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乖寶貝
周慕予計劃婚禮的時候,準備了兩套方案:要是老太太願意配合,他和郁霜就在周家老宅辦中式婚禮,要是不願意,他們就去教堂辦西式的。
時間很緊張,好在有錢能使鬼推磨,兩百多號人為了周慕予的婚禮不眠不休忙了一個月,總算達到了他的所有要求。
周母迫于周慕予的壓力,最後還是松口同意了。——至少這樣能落得一個母慈子孝的名聲,否則所有人都會知道她管不住這個兒子,以後她更擡不起頭來。
轉眼到了初八。
兩個男人結婚不像娶媳婦那麽多規矩,但為了顯得鄭重,周慕予提前一天回了周家,婚禮當天一大早領着浩浩蕩蕩的車隊從周家出發去接親,一路張燈結彩聲勢浩大,幾乎讓整個寧城的人都知道了,周家那位娶了個男人回家。
這種事只要當事人坦蕩,其他人便沒法講什麽閑話。周慕予大大方方地把郁霜從家裏接出來,省了鬧新郎的環節,兩人手牽着手,微笑向親友致意。
郁霜沒有結過婚,原本以為自己要像電視裏演的那樣扮演新娘的角色,昨天甚至還問周慕予用不用蓋紅蓋頭,結果遭到了周慕予的嘲笑,說他小小年紀這麽封建。
郁霜羞得臉紅,小聲說:“我看電視裏都是那麽演的……”
“電視裏的新娘子還要穿裙子和繡花鞋,你也穿麽?”周慕予一貫愛逗弄他,握着他細白瑩潤的腳輕輕揉捏,說,“這麽漂亮的腳,穿繡花鞋應該也好看。”
郁霜被捏得癢,小幅度地掙紮:“我知道不用了……放開我……”
兩個人在沙發上鬧了好一會兒,要不是今天還有正事,周慕予差點又要忍不住要欺負郁霜。
而現在郁霜穿着和周慕予相襯的正裝,安靜站在他身側,臉上帶着溫柔恬淡的微笑,将自己的手交付在周慕予手中。
四周熱鬧喧嚣,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金色亮片從頭頂飄落,有一瞬間時間好像靜止了,光線和聲音都被按下慢速,河流一般緩緩淌過郁霜身側。郁霜閉了閉眼睛,在跳躍的太陽光斑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是譚律明在遙不可及又觸手可得的地方微笑看着他,說,新婚快樂,寶貝。
毫無預兆地,郁霜濕了眼角。
再睜開眼睛,已經看不到譚律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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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喧鬧如舊,郁霜牽緊周慕予的手,微微垂下睫毛。
他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這場婚禮中唯一的“娘家人”,可能只有在天上默默看着他的譚律明。
譚律明會真心祝福他嗎……
婚車開往城市另一邊,郁霜轉過頭,看見系在車門上被風吹起的紅色絲帶。
今天的排場大得有些出乎他意料,原本以為只是一場做給周母看的戲,但周慕予卻搞出了恨不得人盡皆知的架勢。
這讓郁霜有一點困惑和惶恐。
到了周家才知道,早上那些只是小場面。
整座宅子從裏到外布置得喜氣洋洋,各種金色紅色的裝飾和鮮花氣球,加上大白天就連綿不絕的煙花,還有滿堂賓客夾道歡迎,俨然一場盛大隆重到極致的婚禮。
不要說親身經歷,郁霜甚至見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場合。
他不免緊張,下車時差點沒站穩,周慕予不露聲色地攬過他的腰,低聲道:“小心。”
有周慕予在身旁,郁霜心裏踏實了一些,點點頭小聲說:“嗯。”
接着進屋拜堂。
郁霜沒有父母,周慕予也是單親,因此只需拜周母一人。
周母今天慈祥而和善,一點也看不出前些日子還在怒斥周慕予不孝,甚至在拜堂之前主動說:“霜霜是男孩子,不必跪了,心意到了就好。”
周慕予本就不打算讓郁霜跪,周母大概也猜得出,因此這麽說,順勢演了一出戲。
周慕予和郁霜拜完天地高堂,對拜之前,周慕予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想好了嗎,拜了就不能後悔了。”
郁霜原本安安穩穩地跟着流程走,忽然聽周慕予這麽問,一時有些愣怔,認真想了想,搖搖頭說:“不後悔。”
周慕予臉上浮現一個淡淡的微笑:“那我就放心了,周太太。”
于是夫妻對拜,禮成。
新人由傧相陪送到內室換衣,前廳設宴款待賓客,一場婚禮總算暫時落幕。
比起男女婚姻,整個流程已經簡化了許多,但從一大早馬不停蹄奔波到現在,郁霜還是有點累。
他坐在床邊,把束縛自己的正裝解開,活動了一下胳膊和腰,說:“好累哦。”
周慕予站在一旁脫外套,随口說:“待會兒出去敬酒,做做樣子就可以,不用真的喝。”
“可以嗎?”郁霜半是期待半是不安地問。
“有什麽不可以的,誰敢逼你喝不成?”
