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那一夜并不是幻覺” (1)
“叮———”
電梯下降到酒店一層, 電梯的兩扇金屬門緩緩向兩側拉開,外面站着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左一右, 神情畢恭畢敬, 一個手提公文包, 一個手腕上搭着深色外套。
他們在見到阮京默的瞬間,同時颔首問好。
不知何時,沈浪霆已經退開了身子,懶洋洋地靠在牆壁上,一臉似笑非笑地看着男人。
剛剛說什麽來着?
因為雙方離的太近,阮京默心緒亂了一瞬, 但很快想起來。沒錯,沈浪霆問他是不是在教做事。
他轉頭看去, 聲音依舊清冷平穩:“沈少誤會了, 我沒有教你做事,只是覺得奔奔很可愛, 有些情不自禁。很抱歉剛才那番話給你帶來不悅, 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話落, 他沖沈浪霆微一點頭, 邁開步子走出電梯。
懶洋洋又帶着獨有的磁性嗓音從身後傳來:“你說的對, 我不該動手拍他的屁股,小孩子确實需要一點耐心, 謝謝阮先生提醒。”
說完以後沈浪霆按了電梯鍵, 兩扇金屬門慢慢合并,消失之前依舊能在他臉上看見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睿智和包容。
電梯的門重新合上, 這一刻仿佛世界都安靜了。
确定男人已經不見, 阮京默這才敢回頭看去, 盯着那兩扇門,眼中蕩起漣漪,好看的眼尾漸漸染上淡粉色。
他目不轉睛地看了許久,直到身旁的助理出聲提醒,他才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沈浪霆在負二層找到自己的車,根據袁池發來的地址輸入導航。
走之前他坐在車裏抽了一支煙,順便給老姐打電話問問兒子什麽情況。他出來的比較急,忘記跟小胖墩打聲招呼了。
小胖墩年齡雖小,但心思很重。搞不好傷心地認為老爸不要他了。
沈策琦對弟弟今天的表現很不滿意,不僅吓唬孩子,而且對公司的合作夥伴也沒有足夠的.....興趣。
好吧,沒興趣不能怪沈浪霆,但不給老姐面子就太過分了。
隔着電話,沈策琦沒好氣道:“我告訴你沈浪霆,奔奔不要你了,以後只跟着姑姑和爺爺,你好自為之。”
沈浪霆一邊抽煙一邊笑:“老姐,你讓奔奔親自跟我說,我怎麽就不信呢。”
沈策琦氣悶地呼出口氣,調整了下情緒:“你呀!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小孩子哪裏會懂成年人的大道理,就算做錯事你也要有耐心不該動手,很容易留下童年陰影,幸好奔奔天性樂觀,有他爺爺在,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沈浪霆放心地點頭。
沈策琦不想在跟他廢話,直接挂了電話。
據說奔奔不哭是因為爺爺當場送了豪華大禮包,用十幾款價格昂貴的汽車模型才堵住奔奔號啕大哭的小嘴。
啧,一個比一個會慣孩子。
他小的時候怎麽沒見過沈振花大價錢送他汽車模型呢?
沈浪霆無奈地搖頭,滅了煙,啓動車子離開。
導航所在的位置并不是醫院,而是一棟私密性極強的博士大廈。
袁池在樓下等了有二十分鐘,見到熟悉的車輛漸行漸近,趕忙上前迎兩步。他一邊下臺階一邊招手:
“浪霆,這裏!”
