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霜霜

周慕予身上有令人安心的熟悉的味道,郁霜擁抱住他,語氣不自覺變得溫柔:“謝謝先生。”

“原本打算今天回來和你一起吃飯的,有個應酬實在是推不掉。”周慕予說,“改天補給你。”

郁霜搖搖頭:“您回來就好。”

周慕予摸摸郁霜的頭發,餘光看見茶幾上那個紮着緞帶的天鵝絨禮盒:“這是什麽?”

他拿起盒子,唇角不易覺察地翹了翹:“給我的嗎?”

“這個……”

郁霜還沒來得及回答,周慕予已經把盒子打開。裏面是一支精美的鋼筆,和一本帶小牛皮封套的筆記本。

“這是岑晚給您的。”郁霜終于把話說完,“我和書熠帶弟弟出去散步,回來看見他在門外等您,我請他進來坐,他沒有進來,托我把這個轉交給您。”

“岑晚……?”周慕予的笑意凝滞在嘴角,然後皺了皺眉,把盒子扣上放回茶幾上。

不久前溫情旖旎的氣氛莫名變得冷卻,郁霜有些緊張,悄悄抱緊自己的玩具熊。

“他讓你給我,你就答應了?”周慕予問。

他面色如常,語氣也一如既往的平淡,但郁霜直覺他并不高興,于是沒有回答。

周慕予接着說:“這種日子送我禮物,你不問問他是誰麽?”

這次沒辦法再裝傻躲過去,郁霜垂下睫毛,小聲說:“您說過的,不許我過問您的私事。”

周慕予是說過這樣的話,并且從不避諱自己在外面養了人,郁霜這麽說,他無從反駁。

“先生……”郁霜小心翼翼地牽住周慕予的手,“您是不是不高興了?對不起,下次我不會再随便把別人的東西拿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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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霜的眼神無辜而膽怯,懷裏還抱着一只滑稽的粉色的熊。周慕予看他這樣,到底沒辦法再說什麽重話。

“我最近沒有見他。”周慕予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說完沒了後話。

郁霜反應了一會兒,猜測周慕予是在跟自己解釋:“哦……”

他呆滞無措的樣子好像又惹惱了周慕予,周慕予咬牙切齒地擡起他的下巴,說:“人都找上門了,你倒是一點也不急。”

“我……”

郁霜不太明白,他為什麽要急。

但他知道怎麽讨好周慕予,他放下熊,直起身子抱住周慕予的腰:“這麽晚了,您累不累?”

周慕予早就熟悉郁霜的招數,拎着他的後領子把他從自己身上扯開,問:“他還跟你說了什麽?”

“誰?”郁霜反應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岑晚嗎……他沒說什麽,只說想見您。”

“也沒有對你做什麽?”

孟子涵弄傷郁霜臉的事還恍如昨日,周慕予很難不多想。

郁霜這種軟性子,随便誰都能欺負他,要是沒人在一旁保護,路過的狗都敢沖他汪汪叫。周慕予安排了司機和保镖,卻沒想到會有人敢找上門來。

而他也是,別人給什麽拿什麽,一點防備心也沒有,萬一是危險的東西,他就這麽直接拿回家,也不怕出問題。

還好岑晚不像孟子涵那樣愚蠢又刁蠻,不然郁霜要是出什麽事,周慕予恐怕不會像上次那樣好脾氣了。

“沒有。”郁霜搖搖頭,“書熠和弟弟和我在一起,他們都看到了。”

這是郁霜今天第二次提到周書熠的名字,并且只叫名不叫姓,顯得十分熟絡和親昵。

周慕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些天除去睡覺,郁霜和周書熠待在一起的時間比他多得多。

郁霜甚至願意和周書熠出門。

見周慕予沉默,郁霜心裏有些忐忑:“怎麽了嗎先生……”

“你要一直叫我先生麽?”周慕予問。

今天的周慕予有點奇怪,郁霜拿不準他的意思,斟酌着說:“周叔叔?”

周慕予蹙起眉頭:“可以叫名字。”

“可是……”郁霜驚訝地愣住。不說他和周慕予身份不同,單說周慕予比他大十幾歲,這麽叫也不太合适。

周慕予既不催促也不松口,就這麽看着郁霜,大有郁霜不叫就不放過他的意思。僵持許久,郁霜避無可避,很小聲地說:“周慕予。”

周慕予的眼神暗了暗,表情出現一絲細微的變化。

郁霜絲毫沒有發現,甚至沒敢看周慕予的眼睛。他緊張地抓着自己的熊,見周慕予不說話,以為他沒聽夠,又叫了一聲:“周慕予……”

他的聲音軟軟的,帶着點被逼迫的委屈,像是撒嬌。

“只叫名字。”周慕予說,語氣依然沒有波瀾。

名字……郁霜想到什麽,還沒開口,臉先紅了一半。

“慕予。”

這兩個字音都不陌生,放在一起念卻叫郁霜腿軟。

周慕予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擡頭,端詳他泛紅的臉頰和濕漉漉的眼睛,目光幽深:“叫個名字而已,這麽委屈麽?”

