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桃花庵村2

沒等許深深反應過來,郎胭抱着她躲開黑影。

許深深冷靜下來,低頭看着郎胭摟在她腰上的手,郎胭輕咳一聲,立馬放開。

她們和那團黑影離了四五米遠,郎胭看清了黑影的模樣,說:“別怕,是人,一個流浪漢。”

流浪漢穿的破破爛爛,頭發混着泥巴黏成一條條的,渾身都是污漬。

“啊!啊啊!啊......啊。”流浪漢像個大狗熊一樣佝着背,嘴裏吼吼叫着,沖她們甩手臂。

許深深蹙起眉,站在郎胭後面,小聲說:“我們快走吧。”

這時候,路邊經過幾個村民。

一個中年男人跑過來,對流浪漢揮臂,厲聲驅趕他:“去!走開!”

流浪漢又望着許深深“啊啊”幾聲,跌跌撞撞地鑽回葦叢。

男人對她們說:“你們是市裏來搞開發的吧?別理他,他就是個瘋子。”

許深深局促地微笑:“嗯,謝謝。”

郎胭随口問道:“那瘋子是桃花庵村的?怎麽瘋的?”

“不清楚,他是突然有一天從山裏跑下來的。”男人說,“一開始只是啞巴,還有個人樣,塌鼻子婆婆可憐他,收留他種蘿蔔,後來塌鼻子婆婆死了,他就越來越瘋癫。”

許深深感慨,也是個可憐人。

郎胭好奇道:“山上還住人呢?”

男人:“開放以前有的,現在早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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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深深決定在辦宣講會前先和村裏的領導溝通。

她們在男人的指引下,找到村長家的院子。

一個平平無奇的農家小院,外面用樹籬笆圍着,裏面是自家蓋的兩層水泥房。

一個大嬸院子裏的水渠邊洗菜,看到陌生人,望過來。

男人跟她打招呼:“花姐!村長咧?”

大嬸揚揚手:“在村委會開會嘞。”

男人問她們是等村長回家,還是去村委會,許深深想了想,說:“村委會。”

村委會的辦公點建在村裏廣場的壩子。

她們坐在涼棚下,男人從地裏抱出個西瓜:“你們吃,咱村的西瓜可甜了。”

郎胭倒是不客氣,沒等男人拿刀開瓜,就徒手輕松地把西瓜掰成幾塊,把男人都看傻眼了。

過了一會村裏開完會,村長笑着請她們進辦公室坐。

村長是個年近五十的斯文男子,聽許深深簡單說了來意,點點頭,臉上卻露出些許愁容。

“村長,你是不是不滿意賠償的金額?我們可以再談,但是這真的是我能給出的最好的條件了。”

村長連忙擺手:“這倒不是,賠償金額沒有問題,我擔心的是——”

“嗡嗡——喂?喂喂!大家都能聽到我說話吧!”外面突然響起音響的擴音聲。

是許鴻卓的聲音。

許深深和村長的談話被打斷了,他們一起出去看外面怎麽回事。

廣場上搭建起演講臺,電線杆上拉起紅色的橫幅:歡迎鴻總就“桃花庵村別墅項目村民拆遷幸福工程”發表重要講話!

許深深:“......”

郎胭:“他沒事吧?”

村長也很懵,問許深深:“許總,您不是許氏地産的項目負責人嗎?”

“我是。”

“廣場的那位是?”

“他也是。我們兩個團隊在競争這個項目。”許深深看向村長,“許鴻卓沒有和您溝通過嗎?”

村長不太高興地說:“沒有,如果我知道的話,絕對不會允許他擅自在廣場拉橫幅,這是滋擾民衆!”

許多村民被廣場的大音響吸引過來,圍着廣場站滿一圈。

許鴻卓慷慨激昂地演講,告訴村民他們是多麽幸運,能夠得到拆遷的機會。

許鴻卓開出的賠償比許深深低了三分之一,村長的眉毛都皺起來了。

忽然,人群中有人丢了一個臭雞蛋砸到許鴻卓腳邊。

許鴻卓震怒:“誰啊!哪個混蛋敢拿臭蛋砸我!”

更多的臭雞蛋砸向他,還有爛菜葉和小石頭。

“滾!滾出村子!”村民們情緒激動,像潮水一般湧上演講臺,如果不是保安攔着,許鴻卓都要被人群淹沒了。

村民們越來越激動,憤怒地喊叫:“我們不搬!死也不搬!誓死捍衛我們的家園!誰也不要想破壞桃花庵村!”

許鴻卓在臭雞蛋和爛菜葉的攻擊下落荒而逃:“你們這群刁民!市裏要求整改這裏!你們再怎麽反抗都沒用,遲早得搬!”

