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江少亭喜歡睡懶覺, 但是因為人多,不停地會有人來喊他吃早飯或者其他的,他統統都拒絕了,誰也別想讓他起床。

不過因為太吵, 江少亭睡得并不好, 處于半睡半醒的狀态,直到被陸持之吓醒。

“江少亭, 起來。”陸持之是命令的口氣。

如果是別人, 江少亭絕對不會搭理的, 但是陸持之的口氣太嚴肅了, 他不得不清醒過來, 坐起來揉了揉頭發:“怎麽了陸先生?”

陸持之冷着臉問:“季則呢?”

江少亭有些懵:“啊?季哥不是早就醒了嗎?”

陸持之目光移到他的手機上:“看你的消息。”

江少亭不明所以, 但還是翻開了微信,果然有一條季則發來的消息, 他還沒看完, 手機便被陸持之抽走了。

季則的消息并不長:少亭, 我不能和你們一起下山了, 如果你先到了山下的話就先回家, 晚點我去找你。

第二條:吃的我帶走了, 回去了給你買好吃的。

第三條:幫我和學長說一聲我有事先下山了。

隊伍裏的人好幾個都知道季則先走了,卻不知道具體情況,只以為他有事先行離開,并沒有放在心上。

倒是徐瑤問了句:“沒和人說就走了嗎?什麽事這麽急?”

陸持之冷着臉沒說話。

江少亭還在仰着頭問:“季哥怎麽沒帶我就走了?”

裴域也奇怪:“怎麽好好的忽然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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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其深點了一支煙, 勾了下唇角:“他做的事,不是一直都沒什麽規矩麽。”

陸持之轉頭看向霍其深, 看了片刻,然後說:“其深, 你跟我來一下。”

霍其深收拾東西的動作頓住,然後把手中的充電器丢回包裏,跟着陸持之朝外面走去。

到了人少地方,陸持之直接問:“季則呢?”

霍其深有些好笑的看着陸持之:“我怎麽知道?”

“你對他做什麽了?”陸持之表情淡淡的,仿佛自己根本不關心季則和霍其深之間的事情,可霍其深卻還是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質問的味道。

“我就在這裏,能對他做什麽。”霍其深沒有後悔,也不打算承認,但是對上陸持之審視的目光,他卻忽然有了一種此後再也做不成陸持之朋友的強烈預感。他沒忍住問了句,“持之,你這麽關心季則做什麽?”

“我是不是和你說過不要再找季則麻煩?”陸持之沒有回答霍其深的問題,他開口說這句話,已經沒有再把霍其深放在平等的朋友的位置上,帶着上位者的氣度,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強勢的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身份距離,也讓霍其深心頭漏跳了一拍。

這一次陸持之沒有等霍其深回答,轉身去找丁紹光,讓他去詢問一下早上有沒有人見到過季則,然後又給謝述打電話要他安排直升機和搜救隊。

因為陸持之不走,其他人自然也都留下了,終于也開始重視季則的事情,不過都沒鬧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綁架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季則自己先走了,而且沒有走人工道,而是走了野道,那會發生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陸持之周身的氣壓很低,江少亭不敢去找他,只能去問林勳:“我季哥到底去哪兒了啊?”

林勳搖搖頭:“還不知道,搜救隊馬上就到,你別亂跑,不然到時候還得找你。”江少亭把季則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林勳唯恐他再出什麽岔子。

季則離開的方向是一個在隊伍裏不太顯眼的周家的一位二小姐提供的,說是早起想去衛生間的時候無意中看到的,還說季則當時是一個人背着東西離開的,沒有看到其他人。

江少亭只剩下幹着急,什麽也做不了。搜救隊很快便來了,大隊人馬都派去了周二小姐提供的方向,還有一隊人操控着無人機飛去了各個方向,其中還有季則的人,他們昨天有全程跟蹤季則的行動路線,今天季則離開的實在太早,他們也失去了季則的行蹤。

空中還盤旋着幾架直升機,陣仗大得出乎意料,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陸持之對季則的看重,不敢再怠慢,能幫忙的地方也都積極了起來。

然而兩個小時過去,沒找到季則的一絲消息,陸持之看着遠方的山林沉聲說:“再找。”

江少亭腳下長了刺似的走來走去,一下也不肯停下來,在無人機操控組把每個人的屏幕都看上十遍,可除了一望無際的山林還是一望無際的山林,早知這樣,就不該來!