郁霜搖搖頭。

“不委屈,眼睛怎麽這麽紅。”

“我沒有……”

“那以後就這麽叫。”

郁霜驀地怔住,微微張開嘴巴,給了周慕予可乘之機。

周慕予俯下身來,吻住他的嘴唇。

這個吻一貫的強勢,像卷入口腔的洶湧的海浪,又比以往多了幾分執拗的占有,仿佛想要把郁霜吞進腹中。

郁霜被吻得心驚,睫毛一個勁的顫,呼吸也越來越短促,皮膚泛起不自然的紅。

“今天可以麽?”周慕予問。

上次那件事給郁霜留下不小的陰影,這段時間為了安撫他的情緒,周慕予什麽都沒有對他做過。

郁霜的臉紅得更厲害,輕輕地點了點頭:“嗯。”

……

房間裏的燈全都關掉了,只留床頭兩盞跳動的燭火,映照着郁霜泛紅的眼角。

他紅着眼睛的樣子總是令人着迷,那麽漂亮又脆弱,難怪世上有人願意做風流鬼。

周慕予握着郁霜的腳踝,稍一用力,留下兩道觸目驚心的指痕。

今天挑玉的時候他就想,這樣瑩潤白皙的皮膚,戴翡翠是最漂亮的。而現在那枚碧綠的翡翠貼在郁霜胸口,随着呼吸微微顫動,本該是高貴莊重的物件,平白多了幾分旖旎。

周慕予手勁大,郁霜蜷起腳趾,低低地嘤咛:“不要掐,疼……”

“哪裏就這麽嬌氣?”

“好疼……”他委屈地掉下眼淚,毫無威懾力地用腳踢周慕予的胸膛。

周慕予總是欺負他,今天尤其過分。

郁霜哭累了,低低地哀求:“放開我,先生,放開……”

周慕予的眼神晦暗而危險:“叫我什麽?”

“周叔叔……”

“不對。”

……

郁霜快要崩潰,又生氣又委屈,用盡全身力氣踢到周慕予身上:“周慕予……!”

這一聲像嗔怒又像撒嬌,叫得周慕予骨頭都軟了。

周慕予聽到自己想聽的,終于放開懷裏胡亂掙紮的人。郁霜用力踢的一腳,對他來說跟被寵物貓的肉墊拍了一下沒什麽差別。

沒有了禁锢,郁霜抽抽噎噎地哭起來:“我說了不要的……嗚……”

“怎麽了,”周慕予當完惡人又來當好人,把郁霜抱起來擁在懷裏,“怎麽委屈成這樣,好了不哭了。”

“你欺負人……”

郁霜哭得難過,周慕予卻心情極好:“讓你叫名字就是欺負你麽?”

“不是,還有……你……”

有些話實在是羞于啓齒,郁霜臉紅得要滴血,幹脆埋在周慕予胸膛裏不肯再說。

周慕予很少安撫自己的床伴,對他來說,床上的人只是用來解決生理需求的,沒有必要付出額外的感情和時間。

但現在擁着郁霜,耐心地拍撫他的後背,讓他在自己懷裏休息,這樣的感覺竟然也不賴。

郁霜大概是最好哄的那種小情人,給點甜頭就忘了剛才是誰欺負自己,平靜下來之後,他乖乖地趴在周慕予身上,任由他抱着自己去洗澡。

這段時間兩人經常一起洗,郁霜已經不那麽別扭了。不過今天……郁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還是很難為情。

偏偏周慕予看出他羞憤,故意說:“臉好紅啊,霜霜。”

郁霜懵了一瞬,一時分辨不出這句話的重點是“臉紅”還是“霜霜”。

沒有人這麽叫過他,譚律明平時叫他“郁霜”,親昵的時候叫“寶貝”,而“霜霜”聽起來,既像是叫小貓小狗,又像是叫心尖肉。

是小貓小狗還是心尖肉,郁霜心裏明白。

想起周慕予似乎說過,這段時間沒有見岑晚。

沒有岑晚,那有別人嗎……

雨幕中離開的背影和放在茶幾上不被接納的禮物,像一只振聾發聩的警鐘,提醒着郁霜周慕予的寵愛是多麽無常易逝。

叫“霜霜”或是叫“寶貝”,對郁霜來說是一樣的。自私的人類總是不能明白,命名是一段關系的開始,給小狗起了名字,就要一輩子對小狗負責。

因為小狗會永遠忠誠于第一個為自己起名的人。

郁霜不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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