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狐貍難當

許深深睜開眼,躺在一張簡陋的單人床。

這是哪?

許深深轉移視線觀察四周,床邊的窗子外對着樓房,這個房間也在一定數量的樓層上。房間裏陳設簡單,生活用品齊全,看起來是個普通居民的住所。

兩只褐色的兔耳朵映入她的眼簾,聲音很高興:“你終于醒了。”

和她說話的是一只褐毛兔娘,穿着白色圍裙。

許深深謹記郎胭的警告,不能相信不周之地的任何“東西”。她渾身都很痛,肋骨和腿骨可能有斷裂,所有傷口都做過了簡單處理,從對方願意為她療傷來看,暫時沒有危害。

兔娘端來一碗熱騰騰的胡蘿蔔湯,坐在床邊的小板凳給許深深聞一聞。

“你肚子餓不餓,能吃下東西嗎?第五區被襲擊了,到處物資都很緊缺,我沒有什麽好東西給你吃,很抱歉......”

兔娘垂下長耳朵,握着木頭勺子攪拌湯汁,聲音甜糯,無端的讓許深深聯想到方塊形狀的椰汁軟糖。

看來這裏是第五區,不周之地的最外圍,離弱水河谷和人界最近的區域,郎胭說過第五區的居民以原始派為主,很多異族心智未開,相對單純。

許深深吃力地發出聲音:“襲......襲擊?”

根據兔娘的話推測,弱水列車炸毀和第五區遇襲有關,可以從這點挖掘信息。

“是啊,前段日子弱水河谷裏突然多了很多蠻獸,市場裏都在傳要打仗了。”

兔娘也不太清楚襲擊的原委,但是弱水列車爆炸是第五區的大新聞。

“是在河邊割草發現你的,幸好你沒有碰到食肉類。”兔娘稍作停頓,看許深深的眼神有點害怕。她別過臉,像人類女孩揪辮子一樣拉着垂耳,小聲說:“你是狐貍吧,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請你不要吃我。”

許深深很意外,這只兔子居然怕她?!既然害怕,為什麽要救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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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娘很快解開了她的疑惑:“第五區的治安越來越糟糕,這棟樓裏侵入了很多食肉類,我需要借用你的氣息掩蓋我的靈氣,所以我不會害你的。”

說到後面她的表情嚴肅起來,目光也變兇了:“但是,如果你對我有歪心思,我會立即察覺并在你傷好之前殺掉你。”

許深深眸色沉靜:“我不會吃你......咳咳——唔,呼......傷好之後我會離開。”

聽她說要走,兔娘有點着急。

“你能去哪?現在車站的通道都封閉了,不周山不會管這裏,大家都忙着逃命,你還要出去送死?!”

“......”許深深閉了閉眼睛,滿腦子都是列車爆炸時的火光和巨響,郎胭死死抓着她的手,最後被一顆落下的霰。彈炸開,鮮血從她身上迸裂......

“我有非離開不可的理由。”

兔娘看了她一會,最後什麽都沒說,把湯放在床頭櫃便關上門離開了。

......

許深深在床上躺了七八天,不知道是不是狐貍內丹的作用,她的身體恢複得很快,這放在人類身上是做不到的。

兔娘每天早上天剛亮時會出去找吃的,她偶爾會帶回肉罐頭和死鳥死老鼠,說給狐貍補身體。

她們很少說話,只進行必要的交流。

有兩次碰到食肉類敲門找茬,兔娘會舉着電鋸擋在前面,許深深學郎胭露出獠牙和利爪,用靈氣和殺氣逼退那些暴徒。

——“許總,你可記好了:在不周之地,從氣息接觸的瞬間戰鬥就開始了。如果你的氣息震懾住他,他就會退去。無論何時,保持警惕,保持戰鬥的意志,拿出你在商戰上不服輸的氣勢來!”

即使許深深恐懼殘暴的異族,她也嚴格按郎胭的囑咐踐行。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兔娘對許深深多了幾分信任,她在許深深的再三請求下買到一張公用電話卡,帶她到集市上的電話亭搖號。在第五區這種貧民窟,私人終端是奢侈品,一般的異族想都不敢想。

許深深打電話,兔娘在外面望風。

她的手機早不知去哪了,可能炸成了粉末,可能沉在了弱水河底。她抱着渺茫的希望播出郎胭的號碼,短暫的通線聲後,一道噪音繁雜的機械聲響起: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為空號......

“聯系上你的朋友了嗎?”

許深深搖頭,困惑地皺眉:“怎麽是空號?”