林勳和裴域直覺這件事和霍其深有關,但是無論怎麽問,霍其深都不搭話,林勳覺得替霍其深可惜:“為了季則,你有必要搞成這樣嗎?”

霍其深抽着煙,漫不經心的看着林勳,一臉的諷刺:“這是季則自己的選擇,只要他能做到,我就能守約,和所有人都沒關系。”

“持之的态度這麽明确,你怎麽能說和所有人都沒關系?”林勳聲音小了一些,推着他往人群方向看,怒其不争道,“你看看外面,如果季則出了事,你還怎麽和持之做朋友?”

“朋友?”霍其深看向陸持之的方向,他正拿着對講機在說什麽,沒有注意到他們,霍其深眼睛赤紅,“他什麽時候把我們當作朋友過?一直不都是我們扒着他要和他做朋友嗎?”

林勳愣住,沒想到霍其深是這樣想的:“其深,如果持之不把你當朋友的話,你在霍家這些年會過得怎麽樣?你現在手裏這些項目,至少有一半都是他給的,你賺的這些錢,也大都是因為他,你覺得他沒有把你當朋友?那他為什麽不去提攜別人而要提攜你!?”

霍其深勾着唇冷笑一聲:“你也說了是提攜,這是朋友之間該用的詞嗎?”

“就算不是朋友,他至少也是你的恩人!你也沒必要這樣和他作對!”林勳氣急了,說出口後雖然覺得不太合适,卻也沒有收回。

霍其深胸口劇烈的起伏着,許久才說了一句:“他已經沒有把我當朋友了。”他自己也沒料到陸持之會為了季則做到這種地步,這些年他對陸持之不止是朋友,陸持之對他亦師亦友,又确實是恩人,可他沒想到自己會因為季則這麽一個人就被陸持之放棄了。

不甘、憤怒充斥着他,他卻毫無辦法,林勳說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他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在陸持之心中的份量這麽輕。

看着如野獸一般失去方向的霍其深,林勳沉默了,霍其深能說出這樣的話,基本上是已經确定了陸持之的态度,就算有他們在中間牽扯着,以陸持之的性格,也不會再對霍其深另眼相看了。

霍其深搓了搓臉:“我過去看看。”說完便朝着陸持之走過去。

陸持之正在忙着看直升機傳回來的畫面,沒有搭理霍其深,霍其深面上挂着難堪,還是說:“持之,叫一臺直升機回來吧,我帶人去看看。”

陸持之轉頭看了霍其深一眼,冷漠得令人心驚,卻沒有再質問霍其深,而是通過對講機叫回了一臺直升機,然後才問:“他為什麽走?”

“我和他打了個賭,如果他先走出山,我就給他和他媽媽全網道歉。”霍其深摸了摸煙,抽出來遞給陸持之一根,陸持之沒接,他自己點上狠狠抽了一口才又說,“他給我留的那條路全是懸崖峭壁,所以我回來了。”頓了下,他又說,“我以為他也會回來,沒有人會拿自己的命冒險,季則也不像是會冒險的人。”

陸持之淡漠的看着他,或者說是審視着他:“知道你和季則哪裏不一樣嗎?你從小被壓迫習慣了,你的反抗也只是在有限的天花板內跳腳而已。季則不一樣,他以前活得比你還難,可他從不會放棄,他為了達到目的可以選擇最難走的那條路,今天哪怕他摔下懸崖死在路上,他都不會回頭。”

霍其深背後驚出一身濕汗,這麽多年他确實覺得自己很難,卻從未客觀的去思考過這個問題,陸持之将他和季則放在一起,用來對比他們的話竟然全部正确,他有孤卻沒有季則的勇,陸持之早就看準了這一點,所以對他多方照顧,今後,卻不會再有這般的照拂了。

直升機很快便到了,霍其深沉聲對陸持之說:“我去找他,一定會找到的。”

陸持之點了點頭,沒有特殊的表示,也不知道對他的話信了幾分,霍其深沒有再去想,大步走向了直升機,江少亭跟上來:“我也要去!”