郁霜放心了,他本就不會喝酒,剛才還在想如何能在敬酒時偷奸耍滑。
敬酒要穿的衣服是一套純白色西裝,比婚禮上那套修身一些,襯得郁霜細腰長腿,屁股也翹。周慕予換好自己的,回頭看見郁霜彎着腰綁鞋帶,白色布料勾勒出一彎渾圓的臀_線,心念一動,沒忍住上手拍了拍。
——很彈,肉質不錯。
郁霜像埋頭吃草的兔子突然被路過的狼拍了屁股,吓了一跳,差點從地上彈起來。
“周慕予!”回頭看見是誰,郁霜想也不想地叫了周慕予的名字。
周慕予面不改色:“怎麽?”
“你……你流氓。”
“我摸自己老婆屁股,哪裏算流氓?放在過去,咱們兩個現在應該已經入洞房了。”
大白天的,門外還有客人,周慕予冠冕堂皇地說這種話,更讓郁霜覺得他是流氓。
“我不理你了。”
郁霜把自己的屁股轉過去,用腦袋對着周慕予綁鞋帶。這雙鞋他第一次穿,不太熟練,周慕予見狀,單膝蹲下來拍拍他的手:“我來。”
“哦……”郁霜把鞋帶遞給周慕予,看他認真而熟練地替自己系上。
今天的周慕予打扮得從未有過的正式,頭發一絲不茍,衣服沒有任何不該有的褶皺,甚至胡子都比平時刮得仔細。這麽近的距離,郁霜可以清楚看到他的每根睫毛和每個毛孔,心跳不由得有點快。
“先生……”
周慕予擡頭:“嗯?”
“沒事。謝謝你。”
“跟我不用說謝。”
周慕予掐着郁霜的腰把他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腿上,說:“以後這裏就是你家。老太太那兒你不必擔心,她是好面子的人,既然今天許你進門,以後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名聲,也不會再為難你,免得給人留下話柄。況且這個家到底是我說了算,你是我名正言順娶回家的人,沒有人敢不尊敬你。以後你願意回來,咱們兩個逢年過節來吃個飯,看望看望長輩,你不願意,咱們就過自己的日子,不必管他們怎樣。”
周慕予把郁霜擔心的事全都考慮到了,今天如此大張旗鼓,也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省得以後有人看不起郁霜。否則他才不願意這麽麻煩,他只想把人按在被窩裏吃幹抹淨。
“走吧。該出去敬酒了。”
“嗯。”
周慕予這場婚禮來得突然,不少賓客都是第一次知道郁霜,只聽說他孤苦出身、無依無靠,嗟嘆他身世的同時也感慨他好命——無論從前吃了多少苦,這樣一來也算是山雞變鳳凰了。
不過在見到郁霜本人後,他們便明白為什麽他有這個命了:實在是漂亮得打眼。說是窮苦出身,卻看不出一點吃過苦的樣子,反倒像大戶人家嬌養出來的,皮膚細膩,眼神清澈,舉手投足溫和內斂卻不畏怯,站在周慕予身旁,竟然讓人一時分辨不出是誰高攀了誰。
難怪周慕予如此興師動衆娶一個男人,原來是得了便宜要跟人炫耀。
到宴席上開始敬酒郁霜才知道,周慕予對他說不用喝酒,指的是他會替他喝。
郁霜沒見過周慕予喝醉的樣子,見他來者不拒,便以為他千杯不倒,擔心了一會兒也就随他去了。有朋友調侃周慕予護短,還說沒看出來他竟然是個悶聲幹大事的,不聲不響就把老婆給娶了,周慕予一概不否認,俨然一個被媳婦拿捏的好丈夫。
郁霜不知道周慕予是裝的還是真的,只覺得他很會變臉,明明平時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這會兒倒随和起來了。
一圈酒敬下來,周慕予的臉色變得有點不一樣。
兩人終于能落座吃飯,周慕予捧着一杯熱茶慢慢地喝,目光顯然已經不大清明。郁霜擔心,靠近他小聲問:“先生,你還好嗎?”
周慕予轉頭,眯了眯眼睛,聲音低啞:“沒事。”
“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沒關系,別擔心。”
說着,周慕予輕輕親了一下郁霜的額頭:“快吃飯吧,累了一天了。”
這下郁霜真的相信周慕予喝醉了,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親他。
這桌坐的都是周慕予的朋友,看見這一幕,他們的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有瞪大眼睛看熱鬧的,還有移開目光不忍直視的,總之都不太淡定。郁霜的臉騰的紅起來,低下頭微微側身,說:“不要這樣,會被人看到。”
“自己的老婆都不許親麽?”周慕予不大高興,又親了一下。
喝醉的人不講道理,郁霜管不了周慕予,沒辦法只好說:“随便你好了……”
朋友們也一個個很有眼力見兒,什麽都沒看到一樣收回目光,繼續聊天喝酒,省得破壞小夫妻之間的氛圍。
郁霜餘光看到季骞和趙一沅兩個熟面孔,只見他們湊在一起壞笑着耳語,不知道在編排什麽。
周慕予終于滿意,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摸了摸郁霜的腦袋:“乖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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