兔娘攤手:“正常,不周之地的通訊就是這麽屑。你們不是在第五區辦的號卡估計都打不通。”

許深深嘴角抽搐,還能這樣!不過她們的手機都是人界用的,不周之地打不通也在情理之中。

她們在街道上走着,許深深決定買一點必需物品,過兩天就去車站,兔娘知道勸不住她,就說:“現在第五區情況很危險,你一定要走的話越快離開越好。”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你......一只兔留在這太危險了。”

兔娘也算她的救命恩兔了,為兔不錯,第二區的修神應該願意接納她,路上帶着她還有個伴。

“我可不敢冒險,跨區的危險更大,你路上小心,自求多福吧。”

兔娘拒絕了,但是給許深深準備了一個鼓鼓囊囊的舊背包,送她去車站買票。

到了站臺,許深深說:“票的話不用了,我有。”

“真的嗎?”

“嗯。”許深深想送兔娘一個告別禮物,可是身上真的沒什麽東西,找了全身找到一顆疊好的五角星,是郎胭疊星星的時候她順便疊的一顆。

許深深把五角星給兔娘:“再見,謝謝你這些天照顧我,希望這個能帶給你幸運。”

兔娘垂下耳朵,笑着和她揮手再見。

希望她們都能幸運。

......

許深深沿着石板路穿過雜草叢,古老的候車臺看起來非常荒涼。

遠處傳來鳴笛聲,許深深加快腳步趕過去,月臺沒有一個人,只有她靜靜等待。

風的速度變快了。

許深深敏銳地擡頭望去,前方的拐角處露出一個火車頭,她微微皺眉,來了。

列車呼嘯而來,車尾在她身前停下,叮呤哐啷一陣響後車門從裏面拉開,出來一個蟾蜍先生,和之前見過的長相不一樣。

蟾蜍先生冷漠地看着許深深,伸出手,許深深拿出黑色車票給他看,蟾蜍的眼珠子動了動,多看了她幾眼,射出舌頭舔車票,說:“尊貴的vip乘客已登記,請問您去哪?”

“第二區。”

“受第五區爆炸影響,弱水軌道局減少了三個班次,原計劃兩天一夜的路程将延長至三天兩夜,您能接受嗎?”

許深深沒有回答他,背着包登上車,蟾蜍笑了笑,又對她道:“三天後您将抵達第二區車站,您的座位在第一車廂C03號。最近車上騙子很多,請您當心。”

許深深找到座位,按郎胭教她的拉好窗簾,坐在中間,用背包堵住靠過道的座位,低頭假裝看報紙,暗中注意車上的一舉一動。

這趟列車上的異族明顯多些。

當有不懷好意的異族經過,許深深會釋放狐貍內丹的靈氣,用獸瞳和獠牙吓退他們,好在道長的妹妹貌似星級也不低,許深深沒有翻過車。

列車爆炸時許深深和郎胭掉落長橋的不同方向,她順着弱水漂到了第五區,郎胭則不一定。

許深深醒後最先想到回去爆炸的地點找郎胭,但是稍微冷靜後就暗罵自己愚蠢,弱水河谷非常危險,她成功到了那裏也沒辦法在偌大的弱水裏尋找郎胭。

她現在能做的最優解就是去第二區找鹿甯,求鹿甯幫忙也好,請他聯系神官閣也好,只有那樣做才能盡快找到郎胭。

況且,她一個人類都在爆炸裏存活下來了,郎胭肯定有辦法逃離爆炸現場,很有可能也在不周之地的某個區域尋找她,她們都會向共同的目的地“第二區”進發。

“賣盒飯,賣方便面礦泉水,有需要的看一看!”

影子一樣的東西推着小推車走過,許深深不會買車上的東西,只吃兔娘給她裝的壓縮餅幹和罐頭。

車廂盡頭的頂端有時間顯示,許深深依靠那個判斷多了過久。

兩天後,列車在一個站臺停下來。

車門打開,許深深聞到外面的空氣和其他區域都不一樣,很幹淨,她撥開一點窗簾想看,列車突然啓動了。

之前列車也停過幾個站,但是沒有一個像這個站臺的停留時間這麽短。

許深深放下窗簾,擔心外面又有追及的蠻獸,沒有看窗外。

她望向列車端頭的時間,下午六點一十一分,等明天過了她就能順利抵達第二區。

在列車上的兩天許深深閉目養神,盡力不睡着,第二個夜晚有沒熬住不小心睡着了一會。睡夢中許深深聽到悉悉索索的細響猛然驚醒,一只黑鼠人鑽在她腳下翻她的背包,許深深打了個冷激靈,黑鼠人吱吱奸笑,叼着她大半袋食物一溜煙跑不見了。

“該死!”許深深低聲叫罵,但不能去追黑鼠人,吓唬吓唬那些低等異族還行,真要交手許深深沒有任何勝算。

許深深清點好背包裏剩下的東西,把包拉進懷裏抱好。

夜裏刺骨的涼,列車哐啷哐啷地在曠野上馳騁。

列車端頭的時間一分一秒地變動,終于捱過夜晚,可是白晝并沒有如期而至,頭頂灰蒙蒙的,不知是什麽化作的陰翳籠罩着整片天空。

許深深心存疑惑,第二區是修神和雙修人族居住的區域,為什麽天空會這麽昏暗,空氣裏的氣味也有些渾濁。

她草草吃了一點餅幹,喝了點水,接近黃昏時列車停了,蟾蜍先生過來提醒她:“尊敬的乘客,您的目的地到了,請帶好随身物品下車。”

“到了?”

