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讓他又愛又恨的感覺”
阮京默呼吸一滞, 咀嚼着這句話。
他的心髒在撲通猛跳,恍若置身于一場夢。
他的眸子倒映着沈浪霆。
鼻尖缭繞的都是屬于對方獨有的味道,他被這味道感染, 膝蓋發軟險些沒站穩, 整個人暈乎乎的。
可能是察覺到他的不适, 沈浪霆不僅沒退開,反而壓低頭部靠的更近,嘴唇在呼吸的時候微張,吐露溫熱的氣息撲在他的臉上。
他感覺皮膚酥酥麻麻的,假裝冷靜地回視男人,空氣一時間有些焦灼, 因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還有一絲暧昧。
沈浪霆語氣輕巧愉悅, 聲音低沉富有磁性:“阮先生幾個意思, 吃頓飯而已,為什麽把我家胖子吓成那副鬼樣子?”
悄然心扉輕顫, 阮京默止住了回抱男人的沖動, 壓抑住激動, 清涼的尾音有點發顫:“你家的?”
“有問題?”沈浪霆眉梢微動, 帶着挑釁的笑意擴大, “不是我家的,難道是你家的?”
阮京默心裏不是滋味, 胸腔泛酸, 喉嚨處仿佛憋了一口氣。
“我不喜歡煽情,我只能告訴你, 我和胖子是過命的交情, 他舍身救過我, 我會做他一輩子的好朋友。”沈浪霆很快失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說出這種類似解釋的話。
這番話讓阮京默眸裏的冰冷徹底散開,用沒有心機的深色眸子,純粹而幹淨地看着沈浪霆,有點無辜,拒不承認自己做過什麽:“我沒有把他怎麽樣,是他自己想多了,我沒有做過,別污蔑我。”
沈浪霆趴在他耳邊細語:“胖子多單純一個人,傻呼呼的被人賣了還數錢呢,你以後別吓唬他。”
本性傲慢的阮先生,冷冷地別開臉,沒什麽底氣地反駁一句:“都說了沒有...”
這樣的阮先生是沈浪霆第一次見,心尖悄然一顫,總覺得自己被阮京默反過來撩了一把。
沈浪霆這人從小就不服輸,一不小心被人撩了,說什麽也要還回去。他把頭壓的更低,直視阮京默眸中不符合外表的清純,貼近男人耳邊幾近厮磨:
“阮先生,你要不要....”
他的聲音又蘇又撩,像是情人在耳邊呢喃,阮京默白皙的脖頸很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迅速打量一番兩人此時的姿勢,阮京默看着他。
黑發男人穿着黑色襯衫,腰細腿長,身材比例完美到無可挑剔。
真是帥到骨子裏的男人。
阮京默喉嚨有點發幹,洋裝鎮定地開口,聲音一貫冰冷:“沈少,離得這麽近,你不熱嗎?”
聞言沈浪霆緩緩笑開,終于是鬧夠了,主動退開身體,邊笑邊點頭:“有點,跟阮先生在一起就是容易緊張,我渾身都出汗了。”
阮京默哪裏會信他的鬼話,只覺他在內涵自己,無奈又氣憤地瞥他一眼,“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別太敏感。”
沈浪霆聳聳肩,一手扶住門把手将洗手間的門推開,然後做了一個手勢:“請吧。”
阮京默薄唇緊抿,好像受了不少氣,面容呈淡粉色,挺胸擡頭踏步離開洗手間。
等他們重新返回大廳的時候,徐藤海的身影早就不見了,只剩桌上還沒有喝完的三杯咖啡。
餐廳經理走過來,笑盈盈地對沈浪霆解釋道:“沈少,徐總有急事先走了,他交待今天的消費由他買單,兩位不用客氣。”
“哦~”沈浪霆雙手插兜,意味深長地拖長尾音,轉頭看了一眼已經落座的阮京默,對方觸到他的視線很快別開,他無所謂地笑了笑,對經理說:
“既然徐總這麽大方,那我就不客氣了,正好我中午沒吃飽,我要兩份你們餐廳最貴的西式套餐。”
經理應道:“沒問題。”
沈浪霆一屁股坐在阮京默對面,兩只手臂搭在桌上,身體前傾讓自己的視線更清晰,染墨的眸子自帶浪漫和慵懶:“胖子跑了。”
“哦。”阮京默的反應冷淡至極。
“被你吓跑的。”
阮京默無語:“.......”
