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桃花庵村4
嘭一聲響,門連同抵門的椅子被踹開。
許深深滿頭大汗地盯着窗戶外,在郎胭破門而入的瞬間,那東西倏的逃走了。
郎胭打開紗窗,探出身子向外望,除了被風吹動的野草和蘆葦蕩,什麽都沒有。
“剛才有個東西在外面,一團黑乎乎的,有紅色的眼睛和很長的指甲。”
許深深的聲音很沉靜,但是聲線裏藏着微微的顫抖。
她還裹着被子,鎖在床上的牆角,用濕巾一點點蘸掉額頭和脖頸的汗水。
郎胭進來以後,屋裏奇怪的涼意消散了,門口吹進夏夜的風,還能聽見外面的蟲鳴。
郎胭關上窗戶,轉身看她:“你有受傷嗎?”
許深深輕輕搖頭。
郎胭掃視一圈房間,視線落在踢壞的門鎖上,對許深深說:“你先去我那屋睡。”
“那你呢?”
郎胭踢開椅子,回她:“屋頂。”
許深深以為郎胭開玩笑,打算到她屋裏坐一會,反正快天亮了,她也睡不着,沒想到郎胭真的借着樹跳上了屋頂。
郎胭一套蹬樹上頂的動作十分流暢,許深深看得驚訝,這種工夫她還只在武俠片裏看過。
許深深眸子略沉,明明十年前郎胭還是個只會搶她棉花糖的讨厭鬼......
郎胭這間屋子裏比許深深那間熱很多,屋裏沒有點蚊香,有幾只小飛蟲嗡嗡地飛來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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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深深把盤香點燃,關上門熏了一會。
郎胭的床比許深深的還硌,連棕榈墊都沒有,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好像沒有蓋過一樣。
床腳放着一只大木箱子,和之前許深深見過的不一樣。
房裏沒有關燈。
郎胭的聲音從屋頂飄來:“大小姐你還不睡?再過一會天都涼了。”
許深深坐在床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發呆:“不睡了。”
“你別想太多,山野裏什麽都有,可能是山魈。”
許深深知道郎胭在安慰她。難得郎胭有這麽正經的一面。
許深深說:“我想明天去走訪村民,讓梁工帶隊探測周圍的地形。”
“嗯。”
“你......”
“嗯?”
許深深頓了頓。可能因為黑夜能隐藏太多情緒,可能只是太無聊,她破天荒地關心起分開的十年裏,郎胭的過去。
“我出國以後,你繼續在慈寧中學念高中?”
“嘿,沒有。我沒參加中考,光榮地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
郎胭居然連高中都沒念嗎?
“那你這幾年做什麽了?”
“你那麽關心我的事做什麽。”
許深深噎住,她真的栓Q。她是腦子吓壞了才會關心郎胭!郎胭怎麽可能因為十年時光就改變欠扁的屬性!
屋頂又飄下聲音:“你怎麽不問了?”
許深深打開手機玩游戲:“不感興趣。”
“那你剛才問我做什麽?”
許深深不想搭理她,給戀愛游戲裏的攻略對象刷禮物。
郎胭卻像打開了話匣子一樣:“你跟我講講你這幾年在國外怎麽過的,我就告訴你我這幾年做了什麽。”
這時候,許深深的游戲進入劇情,她忘了關靜音,攻略對象的語音播放出來:“你,不可以愛上我,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太難了......”
許深深立馬關掉聲音。
短暫的寂靜後,屋頂傳來憤懑的話音:“你還騙我說沒男朋友!”
許深深:“......”
許深深單純覺得這個攻略對象很搞笑,玩來解壓的。
。
郎胭發現了許深深的一個驚天大秘密——許深深她背着家裏所有人,有了一個高攀不起的單戀男朋友。
該不會是送她項鏈的那個人吧?
就是!肯定是!
男朋友的事,郎胭決定替許深深保密。她想過了,畢竟許深深是那麽高傲的大小姐,追不到人這種事對她的打擊一定很大。
天亮透了,村長來給她們送早飯。
“兩位昨晚睡得怎麽樣?”
許深深沒有說昨晚的事。
郎胭指着許深深的房門:“這個門鎖壞了,得修一下。”
廣場很鬧騰。
壩子上停着一輛衛生所的救護車,村民們幫忙從大平房裏擡擔架,她們走過去看,擔架上躺着一個胖子,正是風水大師劉師傅。
劉師傅的臉色蒼白,眼圈烏青,嘴裏不停往外吐着白沫。
許鴻卓一臉不爽,站在救護車邊小聲嘟囔:“收了那麽多錢,風水還沒看出個名堂,又要花我醫藥費,真是衰仔。”
救護車開走了。
許鴻卓沖許深深冷笑:“有人開心了吧?”
許深深冷眼相對:“你是說我嗎?”
“我的風水師病了,你不得喝倒彩?哦!該不會是你詛咒劉師傅的吧,許深深?”
郎胭走到許深深前面,斜視許鴻卓:“你剛才不說劉師傅是衰仔嗎?”
