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漆黑的夜裏，大雨滴在屋檐上，發出清脆的滴答滴答聲，仿佛聲聲都敲擊在小魚的心上。

小魚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麽也無法入睡。

青山的話一直烙在小魚心裏，‘請大娘盡快為我挑選日子’青山這麽迫不及待的要娶妻，他以前說過的即使成了家，他也是青山心中最重要的人。

青山一直對他很好，這段日子故意疏遠自己，是不是青山遇到什麽事情了。

想到這裏，小魚幡然醒悟，忙起床穿衣，不顧外面的傾盆大雨，心急如焚往半山腰跑去。

“嘣嘣！

青山睡到的迷迷糊糊，聽到急切的敲門聲，人一下子清醒過來，他家除了小魚不會有人來的，大半夜也不知小魚出了什麽事情？

青山手忙腳亂鞋都顧不上穿，急忙跑出去開門。

小魚失魂落魄渾身濕透站在門外，雨水順着小魚頭發衣衫滴下來，清秀的面容連一絲血色也無。夏天已過，初秋的雨水已經很涼了，小魚單薄的身體不停哆嗦着，身上有不少泥印子，這一路上小魚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手掌上也有擦傷的痕跡，還在不斷的像外冒着血水。

青山整個人都要不好了，把小魚緊緊摟在懷裏，心疼的不得了，看到小魚失魂落魄的樣子，青山真想不顧一切，狠狠吻上小魚發白的嘴唇，告訴小魚，他對小魚的心思，這些天故意疏遠，他心中何曾好過，活了二十六年才知道心痛的滋味是如此難熬！

片刻後，青山放開小魚，他不能毀了小魚。

青山拿起毛毯緊緊裹在小魚身上，從卧室找來小魚的衣服，讓小魚到卧室換上。

小魚從卧室換好衣服出來，青山已經熬了一碗參湯，端給小魚，讓小魚喝下。又到屋裏拿出藥酒，給小魚擦摔傷的手，青山的眉頭一直皺着，手上的力道卻異常溫柔。

“這麽晚，出了什麽事情？”

小魚坐在凳子上，默默注視着青山溫柔為他擦傷口，心裏特別委屈。

“沒事，我就是想你了。”

青山擦藥的手哆嗦一下，忙又恢複平靜。

“我好的很，想我作甚。”

小魚苦笑，他就知道水青山不會真正明白他說的含義。

“青山哥，這段日子，你為什麽總是躲着我？”

“就為這件事，你半夜冒雨跑來？”

“嗯。”小魚點頭，“是不是我做錯什麽事情？你告訴我，哪裏錯了？我改。”

小魚的質問讓青山心亂如麻，心中卻越發的愧疚。

“沒有，你別胡思亂想，不是你的錯。”

小魚忙握着青山寬厚的手掌，問道：“那這些天，你為什麽總要故意躲着我？”

青山心中翻江倒海，臉上依舊冷靜，不動聲色把小魚的手拿開。

“最近我有些忙。”

“在忙什麽事情？青山哥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的。”

青山在心中苦笑，小魚若是你知道我對你生不該有情思，你會怎麽看我？你一定對我很失望。

這樣不堪的感情，一定會讓你很痛苦，對不起小魚，我寧願你恨我，也不願讓你失望，更不願毀了你的一生！

“你幫不上，我要娶妻了，所以才沒顧得上你。”

“......是和玉婉成親嗎？”小魚傷心問道，眼眶不争氣紅了。

“是的。”青山說道，“玉婉是個好姑娘。”

“.....你是不是你很喜歡玉碗姑娘？”小魚不甘心問道，“所以才要急着娶她？”

良久後，青山回道：“是的，以後她便是我的妻，怎會不喜歡。”

“......喜歡......就好！”小魚心痛如絞，不知是說給青山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一遍一遍的重複，“.....喜歡就好！.....原來青山哥是喜歡的.....”

“小魚，你長大了，總要學會獨立。”青山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以後，我不能再照顧你了”

小魚眼淚不争氣流下來，注視着水牛，脫口問道：“是不能？還是你不願？”

青山站着窗前，聽着雨打窗沿的沉悶聲，沉默一會，冷聲說道：“是不能，也不願。”

“因為娶妻，就不想再要小魚？”

“是。”

小魚僵直身體，不可置信看着面前冷漠的青山，一顆千瘡百孔心瞬間又被撕裂成無數碎片，冰冷的話，徹底擊碎他心中唯一的溫暖！唯一的眷戀！

小魚痛苦的搖頭，不相信喊道：“你騙人，我不信，你說過，就算你娶了妻，也不會不要我的！”

