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1)
他就算什麽都不說, 羅連青也能看明白他的意思,小聲讓荻楓去準備吃的,自己則拿着帕子坐在一旁等着。
明琮久抱着腿在床上坐了一會,等情緒慢慢平複下來才接過羅連青遞來的帕子擦了擦臉:“謝謝。”
明琮久抽抽鼻子, 悶着聲音問道:“你這麽熟練, 你以前也會這樣嗎?”
羅連青搖了搖頭, 柔聲道:“懷小七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 我總怕出事, 怕小七出生了照顧不好, 怕他長大了被人欺負,那時候我也沒想過阿七能回來,倒也不是很想他,只是有時候……有時候也會想,自己當初是不是選錯了呢。”
明琮久愣住了。
昨晚羅連青跟他說了很多懷孕時的事,雖然也有不開心的, 卻沒有說他是這樣的心情。
“那、那後來呢?”明琮久問道, “你後悔了嗎?”
羅連青抿了抿唇,聲音小了一點:“周将軍說讓阿七娶我也可以,但是我只能做側室,以後就不能再亂跑了,等阿七娶妻,小七就要給主母養, 我要自己跟小七說,以後小七也不能再叫我爹了, 如果讓人知道他是我生的, 會很丢人。阿七跟我說小七就是我的孩子, 永遠都是, 可是他沒跟周将軍說,他還說我是皇上欽點的,他爹不能拿我怎麽樣,我想出去也沒關系,那時候我想,我真的選錯了。”
他的聲音很輕,說起這些事的時候還是會難過,但表情已經很平靜了。
他跟周七陟的認識就像話本裏浪漫的故事,英武的将軍受了傷,被一個普通人撿回去,朝夕相處産生愛情,還有了一個孩子,但現實卻是鮮血淋漓的。
或許他們的确相愛,羅連青曾經也是對周七陟有期待的,所以才會在萬壽節那天晚上跟他一起帶着兒子去看雜耍團的表演,但周七陟在他和父親、家族中間掙紮的模樣,卻徹底讓羅連青冷了心。
那瞬間明琮久忽然更想謝霄了。
羅連青說的那些,他都沒遇到過。
謝霄從來不會給他懷疑自己選錯的機會,哪怕只是一瞬。
謝霄把他照顧得太好了,雖然管東管西但衣食住行其實都安排得妥妥當當,雖然每天都很忙但是會有時間陪他,雖然有時候會使壞但對他真的很有耐心。
謝霄就水一樣密不透風地裹着他這條魚,他只要每天自由自在地在自己的天地裏開心地活着就好,偶爾想調皮一下出水看看,最先看到的也是水裏伸出來的一片荷花葉,小心翼翼地擋着風雨,卻也沒有遮住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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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霄在他心理就是無敵的,無論遇到什麽,他都相信謝霄會幫他解決好。
只是昨晚他忽然發現,謝霄也是會受傷的,荷葉會枯萎,湖面會結冰,甚至有一天,湖水也是會幹涸的。
原來謝霄不是無敵的啊。
明琮久癟了癟嘴,又有點想哭。
羅連青見狀連忙道:“但是我沒後悔過,如果一定要遇到阿七才能有小七,那再選一次我還是會跟他在一起的,而且我現在覺得,能離開他真的太好了。”
說到那個孩子,明琮久眼裏終于帶了點笑意:“我還跟阿霄說,希望寶寶将來能像小七一樣又乖又可愛。”
羅連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太乖也不一定好。”
“嗯,太乖容易讓人欺負,阿霄說要養成小霸王才好。”明琮久笑起來,“那等将來,我就教他要罩着哥哥,這樣小七也不怕人欺負了。”
羅連青聞言也笑起來,見明琮久心情恢複了,便讓人荻楓把吃的送進來。
明琮久今天胃口好了些,吃了點東西便換衣服出去了。
獵場那邊偶爾會有聲音傳出來,但很難判斷是誰,從外面也很難弄清楚裏面的情況。
三天兩夜。
明琮久幾乎是掰着手指在算時辰的。
謝霄比他穩重,比他聰明,也比他強,這點事他肯定能處理好,他只是……他只是想見他而已。
這一想,時間就更難過了。
他盯着那個入口看了一天,好不容易等到太陽快下山了,這樣只要再睡一覺,就能見到謝霄了。
眼看着天色漸黑,明琮久準備跟衆人一起回去的時候,忽然有人高呼了一聲:“有人出來了!”