季則因為爬上爬下整個人看起來像個人猿泰山,但是他卻沒有停下來,經過六個多小時他已經走到了平坦的地帶,頭頂不停地會有直升機飛過去,但他看到直升機只會躲藏,不會呼救。

他必須贏。

再次躲過直升機之後,季則扶着一顆大樹喘着氣休息,他翻出背包裏江少亭帶的零食快速又狼狽的吃完一包,顧不得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也沒有休息,只咬着牙繼續往前走。

他知道肯定會有人找他,所以他沒走既定路線,而是繞了路,他不知道前面是什麽,有沒有危險,但他不會回頭。

他的底線在他媽媽這裏,從小到大都沒改過。

時間已經過了中午,季則現在又累又餓,還帶了傷,體力也已經接近了崩潰邊緣,他打開礦泉水瓶喝下僅剩的一口水,然後咬着牙繼續前行。

又走了兩個多小時,他終于到了寬闊的沒有樹木遮擋的邊緣處。他到山腳了,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哪裏,但是這一次有直升機飛過頭頂的時候他沒有躲避,而是擡手朝直升機上的人招了招手。

陸持之看到這個畫面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壓低到零下,誰也不敢和他說話。

林勳在一旁說:“找到了是好事,人看着挺好的。”

“哪裏好,我季哥都變猿人了!”江少亭心疼的大聲反駁。

季則是被直升機直接送進市區的,飛機停在一個寬闊的停機坪上,旁邊是一個私人高爾夫球場,是之前他來過那個球場,他才剛下飛機便看到了霍其深。

霍其深看着季則姿勢別扭的下飛機,一時間心緒複雜,或許是生活經歷所累,他最喜歡折斷一個人的驕傲,讓對方為自己匍匐,可季則的脊梁仿佛永遠都直挺着,是他手持利器也打不斷的根骨。

現在,季則猶如從修羅地獄中走來,一步一步踏着自己的堅持走到霍其深面前,他的形容無比狼狽,可那雙眼睛裏卻寫滿了堅定,最終,他站在了霍其深面前,一字一字的說:“你輸了。”

霍其深上下打量着季則,或許是條件使然,他是優越慣了的人,但是在季則面前,他非常确定的知道自己輸了,不只是這場游戲,還是他們對抗苦難時的堅持和勇氣,是被觸到底線時的反抗和肯為之付出的犧牲。

“你繞路了,為什麽?”霍其深問,有片刻他覺得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答案。

季則勾出一抹譏諷的笑:“因為我一早知道你會反悔,你永遠不知道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什麽感覺,你把你自己的小命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我繞路,就是為了防止你帶人來找我。”說完他吐出一個經典臺詞,“loser。”

霍其深沒有羞惱,而是平靜的說:“我說到的也會做到,我和你之間的事情,到此為止。”

季則和霍其深沒什麽好說的,聽了霍其深的承諾之後便要離開,奈何他的高冷人設沒維持幾秒就破功了。

這個地方比山腳下還地廣人稀,他怎麽回去啊?

“持之在等你,過去吧。”霍其深沒有為難季則,直接說出了陸持之也在場的消息。

季則順着霍其深視線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那邊停着幾臺轎車,季則不知道陸持之在哪臺車上,卻很快擡腳走了過去。

路上他用袖子擦了擦臉,沒有鏡子,也不知道自己的臉髒不髒。再看看自己身上,全是灰塵,不知道陸持之會不會介意。

他心中的忐忑和心跳一樣快,既想要見到陸持之,又有些害怕見到陸持之,好像每一次他都需要陸持之幫自己善後,每次他又都灰頭土臉的,誰會喜歡這樣一個人?

季則有些喪氣。

待到走到車邊,沒一臺車落下車窗,也沒人和他打招呼,他只能趴在車窗上一臺臺看過去,趁機整理了一下頭發,一直看了三四臺車子裏面都沒人,季則正準備往下查看,就看到其中一臺車緩緩啓動離開,他擡腳追了兩步,那車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而且越開越快,直至消失。

季則怔怔的站着,他總覺得陸持之就在那臺車裏。

“季先生。”季則身後,忽然有人喊了他一聲。

季則立刻轉身,心裏有些驚喜,他走過去笑着對謝述說:“謝先生,你好。”

謝述笑着,仿佛看不到季則渾身的狼狽,他幫季則打開車門:“季先生上車吧,我先帶你去醫院看看。”

“我沒事,”季則有些窘迫的走過去,先是往車內看了看,沒看到人,他轉頭看向謝述,問,“我學長不在嗎?”