“是的,列車只停留三分鐘,請您合理安排時間。”說完,蟾蜍先生拿着售票折子沿着過道離開了。

許深深背上背包,看看門外陰沉的天,站臺立牌上有兩個脫漆的大字:二區。

月臺上的石縫裏長滿雜草,欄杆修飾成紅褐色,隐約能聞到腥臭的陰氣......

許深深收回下臺階的腳——這裏不對勁!

她剛剛上一層臺階,背後突然被用力推了一把,踉跄地摔下車門臺階,緊跟着火車頭發出鳴笛聲,車門關閉。

列車馬上就要發動了,許深深不敢停留,拖着剛剛摔痛的腿遠離軌道。

走了幾步,靠在牆邊休息,許深深往圍欄外望了一眼,到處都是斷壁殘垣,草堆、石塊裏依稀可以看見血污和屍骸。

許深深蹙眉,修神管轄的區域不該是這個樣子,她确信她被那只惡心的蟾蜍怪騙了。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原地等下一趟列車,她不能聽信列車員,要靠自己判斷在哪一站下車。

許深深找了個有遮蔽的角落坐下,安靜地等待。第六感告訴她外面比車站裏更危險,絕對不能出站。

不知過了多久,天黑透了,車站裏只有一盞壞掉的路燈一明一滅,濃厚的夜霧裏駛來一道輪廓,響起“叮叮叮叮”的鈴聲。

許深深驀然仰頭,車來了!

列車緩緩停下,許深深起身向車門走去,發現在柱子後面站着一個等車的乘客。

“你要去哪啊?”他問她。

許深深沒有回答,盯着列車開門,乘客竟然伸手拽她:“我有兩張票,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

許深深張嘴亮出獠牙:“放開我!”

乘客的聲音變得混沌詭異:“你的味道真甜啊!你一定很好吃!”

他的連帽衫陡然松開,裏面是一張豎着張合的利齒大嘴,大大小小的眼珠和水泡一樣附着在嘴巴周圍,許深深才發現拉拽她的不是手,而是鼓着膿疱的黑色肉條。

“鬼?!”

許深深當即認出了他嘴裏冒出的黑煙,心頭大亂,郎胭只跟她提過不周之地的異族很危險,她就把鬼的威脅忘了。

列車的鳴笛奏響,許深深焦急地看過去,她知道她錯過了列車,而且還會成為鬼的口糧......

許深深釋放內丹的全部靈氣,伸出狐貍利爪撓鬼的肉條,可束縛她手的肉條還沒抓斷,又有新的纏住了她的腰和腳踝。

“好吃,好吃!”鬼瘋狂地獰笑,車站的圍欄外有更多的濃厚黑煙湧來。

鬼飛揚在空中的肉條胡亂敲打,把立牌的貼紙刮爛,許深深借着昏暗的燈光看見貼紙後面還有一層,上面的油漆很清晰的寫着“第三區”。

第三,噬魂區。

許深深明白了,她還是太嫩了,被善良的兔娘救了就不知自己幾斤幾兩,盲目聽從蟾蜍的話,結果把自己坑得小命不保。郎胭千叮咛萬囑咐她不能掉以輕心,她還是中招了。

不行,她不能挂在這,郎胭還在等她,她必須想辦法保命。

為了活命許深深什麽胡話都拿出來說:“嘿!你混的怎麽樣,我認識鬼王你要不要考慮升個星?”

鬼明顯頓了頓,然後捆着她勒緊:“先吃你的舌頭吧哈哈!”

“我說真的,阿怒你知道吧?”許深深諱莫如深地眨眼:“我跟阿怒過命的交情,我還和喜鬼玩過呢。”真的是過命,因為怒鬼挂了。真的和喜鬼玩過,喜鬼給金雕玩了。

鬼的水泡眼睛瞪住她,被她狐化的妖媚眼神兒盯得有點沖,他遲疑了一會,松開束縛她的肉條:“啊,原來你是鬼侍的——”

劈裏啪啦一陣混響,列車尾巴上的一扇車窗兀的爆開,碎玻璃嗚呼拉碴地被狂風甩過來。

許深深和鬼都是一驚,望過去的剎那一道寒光掠來砍斷鬼的半邊大嘴巴子。

鬼居然對着許深深喊:“救我!”許深深頭皮發冷,你一個鬼怎麽能叫人救你呢!然後轉頭對上亮着金色月牙的紅棕色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萬萬沒想到ha蟆是pb詞。。。而且中間加任何符號都會屏,不是很懂。改成蟾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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