明琮久起身的動作一頓,緊緊盯着從入口出來的馬。
走在前頭的馬載着獵物,有狼有虎,數量很多,明琮久都能聽見其他人驚呼的聲音,但他的目光卻一直盯着後面,直到看見熟悉的身影出來,臉上才露出喜色。
他幾乎想沖下去迎接,但一只手伸過來壓住了他。
顧幼皎無奈道:“像什麽樣,差不了這一時半會,坐好。”
明琮久“噢”了一聲,嘴角的弧度卻怎麽也壓不住,眼睛一轉不轉地盯着謝霄,可惜天色太暗了,他也看不清楚謝霄此時的模樣。
想快點見到。
謝霄騎在馬上,正等他們清點獵物的數量,目光卻已經飛到看臺上了。
他的殿下也在看他,眼神發亮的期待模樣,越發像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了。
被這麽看着,他怎麽忍得住?
撇了一眼還在清點的人,謝霄招手喚了戎鐵過來牽馬,自己則是縱身一躍,直接落到了看臺上。
明琮久就感覺眼前一晃,都沒來得及反應發生了什麽,朝思暮想的人就直接落在了他眼前,抱住了他,就好像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一樣,一下把他砸暈了。
熟悉的懷抱和溫度,發苦的焚香還帶着山林裏蹭上的綠意以及很淡的血腥味跟汗味,混在一起是他最着迷的味道。
明琮久整張臉都埋進他胸口,悶悶地叫他:“阿霄!”
剛靠近,就感覺肚子被什麽東西很輕地拱了一下。
他一愣,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謝霄懷裏竟然還抱着一只兔子。
他臉上立時露出燦爛的笑容:“給我的?”
謝霄“嗯”了一聲,把兔子塞到明琮久懷裏:“吃剩下的,帶給你做手信。”
明琮久摸兔子的手一頓,沒好氣地瞪他,人卻往他懷裏又蹭了蹭。
有些話謝霄都不用問就知道答案了,他的殿下幾乎用身體在說有多想他。
謝霄笑道:“不過一天的功夫,以前又不是沒有過。”
“以前不一樣,這次是……”
“謝霄。”明琮久話沒說完,就被一旁的紹興帝冷着臉打斷了,“成何體統。”
謝霄只是瞥了他一眼,不鹹不淡道:“臣有些累了,先告退。”
他說完直接抱起明琮久就走,完全沒管後頭氣得臉紅脖子粗的紹興帝。
明琮久難得生出點不好意思來:“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大好啊?還有其他國的人在呢……”
“無所謂。”謝霄淡淡道,“丢的是皇上的臉又不是大盛的,那些人有什麽意見,等結果出來就會閉嘴了。”
明琮久心情更好了,一手抱着謝霄的脖子,一手按着放在懷裏的兔子,問道:“你怎麽這麽快啊?”
謝霄擡眼看他,笑道:“因為我厲害。”
“再厲害,也很難提前這麽多。”明琮久道,“不說大盛的人,其它國派去的也都是精英,可是看你的樣子,好像已經知道自己要贏了一樣。”
謝霄“噓”了一聲,抱着他往帳篷的方向走,壓低聲音道:“我跟乘秋合作了。”
明琮久瞪圓了眼睛:“你作弊!”
“沒有,我們這叫兄弟情深。”謝霄說得面不改色,“你不會以為只有我們聯手了吧?”