沈浪霆轉動方向盤,将車子停在大廈門前的露天停車場。下了車以後,目光落在袁池的頭發上,不免扯出一絲笑:“可以啊袁帥,說到做到,真的把頭發又染回藍毛了。”
袁池扒拉兩下紮眼的藍發,提起傷心事,眸中重現火苗:“那必須的,小爺想做什麽誰也攔不住。”
沈浪霆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兩人一同進入大廈,邊走邊聊,談起正事。
“你爺爺的學生,多大年紀了。”沈浪霆好奇問。
袁池忽然露出古怪的神色:“我爺爺快八十了,照常來說他的學生最起碼也得有四十歲,不過這位陳醫生看着很年輕,氣質很好,跟中年男一點也不沾邊,更恐怖的是,他竟然是我爺爺最得意的門生。”
“那應該是個天才。”除了這個可能,沈浪霆想不到別的。
他猜的不錯,這位姓陳的醫生果然是醫學界的天才,畢業于名校,師承袁老,工作室的牆面上挂了整整一牆的榮譽證書,不過年齡依舊是個迷。
在一排證書的旁邊,有幾張獲獎留念的照片,沈浪霆看到了袁池的爺爺,老爺子身邊站着一個非常年輕的男人,從照片上的日期和顏色看來,這張照片應該有點年頭了,這位醫生年紀輕輕就頂着雙博士的學位。
“那是二十年前,我和袁老在西班牙受譽時的合影留念。”
空蕩蕩的接待大廳,突然響起一道溫和如春的男性嗓音,打亂了沈浪霆的思緒。
他回過頭,入目之人一身白褂,身形修長高挑,眉目清俊如畫,膚色偏白眼尾帶笑,給人的感覺非常溫暖且有親和力。
迅速打量幾眼,沈浪霆壓下眼底的驚訝,笑着點頭:“你好。”
男人回以微笑:“想必你就是沈少吧。”
“沒錯沒錯!”
袁池才想起來做介紹,一步跨到兩人中間,笑着說:“浪霆,這位就是陳醫生,讓我爺爺最驕傲的醫學天才。”
“不敢當。”陳醫生笑容不減,伸出手自報家門:“陳攜炜,很高興認識你。”
“沈浪霆。”沈浪霆同樣伸出手回握。
兩人的手一觸即分,整體氣氛還算融洽。
陳攜炜身上仿佛有一種力量,溫暖的力量,他總是微笑待人,和善的目光是發自內心,所以跟他在同一空間相處,就算心緒煩躁也能漸漸平息。
他退後一步,做了一個手勢:“兩位,有什麽問題,我們坐下來聊。”
沈浪霆和袁池被他帶到一間寬敞簡約的辦公室,他親自為客人沖泡兩杯熱茶,又拿了一些幹果。
沈浪霆觀察到他左手無名指戴着的戒指,又掃了一眼辦公桌上的親密合影,笑着挑起話題:“想不到陳醫生年紀輕輕竟然結婚了。”
陳攜炜拉開座椅,慢條斯理地坐在兩人對面,聞言表情微微一頓,眼底溢出柔和,拿起辦公桌上的合影小心翼翼地擦拭,完事後又放了回去。
他擡眸,笑得如沐春風:“我的确結婚了,卻算不上年輕。”
“我靠!”
袁池突然驚叫一聲,堪稱沒禮貌地拿起相框,盯着上面瞧幾眼,又看了看陳攜炜,不可置信:“你是褚四少的人?”
“你認識小筠?”提到這個人,陳攜炜眼裏閃着光芒,“褚筠是我的合法愛人。”
袁池将相框交給沈浪霆,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褚筠,褚家的四少爺,你應該有印象,他和他弟弟以前在圈子裏很出名,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離開,很久不見了。”
“我和小筠一直生活在迪拜,偶爾會回S市。”陳攜炜笑盈盈地替他解答疑惑。
袁池了然點頭:“原來是這樣,說起來褚四少也算是我們的前輩,他參加比賽的時候我們還在讀初中,沒有機會跟他切磋,等我們拿到執照的時候,他和褚五少都退圈了,真是可惜。”
“以後會有機會的。”陳攜炜一如既往的好言相待。
沈浪霆看着手裏的相框,又掃了眼陳攜炜那張仿佛沒有脾氣的暖男臉,輕輕地笑了聲,用衣袖擦幹淨上面的手印,很有規矩地把相框放回原來的位置。
“謝謝。”陳攜炜向他道謝。
他說了句不客氣,神情懶散無緒,眸中卻閃着尖銳試探的光澤,就用這種眼神盯着陳攜炜看,有意想看穿對方的心思。
見到陳攜炜從容淡定的模樣,沈浪霆就知道自己找對人了。
陳攜炜知道他才是今天的客人,始終保持和善的笑容,主動跟他搭話:“沈少,聽說你想了解何斯體質,請問你身邊有這類人嗎?”
