一直都不錯,第二天醒來整個人都特別有精神,開開心心收拾着包袱一副要去玩的樣子。

謝霄看得頭疼,最後除了一些吃的,其餘的都不準他帶。

明琮久爽快地答應下來,就背了能填肚子的餅跟幾塊糕點,水太重就扔給謝霄,真真是去踏青的。

元寶本來也想跟去,但他平時忙前忙後地伺候還行,像上山這種事沒個人帶着怕是要變成累贅,偏生謝霄還不準備帶人,只好作罷,一臉愁苦地叮囑明琮久要小心。

明琮久樂呵呵讓他放心,怎麽看怎麽讓人不放心。

明琮久才不管他的擔憂,拉着謝霄就走了。

帶路的就是說看見過那片花田的采藥人,據他說,他也是有一回失足摔了才看見那片花田的,平時根本不會走到那。

至于這兩位一看就氣質不凡的貴人為什麽要去那,他也琢磨不明白,只當是稀罕東西看多了,沒見過這種,所以覺得稀罕。

下過雨的山空氣非常幹淨,路也的确不大好走,不過不是陡,就是泥濘,幾步路的功夫明琮久衣擺已經沾了不少泥水。但真的讓他覺得煩的反而不是這個,而是樹上滴下來的雨水,時不時就落在頭頂和臉上,又不至于需要打個傘,走了一段他腦袋已經好些個地方中招了。

謝霄看他苦着一張臉,好笑道:“就跟你說別來,你還不聽。”

“我就要來。”明琮久撇撇嘴,借謝霄的手拉了自己的一把,撲到他懷裏,笑道,“我們難得有機會出來,我想跟你一起走走嘛。”

他這麽一說,謝霄就沒轍了,扶着他的腰推了一把,說:“那就走吧。”

明琮久乖巧地點頭,拉着他的手朝山上去,一開始還跟謝霄叽叽喳喳,後面就不說話了,主要是累的。

爬山是個體力活,他這身體以前就沒怎麽幹過活,他來了之後天天在相府裏過着吃吃睡睡的豬崽日子,唯一的鍛煉項目就是遛狗,爬到後面是真的累。

半道上謝霄看不下去,走過來直接背起他就走。

不同于明琮久,謝霄雖然一直呆在朝堂,但武功是半點沒落下,每天都會抽個時間練練,練槍打拳都有,而面對這樣勤奮的人,明琮久一般就是拿塊糕點蹲在旁邊看,時不時還要喝個彩,很是捧場,每次都搞得謝霄有種自己在街頭雜耍賣藝的錯覺。

明琮久也有點不好意思,趴在謝霄的背上很是殷勤,手裏拿着水囊随時準備給他喂水,還要給他講講故事唱唱小曲,就是沒有從他背上下來的意思。

謝霄也的确不想讓他下來,有他背着,他們速度都快了不少。

按采藥人的說法,他們到那山谷的時候應該正好中午,但前邊耽誤了時間,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就在這下邊。”采藥人指着一道山谷,那地像個漏鬥,從上面一點點下收,收到只剩下一個丈寬的縫,從上頭往下看只能看見一片幽幽的黑暗,而他們要找的花就在這下邊。

明琮久本來想說餘銳也真是能耐居然迷路到下邊去了,但一想采藥人都摔下去過,又覺得好像挺正常的。

想了想,他問那人:“這底下深嗎?”

采藥人搖頭:“不是很深,不然我哪活得到現在呢。”

明琮久用眼神詢問謝霄的看法。

他是覺得應該下去确認一下的,但下面有沒有什麽危險也很難說。

“我下去看看。”謝霄摸摸明琮久的腦袋,“乖乖在這等我。”

明琮久點頭,這種時候他就不下去添亂了。

謝霄揉揉他的腦袋,又看了看四周的情況,确定沒什麽問題才跳了下去。

下面就跟那采藥的人說的一樣,并不深,他落地時還能清晰聽見明琮久說話的聲音傳過來,就是岩壁沒辦法攀爬,若是沒什麽武功的人摔下來,估摸着是上不去的。

而明琮久說的那種藍色的花,這裏也的确種了一大片,朝一條窄路延伸過去,沒進黑暗中。

謝霄大致打量了一下,心理已經有了底,剛想上去,就聽見上邊傳來一聲驚呼。

他自然認得那是明琮久的聲音,微微一愣,不等出聲就看見一個影子從上頭落了下來,他來不及想,連忙沖上去把人接住了。

明琮久一顆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被謝霄抱在懷裏才重重松了口氣,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先眨着可憐巴巴的眼神看他。

謝霄質問的話瞬間卡在喉嚨裏,換了比較溫和的語氣:“怎麽下來了?”