青山背對着小魚，眼神空洞望着漆黑的夜，沉聲回道：“是我失言了。”

“你騙我！你騙我！我不信！”

“對不起，小魚！”

小魚冒雨跑了出去，青山心也跟着碎了，痛苦握起雙拳，悄悄跟着小魚身後。是他對不起小魚，小魚一直拿他當親哥哥對待，可他卻對小魚生出非分之想，對小魚動了不該有的邪念，是他錯了，是他不配再陪在小魚身邊。

小魚的痛苦，青山一直看在眼中，可是他不能回頭，他不能心軟，小魚只是太依賴他了，痛苦只是暫時的。等小魚以後娶妻生子，有了家庭的溫暖，便會忘了此刻的痛苦，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

青山默默跟在小魚身後，直到小魚進了自己的小院，青山才往回走。

風雨中，青山任憑雨水拍打在他身上，他仰頭望了望漆黑夜空，痛苦閉上眼睛，希望雨水能夠澆滅他心中不堪的情思，洗去他醜陋的靈魂。

夜裏回來，小魚心神俱疲，回家中還是發了熱。

第二天，王氏不但不憐惜小魚有病在身，還冷言惡語諷刺，事情一樣都沒少讓他幹。

昏昏沉沉過了好幾天，小魚的身體才慢慢好轉，比起身體上的痛，遠沒有心裏的痛讓他無法忍受。

今天又是逢集，集市上像往常一樣熱鬧，秋高氣爽，陽光燦明媚，只有小魚感到陰森森的，整個人像在地獄一般從頭涼到腳。

小魚拖着疲憊的身體，坐在王大娘攤位旁。

王大娘眉飛色舞滔滔不絕說着青山的親身：“小魚，大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青山哥總算沒白忙，他的親事可算是定下來了，就等何着二人的八字，挑選良成吉日，青山就可以八臺大轎娶你嫂子回家了，哈哈......”

王大娘的話，句句紮在小魚心口上，想不到青山這麽快就要娶親了，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那位玉婉姑娘。

青山以後有了妻子，有了孩子，心裏再也沒有他小魚的位置了。半山腰的家，再也不是他療傷之地，再也沒有他的一席之位了！

小魚恍惚漫步在街上，無意識向前看去，突然映入自己的瞳孔中，高大熟悉身影和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在賣首飾的攤位上，認真挑選珠釵。

姑娘娉婷玉立，男子高大俊朗，二人站在一起，很是般配，看到眼前佳偶良配，小魚心痛的幾乎要窒息。

“這款如何？”

女子聲音溫柔甜美，嬌羞拿着帶有紅色牡丹珠釵，問站在她身旁的高大男人。

“不錯。”

男子頻有耐心，看着面前的女子，認真的挑選珠釵。

女子又拿了一支不同款式，淡紫色玉蘭花樣的珠釵，給男人看。

“這個呢？”

男子又認真點一下頭。

女子微微一笑，如琬似花。

“牡丹貴為國花，國色天香，高貴大氣，但是我還是喜歡這支。”女子的把淡紫色的珠釵放在男人手裏，“浮生孰共愛與樂？玉蘭花間留清照。我更喜歡它清清新脫俗，天生麗質，青山哥你看可好？”

青山不假思索：“也好。”

女子羞紅臉，諾諾道：“那就選這支。”

青山點了點頭，爽快地掏了銀子。

“二位郎才女貌真般配！”老板接過銀子，喜笑顏開，“恭喜二位，年輕人還不為姑娘戴上。”

女子粉面桃花，羞澀一笑，明目皓齒，拿起珠釵輕輕放在青山手中。

“煩請，青山哥幫我戴上吧。”

青山愣了片刻，按照大月朝的風土人情，若是戴上珠釵，他們的親事便算确定下來，青山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拿起珠釵溫柔為女子插在頭上。

小魚靜靜站在那裏，人仿佛置深寒潭裏，渾身冷徹透骨，腳步有千斤重，再也移不開，看着他們認真幸福挑選朱釵，他們站在一起是那麽般配美好，小魚的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無比。

眼前的女子，很快就會成為青山的妻子，是和青山在世人面前得到祝福的人，可以安然睡在青山枕邊的人，是能和青山同葬在一個墓穴中，會記入族譜的女子。

眼前女子溫婉貌美，是青山喜歡的人，小魚眼睛紅了，淚水無聲的順着臉龐流了下來，他默默的離開了。

青山哥，祝你和玉婉幸福美滿！

青山突然轉過頭去，深邃的目光定格在小魚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