“什麽體質?”袁池好奇插嘴。
陳攜炜耐心重複一遍:“何斯體質。”
“什麽是何斯體質。”沈浪霆接過話頭,他和袁池好像是十萬個為什麽。
這種特殊的體質他頭一次聽說,觸到了他的盲區,無數念頭掠過心頭,最終沒什麽頭緒,實在無從考究。
陳攜炜把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裏,唇邊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輕聲說:“看來你們并沒有遇到這類人,那為什麽會找到我?”
“陳醫生,是這樣的...”袁池是個急性子,而且對新鮮的事物充滿好奇心,語氣獻殷開始套近乎,“是我爺爺介紹我來的,他說這世界上的疑難雜症你都知道,你是行走的百科醫書,你是....”
“你可以直接講重點。”陳攜炜笑盈盈地打斷他的彩虹屁。
袁池飛快地看一眼陷入思忖的沈浪霆,咽了口唾液,接着說:“我哥們兒喜當爹了,但他是Gay,孩子的媽至今下落不明,我們覺得這應該跟何...何什麽來着的體質有關。”
“何斯體質。”這次是沈浪霆替陳攜炜回答。他擡起眼眸,看人的眼神比剛剛還要深沉。
“陳醫生,冒昧打擾,我想了解一下有關何斯體質的特征,作為父親,我很想知道自己兒子的來歷。”
“沈少的心情我能理解。”
陳攜炜似乎對他的情況掌握的八.九不離十了,一點也沒有表現出驚訝或者其他反應。陳醫生很有職業素養,态度始終如一,他從座位下方的抽屜裏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
他将文件放到桌上,緩緩推到沈浪霆面前,“醫學界稱它為何斯體質,是因為最早檢查出來可以受孕的男人叫何斯。”說着,他修長的手指落在文件夾上輕輕敲了兩下,“這是有關何斯體質的資料,內容還算齊全,如果沈少感興趣,可以了解一下。”
不等沈浪霆有動作,好奇寶寶袁池一把奪過文件,直接翻開幾頁看兩眼,但是很快皺起眉頭,有些看不明白。
“請問這類人有什麽特點嗎?”沈浪霆很快抓到問題關鍵,他突然明白了什麽,略一沉吟道,“他們和正常的男人有什麽區別,有什麽辦法可以區分?”
陳攜炜表情淡然地普及知識:“何斯體質的男人無論是外表還是身體構造都與正常人無異,單憑肉眼很難區分,不過他們有很多共通性,比如智商超群,要比正常人聰明、強壯、反應快,身體素質極好,還有很強的學習能力和認辨能力。”
沈浪霆隐約明白了。
聽到陳攜炜的形容,他想鼓掌,這類人仿佛是天生的領袖,如此優秀可以稱為超人,超出尋常的人。
陳攜炜的神色忽然稍有改變,接着道:“他們也有弱點,只是弱點并不相通,目前來說醫學還不能幫助他們改變這種狀況。有些何斯體質會經常出現頭暈目眩渾身失力的症狀,有些會無症狀産生腹痛,還有些人會激起情緒亢奮,在某些時刻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而暴躁,性格會偏向極端,而還有一部分人,會因此縮短壽命。”
剛才還羨慕到流口水的袁池立馬蔫了,縮短壽命這項劃掉,他喜歡長命百歲,寧可笨一點也不想英年早逝。
沈浪霆比他有正事,沒想那麽多彎彎繞繞,滿心思都在琢磨何斯體質的男人,把這輩子接觸過的所有男人都在腦海裏過濾一遍,就連他老爸都沒放過。
思來想去,也沒找到一個合适的人選,而又很奇怪地覺得一切皆有可能。
“浪霆,你就沒點其他反應嗎?”
