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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季文一開口,湛九江就猜到他要說什麽了,他在他的胳膊上擰了一下,狠狠道:“不許去!”

衆人被兩個人的舉動弄得糊塗,梁爸爸開口說:“怎麽了?大從有主意就快說,只要行就可以。”

梁季文伸出胳膊把湛九江勾過來,在他的腦袋上面,揉了好幾把,在湛九江的怒瞪下親了親他的臉蛋,梁季宇在一旁嫉妒得眼睛都紅了——他哥還沒親過他呢!

湛九江本來是不爽的,被梁季文親了一下,有些害羞,看到梁季宇嫉妒得都要哭了的眼神,又十分得意。

他無奈地拿頭撞了一下梁季文,不過力度輕飄飄的。

“現在瞿賀剛帶人來這裏鬧過,公社那邊的人看守的肯定會松懈些,我偷偷地跑出去,去鎮上把信寄了。這樣一來就只等回信了。”梁季文說。

“不行!”梁家人一致反對,連考慮也不考慮,直截了當地說:“你身上還有那麽重的傷,不準!”

“但沒有人比我更合适了。”梁季文神色平靜,“如果出去遇上了崔大炮的人怎麽辦?被人抓住了咋說?”

“那也不是你該去的。”梁媽媽生氣地拍了一下梁季文的腦袋,“你娘和在這裏站着呢,要去也不是你該去的!”

雙方僵持不下,梁季文那邊只有四個人——三小和他玩得好,仨啥也不懂,稀裏糊塗地就支持了梁季文,所以勉強能算站在他這一邊的。

“別想了,再不快點決定,連最後能跑出去送信的機會都沒了。”梁季文催促。

最後還是沒辦法,為了不走漏消息,絕不能通過鄉親的手送出去,不然口風再緊的人都有可能露出倪端。媳婦的娘家人也不能,他們一旦過來,只可能是被一起抓起來。

“哎——”梁爺爺頹廢地垂下頭,靜了靜,他鄭重地對梁季文說“你盡量小心點兒,速度慢點不要緊,小心傷口。”

然後,他又轉頭對梁奶奶說:“去找點錢。”

“我不去。”梁奶奶賭氣地一屁股坐下去,不動彈了。

梁爺爺推了她兩下,梁奶奶才不情不願地去了。回來的時候拿了五塊錢。這是他們全部的財産了。他們家日子過得比較“奢侈”,又剛還完外債,就這些,還是梁奶奶藏的嚴實的漏網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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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不舍得花錢,路上看到有些想買就買,咱不心疼錢。”梁奶奶囑咐道,說着眼裏就有淚花了。

“奶奶,我肯定能把信給寄出去,你在家裏給我做頓好吃的,我晚飯前一定能回來!”梁季文寬慰道,梁奶奶含着淚點頭。

湛爺爺拿來一卷紗布,湛九江幫着一起給梁季文纏上了厚厚的紗布。由于物資有限,紗布都是拆下來洗,洗完了再用開水煮一煮,鋪在火坑上烘幹了再用。

梁季文身上已經纏上了一層薄薄的紗布,再纏一層也只能堪堪遮住一點血色。湛九江覺得這樣不□□全,又脫了秋衣讓他穿上,然後再用細繩輕輕地給他綁好,再讓他穿上自己的秋衣。

梁季文穿上兩件秋衣,套上大棉襖,拿上梁媽媽給他包好的信,和抄好的地址給他。

他們并不是直接就去給主席寄信,而是找一個信得過的中間人,把信寄給給中間人,中間人在給主席寄信。這樣雖然麻煩了一點,但比較安全。

“那人成分好,以前我爹救過他們一家的命,他們應該會幫忙的。”人選也是千挑萬選的,首先就是成分問題,其次要選一些住在鎮上的,信息比較便利的人。好在梁外公以前是在仗義的儒商,幫過不少人,這些年雖然都不怎麽聯系了,但情義還在。

她也想過找一些有權勢的人,直接就把這事情給捅到上面去,但這樣她以前在國外待過,家裏有錢的事情也會被捅出來,一大家子的罪名算是坐實了。所以寧願麻煩一點,她也要先想辦法保住一家人。

梁季文乘着梁奶奶她們去吸引外面公社的人的注意力,他就從後院屋頂下跳下去,朝後面揮揮手,給了湛九江和梁爸爸一個眼神,安慰他們,然後一溜煙地就跑了。湛九江和梁爸爸在屋頂上坐了好久,直到梁季文的身影徹底看不見了,才收回視線。

梁季文跑進大山裏,足尖輕點,一下子就竄出了好遠。他一路繞開通往鎮上的路,在樹林間穿梭。這就是他為什麽執意要出來的原因了。不管是誰出來,重要想盡辦法避開村裏村外的人,而避開人的最好辦法就是繞遠路,還要翻過西梁山,走另一條幾乎要廢棄的小路,一是路程遠,二是路上危險。