明琮久心虛地低下頭:“我叫了你沒回我,我有點擔心,就想……就想探頭看看。”

結果沒料到崖邊的泥土沾水後太滑,他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麽,“呲溜”一下就滾下來了。

想到這,他立刻擡起手給謝霄看:“我還扭到手了!”

謝霄:“……”

嘆了口氣,他道:“我還犯不着你來擔心,我都準備上去了。”

“那、那我們現在也可以上去嘛。”明琮久讨好地笑了笑。

謝霄卻是搖頭,指了指那個入口:“我自己上得去,帶着你不行。”

這山洞就像個大肚瓶,上頭是個漏鬥,底下寬敞的空間也是往上收的,收到唯一的出口那,以謝霄的輕功要上去不難,多帶個明琮久就另當別論了。

明琮久左右看了看,立刻指着那條窄路道:“我們可以從那裏出去。”

原著裏餘銳也是從那來,從那走的。

謝霄搖頭:“這個季節蛇蟲鼠蟻太多,所以才讓他帶我們走這條路。”

明琮久縮了縮手,忘了這茬了,苦着臉道:“那我們怎麽辦?”

謝霄看了一眼四旁,說:“你要是不怕,可以在這裏呆一晚,明天讓人上來,或者……”

明琮久彎起眼睛:“跟你在一起我怕什麽?再說了,一起在野外過夜,多浪漫呢!”

謝霄立時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應了聲“好”:“你在這等我,我讓他下山去叫人。”

謝霄揉了揉明琮久的頭發,緊接着縱身一躍,輕快地從那口子出去了。

采藥人正着急得打轉呢,看見謝霄出來松了口氣,連忙湊上去:“大人,我……”

謝霄擺手:“我們今晚留在這,你到客棧去傳幾句話。”

采藥人愣了愣:“就、就我一個人下山吶?我這有繩子……”他話沒說完,就被謝霄冷冷的眼神吓得閉上嘴,搗蒜似的點頭,“大人盡管吩咐。”

謝霄這才收回目光,吩咐了幾句,又把采藥人身上幾件裝備跟藥扒拉走,重新回到下頭。

這要是冬天,謝霄肯定就把人拉上去了,但大夏天的,明琮久既然覺得浪漫,那呆一晚上也無所謂。

謝霄下去的時候,明琮久已經挑好一塊地方蹲着了,看見他回來,立刻沖他招手:“我們今晚就睡這。”

謝霄笑着走過去,說:“你倒是會挑。”

“那是。”明琮久揚起腦袋很是神氣。

這地方是個凹進去的小洞,像是山洞裏的山洞,大概是之前餘銳或者采藥人留下的,裏頭居然還有燒東西剩下的痕跡,就是有點濕漉漉的。

明琮久撇撇嘴:“等天黑就難受了。”

“點個火就是。”謝霄把帶回來的東西放下,朝他攤開手掌,“扭到的手給我看看。”

明琮久把手放上去,謝霄捏了捏,确定沒什麽問題,摸了瓶藥酒來給他揉。

明琮久眯起眼享受丞相大人的服務。

“差不多了,別亂動。”謝霄放開他的手,拍拍他的手背,起身出去了。

明琮久沒事幹,幹脆把包袱翻開來看了一下。

除了幾塊餅,他帶的糕點還剩下兩塊,倒是不用擔心餓着。

他本來準備靠這個填填肚子,等明天下山再去吃好吃的,卻沒想到謝霄出去一趟居然還帶了只山雞回來。

明琮久眼睛亮了亮:“你會殺雞?”