男人可以生子算是驚世駭俗了,最起碼對袁池來講很神奇,但是觀察了半天,沈浪霆從始至終都很淡定,仿佛早已知曉一切。
沈浪霆當然也會覺得驚奇,只是他遇事比常人鎮定有思路。他搶過袁池手中的資料翻開來看,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漢字,他邊看邊說:“相比男人為我生孩子,我更怕聽到是女人。”
如果真是,那絕對是超出尋常的靈異事件。
沉默了半晌,陳攜炜再次開口,問他:“孩子多大了。”
聞言,沈浪霆眸色一變,沒有正面回應,而是用輕松的語氣說:“陳醫生接觸過幾位何斯體質,我看上面有寫到,擁有這種體質的人少之又少,換句話說....”
他語氣微頓,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陳醫生曾經為幾個何斯體質的男人做過手術?”
面對他的咄咄逼人,陳攜炜目光柔和:“兩位。”
“有我認識的人嗎?”沈浪霆裝作不經意地試探。
陳攜炜說:“不太清楚。”
聊到這裏也沒必要繼續繞彎子了,沈浪霆伸出修長的手,順理成章地要名單:“陳醫生,方便把手術名單借我一看嗎?”
陳攜炜低聲地笑着,執起茶杯抿了一口,搖頭:“不好意思沈少,作為醫生,我不能把病人的隐私透漏給你,請理解。”
沈浪霆輕扯嘴角,悻悻地收回手。
這個回答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他看着手裏的資料,好看的眉毛微微靠攏,陷入短暫的沉思。
“陳醫生,您看這都是自家人。”
袁池又開始套近乎,一個勁地沖陳攜炜笑:“您就給我兄弟看一眼吧,我們保證,絕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我們也是為了給孩子一個交待,沒有惡意,您就通融一下,看在我爺爺的面子上....”
“袁少爺,”陳攜炜打斷他的發言,語氣溫和卻不容質疑,“真的很抱歉,我與何斯體質的客人簽過保密協議,我想就算是袁老本人,他也不希望我會做一些違反醫生職業素養的事。”
袁池:“........”
“行了袁帥。”沈浪霆合上資料,用文件夾拍了一下袁池的胸口,笑着道:“不要強人所難,陳醫生有苦衷,我們今天已經有收獲了。”
說着,他看向陳攜炜,禮貌微笑:“今天謝謝陳醫生。”
陳攜炜站起身送客:“不客氣。”
沈浪霆晃了晃手裏的文件夾,“這份文件我可以帶走嗎?”
“當然可以。”陳攜炜點頭同意。
陳醫生親自送客,送到工作室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對沈浪霆說:“能單獨聊幾句嗎?”
旁邊的袁池相當有眼色,自動消失。
等人走遠了,身影徹底消失在玄關處,陳攜炜才輕輕開口:“沈少,你還沒有回答我孩子的出生月份。”
“陳醫生,我這人從不做虧本買賣,我們做一個交易怎麽樣?”沈浪霆一手插兜,不放過任何找到線索的機會。
陳攜炜笑問:“什麽交易?”
沈浪霆說:“你問我一個問題,我也問你一個問題,如何?”