明琮久愣了愣:“那哪一樣,你們可是黑馬!”
這次狩獵并沒有怎麽限制人數,有信心的都可以進去試試,自然也有一些世家子弟進去,但他們大多是去鍛煉的,主要任務就是在皇上面前混個眼熟,跟他們聯手相當于多帶了個豬隊友。
倒是其它國,能跟着來的都菜不到哪去,跟自己人聯手也比較安心。
明琮久說了自己的猜測,謝霄卻是搖頭:“是明琪風跟卓力。”
明琪風跟……卓力?那不是漠北來的什麽三王子嗎?
明琮久愣住了:“他怎麽會跟卓力扯上關系?”
“狗急跳牆罷了。”謝霄抱着明琮久進了帳篷,将人放在榻上,轉身去換衣服,“畢竟是太子,他在大盛找不到幫手,去外邦卻可以,至于他到底許了什麽好處給卓力就不知道了,反正他跟卓力設了陷阱想殺我們。”
明琮久摸兔子的手一頓,連忙站起來跑過去,正好看見謝霄光裸着身子坐進浴桶,看樣子應該是沒受傷。
他松了口氣,問道:“你們反殺了?”
謝霄點頭:“他們兩個還不夠看。”
明琮久彎了彎眼:“不愧是阿霄!”
謝霄含笑看他:“當時你的王妃也在。”
“我的王妃當然……”明琮久一個“在”字沒出來,又生生咽了回去,無辜地看着他,“我的王妃只有一個,你也認識的,叫謝霄。”
謝霄低低笑起來,繼續說道:“算起來我還得謝謝他們,他們比我們先找到狼群,為了引誘我們入陷阱竟然沒殺,倒是便宜了我跟乘秋。”
明琮久啧啧點評:“反派死于自大,活的反面教材!”
謝霄點頭:“他們都受了傷,這次能有個前三都算不錯了。”
明琮久幹脆不走了,在浴桶旁蹲下,扒着邊緣看謝霄,問道:“那你這次出來早,就是因為狼群?”
謝霄點頭:“我跟乘秋把狼分了,加上之前獵到的,差不多了。”
明琮久好奇:“你們怎麽分的?”
“自然是看誰出力得多。”謝霄溫柔笑道,“一九分,他一。”
明琮久驚訝地張了張嘴,一時也找不到一個合适的形容詞來說他。
以江乘秋的實力,他們倆再怎麽分也不可能按一九啊!
明琮久想了半天,沖他比了一個拇指:“江乘秋聽到一九的時候居然沒打你,是真的把你當兄弟。”
謝霄嗤了一聲:“他打不過我。”
明琮久:“……”
行叭,欺負人還要嘲兩句,你相爺還是你相爺。
不過江乘秋的苦楚他也不是很關心,反正他的阿霄回來了。
明琮久開開心心地看着謝霄:“我昨晚還夢到你受傷,可把我吓壞了。”
“你應該相信我,這點小事不至于難倒我。”謝霄說着伸手在明琮久鼻子上一點,抹了撇水光上去,“先出去,蹲太久會暈。”
“哦!”明琮久立刻起身出去,往榻上一躺,又叽叽喳喳跟謝霄說起話來。
謝霄安靜聽着,偶爾接兩句,眼底全是藏不住的溫柔。
等洗完吃完上床的時候,夜已經深了,明琮久睡不着覺,就靠在謝霄懷裏繼續跟他說話,說一些一點意思也沒有的瑣事。
他今天好像有怎麽也說不完的話。
謝霄也沒說什麽,極有耐心地聽着,直到明琮久扛不住睡意才把人往懷裏帶了帶,低頭親親他的頭發。
這個吻就像有法術一樣,明琮久哼哼唧唧往他懷裏蹭了蹭,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來,看見謝霄,明琮久心髒瞬間就被填滿了,伸手過去抱住他,粘人又讨好,像只小狗勾一樣巴在謝霄心尖上。
外頭傳來說話的聲音,謝霄幾息就聽出是誰,直接捂住明琮久的耳朵将人按在懷裏。
溫熱的唇貼着額頭翕動,除了柔軟的觸感之外很難捕捉到別的,但明琮久就知道謝霄說了什麽,靠在他懷裏又睡了。
這時紹興帝進來,看見謝霄還躺在床上,怒道:“還不起來?”