“不難。”謝霄把山雞扔進山洞裏,一起的還有一把幹草,也不知道這種鬼天氣他從哪找來的。

“我再出去一趟,你看着。”謝霄說着又走了。

明琮久看着那只吓到昏厥的雞,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麽,想了想,掰了一小塊餅喂它。

看在今晚要變成口糧的份上,最後吃頓飽的吧。

不過喂完他就後悔了,那雞也不知是吃飽了有精神折騰了,還是發現謝霄不在膽子就肥了,拔腿就跑,明琮久在後面追得氣喘籲籲,最後還是抱着柴禾回來的謝霄把雞逮了回去。

明琮久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想着幫謝霄做點別的,但一想着自己好像也沒什麽能做的,只能抱着腿靜靜地看謝霄收拾。

“阿霄真厲害。”明琮久誇獎道。

“這有什麽厲害的?”謝霄不解,這些都是他以前行軍打仗學的,軍中很多人都會。

明琮久笑眼彎彎地看他:“反正就是很厲害。”

謝霄:“……”行吧,殿下說厲害就厲害。

把山洞裏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天也黑了,謝霄把火點起來,讓明琮久看着加點柴禾,自己拎着雞去角落裏處理。

明琮久抓了幾根樹枝折開,一截截丢進火裏,看差不多了謝霄還沒回來,便拎着一根長的坐在旁邊無聊地撥火,等謝霄回來便把雞肉用樹枝插着拿在手裏烤。

“我還是第一次這樣。”明琮久興致勃勃跟謝霄分享起自己的心情,“我們那雖然也會在山上燒烤,但是跟現在這樣不一樣。”

至于哪裏不一樣,明琮久也說不出來,他就是覺得現在這樣很開心。

謝霄看他那麽開心,心情也不錯,撕了一小塊烤熟的雞肉遞到他嘴邊:“試試。”

明琮久張嘴吃下,随即皺起眉:“不是很好吃。”

“肯定的,你還指望跟家裏一樣?”謝霄說着轉身在一堆雜物裏翻了個調料罐子出來。

明琮久瞪圓了眼睛:“這都有?”

“上山采藥,在山上吃飯,有時候也會過夜,帶着這個,起碼吃東西有點味。”謝霄說着打開罐子,将裏頭的東西往雞肉上撒。

明琮久“噢”了一聲,轉身去拿樹枝,串了兩個餅一起到火上烤,說:“那一會咱們卷着吃。”

謝霄彎了彎眼,應了聲“好”,等烤完跟明琮久一人一個吃了。

雖然味道是真的很不怎麽樣,但架不住心情好,明琮久就覺得這餅是他吃過最香的。

吃飽喝足便靠着謝霄跟他說話,心思卻開始轉了。

所謂飽暖思淫慾,他現在不就是這樣麽!

“阿霄。”明琮久喚了他一聲,“我有點冷!”

謝霄便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給他披上,柔聲道:“晚點可能還會下雨。”

明琮久撇嘴:“我心冷。”

謝霄笑了:“那你想怎麽樣?”

“想你抱我。”明琮久蹭過去,跟他撒嬌,“地板太涼了。”

謝霄點頭。

明琮久立時自己爬到謝霄懷裏,面對他坐到他腿上,湊過去親了他一口。

謝霄笑着看他,沒說什麽。

相處這麽久,明琮久早就摸透他了,這麽笑,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想讓他主動!

換作以前,明琮久都會直接上牙,威脅他不做就睡覺!

但今天不一樣,今天他心情好,所以非常樂意慣着相爺這點小樂趣,湊過去舔了一下他的唇,調戲道:“我們相爺真甜。”

說完就被謝霄捏住了後頸。

明琮久沖他呲牙:“要我哄還得哄得好聽,你的要求怎麽這麽多!”

謝霄挑眉:“這話平時我哄你的時候你怎麽不說?”

“你哪有哄我,一不耐煩就捏我。”明琮久說着湊過去咬他的唇,一下一下,很輕,像是剛長牙的小狗在啃骨頭。

啃着啃着,就變了味。

謝霄擡手按住他的後腦勺,口勿了下去。

山洞內的氣氛一下變了,夏夜裏那絲絲的涼意也被火烤得不見蹤影。

謝霄将兩人的外衣都鋪到地上,鋪出聊勝于無的軟和才将人放上去。

“沒東西。”謝霄柔聲道,“會有點難受,你不想就算了。”

明琮久擡起一只腳踩住他的肩膀,笑着看他:“我什麽都沒說,你亂想什麽呢?”