“沈少,你還真是喜歡見縫插針。”陳攜炜失笑地搖頭,想了想說,“關于何斯體質的姓名,我答應過他們會守口如瓶,至于其他問題可以斟酌回答。”
“那聽起來好像我很吃虧,”沈浪霆聳聳肩,“好吧,成交,孩子的生辰是去年二月份。”
聞言,陳攜炜輕輕點頭,面容一如既往的溫和有禮,從中找不到一絲端倪。
沈浪霆眯起雙眸,嗓音壓的很低,制造出一種壓迫感:“陳醫生,該你了,我想知道,我的兒子到底是不是何斯體質所生的孩子。”
陳攜炜若有所思了幾秒,沒有正面回答:“沈少,如果你的孩子真是何斯體質所孕,而且生父是自願的,說明這個人很愛你。”
這個回答完全超出了沈浪霆的預料。
他有些意外地挑眉,思忖片刻,嘴邊扯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愛?”
這個字勾起了許多不太美妙的回憶。
細細琢磨了一下,他的眸底情緒漸冷,連帶笑容也變冷了,“愛不愛我不知道,但是他絕對欺騙了我。”
沈浪霆這輩子最讨厭兩樣東西,一個是背叛,一個是謊言。無論哪一種,最後都将被他反噬。
袁池在電梯玄關處等了有十分鐘,見他走過來,急忙迎上去。
“怎麽樣?陳醫生怎麽說?”袁池緊貼沈浪霆的胳膊,一臉關心又八卦。
沈浪霆沉着臉,搖頭。
見狀,袁池煩躁地揪着藍毛,比沈浪霆這個當事人還焦慮:“他幾個意思啊?竟然連我爺爺的面子都不給,要不把他綁起來嚴刑拷問,你看他那個斯文樣,估計堅持不了三分鐘。”
沈浪霆突然覺得袁池腦子有問題:“你警匪片看多了吧,他是你爺爺的得意門生,而且是褚四少的人,你敢動他,就算你爺爺不扒了你的皮,信不信褚筠也會把你的車庫炸翻。”
“那你說怎麽辦!”袁池不服氣的拔高聲調,“難道就這樣算了?”
沈浪霆知道他是關心自己,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急,真相早晚有一天會浮出水面,我們繼續逼問陳醫生也是于事無補,不如想想其他辦法。”
這麽久了,能想到的辦法都想了。袁池幾乎動用了所有人脈和資源去幫沈浪霆調查奔奔的身世,好不容易有點頭緒了,偏偏碰上陳攜炜這樣的死腦筋。
他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講真!一聽男人可以生孩子,我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錦辰,不過又覺得沒可能,時間對不上,除非你倆.....”
“沒有除非。”沈浪霆立刻否決了他的猜測。
袁池讪讪地摸鼻子,沒再胡咧咧。
等電梯的功夫,兩人安靜下來,沈浪霆開始回味剛剛與陳攜炜的對話,還有袁池提到的時間。
他隐約想起了什麽。
仿佛記憶深處的某些碎片正慢慢蘇醒。
進入電梯以後,他一臉憂心忡忡,突然問:“袁帥,你還記不記得兩年前,我們受邀去馬來西亞參加亞洲錦标賽。”
“當然記得!”
那場賽事中途出了一些狀況,袁池絕不會忘記,只是不明白沈浪霆為什麽會突然提起。
“怎麽了浪霆,”他好奇心又上線了,“那次錦标賽害得你差點被終身禁賽,幸好後來找到證據澄清。”
沒錯,馬來西亞之行真是有驚無險。
兩面前FY車隊受邀參賽,參賽車手自然少不了沈浪霆這個門面擔當。
這個圈子魚龍混雜,總會出現不幹淨的人。賽前他被對手陷害,誤喝了興奮劑和助興藥,對方想讓他在做檢測時查出問題,如果被官方判決服用興奮劑,這對職業賽車手來講最起碼也要禁賽十年。
好在對手是個沒長腦子的大鯊筆,第一次耍陰招沒經驗,漏洞百出,用藥量過大,導致沈浪霆參賽的前一天晚上頭暈嘔吐産生幻覺,不得不提前宣布退賽。
後來又有好心人提供了錄像證據,才算逃過一劫,而對手也因此承擔了法律責任。
回憶過往,沈浪霆的眉頭越皺越緊。
那天晚上,難道不是幻覺?