謝霄沒有動,但紹興帝卻能明顯感覺到從床的方向穿來的殺氣,心下一驚,堪堪才壓住自己想逃跑的腿,連聲音都溫和許多:“謝霄,起來,朕有事問你。”
謝霄依舊不動。
紹興帝是真的怒了,卻不敢真的上去幹什麽,忍得臉都綠了。
荻楓這會才過來小聲道:“陛下,相爺這兩日在獵場都沒休息呢,這會累着了,怕是一時半會醒不了。”
紹興帝臉色稍霁,卻也沒說什麽好話,只是冷冷“哼”一聲,甩袖走了。
荻楓見狀,嘆了口氣,小聲提醒:“相爺,再這樣下去怕是……”
“不用管。”謝霄松開捂着明琮久耳朵的手,轉而輕撫他的頭發,明琮久已經習慣了他在床上處理事情,聲音不大吵不醒他,“讓他選吧,四個兒子,他總得選一個。”
荻楓皺着眉搖了搖頭:“哪有四個,只有兩個。”
“是啊。”謝霄嗤了一聲,“如果他聰明點,就該有四個。”
荻楓不再說話了。
紹興帝絕不可能選明琮久這個兒子,所以他最後到底是選明琪風還是明琪風,對謝霄來說根本沒差,都是留不得。
就好像他們兩個登基後絕對不會留着明琮久一樣,謝霄也絕不會留着他們兩個。
至于他的殿下……這種事就沒必要煩他了。
謝霄撫着明琮久的頭發,神色近乎迷戀。
明琮久感覺到他的動作,擡頭蹭了蹭謝霄。
“乖。”謝霄哄了一聲,明琮久這才重新入睡。
他睡眠時間長,沒什麽意外都是要睡到近午的,謝霄只有休沐的時候才會陪他,所以明琮久起來的時候看見他,以為還早呢,迷迷糊糊坐了一會,才發現床幔被放了下來,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三個人影,僵了一下。
“起來了就洗把臉,吃點東西。”謝霄說着捏了捏明琮久的臉。
明琮久這才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換了衣服,被他抱了半天這會已經皺了。
他茫然地從探了個腦袋出去,最先看見的就是滿臉笑容的顧幼皎,然後是有些拘謹的羅連青以及滿臉寫着想跑但是不能跑的江乘秋。
明琮久“咯咯咯”笑起來。
顧幼皎無奈地橫了他一眼,走了過來摸了摸他的頭:“就知道睡,身體怎麽樣了?”
“很好。”明琮久乖巧地笑了笑,“母後你等我一下哦。”
他說着立刻從床上起來,急忙忙換衣服洗漱。
顧幼皎看他這樣忍不住皺眉:“走慢點,雙身子的人怎麽還這麽冒冒失失。”
明琮久裝沒聽到,飛快捯饬完自己就讓人送了吃食進來。
其他人已經吃過了,江乘秋倒是不介意多吃一頓,坐下來跟他們一塊吃,接着方才本來在說的話繼續。
明琮久聽着,才知道他那副表情的原因。
“你們怎麽知道皇上要選明瑱堯了?”明琮久不解,他睡個覺發生了什麽?
