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送飯

門鈴聲穿透頭顱，蕭秦從床上爬起來，用手擋着窗外的陽光。昨晚喝得不少，卻也不至于不省人事，記得是那女人的司機把他送到門口，他還很有條理地給主任發了個短信，說自己深夜發高燒，大概明天不能上班，想請假。路過客廳時，他從桌上拿起手機迅速翻着，雖然有幾個錯別字，可是寫得還算有頭有尾，主任很親切地讓他好好休息。萬事妥當，蕭秦總算把心放下來。

門外站着的是顧真。

“你這是……” 蕭秦看着他手上抱着的大號紙箱子。

顧真把紙箱放在門口：“這是你留在聞人易家裏的東西，他收拾好了，讓我給你送過來。樓下我車裏還有兩箱。”

蕭秦趕緊穿上換上鞋跟他下樓。

兩人在電梯裏各自沉默。

“昨晚你們走之後，聞人易在群裏說了一些話，然後退了群。我看東西是他昨晚收拾好的，今天早上他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幫忙把你的東西送過來。我打你的電話沒人接，打到你單位，你同事說你發燒在家，我就把東西搬了過來。”

蕭秦一時間有些茫然：“退群了？”

“他在同學家裏打了人，昨晚深夜在群裏道了歉，然後說自己最近心理狀态不好，然後就退群了。你知道群裏好幾個同學找工作的事他幫了不少忙，張揚那次出事也是他爸給找的人，就這樣退群挺可惜，但是現在誰都聯絡不到他。” 顧真撓撓頭，“他也就是讓我幫忙給你送東西，不然我也找不到他。”

蕭秦又是不說話，叮咚一聲，電梯開了。

“你說他會不會出事？” 顧真說。

“他沒那麽笨。” 蕭秦低着頭走到顧真的車前，從車後座裏抱起紙箱。聞人易不是那種那麽想不開的人，以前也沒多在乎自己，而且憑他的條件，難道找不到另外一個蕭秦麽？

顧真搬起紙箱，跟着他重新走進電梯裏：“我今天去拿東西的時候，覺得他有些反常。”

“怎麽反常？” 忍不住還是問出了口。

“他說以前是他不對，你想離開他，全都是他自作自受，今後他也不會再騷擾你，讓你尋找自己的幸福。”

蕭秦不語。

“你跟他已經分手了，其實也不必想那麽多。我就是從沒見過他那種樣子，兩眼烏黑，不修邊幅，看起來很頹喪。”

“你最近好好看着他吧。” 蕭秦把門打開，“我是管不了他了。”

“我知道，我就是跟你說說他的境況。”

蕭秦把箱子搬進去，問道：“他家裏有沒有燒水？”

“沒看見。滿桌子都是亂七八糟的酒瓶子。”

蕭秦又是沒出聲。

“怎麽辦，我真的覺得要出事。”

“要不你去看他的時候，給他買些礦泉水。他以前不愛喝清水，我用薄荷葉子加檸檬片泡在水裏，他就會喝多點。” 說着又皺了眉頭。聞人易已經跟他沒關系了，關心他做什麽？真要那麽泡水，聞人易怎麽可能不發現是他？

顧真小聲道：“我照顧不了他。那屋子那麽亂，根本下不去腳，他也不會讓我進他家的門。”

“…………”

顧真終于走了。

蕭秦從冰箱裏拿出兩個雞蛋，打在碗裏，用筷子慢慢地攪動。

滿桌子都是酒瓶，那吃沒吃飯？

他的工作呢？

他那麽重視自己的工作，至少不會讓工作受影響吧？

蕭秦打開手機翻着。

果然，昨晚那兩個短信之後就再沒給他發什麽，群裏簡短的道歉之後退得很幹脆，之後也沒用多餘的消息。聞人易現在處于失蹤的狀态。

讓人把自己的東西送回來，又退了群，這是從今以後不再聯絡的意思。聞人易是個很重視形象的人，如今他連同學都不要了，這又算是什麽形象？

蕭秦強壓着想去看看他的念頭。

他尋思半天，給聞人易發了一個短信。

【謝謝你讓顧真給我送東西過來。】

不久，那邊有了回複。

【不謝。】

很簡短的答複，可是至少人沒死。

蕭秦端着碗吃煎雞蛋，不久，電話又震動起來。

【聽說你生病了？】

這麽客氣的話，蕭秦反倒不好不回答。

【沒什麽，頭疼。】

【有藥麽？】

蕭秦心道在一起這麽久，我生病的時你關心過我幾次，還問我有沒有藥？你知道藥長什麽樣子？

【小事，不用擔心。】

【我去看看你。】

蕭秦趕緊回複着。

【不用，我沒生病，就是有點頭疼而已，現在已經好了。】

那邊沒了消息，一個半小時之後，客廳的門鈴響了。

蕭秦望着站在面前的聞人易，心中忽然有些後悔。剛才自己究竟是為什麽要給他發短信？

聞人易的臉色果然蒼白，眼眶烏黑，頭發用發膠理過，可是也看得出狀态很不好。他将手裏的牛肉面送到蕭秦的面前：“我想找你愛吃的那家店，沒找到。”

“嗯，已經關了兩年了。”

自己愛吃拉面，聞人易愛吃牛肉面，近幾年來，似乎牛肉面吃得多些。

“謝謝。” 蕭秦把牛肉面接過來。

聞人易的眼眶微有些泛紅：“蕭秦，我知道是我不對。”

“沒什麽……” 蕭秦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已經都過去了。”

“你能不能、能不能再重新考慮一下……” 聞人易的眼眶發酸，“我知道你想一個人，我不會煩你……我們做個朋友行麽？”

蕭秦低着頭。

“我不要求別的，我就是想回到沒跟你在一起的時候。”

“大學同學？”

“嗯……那時我們住一間寝室……”

“做朋友可以。” 一間寝室還是算了吧。

“那我可以進去坐坐麽？”

蕭秦扶着自己的門，拼命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