沈浪霆悶笑幾聲,轉頭對侍者打個響指,“寶貝兒,我要一杯加冰的冷飲,阮先生的咖啡涼了,撤掉換新的。”
對面的阮京默微微皺眉:“沈少,不來一杯雞尾酒嗎?”
沈浪霆看眼腕表,搖頭:“我開車來的,晚上還有訓練賽。”
十分鐘後,他點的兩份西式套餐規規矩矩地擺在眼前。
他跟胖子完全不一樣,可能是真的餓了,像那麽回事兒的沖阮京默說句客套話,然後直接拿起刀叉就開始往嘴裏塞牛排,一邊吃還一邊點頭。
“可以,可以!阮先生的眼光真不錯,這家店确實是S市數一數二的西餐廳。”他抽空對阮京默豎起大拇指。
仿佛有一股暖流悄悄流淌心尖,阮京默流露出溫柔的一面:“你喜歡就好,水手魚汁也不錯,我幫你叫一份。”
沈浪霆毫不客氣,頭也不擡含糊地說:“謝了。”
反正花的是胖子的錢,他來替胖子擦屁股,多吃點沒毛病。
阮京默很早就已經結束用餐,體貼地把自己的牛排切好推到沈浪霆的面前,然後放下餐具開始享用熱咖啡。
他用眼角憂郁的餘光掃過對面的男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內心,視線總是流連在對方身上,一會兒看看那只拿着刀叉的手,一會兒又轉移到對方的頭發,好像怎麽看也看不夠。
他盡量改變自己的氣質,削弱兩人之間的疏離感。
沈浪霆吃東西很快,但不狼狽,沒多久就把自己的牛排整塊消滅,然後用刀叉切開魚片,手中動作熟練,看樣子很認真。
本以為他在認真享用美食,沒成想他頭也不擡,冷不丁地開口:“和胖子做朋友這一招,是你教阮峥,還是你學他。”
阮京默被問的猝不及防,手中的馬克杯險些沒拿穩,反應過來後淡聲回道:“沈少,你誤會了。”
“打住,”沈浪霆敲了敲餐盤,一副早已知曉一切的表情,很拽地聳了下肩膀,“當我眼神不好使呢?誤會這兩個字我聽膩了,換個詞聽聽。”
阮京默雙手一緊,在撒謊與誠實之間選擇後者,理不直氣卻很壯地說:“是我教他的。”
“為什麽?”沈浪霆納悶,露出十分不解的模樣,這時候還不忘往嘴裏塞一塊魚片,咽下去以後說,“難道.......你在教兒子怎麽追男人?”
“當然不是!”
阮京默被他的想法吓一跳,頭一次顯現出驚慌無措的神情,很快又恢複鎮定,深吸口氣道:“我沒有惡意,我只是......很欣賞沈少,想跟你做朋友。”
聞言,沈浪霆放下餐具,抽張紙擦了擦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樣似乎很難理解:“不會吧,我有什麽地方值得阮先生欣賞,我一個沒有志向的鹹魚富二代,竟然會讓阮先生這個商業精英主動跟我交朋友,我真是受寵若驚。”
“沈少很優秀,我就是喜......欣賞你身上渾然天成的自信,還有不受約束的性格,你跟別人不一樣,你勇于反抗命運,我希望自己也能像你一樣,從不活在他人的評價裏。”
阮京默說着沒有一絲虛假的話,坦誠內心。說到這裏,他垂下眼睫,再次開口聲音冷了幾分:“另外,阮峥不是我的幹兒子。”
沈浪霆喝了一大口冰飲料,有點驚訝:“可外面的人都說....”
“是傳聞,阮峥只是我父親收養的孤兒,論輩分,我是他的兄長。”阮京默微抿了下唇,補充道,“就像有人傳你三杯睡一覺,同樣的道理。”
沈浪霆了然點頭:“懂了。”緊接着又喝一大口冰飲料,問出了心中的疑點,“可是阮先生,我還是有點不明白,你就算想跟我做朋友,也沒必要找胖子吧?”