許深深無奈地搖搖頭,許鴻卓這樣只會激化項目組和村民的矛盾,增加搬遷計劃的難度。

村長說:“失陪一下。”趕忙跑向廣場安撫群衆。

郎胭問許深深:“許鴻卓真的和你有血緣關系嗎?”看起來不太像的亞子哦。

許深深說:“有沒有又怎樣呢,現在項目更加難做了。看來我還不能在村裏做宣講,得先勸他們同意搬遷。”

許深深在村長辦公室坐下:“我們等村長回來,多跟他了解一些村裏的情況。”

“好。”郎胭的視線跟着逃跑的許鴻卓,她想看看他會不會被臭雞蛋打中。

許鴻卓躲進一間大平房裏,是他們組先到桃花庵村借住的辦公點。

許鴻卓躲了起來,加上村長和村幹部的努力勸說,村民們慢慢平息,陸陸續續地散了。

沒有好戲看了,郎胭遺憾地嘆氣,就在她打算進村長辦公室的時候,人群裏走出一男一女,東張西望,鬼鬼祟祟地走向大平房。

郎胭又來了興趣,他們想做什麽?

那兩人敲敲門,開門的是個小年輕,聽兩人說了幾句,叫出來一個胖子,正是“名震東南”的風水大師——劉師傅。

他們說話聲音不大,但是郎胭的聽力很好,她凝神屏息仔細地聽他們的談話,大概內容是,一男一女是對夫妻,他們孩子生了怪病,想請劉師傅去家中做法。

劉大師跟着那對夫妻走了。

郎胭笑道:“劉師傅真行,出任務還能賺外快。”

“什麽外快?”村長回來了。

郎胭忙道:“沒什麽,村長你終于來了,我家許總在等你。”

許深深和許鴻卓,兩個項目組,代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這些村幹部們都看在眼裏,當然選擇許深深。

村長表現出很強的配合意願,但提到搬遷總是愁眉緊鎖。

許深深看出端倪,詢問村長:“村民不願意搬遷,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原因?”

村長重重地點頭,深深地嘆一口氣:“唉......”

“到底是什麽原因?請您告訴我。”

郎胭好奇地動了動耳朵。

村長沉默少許,緩緩看向窗外,渾濁的眼球中映出青翠的山巒。

“是為了山裏的桃花庵。”

據村長所說,胪山的山坳裏有一座南北朝時留下的尼姑庵,因為庵裏有一棵大桃樹,叫做桃花庵,山腳的村落也以此命名。

到了近代,桃花庵早就荒廢了,只有獵戶和藥農偶爾會在那裏借宿。

村裏的人都沒有去過桃花庵,但是桃花庵的故事代代相傳,村裏每一個人都深信桃花庵的存在。

原來是這樣。許深深說:“就算這樣,桃花庵已經荒廢了,它在深山裏,和村子沒有實際聯系,為什麽大家為了它不肯搬遷?”

“你們很難理解,對吧?一開始我也不明白,因為我是外鄉人,十幾年前從別的村調過來的。”

村長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

“我在這裏生活這麽多年,娶了這裏的媳婦,生了小孩,漸漸融入這裏的一切,即使我的童年沒有桃花庵的故事,現在我也覺得桃花庵是村子的一部分,它承載了村民的記憶,還有這片土地的歷史血脈。”

許深深稍微有點理解了。打個不太準确的比方,就像很多人并沒有親眼看過長城,但不論身處地球的某一個角落,只要提到長城,就能想到祖國。那是一種象征,一種文化的記號。

許深深沉思一會,态度誠懇:“村長,我會把桃花庵村做成歷史遺跡保護項目,以此為依托發展旅游文化産業,村民可以選擇留在景區,也可以搬去河絡鎮。”

村長激動地站起身:“如果這樣的話再好不過了!許總你确定嗎?如果确定,我明天就召開村委會會議。”

許深深笑着點頭:“當——”

“我們不确定。”郎胭突然打斷她。

郎胭的面色微冷,在華睿現場打賭的時候也是這種表情。看到這種神态,許深深明白,郎胭是動真格的。

許深深給村長一個抱歉的微笑:“不過計劃需要向總部申批,還要實地考察,我現在不能馬上給您答複。”

村長高興的神采黯淡下去:“對,這是個大工程,你們多考慮一下是應該的。”

窗外的天色變暗了。

鄉野的作息時間比城市早,而且十分規律,一過晚上七點外面幾乎沒有行人。

村長問她們:“兩位确定住處了嗎?如果不嫌棄,可以住村委會的招待所,就是條件不太好。”

許深深道:“沒關系,我們組大概有八個人,住得下嗎?”

“哦,我們村小,招待所只有三個房間......值班室還有兩間空房,只是房間很小,每間只能住一個人。”

“那剛好,我讓他們住招待所,我倆去值班室。”

村長說,兩間老值班室是人民公社時期留下的,沒修招待所前,上面來領導會住一下,後來有了招待所,就沒怎麽用過了。

值班室确實很小,就在廣場旁邊不遠,兩間磚瓦房門對門,中間有一片小菜圃,種着小蔥和香菜。

每間值班室八平米不到,貼着牆放着一張窄窄的單人床,還真是只能住一個人。

村長幫許深深搬行李:“許總,這間旁邊有條小河溝,晚上涼快點。”

“好。”

許深深點燃盤香,坐在床邊看手機。

收到一條新消息。

【森一幽:聽說你拿下桃花庵村的項目了,恭喜。珍珠是我在澳大利亞出差買的,壞了就算了,下次送你更好的。在村裏注意安全,早點休息。】

門口冷不丁響起郎胭的聲音:“大小姐看什麽呢,這麽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抓包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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