“浪霆,錦标賽跟奔奔有什麽關系?”袁池實在想不通。
沈浪霆抿着唇,身上散發着凜然氣質,微眯了下眼眸,沉聲道:“有沒有關系,查了才知道。”
說罷,他擡腳走出電梯,快步穿過大堂,摸出手機打電話給老姐的下屬,沒有情緒地吩咐道:
“幫我訂一張去馬來西亞的忘返機票,入住酒店安排在半島國際。”
袁池緊緊跟在他身邊,聽到他的通話內容,好奇地瞪大眼睛:“我靠!難道奔奔是你跟馬來西亞人的合資産品?”
“哪來那麽多廢話。”
沈浪霆找到自己的車,迅速鑽進車裏,面對袁池的追問明顯不耐煩,着實上演了一出用完就丢的渣渣行為。
袁池罵他沒良心。
啓動車子之前,沈浪霆降下車窗,說:“有關何斯體質和奔奔的身世,暫時別外傳。”
“放心吧。”袁池拍拍他的車頂,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我知道該怎麽做,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我也想讓奔奔的身世早點真相大白,最好是在奔奔知道要媽媽之前。”
聽聞此話,沈浪霆深有感觸,垂下眼睫低聲應道:“盡力而為吧。”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圓,如果真有奔奔找媽媽的那一天,沈浪霆并不打算隐瞞真相,他不想用謊言去灌溉奔奔的童年,哪怕是善意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查明真相,減少對奔奔心靈的傷害。
無論如何,他也要把這個人揪出來。
半個小時後,他接到老姐下屬打來的電話,最早去馬來西亞的班機是後天早上,算算時間,如果事情順利,他正好能趕回來參加周末由阮峥組織的環山自由賽。
而中間餘下的這一天,他決定帶着兒子去兜風。
只是他忘記了,奔奔還因為他在公共場合拍屁股而跟他嘔氣。
真沒想到,小家夥還挺記仇。
沈浪霆坐在沈家宅子的廳堂耐心等待,閑來無事翻着財經雜志看了又看。不消多時,身後傳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聲音。
一回頭,只有沈策琦一個人下樓。
“奔奔呢?”沈浪霆扔下雜志問道。
沈策琦沒好臉色地瞪他一眼:“奔奔剛睡醒,阿姨正在照顧他吃晚飯,你怎麽來了。”
“當然是來接兒子回家。”沈浪霆笑了笑。
沈策琦哼道:“奔奔不要你了。”
“不可能,”沈浪霆聳聳肩,站起身就要去樓上找人,“我親自問問他,膽子什麽時候變肥了,還敢不要他老爸。”
沈策琦攔不住他,看着他的背影說:“你跟孩子好好說話,別吓唬他。”
沈浪霆在二樓一間嬰兒房找到奔奔。
小孩剛吃完晚飯,舔了舔小嘴準備玩玩具,忽然聽到身邊的阿姨喚了一聲“大少爺”,他擡起小腦瓜,雙眼猛地一亮,興奮大叫:
“老爸!”
瞧瞧,這開心的手舞足蹈,沈策琦明顯在撒謊,奔奔哪裏像是不要爸爸了。
沈浪霆對奔奔的反應滿意極了,同時也在心裏松口氣。他的兒子跟他一樣不拘小節,果然不是小家子氣,從不斤斤計較。
“兒子,來!”
沈浪霆蹲下.身,沖着小孩拍拍手。
奔奔趕忙從兒童座椅滑下來,抖着兩條小腿跑到沈浪霆面前,直接撲進熟悉的懷抱。
奶聲奶氣地控訴道:“老爸,你腫麽才來...”
沈浪霆心裏一軟,抱起奔奔讓他坐在自己的胳膊上,另一只手點了點小孩的鼻尖:“老爸下午有急事先走了,這不來接你了嗎?”