“猜的。”江乘秋話張嘴就來,被明琮久皺着眉撇了才改口,“晚點你自己問阿霄。”
明琮久“噢”了一聲,又看向羅連青。
雖然在別人看來羅連青是他們的人,但是他記得羅連青沒摻和過他們的事。
羅連青沖他露出一個無辜的苦笑。
雖然謝霄很少讓他做事,但他的确是站在明琮久這邊的。
今天本來是顧幼皎覺察了紹興帝态度的轉變,所以過來問問謝霄,結果正好碰上提前回來的江乘秋以及來看看明琮久的羅連青,她當兩人是自己人,便也沒瞞着直接說了。
于是羅連青就走不了了。
明琮久咬着包子,同情地看着他,忽然覺得像他這樣什麽都不知道挺好的。
“母後你怎麽知道的?”明琮久好奇道,“你跟父皇……”
“他早上去了餘昭儀那裏。”顧幼皎說着朝謝霄的方向看了一眼,“出來後就說要提她的位份,傻子都該知道他的意思了。”
明琮久:“……”是嗎?
他有點茫然,這不是看皇上心情嗎?
謝霄嘆了口氣,小聲同他解釋:“前朝後宮素來都是分不開的,妃子在後宮的地位,也決定了孩子的地位。”
就好像明琮久,雖然顧幼皎并不受寵,只要她還掌着鳳印,明琮久就永遠是尊貴的嫡子,在後宮還是能橫着走的。像麗貴妃,她受寵,因而封了貴妃位,在宮中幾乎等同皇後,所以明瑱堯在宮中的待遇也近乎半個太子。
反觀太子,餘昭儀位份不高,并不能給他帶來什麽,倒是他太子的身份能給餘昭儀帶來宮人的敬畏,畢竟太子登基後她就是太後了。而明瓒修,他生母低微,待遇本來也不怎麽樣,但被皇後領回去養,地位就高了一截,待遇和其他兄弟便也不同了,但怎麽也不能壓過其他三人就是了。
明琮久“噢”了一聲,總結道:“反正就是我有今天全靠母後,母後牛逼!”
顧幼皎被她逗樂了,添了小碗豆漿給他,柔聲道:“這些事,你不用懂那麽多,母後跟謝霄會幫你處理好。”
明琮久乖巧地點頭:“我就是問問,不插手。”
畢竟他只是個混吃等死的傀儡,只要母後跟謝霄別打了,他怎麽都行!
“乖。”顧幼皎哄了一聲,看向謝霄,“餘昭儀這些年暗中也經營了一些人脈,這會升了妃位大概要擺到明面上來了,麗貴妃跟權家也不傻,不會坐以待斃的。”
謝霄點頭:“皇上肯定會挑撥權家跟我鬥。”
明琮久“噸噸噸”喝光豆漿,忽然插嘴:“那我們就來一招禍水東引!”說完,衆人都看向他,他愣了愣,“啊?難道這方法不行?”
顧幼皎笑了笑:“不是,很好。”她說着看向謝霄,擡了擡下巴,“後宮我會處理。”
謝霄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麽。
顧幼皎又跟明琮久說了會話便走了,江乘秋這才長長出了口氣:“終于走了,跟你丈母娘相處可真難,要是留個壞印象多不好。”
明琮久笑起來:“阿霄在母後那就沒什麽好印象。”
江乘秋噎住,瞪了謝霄一眼:“你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我也不知道她會來。”謝霄拿了個包子遞給江乘秋,“讓你帶的東西呢?”
江乘秋接包子的手一頓,罵了一聲:“就知道你沒那麽好人,媽的!”他說着起身出去了,再回來時手上提了個籠子,裏頭裝着幾只不同顏色的兔子,有黑有灰有黃還有白,直接遞給明琮久。
明琮久愣了愣。
“他讓我給你抓的,不然我昨晚也回來了。”江乘秋說着放下籠子,擦擦手繼續吃東西。
“我已經有白色的了。”沒記錯說着去找謝霄昨天帶回來那只,一起塞進籠子裏,拎了另一只白的出來遞給羅連青,“這只給小七。”
這回是羅連青愣了:“可以嗎?”
明琮久點頭:“反正留着也是要吃的。”
江乘秋差點噎着,簡直想掐死謝霄:“要吃不能去買,就得我去抓?”