他撈起桌上的手機晃了晃,提醒道:“我們有微信。”
提到這方面并沒有讓阮京默的臉色轉好,反而像被戳到了心裏最脆弱的部位,整個人氣勢矮了半截。
阮京默捧着馬克杯,喝了一口暖暖的咖啡,聲音竟然有點落寞:“我有邀請過你兩次,都被你拒絕了,沈小姐邀請你參加時尚派對,你也沒有出席。”
正是因為如此,阮京默才會很氣胖子的随叫随到。
沈浪霆先是愣了一下,陷入回憶兩秒,這才想起來,确實有這麽回事兒。
前段時間他接到阮京默的邀約信息,以為只是商人之間的客套話,根本沒當真直接回絕了。
再者說,他的确很忙,每天要照顧兒子的飲食起居,餘下的時間都交給俱樂部訓練,不止阮京默找他被拒,其他閑雜人等也一律拒之門外。
他無可奈何地輕輕笑了聲,擡眸觀察阮京默的神色,對方仍舊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說話時也沒情緒,可他卻硬生生聽出了一絲委屈。
“不好意思,”他自知理虧,先道歉表示誠意,“确實是我的問題,因為太忙疏忽了阮先生,我在這裏道歉。”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阮京默的眼神忽然閃躲了一下,“你是職業賽車手,每天都有安排訓練賽,抽不出時間很正常。”
沈浪霆舉起冰飲料,“謝謝理解。”
阮京默遲疑了兩秒,拿起觸手可及的高腳杯跟他碰了一下,放下杯子的時候,眼底明顯閃過一絲失落。
到最後,沈浪霆也沒有給出一個明确的答案,到底要不要和他做朋友。
他心裏清楚,自己冰冷無趣,做事古板不活躍,性格有極大的缺陷,并不是沈浪霆喜歡的類型。
但他始終相信一句話。
感情是一點一滴累積的。
至少對沈浪霆這樣的人來講,回顧戀愛史,選擇的人是相處二十幾年有餘的孟錦辰。
沈浪霆是逆流而上的勇敢者,眼中有遠離世俗的目标,沒有腐朽和貪婪,與生俱來的自信和灑脫令人心生向往,可以把自我和感情淩駕于利益至上的人,這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面對這樣的沈少,阮京默很想用壓抑許久的熱情和渴望來打破約束的性格來觸動對方。
他也希望自己變成一個沒有彷徨、壓抑、愛在心口難開的人。他向往沈浪霆的做事果決不拖泥帶水的潇灑,不在乎外界的評價放飛自我的快樂,他努力成為這樣的人,因為他想融入沈浪霆的世界。
有一點他和沈浪霆很像,他們都不太相信一見鐘情的感情會持續到老,從最初關注到沈浪霆這個人的時候,他也并非是一眼定終身,也是經過漫長的時間才一點點深入骨髓。
突然想到了什麽,他落寞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身上那股憂郁的氣息逐漸收起,骨子裏的涼意慢慢往外散,他放下咖啡杯,刻意制造出一點聲響。
随後他的目光移向還在不住嘴吃喝的沈浪霆,陡然出聲:“你剛剛說.......阮峥追你?”
“咳....”沈浪霆不小心噎了一下,趕忙拿起冰飲料猛灌,順好氣才擡起頭,先是無辜地眨眨眼,有賣萌的嫌疑,“我有說過嗎?”
阮京默冷着一張臉,正色點頭。
沈浪霆表現出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咬着吸管發出“呼呼呼”的聲音,學着奔奔裝傻的模樣,竟然有點可愛,“我忘記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有點小學生向老師打小報告的感覺,不妥不妥,行為實在是不妥。
不管怎麽說,阮峥是阮家的人,有一個阮京默這樣的“嚴父”,可能還保持傳統的沒有畢業之前不可早戀的規矩。
見他裝傻充楞,阮京默沒再刨根問底,垂下眼簾盯着馬克杯,用小勺輕輕攪動咖啡,眼底都是他人察覺不到的陰鸷。
下午的時光有點漫長,吃完兩塊牛排,喝完兩大杯冰飲,趕着太陽落山之前,午餐正式結束。
兩人整理好衣襟,并肩走出餐廳。
沈浪霆的車就停在門口,他從兜裏掏出車鑰匙,态度友好地問:“阮先生去哪裏,我送你。”
“我回公司,麻煩你了。”阮京默是一點也不客氣,答應的非常幹脆。
與此同時,他摸出手機不動聲色地給司機發了一條信息,吩咐對方回公司等待。
沈浪霆樂意之至,很有紳士風度地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微微彎腰笑臉相迎:“阮先生,您請上座。”
阮京默有時候真受不了他調皮搗蛋的勁頭,無奈的同時又有些雀躍,這也許是證明他和沈浪霆的關系在無形中更近一步。
去往淩奧集團分部的路上,沈浪霆一直在跟別人講電話,兩人一路幾乎是無交流。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沈浪霆換成跟兒子視頻,奔奔趴在鏡頭前,小嘴開開合合,非常興奮地叫着爸爸。
“老爸!老爸!想裏!”