謝霄笑了,捏捏他的腳踝,說:“我是給你一個拒絕的機會,現在不說,等下再說就沒用了。”

明琮久臉上笑意更深,漂亮的眼睛彎成兩片桃花瓣,眼尾婉轉地挑了一下,被身/下鮮豔的顏色一襯,看上清純又妩媚,一點都不顯得俗氣。

謝霄彎腰封住他的唇。

柴禾靜靜燃燒,火焰帶來的溫度占據這一小方天地,甚至不斷上升,大有将這裏的燃燒殆盡的氣勢。

明琮久偏過頭盯着躍動的火焰,眉心輕擰起,汗水從他臉上滑落,給忍耐的神色添了幾分難言的慾,讓人忍不住想多欺負他一點。

謝霄彎腰親吻他的額角,柔聲道:“今晚開心嗎?”

“開心。”明琮久勾住謝霄的脖子,整個人埋進他懷裏,悶聲道,“你別太過分我會更開心。”

“我什麽時候過分過了?”謝霄笑道,“我交代他們別摸黑上山,所以到這裏得中午了,你可以好好休息。”

明琮久張口朝他肩膀咬了一口,這回咬得很重。

謝霄額角抽了抽,動作禁不住重了一點。

明琮久立刻被弄沒了氣力,憤憤道:“你故意的!”

“是。”謝霄笑着承認,半點不心虛,“說要留下來的時候我就想到現在的情況了。”

明琮久盯着岩壁上的凹凸,心情有點複雜。

他還覺得自己算得挺好,跟謝霄幕天席地的機會說不定就這麽一次,要好好把握,沒想到這人算得比他還多。

明琮久只能又咬了他幾口洩憤。

火堆沒人添柴,漸漸便滅了,山洞內只剩下兩人親昵的聲音。

等暗衛帶着人來時,明琮久就如謝霄說的那樣還在睡。

他昨晚是真的累着了,但不同于在相府時,他自己也有點興奮過頭,謝霄怎麽要他都非常配合,難得他這麽乖,謝霄自然也沒跟他客氣,折騰得他半點氣力都沒了,動根手指都費勁,什麽時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結果就是明琮久被抱着下山放上馬車甚至回到客棧時都沒醒過來,睡了一天,再睜眼時天都是黑的。

元寶守在一旁,聽見聲音立刻上來伺候,嘴裏還抱怨着:“這相爺也真是,都不知道節制,殿下這身子怎麽受得了!”

明琮久現在喉嚨難受得要命,只能擺擺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壺。

元寶立刻倒了杯水過來給他潤喉。

喝了幾杯水下去,幹得冒煙的嗓子才得到緩解。

明琮久這才道:“不關阿霄的事,他人呢?”

“在隔壁呢。”元寶小聲道,“好像出了什麽事,怕吵着殿下休息,相爺便搬到隔壁去了。”

明琮久皺了皺眉,拿過衣服披上就出去了,完全不顧元寶在後頭嚷嚷着讓他吃點東西。

謝霄正在吩咐事情,聽見他進來頓了一下,又說了兩句,這才道:“先這樣,下去吧。”

那人應了聲“是”,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了。

明琮久這才走過去,問道:“出什麽事了?”

謝霄看他這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伸手拉他坐到自己腿上,倒了杯茶給他:“羅連青的信,說的确出現了疫病。”

明琮久皺了皺眉:“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了,解決方法也商量過了。”

謝霄颔首:“本來控制住了,人都安置在藥堂,但婁天德忽然插手,說要把得病的人關起來,不然會傳染。”

明琮久眉頭皺得更緊了:“那些人跑了?”

“嗯。”謝霄嘆了口氣,“知道他是個廢物,沒想到廢物到這種程度。”

明琮久也嘆氣。

把病人集中隔離起來還好說,畢竟是要治病的,但現在說關,那些病人又沒做錯事,怎麽可能同意。

“往外逃的人大多抓住了。”謝霄道,“但婁天德手段太強橫,不知道後面還會做什麽,建州城現在人心有點浮動,羅連青怕是壓不住。”

明琮久會意:“我們得過去了。”

謝霄點頭:“山上的藥先采了一點,我們順便帶過去,剩下的他們晚點會送過去。”

明琮久應了一聲:“那我們現在就走?”

“先吃點東西,不用那麽着急。”謝霄揉揉他的頭發,“步陽擔心建州的藥材不夠用,列了個單子給我,我們先從相州帶一些過去,他們出去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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