郎胭的聲音很大,周圍的人全聽見了,紛紛望向許鴻卓,許鴻卓的表情變得很精彩,一會紅一會白。
“你有證據嗎,就敢在這胡說八道什麽。”許鴻卓面色陰險,輕蔑地笑:“不要以為你跟着許深深就能肆無忌憚,遲早有一天你會知道許氏的主人是誰。”
郎胭不耐煩地掏耳朵,早就聽師父說這個鴻什麽卓神煩,這幾日接觸下來果然名不虛傳。
許深深對郎胭說:“我要和村長去走訪村民,如果你覺得無聊,可以跟梁工去看探測。”
郎胭的目光從大平房掠過,她想了想,回許深深:“我想一個人先随便逛逛,一會去找你。”
“行。”
“一會給你打電話。”
郎胭坐在廣場附近的瓜棚裏等了一會,看到許鴻卓帶着人都出門了,從窗戶翻進大平房。
平房裏比郎胭想象的大很多,她從大客廳進去,裏面有一個小中庭,還有七八個獨立的房間。
郎胭從一個個房間走過,有的房間窗戶開着,有的窗戶關着,連窗簾都拉的很緊。
只有一間房的門和窗都大開着,郎胭走進去,在桌上看到一個背包,裏面露出一柄油紙包裹的木劍。
這是劉大能的房間。
昨天見他時還好好的,他的面色看起來很紅潤,沒有病竈,怎麽會一夜之間昏迷不醒還口吐白沫?
郎胭感到裏面有點蹊跷。
她翻找劉大能的包,裏面都是普通的法器,沒有異常。
郎胭的腦子裏閃過昨天那對夫妻找劉大能做法的畫面,劉大能突然病倒會不會和他們有關?
雖然劉大能是許鴻卓的人,不在她的任務範圍內,但到底是條人命,而且事出怪異,許深深還在這裏搞開發,不能掉以輕心。
檢查過床,桌椅,櫃子,都沒有問題。
郎胭還在枕頭下發現一本《小白都能讀懂的風水基礎知識:有這一本就夠了!》,她忍不住笑出聲——真不愧是許鴻卓重金聘請的名震江南的劉大師!
她把書藏回去,轉頭的時候忽然發現門和牆的夾角縫裏有一點綠色。
什麽東西?
郎胭走過去,關上門,夾在門後面的東西露出來,是一片深綠色的樹葉。葉片整體修長,尖端又長又細,光滑的一面沿着葉脈微微往裏翻折。像桃樹的葉子,可是平房周圍沒有桃樹。
這片葉子很可能是劉大能從外面帶回來的,他去過的地方可能有線索。
郎胭翻出平房的窗戶,在村裏溜達,尋找那對請劉大能做法的夫妻。
桃花庵村面積不大,人流集中的只有幾個點,廣場,菜市,車站,如果這些地方找不到人,那麽人肯定在家裏或者下地幹農活去了。
郎胭邊逛邊打聽,找到一家老舊的農房。
她敲門,壓着嗓音問:“有人在家嗎?”
“誰啊?”門開了,是那個妻子,“你找誰?”
郎胭笑了笑:“你們不是要找做法的?之前那個成了嗎?”
女人一聽臉霎時白了:“你搞錯了!”
“哎——”郎胭把手插。進門裏,“大姐你別急,你們之前找的就是個江湖騙子,我是貨真價實的。”
她給女人看一小本道士證,裏面清楚寫着她的姓名,師從門派,還有協會的鮮章。
女人看到證書後,将信将疑:“那姓劉的牛皮可是吹得神乎其神,結果把自己搭進去了,你都看見了吧?你确定你能行?”
郎胭說:“試試呗,我又不收你錢,我要真吐白沫也不關你家的事。”
女人笑着轉轉眼珠,心想也對,送上門的便宜不撿白不撿。
“成,你進來吧。”
院裏曬着谷子,兩只大黃狗趴在石階上,看到郎胭立馬坐起來,高興地搖晃尾巴。
女人說:“你還挺受狗歡迎,我家狗很烈,家裏來陌生人從來都是扯着鏈子叫。”
郎胭和黃狗對視了幾秒,微微點頭,跟女人進了房間。
房裏很悶,空氣很渾濁,窗簾關得死死的,一絲光都進不來。
這裏充斥着郎胭很不喜歡的一種味道——緩慢衰亡的腐爛氣息。
床上躺着一個幹瘦的老頭,他的每一根肋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郎胭感到一股時有時無的陰氣,她循着陰氣找到源頭,老頭的床底下擺着一個壇子,壇子用厚厚的黑泥裹住,四周隐約有黑煙環繞,散發着陣陣腥臭,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
“這是我爸爸。”女人滿面愁容,“七年前查出來骨癌,一直到現在,全靠祭鬼吊着一口氣。”
“你在祭小鬼?”
“我也是沒有辦法!”女人突然抓狂,“家中有人病重的,用年輕人做牲,把年輕人獻給小。鬼,小。鬼就可以給病人治病,我們村千百年都是這麽做的。”
郎胭皺起眉,她看着兩個眼睛凹陷成黑窟窿的老頭,問:“他的人牲是誰?”
女人支支吾吾:“每年村裏都會分名額,但是今年村長的女兒病了,把我的那份搶走了,我不能眼睜睜看着我爹等死,所以我想,既然請不動鬼,幹脆捉一只鬼。就算捉不到鬼,也能讓法師當人牲祭給鬼!”說到最後,女人的眼睛有點充血,嘴角也浮現出奇異的笑容。
郎胭想到一種可能,握住女人的胳膊,眼神淩厲:“村裏人犧的名額是從哪來的?說!”
。
許深深走訪了幾戶村民,每一家都不願意搬遷,态度堅決,怎麽勸都沒用。
她托着額角嘆氣。
快到中午了,梁工都帶組回來吃飯了,郎胭怎麽還沒給她打電話?
許深深在包裏翻手機,突然發現她的右手腕內側多了一顆紅痣,她的皮膚潔白無瑕,那一點紅色落在雪白裏格外顯眼。
奇怪,她什麽時候長了顆紅痣?昨天都沒有的。
作者有話要說:
郎·腦洞大開·堅決維護咱家大小姐尊嚴·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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