奔奔摟緊他的脖子,點頭:“嗯!握們回家吧。”
兩天沒回家,奔奔想念家裏的大床。若不是他乖巧懂事,換一個孩子早就大哭大鬧的要找爸爸。
沈浪霆笑了,輕拍了兩下他的小屁股,“還疼不疼了?”
奔奔沒聽懂,只知道搖頭,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待了,哼唧着說:“回家...握們回家...”
“好,回家。”
沈浪霆收緊手臂,接過阿姨遞來的小外套,一邊往外走一邊給奔奔穿衣服。
“離開之前,我們去書房找爺爺道別,然後再去找姑姑。”
奔奔眼睛晶亮,不停點頭:“嗯,找爺爺。”
沈爺爺很舍不得奔奔離開,拄着拐親自把人送到大門口,還破天荒地拉下臉來“請求”沈浪霆,讓他常抱兒子回家看看。
要知道,老頭嘴硬心軟,從前可沒有這待遇。
隔輩愛的威力也太大了吧!
沈浪霆在心裏感嘆,笑着點頭:“老爸,明天我去馬來西亞,奔奔還會回來的。”
沈振眼睛立馬亮了,随口問句:“你去馬來西亞做什麽?”
不等沈浪霆回答,他皺起灰白的眉毛,開始自顧自地說:“是不是又約了老外賽車,你啊你!能不能別總做一些危險的事,你趕緊退役吧,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有兒子了.....吧啦吧啦...”
就這樣,沈浪霆抱着奔奔站在原地聽老頭唠叨了二十分鐘,直到對方說的口幹舌燥要水喝,他趁老爸喝水的間隙趕忙溜之大吉。
回去的路上,沈浪霆坐在駕駛位安穩開車,旁邊是奔奔,正在無聊地啃手指。
他抽空瞄一眼小孩,拉住手剎等紅燈,說:“別啃手指。”
奔奔立馬把手指從嘴邊移開,擡起小臉,奶聲奶氣地說:“老爸,你還走嗎?”
別看奔奔年紀小,耳朵靈着呢,剛剛聽到爺爺和爸爸之間的對話,小腦袋瓜轉了兩圈,隐約明白了什麽。
“可以啊兒子,”沈浪霆眸中透着贊賞和驕傲,“沒錯,老爸明天要離開,會盡快回來。”
奔奔肉嘟嘟的臉皺在一起,瞬間蔫了。
沈浪霆笑了笑說:“有爺爺和姑姑陪你,還有溫柔的阿姨,她會用小勺一口一口地把好吃的喂到你的嘴裏,你跟老爸在一起可沒這待遇,而且爺爺家裏是大別墅,你可以在別墅裏開小車,多開心。”
“不要...”奔奔蔫了吧唧地搖頭。
“為什麽?”沈浪霆有一絲不解,關心道,“爺爺和姑姑那麽愛你,你不喜歡他們嗎?”
“喜歡爺爺...”奔奔小嘴嘟囔着,“也吸管姑姑。”
“那是為什麽?”
“我想老爸。”奔奔說着擡起小臉,不知何時大眼睛裏蓄了些水汽,漂亮的像是剛從湖裏撈出來的寶石,“想爸爸,我想回家,我只雞可以吃飯。”
像是要證明似的,奔奔擡起肉乎乎的小胳膊,攥起小拳頭,把手放在嘴邊,做了一個用勺子喝粥的假象。
然後小嘴不停念叨着:“只雞可以,可以吃飯,想跟爸爸在一起。”
“乖兒子。”
沈浪霆伸手揉了揉奔奔的毛腦袋,內心一片柔軟,“老爸明白了,老爸答應你,就一天,辦完事很快回來接你回家。”
奔奔的兩條小腿開始亂踢,哼哼唧唧的表示不滿。
沈浪霆鄭重地給出承諾:“今天老爸哪也不去,全天陪你,如何?”
