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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窗戶是個有技巧的活, 黃會計手把手地教湛九江,許久沒卸過窗戶了,黃會計也是試了好幾次才把木窗卸下來。湛九江倒是看了兩次,就能上手了, 不過還有些生疏。
梁季文趁着湛九江打掃灰塵的時候, 湛九江租了一輛手推車,第一趟就給搬了一個帶鏡子的大衣櫃,一個帶倆小抽屜的床頭櫃。
“梁季文, 你真是太棒啦!”湛九江高興地圍着衣櫃直打轉, 他剛剛還在煩惱着衣服物品要怎麽弄個呢,結果馬上就有。款式也是他喜歡的,雙開的大門,下面六個小抽屜, 右邊隔成了小隔間,左邊只有兩根木棍, 可以十來二十件的大衣。梁季文還給他指了一下, 手伸進去, 在一個隐秘的角落裏摸着有一團花紋,淺淺的。
這個角落很隐秘, 花紋也不好發現,要不是梁季文拉着湛九江的手一點點地教花紋找到, 湛九江還真沒辦法。
“摸到這個花紋後......”梁季文為了教湛九江,整個人是貼在湛九江的身上的,手打在一起, 呼吸交雜在一起,親密的姿态,沾染的體溫,湛九江心不在焉地嗯幾聲,一心二用,一邊聽着梁季文的講解,一邊鼓搗着暗格。
“在外面什麽都要小心一些,東西要仔細藏好,知道嗎?”暗格只有一小點大的空間,最多只能放三四本書。
櫃子上當初梁季文買柴火時買下來的,十二快錢,一百五十斤的各類壞家具。木料一般但很結實,不過有一半都被毀了,梁季文扔進空間裏,有空的時候就把東西拆拆補補,整合出了不少家具,那個暗格也是他弄出來的。
床頭櫃也有一個小暗格,不過那暗格就只能藏一點錢票之類的小東西,半本書都藏不進去。
又運了兩趟,東西才全是全運完了。一個折疊的桌子,三把椅子,一個小板凳,窗簾也有了,把床隔開的簾子也拉好了,碗筷肥皂毛巾也全部搬來了。梁季文退房的時候,湛九江還在房子裏收拾,沒跟着來,服務小妹妹見到湛九江,還挺不舍的。
擺好了家具,燒好了水,燙好了碗筷。湛九江說要準備做菜,被梁季文攔住了,他把人拉走,鎖好了鎖,在工人們下班前去了附近的國營飯店。工廠食堂只接受廠裏工人,湛九江的入職手續還沒辦好,兩人只能跑五條街才找了一家小小的飯店。沒法子,這附近住得全是工人和工人家屬,開飯店沒有多大市場,只能往遠了找。
兩人幹掉五碗青菜面,吃完回去正好趕上了中午下班的高峰期。湛九江現在住的這個樓房在周圍的房子裏算是比較好的,外面看着有點西洋風,不過一樓二樓的青白色的牆被塗鴉污漬弄得髒兮兮的,以前聽說還有個挺好聽的名字,後來就被改了,現在沒名字,大夥都叫小洋樓,因為這棟樓在周圍最的屋子裏看着最洋氣。
不過也因為這樣,別棟樓的垃圾污漬經常會有人打掃,但小洋樓這邊只會把垃圾清掃掉,牆上的污漬塗鴉怎麽能都沒人管,畢竟大多數人覺得小洋樓代表着一部分的罪惡,住着還有那麽一點不安的——生怕有人跑過去把他們全拉去游大.街。
根據湛九江的粗略估計,這生活在這棟樓裏面的人大概有一千三百多人,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壯勞力都是鋼鐵廠的員工。不過,這裏雖然有這麽多的人,但基本上只有十來個人擁有這棟樓某一間房間的房産證,大部分人只有居住的資格,要是地方z.f一說要搬走的話,沒人能反對,因為這地方不屬于他們。
所以湛九江搬過來,差不多就是得罪了一大批的人。很多人都對着黃會計的房子虎視眈眈,他們在這裏住了這麽久了,小樓條件再差,對這裏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感情。他們想要有一套屬于他們自己的,一方面是因為居住空間實在太小,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沒有安全感的原因。
所以,梁季文和湛九江一走進小樓的院子,立馬就有幾十雙眼睛朝他們看過來。
湛九江和梁季文都是習慣了注視的人,倆人目不斜視地上了樓,結果一上樓,他就發現自己的被子不見了,不見了!
這可把湛九江氣個半死,早上剛拿出來的被子,出去的時候還看到了,咋就吃飯的功夫就不見了呢?
“請問有人看到我被子了嗎?”湛九江還沒有買晾曬衣服被子的架子,正好他家就在最邊上,走廊邊上有個窗子可以開,他早上把布仔仔細細地牆和窗子邊沿擦幹淨了,被子放上去晾曬。
梁季文皺着眉,他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情,現在的風氣很好,誰家要是偷了一點糖都要壞名聲,更別說那麽重的被子了。湛九江怕冷,湛爺爺特意攢了許久的票,眼巴巴地跑出去曬了一個春天半個夏天才在湛九江回家之前湊齊了棉花,然後找了隔壁大隊手藝最好的師傅彈的被子,全是新棉花,一床足有七斤重,沒摻一點稻草!