謝述依舊挂着笑:“陸總有事先回了。”

季則立刻朝剛才那臺車消失的方向看過去,這麽急嗎?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嗎?季則有些失落:“那就麻煩你送我回市區了。”

“應該的。”謝述在季則上車後又幫他關了車門。

車子緩緩啓動,車內很安靜,謝述沒有問季則為什麽會搞得這麽狼狽,卻也已經知道了陸持之今天這麽大陣仗是為了什麽,而且剛才陸持之确實是在等季則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又走了,只吩咐他送季則去醫院。

車子開出球場慢慢上了主路,謝述聽到季則踟蹰的問:“學長生氣了嗎?”

這個謝述說不準,他還沒見陸持之為誰生過氣:“陸總很少生氣。”

季則身子朝前排座椅傾着,似乎很想和謝述對視,但是謝述沒有看他,只是看着前方,他又問:“我今天給學長惹了很大/麻煩吧?”只那些無人機和直升機,經過他頭頂的,他數了數就有十幾臺。

這個問題難到謝述了,以季則的當紅程度,今天的事情倒也不算多大的場面,至于陸持之覺不覺得麻煩,他說不準:“沒有的,陸總很少和學校裏認識的朋友親近,能幫上忙的他肯定會幫。”

季則沒有再說話,謝述從倒車鏡裏看季則,發現他垂着頭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這樣一個漂亮‘少年’不高興,謝述于心不忍,沒忍住轉過頭安慰他:“陸總臨走的時候還交代我送你去醫院,不會生氣的。”

季則眼睛亮了亮,裏面又裝滿了星星:“謝謝你。”

謝述點了點頭,心裏卻還是在想,應該沒生氣吧?陸持之本質就是塊冰天雪地裏的石頭,根本不知道生氣為何物。

作者有話要說:

霍狗子就讓他暫時先下線吧,他不配做人了~

小活動:

明日更新之前評論本章節超過15字的都送紅包哦。

評論所有章節超過400字的抽20個送500幣紅包呀。

長評紅包可能送的晚一些,因為要到第二天晚上才有空看評論。

下期預告:

“季則,恭喜你終于可以公開戀情了,今晚直播了一整晚,竟然連我都不知道壓軸戲是這個,關于公開戀情,你和一宅接下來有什麽新的計劃嗎?”主持人語氣十分誇張的問。

陸持之手裏還提着電腦包,站在電視前看着電視裏的季則,季則葡萄似的眼睛轉來轉去,依舊一臉迷茫,傻傻的問:“什麽?”

主持人說:“剛才一宅已經承認了你們的戀情,不是嗎?”他用一種尴尬且抱歉的語氣問。

陸董真女士新奇的轉頭看陸持之:“你不是不喜歡看綜藝嗎?”

小番外·街頭采訪

陸持之去法國出差,季則跟着,兩人在街上遇到街頭采訪,季則全程懵逼,聽不懂他們雙方你來我往了什麽。

待到回國,他在網上看到了這段視頻,還有網友幫他翻譯了完整版。

問:請問你們是情侶嗎?

陸持之:是的。

問:那你覺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和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有什麽區別嗎?

陸持之:愛情是沒有區別的,區別只在于你愛上了誰而已。

問:你愛他什麽呢?

陸持之沉默了許久,答:所有。

陸持之:他有點笨,還有點傻……

手機屏幕被人摁住,有點笨的季則擡頭看陸持之,十分不滿意的問:“我哪裏笨?”

“想知道我怎麽答的,當時為什麽不問我?”陸持之移開手,季則看到下一句中文翻譯:不過愛情一直是不講道理的。

當然,季則也不怎麽講道理,一直到了晚上還在問他:“小陸,請你正面回答我,我到底哪裏笨?”

現在就挺笨的,敢喊他小陸,卻不敢站近點。

明日更新時間:

晚上8點(今天就修好文了…勤快的小方)。

下期更新字數: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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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線小霍垂死推薦:在我臨死前,你們收藏一下小方的專欄和新文《讓我咬一口行嗎》好嗎?

小方:去吧,皮卡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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