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C20

俞清剛到公司就接到了總部的電話，俞遠河讓他回趟總部，他也料到了唐洋的事情不會輕易結束。

總部幾場內部會議下來，主要內容是集團着手對人員進行調整，配合着整個互聯網市場的動蕩，加上經濟形勢持續不好，整個集團人員結構将會進行大幅度的調整，全年目标降本增效。

星耀項目部也會跟着調整，原本計劃星耀項目部關停，P4級以上中層留任總部，(非阿裏系P4職級)，其餘員工N+1賠償走人。

俞清并不認為對于星耀來說，這是公平的人員結構調整，在會上與各個項目的總經理據理力争，以至于會議持續到了晚上并未有結果。

等會後，俞遠河單獨留了俞清在會議室。

32層的會議室，落地窗外是繁華的高樓大廈，這個角度能夠看見不遠處的東方明珠。

俞遠河看着他：“俞清，我給過你機會。”

俞清握着手裏的鋼筆，腳點了一下地毯，桀骜不馴的眼神落在俞遠河那張并不顯老的臉上，他知道俞遠河的意思，知道他在等他給唐洋道歉。

他站起身，看着俞遠河，認真說道：“俞總，我不覺得星耀這個時候關停對于集團來說是個正确的選擇，星耀發展至今，3年已經有1000w的用戶量，而垂類的用戶人群中商業化轉化也是相較很高的，我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哪怕再給星耀一年時間。”

俞遠河微微擡頭，看着面前不卑不亢的少年，不知何時，俞清已經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長為了一個大人。

“星耀可生可死，這點看你。”

“你是拿公司來壓我，逼我給唐洋道歉，是麽？”俞清的手在身側捏成拳。

俞遠河毫不避諱：“是。”

“俞清，我很看好你，但是以前有多看好，現在就有多失望。”俞遠河故作哀傷，“我承認你很聰明也很能幹，三年能把一個新項目發展至1000w用戶量，1000w在總部的量級上還是太少，只有你和唐洋搭上線，我才能提拔你到總部來接管公司，而且，我實話和你說，青山能力不如你，我從沒打算讓他接手公司，但你這次真的讓我很失望。”

俞清聽他說着道貌岸然的話，似乎早已習慣這樣的洗腦，以前他真的覺得俞遠河看好他，現在他并不這樣認為，一個可以把兒子親手奉上的人，他得話可信度不高。

“俞總，謝謝你的擡愛，我受不起，我只求你能再給星耀一次機會，今年星耀會做營收，會給集團帶來收益。”

“機會在你的選擇。”俞遠河掏出手機，放到俞清面前，“就山島湖的事情，我希望你認真給唐洋道個歉，他作為叔叔輩的人，也不想為難你一個小輩，這事道個歉，就當過去了，至于星耀的生死，看你。”

俞遠河又想起了什麽，繼續說，“我只要你一個道歉，并不想把事情鬧得下不來臺，至于你上次說的什麽錄音，我不介意花錢去壓新聞，我認為花點錢教你做事沒什麽不好，也為我這二十五年對你疏忽教育而買單，你認為呢？清兒。”

俞清抿着唇，指甲掐進了拇指，他看着俞遠河毫無波瀾的表情，似乎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他想起小時候纏着他，要他抱，要他買變形金剛，俞清覺得自己這二十五年萬分可笑。

他努力去迎合俞遠河，以為得到的父愛，到頭來竟是一場空。

他大可以放棄星耀，退出俞氏集團，可是他不忍心看星耀剛剛走上營收正軌就面臨被關停，他知道部門裏有很多人是從項目成立之初跟到現在，星耀不止是他一個人的項目，是下面兩百多號人的，如今卻要因為他個人原因而關停，他萬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俞清緩緩從桌上拿起手機，屏幕已經是唐洋的聯系方式。

他背過身撥通了號碼。

在接通前的幾秒裏，他感覺喉嚨堵得難受，胸腔被一雙手無情地攪弄着，他想起陳文正，想起陳文正将他帶離飯店的包廂，想起陳文正對他說，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想起人就活一次。

明明可以選擇尊嚴，可是他卻眼睜睜看着尊嚴被踐踏在腳底而無能為力。

星耀沒有那麽好，它終有一天也會在時代的洪流裏變成過去式，可是，星耀它還沒有綻放過，他怎麽忍心它在開花前就生生被掐斷。

“老俞，怎麽了？”唐洋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進俞清的耳朵。

俞清握着手機，手指在顫抖，聲音很低：“唐總，我是俞清。”

唐洋那邊沉默了幾秒，随後笑起來：“哦？小俞總怎麽願意打電話給我這個下水道裏肮髒的蛆蟲。”