謝霄淡淡看他一眼:“江大将軍親手抓的,更香。”
江乘秋:“……”
我信了你的邪。
明琮久直樂。
吃完飯他們才慢吞吞挪窩,這會其他人也接二連三回來了,正在清點獵物數量。
明琮久坐在看臺上,偶爾朝謝霄的方向掃一眼,發現他也在看自己的時候就開開心心轉回去。
明琪風出來的時候他正在啃一塊軟糯的糕點,看見他渾身是血,差點噎住,謝霄他們是幹了什麽?
他這麽想着,明琪風帶着殺氣的目光就朝謝霄看了過去。
謝霄端着茶跟江乘秋說話,看也沒看他。
等到下午的時候紹興帝才喊了截止,公布了成績。
第一名是謝霄,第二是周七陟,第三是其它國的人,江乘秋連個前五都沒混着。
不過皇上還是都賞了點東西,只是前三的獎勵更好些。
謝霄照單全收,還把自己打的獵物都讨了過來,說是要給明琮久做披風。
紹興帝是真的被他氣得不行。
這些東西自然也是給他們自己的,但大多是等結束帶回去,當着面讨好像怕他藏了似的!
謝霄才不理他,當即讓人把屍體都處理了,第二天回去正好交給繡娘去處理。
他們這趟出來帶了不少東西,主要是謝霄怕他住得不舒服讓人帶的,所以回程也比較拖拉一些。
江乘秋自然是跟他們一塊回去,羅連青不想應付人,便也蹭他們的車回去。
謝霄的壞名聲就這點好,知道他脾氣差,沒什麽正事根本不會有人來煩他,跟他在一塊特別清靜。
就在他們準備走的時候,周七陟忽然過來了,說是這次獵到的東西想送給羅連青跟小羅頌。
羅連青直接拒絕了,他既然決定不跟周七陟扯上關系,也不想要拿他的東西。
但周七陟卻纏着非要把東西給他,拉拉扯扯的。
明琮久收拾好東西下來就看見這一幕,皺了皺眉:“連青不差你那點東西,走吧。”
周七陟也皺起眉,朝明琮久行了個禮,但眼底的不滿卻是明晃晃的:“臣此番得了幾張不錯的皮,只是想……”
“我說了,連青不差那些。”明琮久剛想說把謝霄獵的分一些給羅連青,但一想那是謝霄給他的,又有點舍不得,餘光瞥到跟謝霄一起走過來的人,立刻出聲叫他,“江乘秋。”
“昂?”江乘秋應了一聲,加快幾步過來,“殿下有何吩咐?”
“你獵的皮子能給我嗎?”明琮久道,“我拿東西跟你換,晚點去相府你自己挑。”
江乘秋搖頭:“我又不差那些,怎麽,阿霄給你打的那些不夠?”
明琮久搖頭,指了指羅連青。
羅連青跟周七陟的事,朝裏不少人知道,就別說江乘秋跟他們的關系那麽近,自然是清楚的。
他看了兩眼就明白了,沖周七陟笑道:“周将軍,又來搶兒子啊?”
周七陟忍明琮久,可不忍江乘秋,怒道:“關你屁事!”