“唔...”奔奔思考着,聽得雲裏霧裏,最終乖乖點頭,“回家,找喵喵。”
“你個小家夥,原來是惦記貓。”沈浪霆失笑,照着小孩的腦門彈了一下。
他一邊開車一邊觀察奔奔的狀态,忽然想起他動手拍奔奔屁股的場景,心裏不是滋味,卻不後悔。
自家孩子怎麽看怎麽可愛,但別人就不這麽想了。他以前不喜歡小孩,深知被小屁孩打擾到的煩躁感,為了讓兒子不成為別人口中的熊孩子,他必須讓奔奔懂得一些道理。
“煦川,你是小男子漢了,爸爸想和你來一次男人之間的約定。”沈浪霆神色溫柔地看着小孩。
奔奔眨眨眼,只知道點頭。
沈浪霆接着說:“咱們爺倆以後出門在外要互相給面子,老爸答應你,有外人在的時候不會動手拍屁股,你也要答應老爸,尤其是人多的時候,不準亂跑,不準哭着要東西,有什麽委屈咱們關起門來解決,老爸不會傷害你,更不會欺騙你,我們互相坦誠,你覺得怎麽樣?”
奔奔歪着頭,眼珠轉了兩下,點了點腦袋:“收到。”
“那就這樣說定了。”
趁着等紅燈的功夫,沈浪霆伸出手指勾住了奔奔的小手,輕輕地晃了兩下。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他怕奔奔聽不懂,還想詳細地解釋一番。
卻意外地聽到奔奔說:“寶寶不哭,老爸不拍屁股。”
總結的非常到位!
沈浪霆豎起拇指,嘴邊笑容擴大,渾身都被驕傲感充斥着。
他的兒子很聰明,這一點毫無疑問,開口說話早,記憶力也很棒,教過一句話很快能記住。
超出尋常的智商,聰明、身體素質好、記憶力棒,一切都很符合。
沈浪霆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用力,深深看了一眼奔奔。他應該抱着兒子去找陳醫生,确認一下他的猜測,奔奔到底是不是何斯體質。
如果DNA檢測結果與他的猜測無二,那也間接證明了奔奔的生母的确是一位擁有何斯體質的男人。
如此一來,調查範圍瞬間縮小。
沈浪霆說到做到,整整一天,他推掉了很多應酬和車隊邀約,專門陪奔奔瘋玩了一天,晚上爺倆還玩起了枕頭大戰,結束已經是後半夜。
第二天早上,沈浪霆趕最早的班機前往馬來西亞,臨走前又把奔奔交給沈家的管家接回宅子去陪爺爺。
從S市飛往吉隆坡最快6個半小時,沈浪霆獨自坐在頭等艙,利用這段時間,他開始翻看有關何斯體質的資料。
陳醫生沒有說謊,何斯體質的男人無論是外表還是身體構造都與正常體質的男人無異,想要憑借外表區分,實在是難上加難。
那麽厚的一沓資料,他用一個小時的時間就看完了,生怕落下什麽細節,又從頭複習一遍。
看到最後,他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
這個世界講究平衡,就好比有些名人天才,他們智商超群,卻患有自閉症或者精神疾病。同樣的道理,何斯體質的男人從一出生就自帶光環,自然而然也會跟随着常人體會不到的痛苦。
沈浪霆越想越擔憂,細細回憶陳攜炜說過的話,他的兒子不會倒黴催的縮短壽命吧。
不會,不可能,怎麽可能,他沈浪霆的兒子一定長命百歲...
他在心裏不斷默念,試圖安慰那顆忐忑不安的心,奔奔的小臉也在他腦海晃來晃去。
熬過幾個小時,飛機準時在吉隆坡落地。
沈浪霆結交不少當地人,一下飛機就有人來接待,直接把他送到指定的半島國際酒店。
酒店距離市區體育中心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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