“對不起。”

“你說什麽？”

俞清咬着下唇，一字一句說道：“對，不，起。”

唐洋放下雪茄：“小俞總，我信號不好，你說什麽？”

俞清感覺下唇有淡淡的血腥味，手指緊掐着：“唐總，我說對不起，那天是我太沖動了，我向您道歉，是我不懂事，您不要和我一般計較。”

“道歉啊，小俞總果然有點意思。”唐洋笑道，“看在你爸的面上，我就收下你的道歉，不過，小俞總，下回道歉記得還是當面比較有誠意，你說對嗎？”

俞清：“是，您說的對，是我不懂事。”

唐洋：“這才乖，你跟老俞說，沒事了。”

挂掉電話，俞清把手機放回桌上，雙目赤紅看着一臉輕松的俞遠河：“可以了嗎？”

俞遠河收回手機：“那就再給你一年，但是星耀的營收額由總部規定，如果完不成，明年還是會被關停。”

俞遠河站起身，看了眼俞清：“俞清，你跟我年輕的時候很像。”

俞清掐着身側的衣服，滿眼都是不服：“我不覺得。”

俞遠河卻笑起來：“很有骨氣，但是爸爸告訴你，商場如戰場，不是有骨氣就行的，能屈能伸才能成大事。”

說着俞遠河走出了會議室。

俞清失力地靠在老板椅上，他的尊嚴在這間會議室裏被踩踏成粉末，所謂的自尊一文不值，看着高樓下繁華的燈光，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回星耀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員工早已下班，只剩他一個人在辦公室，一天未處理的文件堆積如山，他挨個點開郵件，一直處理到淩晨三點才把文件都看完。

昨夜整宿未眠，今晚毫無睡意，俞清去茶水間倒了杯咖啡，窗外對面的游戲公司還燈火通明。

他端着咖啡，坐在落地窗邊，看着這座他生長了二十五年的都市，它見證了無數高樓，看着人進人出，不知道它作何感想。

對面樓裏的程序員還伏在電腦面前，樓下零星還有幾個剛下班的人，這個距離只看到黑點在移動。

俞清眺望着遠方，忽然很想陳文正，他知道陳文正就隐沒在這浩瀚的建築之中，不知道他是遠處哪一戶，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在睡覺，他的手撫過唇，想起前兩天的點滴，腦子更加清醒起來。

明明才相處了幾天，他倒是生出無限思念。

但思念總會被時間掩埋，只是他還沒習慣。

他想念清遠縣的一切，想念山間的風和黃黑相間的蝴蝶，于是，暗自下了個決定，一年後，不管星耀是否在，他都得休個長假去清遠縣再待一陣子。

有了計劃，他就不再困在清遠縣，總有一天他要飛去清遠縣，要去抓到那只蝴蝶。

俞清回到辦公桌，不再去想陳文正，而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到了工作之中，今天剛定的一年時間，這一年的規劃必須重新制定，連同各個部門所承擔的責任，他得在天亮之後拉齊領導人們。

這一年，注定不會安寧，也注定是一場硬仗，而他別無選擇。

用尊嚴換來的一年，他不能輸。

薛原睡了一覺醒來，沒有接到老板電話，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發現陳文正坐在客廳那張老式沙發上看電視，五六十年代的黑白電影，也就CCTV6深夜檔愛放，陳文正穿着背心，手裏抓着啤酒瓶，面前連下酒菜都沒有。

薛原尿完回來：“你還不睡？”

陳文正半眯着眼眸，不知道喝了多少，聲音沙啞：“你今天沒去接你老板。”

薛原打了個呵欠：“老板要用車會給我電話。”

陳文正看了眼時間：“四點十分了。”

“不知道，老板的事我不過問，”薛原困得要死，伸手搭在陳文正的肩上，“你早點睡，失戀雖然不好受，但總會過去的，酒喝太多傷身，不值當，你這麽帥，不會缺女人愛的，改明兒哥們給你介紹幾個漂亮妹子，開始新的戀情就好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陳文正聽他唠叨，但卻想着四點十分俞清還沒回家：“你們老板經常這個點不回家嗎？”

薛原想了想：“很少，沒幾次。”

陳文正想，管他幾點回家，跟他又有什麽關系，他們之間已經什麽關系都沒有了，他又何必犯賤去關心他幾點回家。

就算他夜不歸宿，也跟他無關。

他關了電視，拿着啤酒瓶回房間，倒在床上，想起俞清，打開手機，翻到了俞清的聯系方式，點開，就關掉。

才一天，而他感覺已經分開了很久。

他把腦袋埋進了被子，不再去想俞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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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正：俞清離開的第一天，想他，想他

我又更了，周末太勤快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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