“是不關我事。”江乘秋說着看向羅連青,“我讓謝霄搶劫了,手裏也沒多少好東西,勉強做個圍脖,晚點讓人給你送過去。”
羅連青想了想,點點頭:“好。”說完轉向周七陟,“我已經有了,不用了。”
“好了,不跟他廢話了,快來快來,我們走了。”明琮久沖羅連青招招手,轉身跟着謝霄先上了馬車,一進去就紮進他懷裏,搓搓手。
“這麽冷?”謝霄握住他的手,指尖有點冰,于是握得更緊了。
羅連青跟江乘秋就當沒看見。
回去後還有個酒宴,明琮久實在不想去了,幹脆裝病在家逗狗。
至于謝霄特地帶給他的那四只兔子,最後還是難于幸免下鍋了,做了一大盤麻辣兔,吃得明琮久整個人都暖烘烘的。
随着天氣越來越冷,他幹脆連門都不出了,讓人搬個搖椅擺在對着窗的地方,拎個披風往身上一蓋,點上炭火捧個手爐,能躺上一天。
要不是怕二氧化碳中毒,他其實連窗都不想開,涼飕飕的。
他甚至想過幹脆就在床上躺過一個冬,但躺着讓人照顧了幾天總覺得自己好像個全身癱瘓的人,這才勉強挪了個窩。
最後還是謝霄看不下去,硬把人拖了出去。
京城下了第一場雪。
明琮久之前開開心心跟謝霄說想玩雪,現在只想回屋躺着。
“真的冷。”明琮久整個人蹭到謝霄懷裏,哼哼唧唧跟他撒嬌,試圖喚起謝霄的憐愛。
“冷也不能一直呆在屋裏。”謝霄把人拎出來,放到雪地裏。
明琮久整個人裹在厚重的披風裏,鼻尖凍得微微泛紅,臉頰像是抹了薄薄的胭脂,兩瓣唇失了點血色,整個人看上去越發惹人疼愛。
“那我們可以到廊下走走,幹嘛出來。”明琮久抽抽鼻子,卻感覺鼻子好像也被凍掉了,“我在屋裏也可以看雪。”
“四處走走,對孩子好。”謝霄嘆了口氣,伸手摸摸他的肚子。
孩子這會已經快三個月了,脫了衣服勉強能摸到一點,更像明琮久吃撐了,府醫說胎兒已經很穩了,這段時間可以多走走。
然而明琮久怕冷得很,死活不肯出門,他只好親自把人帶出來了。
“你看大白跟小黑,他們玩得多開心。”謝霄指了指在不遠處刨雪的兩只傻狗,明琮久讓人給他們也縫了衣服,但一點沒限制他們的行動,這大冷天的還是那麽有活力。
明琮久看他們那個爪子踩在雪上就覺得冷,挪着小碎步往謝霄懷裏拱:“他們是凍狗,我是凍成狗,不一樣,我想回去嘤嘤嘤。”
“撒嬌也沒用。”謝霄笑了笑,“再過一會又要下雪了,再走走就回去了。”謝霄說着握住明琮久的手朝花園過去。
明琮久嘴上說着不要,但謝霄拉着手,他還是乖乖跟着謝霄去了,就是一直往他身上粘。
等下了雪,謝霄才拎着人回了屋,屋內已經點了銅爐,咕嘟咕嘟煮着湯。
明琮久眼睛瞬間就亮了:“火鍋!!”
謝霄眸中浮出笑意,伸手将他身上的披風脫掉,柔聲道:“乘秋今天去弄了幾只羊,讓人送了過來,這種天氣這麽弄最好。”
明琮久連連點頭:“當然好了!”
他說完立刻拉着謝霄過去桌旁坐下,捏着筷子道:“我給你燙!”
謝霄笑了笑,将羊湯推到他面前,說:“我來吧,你吃就是。”
明琮久彎了彎眼,端起湯喝了一口,暖意瞬間在身體裏蔓開。
“好吃。”明琮久放下碗,又拿筷子在裏頭夾了一塊炖得軟爛的羊肉沾了點醬吃,眼睛瞬間眯了起來。
“喜歡就多吃點。”謝霄說着把肉燙了,都放進明琮久碗裏,才去喝湯。
明琮久見狀立刻跟着上手燙肉,夾給他:“有來有往!”