“乖兒子,老爸也想你。”
沈浪霆堪稱肉麻地對着手機“唔嘛”一聲,然後開始問奔奔今天都做了什麽,有沒有乖乖聽姑姑的話,有沒有自己穿褲子。
奔奔的小奶音順着電話線爬過來,對答如流,口齒越來越清晰。
阮京默坐在副駕駛位,一只手緊緊抓住安全帶,猶疑了半晌,還是沒忍住轉頭看去。
沈浪霆立馬調整攝像頭,将手機對準副駕駛位,笑着說:“奔奔,你看看這是誰,這是阮叔叔,姑姑的好朋友,爺爺的合作夥伴,之前去沈家做客,你還說叔叔送了你很多禮物,你記不記得?”
阮京默有一個小秘密,他有鏡頭恐懼症。
只要面對鏡頭,他就渾身不自在。不過在看到奔奔的稚嫩的小圓臉時,他努力讓自己放松,看上去正常一些。
“你好,奔奔。”他對着鏡頭打招呼,嘴邊硬是扯出一絲僵硬的笑容。
“叔叔!”奔奔笑得特別開心,發揮小話唠的特性,一直叫個不停,“叔叔好!叔叔墜好,叔叔送的小車!”
“你還記得我?”
阮京默有些驚訝,更多的是激動和興奮。
距離上次見面有一段時間了,他去沈家做客,買了許多玩具和模型車送給孩子當見面禮,他趁機和奔奔聊天相處,可惜沒多久孩子就被管家抱走了。
短短的十幾分鐘,奔奔對他竟然還存留着印象。
“行了兒子,老爸開車呢,晚點去接你回家。”
沈浪霆跟兒子說拜拜,然後關了手機。
與此同時,吉普車已經停在淩奧大廈的門前。
阮京默解開安全帶,對沈浪霆說聲謝謝。
他笑着回句不客氣,沖人揮揮手。
阮京默下車以後沒有離開,而是站在車身旁,微微低頭看着他,沉默幾秒,才開口道:“上次沈少邀請我加入車隊,還算數嗎?”
沈浪霆神色不改,笑着思考兩秒,沒想到對方會主動提及這件事,點頭道:“當然算數,我只是怕阮先生太忙,不好意打擾。”
阮京默說:“不打擾,我也想給自己一些娛樂時間,每天除了工作和應酬,非常乏味。”
“好,我會聯系你。”沈浪霆給出承諾。
這對阮京默來說無非是一顆定心丸,終于露出溫柔的笑:“嗯,我等你電話。”
沈浪霆點了下頭,回以微笑。
他目送阮京默離開的背影,卸去臉上的笑容,将車子熄了火,有些煩躁地點燃一根煙。
眼前煙霧缭繞,他開始陷入沉思。
單說他這個人,身上一堆事兒沒處理,省級賽馬上來臨,年底就是錦标賽,年後還有國際賽。餘下所有時間要麽陪伴兒子,要麽就是在調查兒子身世的路上。
他實在抽不出多餘的精力來發展新的戀情,何況他對一夜情的對象有執念,他想盡快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查清楚。
這個人的存在對他來講有不同的意義,不僅給了他難忘的一夜,最重要還是奔奔的親生父親,在沒找到之前,他對任何人都提不起興致,即便是有能力讓他心動的阮先生。
随着時間的流逝,沈浪霆不得不承認,他對奔奔的生父産生了一種模糊的感情,也許是好奇,也有可能是男人留戀床笫間的溫情,無論是哪一種,他只知道自己對這個人有極大的興趣。
這種感覺,讓他又愛又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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