梁家人也知道外會西梁山比較熟悉,雖然擔心,但也沒有別的辦法。

梁季文出來的時候湛爺爺就用手上有限的東西給他稍做一些“整容”,但畢竟易容術在這裏沒沒有多少神奇的效果,材料也不齊全,只是把梁季文變成了一個臉色黝黑,長着好三顆大痣,其中有兩顆上面還有一根毛。

梁季文記下了現在的模樣,從空間裏拿出好幾個瓶瓶罐罐,先把臉洗了,然後依次摸上東西,微做調整後,就變成了一個長相憨厚,看着就讓人心生好感的方臉孩子。不說外人,就算現在他去站在梁媽媽面前,梁媽媽也一定認不出他來。

進了鎮上後,他速度就慢了下來,他沒有去外公那邊,徑直去了郵局那裏,他不懂現在的寄信方式,就面露焦急地找了一個工作人員,說是他哥哥生了病,要給他在鄰省的舅舅寄信。他易容過的相貌是一個很讓人心生好感的鄉下少年郎,再加上他問的是一個上了一點年紀的大娘,大娘熱心地帶他一項項地把手續辦了。成功地把信寄出去後,梁季文松了一口氣,拿着手上剩下的四塊錢——一毛錢的加急信件,剩下的九毛錢全塞到信封裏一起寄出去了。

他站在門口想了一下,就到了他們鎮上一個最大規模的紡織廠。他躲在旁邊的小巷子裏觀察了十來分鐘,他看着工廠後門只有一個穿得還比較體面的中年男子站在那裏抽煙,他看那人抽着的煙是群英,就小跑着過去,在男子旁邊小聲的問:“要細糧嗎?”

梁季文問得很小聲,但這個時代的人對糧食的敏感的程度不是後人能想象的,他猛地擡頭,眼睛裏射出精光,緊張地問:“有多少?”他不問是什麽,也不問價格。這時候的糧食還是很缺少的,不管是什麽,也不管價格多少,只要在他的承受範圍內他都能接受。

梁季文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這個男人這麽直接,他沒跟家裏大人來換過細糧,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他從口袋裏抓出一把大米,給男人看,然後說:“五十斤,一斤兩塊錢。”現在一斤優質大米的價格是兩毛三一斤,但基本沒有看見過,大多是一毛三左右的粗大米。

“我都要了,你等一等,我馬上就給你準備錢去!”那男子一看大米,立馬着急地說,煙也不抽了,還剩下半根,他急急忙忙地掐掉,一邊往裏面跑一邊把煙放回煙盒裏面。他不是這家工廠的員工,他是隔壁廠的幹事,他老婆在準備財務處工作,早上他想工友借了五塊錢買細糧,現在是來向他老婆要錢去還錢的。

他聽那小孩說手裏有細糧,本來也沒抱着是什麽好品質的想法,但他一看那晶瑩剔透,顆粒飽滿的米粒,心裏就是咯噔一下。他立馬就開始後悔為什麽早上要花錢買那麽多的小麥了。早上他買的麥子質量只能算是一般,就這樣還要一塊五搭□□票,剛剛還沾沾自喜的他,現在心裏毀得腸子都青了。但他又有些得意,一個月能碰上兩次賣細糧的,也是他運氣好得出奇了。

他沖過去拉住了一個人,讓他快找他老婆,他老婆皺着眉頭不滿地走出來,有些不耐煩地說他:“怎麽這麽毛躁,不正給你拿着嘛!”她們夫妻是雙職工,每個月都能拿近一百的工資,雙方父母也是有點家底的,所以平常都會在身邊帶上二三十塊錢,看能不能好運氣碰上賣糧食的——黑戶那地方也去過幾次,但是粥多僧少,每次都買不了多少糧食。她們一家子加起來每個月都有十斤的細糧指标,但已經好多年都是擺設了,根本沒見過一兩的東西。

男人着急小孩會等不在走了,着買賣糧食有不能拿到明面上講,只好,給他老婆塞了兩粒他從那小孩手裏拿來的兩粒大米,示意她快看。女人看了也是一驚,男人連忙比了個五十斤的手勢,女人也着急起來了,跑去找了幾個關系比較好的,趕緊借錢。要借錢,着消息肯定也瞞不住,大家夥都着急,現在那個家裏不是缺糧的。一群人七拼八湊地湊好了錢,記着賬,等買回來了大家在分。

男人出去的時候,就看到梁季文已經把東西準備好了,他也不在意東西是從哪裏來的,付了錢,就小聲地對梁季文說:“下次你要在賣糧食,就還來找我。”梁季文點頭。

男人高高興興地抱着大米進去了,他和他老婆就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老人也還有掙錢的能力,壓力不是很大,要得最多,足有十五斤,其他人沒他們那麽輕松,一人兩斤三斤五斤地分了。其他人一看這大米的質量不夠是買了還是沒買的人都後悔死了,買的人遺憾買得少了,沒買的人後悔自己幹嘛不買一些!

末了,他還得意地和他老婆說:“看你老公多有能力,一天給你買了大米有買了小麥!誰能有我這運氣?”當然,他是晚上在被窩裏和他老婆嘀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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