謝霄笑了笑,低頭将肉吃了。
說是有來有往,但大多時候還是謝霄在動手,明琮久就是埋頭吃,差點吃撐了。
而吃這麽多的結果就是晚上開始燥了。
謝霄因為常年練武的關系,就算是冬天體溫也很高,往常明琮久就喜歡往他懷裏拱,但今天才湊過去,就又退出來了。
“有點熱。”明琮久說着,擡起還冰着的腳踩到謝霄腿上,涼意透過布料遞過去,換了暖意回來,他立刻換了個地方繼續,不安分地在他腿上來回踩着,沒一會就把腳踩暖和了,也成功把相爺踩起來了。
謝霄頭疼地将他按在被子裏,命令道:“躺好,睡覺。”
說着掀開被子要出去,明琮久見狀立刻拉住他:“別掀開,冷。”
“只是一下。”謝霄嘆氣道,“有點熱。”
明琮久目光往下飄,笑道:“我看你要上火了。”
謝霄無奈:“知道還不放開我?”
“不。”明琮久又把腳擡起來,直接挂到謝霄腿上,熊似的抱住他:“我就躺在旁邊,你想幹什麽?”
謝霄垂眼看他:“我出去吹會風就沒事了。”
“不準去!”明琮久抱得更緊了,幾乎是整個人纏上去的,“想吹風我給你吹。”
他說着沖謝霄的耳朵呼呼兩聲,吹得他的鬓發都晃了晃。
謝霄忍俊不禁:“外頭是西北風,你這叫什麽風?”
“這叫枕頭風。”明琮久說着湊上去咬住謝霄的耳朵,含含糊糊道,“冷靜了嗎?”
謝霄直接拉過他的手塞進被子裏,說:“你覺得呢?”
“我覺得沒有,肯定是吹錯地方了!”明琮久彎了彎眼,不止沒抽回手,甚至整個人都跟着鑽進了被子裏,“暖和!”
謝霄眸色沉了沉:“你确定?”
明琮久沖謝霄彎了彎眼:“我跟它好幾天沒見了,打個招呼。”
說完,那張停不下來的嘴就安靜了,被子裏溫度逐漸升高,謝霄額上也沁出了一層薄汗。
他這段時間幾乎是算着日子過的,就算府醫說明琮久胎相已經很穩了,他也不敢亂來,倒是明琮久,仗着他不敢亂來,這段時間越發胡鬧。
“小玖,夠了。”謝霄長出一口濁氣,伸手按住明琮久,“你也難受吧?”
“難受啊。”明琮久眨眨眼,蛇一樣從被子裏鑽出來,趴在謝霄胸口,耷着眼看他,乖得謝霄心尖都在顫。
謝霄拍拍他的屁/股,柔聲道:“躺好,我幫你。”
“不用你。”明琮久哼哼道,“我自己就可以。”
謝霄有點無奈:“你哪次不是要弄半天。”
“那、那我是不熟練。”明琮久耳朵有點紅。
他手工的确不如謝霄,不管是給謝霄還是給他自己,每次都要弄半天,而且還越來越差!
“而且是你把我慣壞了。”明琮久張口去咬謝霄的下巴。
都怪謝霄手工太好了!現在他自己老弄不到點上,反而經常被自己逼到去跟謝霄讨好。
“彼此彼此。”謝霄低頭親了親他,“真的不要我幫你?”
“不要。”明琮久賊兮兮笑起來。
謝霄知道他又在打壞主意,也不阻止他,而是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他不算個有情/趣的的人,但明琮久在這方面小動作卻很多,他也很喜歡看明琮久是怎麽勾他的。
被子裏相貼的感覺讓他呼吸重了些,看着明琮久的眼神也越發幽深。
明琮久這會是一點也不冷了,晚上那頓飯加上剛剛一頓操作現在整個人跟在火裏滾過一樣,看着謝霄的眼神都是滾燙的。
謝霄很喜歡看他情/動的模樣,幾乎要沉進他那雙眼裏,直到明膠擡月要才變了臉色:“小玖!”
來不及阻止,明琮久已經坐下了。
事情變得有些不可收拾。
謝霄只能盡力克制着不去傷害他,但情到濃時,看見心愛的人渴求的眼也動搖了。
這是明琮久知道自己懷孕後最盡情的一次,但着實把謝霄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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