被子在家裏曬過好幾天了,帶來本來說是冬天蓋的,但今早不小心沾上水了,只能搬出來先曬。
湛九江還沒遇見過這樣的事情,東西丢了,走廊上這麽多的人,沒有一個人理會他,而且還有幾個老太太故意沖着他翻白眼,他氣得手都在抖!
梁季文輕輕捏了一下湛九江的手,湛九江氣性大,梁季文怕他把自己的氣着了。梁季文不太在意錢財,但他在意湛九江生氣的事情,他陰沉着臉,朝他最近的一個人邁步過去,問:“嬸子你好,請問有看到曬在那裏的一床被子嗎?就只有被芯,微微發黃的那種。”
湛爺爺在做棉被的時候就想到了,那麽一大床的新被子肯定特別打眼,所以做好被子後,湛爺爺特意調了藥水,花了好幾個晚上,一點一點地給棉花弄上黃得有些髒的顏色,他這工作是瞞着大夥做的,那麽新的棉花弄回來,拿去加工的時候可把梁爸爸吓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拿錯了。
“我......我不知道。”那大嬸正在炒菜,用的是一個大砂鍋,裏面沒油也沒肉,就只有一鍋有些發焉的大白菜葉子,聽到他問話,梁季文雖然已經壓制住自己的兇氣了,但那大嬸還是被吓了一下,急沖沖地往砂鍋裏到了一瓢水,将濕漉漉的雙手随意地在自己身上擦了一下,就跑進家門,關上門。
“......”梁季文被這大嬸的動作弄得愣了一下,然後轉身和湛九江說,“走吧,咱們去派出所報案。這麽大床的被子,可不能算小事。”梁季文說話的聲音沒刻意放大,但時刻留心着這邊的人切實一字不漏地聽進了耳朵裏,頓時就有人急了。這時候公安是很負責任的,普通人被紅wei兵們弄得不安生,平常局子裏十天半月都見不着一件案子,所以只要有案子,那就是十幾人一起去幹,破案速度快不說罰得也厲害。
“小兄弟,咋就張口閉口就是告派出所呢?哎喲喲,不就是一床被子嘛,這就不麻煩人警察同志了,人家每天還要有那麽多事情要忙呢!”随着一個急切的聲音傳過來,馬上就有一個瘦高的婦女攔在他們面前,然後就是嘩啦啦地跑來了五個小孩,三男倆女。
“你們這兩個壞蛋,不許你們欺負我娘!”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朝他們吐了口口水,其他小孩也和他學着,一人一口口水,梁季文拉着湛九江往後退了兩步,才沒受到口水的攻擊。
湛九江被氣笑了,不過他生氣的時候臉上也還是一副和氣的笑臉。
“小朋友,請問我是怎麽欺負你們娘親了?我都還沒和她說過一句話呢!”
“我家狗大說了就是有!”高瘦女人笑得得意,其他人都冷眼看着,走廊上有三十多個人,都是女人,不想惹事的人全躲在屋子裏。
梁季文和湛九江十分肯定,拿了她們被子的人,應該就是那個高瘦的女人了,不然她也不會這樣朝他們沖。
“咋了咋了?”姜聞娟一上樓,聽到陳秀麗那不依不饒的聲音就頭疼。
大夥一看是姜聞娟過來,都十分有默契地給她讓了道,不少在外邊看熱鬧的人都跑回家去了。剩下在外面的就只有那些上了年紀的大媽老奶奶們,借着煮飯煮菜的動作看戲。
“陳秀麗同志,怎麽每次我回來都看到你不過幹正事呢?”姜聞娟皺着眉訓她,“你飯做好了嗎?看看這都要幾點了,你們家男人孩子還要吃飯不?下礦的工作怎麽辛苦,你不讓人每頓吃飽了,你是要他出啥事啊!”
姜聞娟就只比陳秀麗大了兩三歲,但她就最怕姜聞娟,其實不光她,這棟樓裏的人就沒有幾個不怕她的。姜聞娟人熱心腸,但特愛較真,只是她人是真的好,較真大部分也是為了大夥好,所以大夥對她是又敬又怕的。
“咦?你們是?”姜聞娟把高瘦女人——也就是陳秀麗訓斥了一頓才看到湛九江和梁季文。
“大姐您好,我是剛搬來的湛九江,他是我哥,梁季文。”湛九江笑道。
“湛九江......”姜聞娟思考了一會兒,突然叫道,“哎呀!那我們可有緣分了,我叫姜聞娟,以後咱就同事加鄰居了!”
“你有啥事找我幫忙就是了,能幫忙的我盡量都幫!”姜聞娟豪爽地說。
“啊!”湛九江好梁季文還沒什麽反應,那邊陳文麗先叫起來了。
“你又咋了?”平常陳文麗最愛沒事找事,姜聞娟最煩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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