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陸持之看季則因為誤會撇過眼不願意看他的模樣, 仿佛真的很着急要走,陸持之站着沒動:“眼睛紅了。”

季則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聽到陸持之又說:“眼睛很紅,昨天睡了多久?”

季則很乖的站着:“最近事情多, 等演唱會結束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他沒有正面回答, 事實上他也并不想和陸持之讨論工作上的事情,他不需要陸持之幫他。他在恒月這麽久, 恒月對他來說不只是他的經紀公司這麽簡單, 裏面的很多人都幫過他, 即便他合約到期決定離開, 他也希望恒月更好, 這與他和年科恒的私人恩怨沒有關系。

可如果陸持之插進來的話, 那麽這件事會變成另外的模樣。

陸持之明白了季則的意思,開車送季則回家, 這次他沒有再心軟, 不管季則想不想回家, 他都直接将季則送到了他家樓下。

保姆車不遠不近的跟在他們的車後, 季則見陸持之自後視鏡裏看了好幾次, 沒忍住說了句:“他們擔心我的安全, 很少讓我一個人在外面。”不過陸持之是個意外,他身邊所有人都知道陸持之對季則的意義,即便季則從未說破過。

“我記得你有七八個保镖?”陸持之忽然問了一句。

季則囧囧的,想到之前跟着陸持之出海時候自己帶的保镖加起來和其他所有人人數一樣多, 當時陸持之看他的表情大概像是在看一個傻逼。

看到季則的表情,陸持之沒忍住勾了下唇, 已經知道這個戲精在想什麽:“你和別人不一樣,可以多帶一些, 不用不好意思。”

季則眨眨眼,下意識的反問:“哪裏不一樣?”

陸持之也頓住,哪裏不一樣?大概只是季則在他這裏不一樣而已,他自己能夠明顯感受到他對季則是不一樣的。

“回去好好休息,有事給我打電話。”陸持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季則對于陸持之這種類似‘結束語’的話總是反應很快,已經打開車門要往外走,下了車,又回身準備和陸持之說晚安,誰知陸持之也下了車。

“學長,那我走了。”季則依依不舍的說。

陸持之點了點頭:“去吧,好好休息,不要多想。”陸持之又叮囑了一遍要季則好好休息。

“學長再見。”季則就像剛談戀愛的小青年,說了再見卻不肯走,愣是又站了幾秒鐘才轉身。

忍住,不要回頭。

不要顯得太自作多情。

嗚,想看。

“季則。”陸持之的聲音自季則身後傳來。

季則眨了眨眼,快樂的轉身,快步走回去:“學長,什麽事?”傻狍子在陸持之腳邊不停地轉圈,轉圈,又轉圈。

明明沒有語氣助詞,陸持之卻愣是從季則的語氣中聽出了助詞的味道:“你不覺得你忘了什麽嗎?”

季則睜大眼,忘了什麽?忘了臨別擁抱嗎?

“票。”陸持之開口提示。

季則臉上的紅暈慢慢散開,慌裏慌張的把票從懷中的口袋裏掏出來,很仔細很寶貝的樣子,仿佛是什麽珍貴的禮物一定要貼身收藏才行:“學長,票在這裏。”

陸持之沒有立刻接,從季則的反應中推敲出了整件事的前後:“是因為想再見到我,所以剛剛假裝忘了是要給我送票的嗎?”他的語氣并沒有高興或者不高興,更像是理性的探讨,還帶了幾不可見的疑惑。

季則已經像個大刺猬似的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很久,今天絕對是他這輩子最尴尬的一天,沒有之一。

他也不太明白陸持之是怎麽做到像探讨某種科學問題似的想要和他探讨這種尴尬問題,季則實在不願意再回顧那一刻。

陸持之到家的時候翻朋友圈,早知道季則會發朋友圈,只是沒想到的他發的是:以後再也不見學長了,緣分到此結束。

這次竟然沒有表情包。

陸持之皺着眉想了片刻,大概知道是為什麽了,他其實是想和季則探讨一下喜歡男人的話題,可他才說了一句,季則就跑了。

陸持之看了片刻這句話,正想給季則點贊,便被陸擎天叫住了,要和他談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陸持之放下手機跟着陸擎天進了書房,陸擎天要和他談的是大港灣碼頭移動倉儲的事情,陸持之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着陸擎天的話,陸擎天忽然問了句:“有心事?”

陸持之立刻正色回複:“沒有。”

接下來倒是仔細和陸擎天談了許多,談完已經是将近一個小時之後。

出了書房,陸持之拿出手機看了看,季則沒有再發朋友圈。

季則哪裏還有心情發朋友圈,他想死的心都有了,烙煎餅烙了兩個小時之後,他不得不找個人傾訴一下:朋友,在嗎?

陸持之拿手機的動作比平時快一些,他卻沒發現,只将換下的衣服丢進髒衣籃,幹毛巾就搭在手臂上回複季則的微信:在。

季則非常肯定且生無可戀的說:我要和學長分手了!

陸持之挑眉: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了?

季則沒有得到安慰,還被這樣反問,非常不高興的用了咆哮體:在我心裏反正已經很久了!但我現在要抛棄他了!

陸持之沒回複季則,而是拿出電話撥了季則的號碼,季則沒有立刻接,陸持之倒是知道了季則在幹什麽,因為他發了句:啊!學長給我打電話求複合了!

……

下一刻,電話接通了,陸持之竟然有一瞬間失語了,聽到季則在電話另一端用一種假裝沉穩的聲音說:“學長。”

陸持之找回自己的聲音:“在幹什麽?”

“已經關燈睡覺了,”季則好像很在意陸持之連說兩遍要他好好休息的話,為了驗證這句話,還說:“剛剛被電話鈴聲吵醒了,學長還沒睡嗎?”

陸持之沉默了片刻,才說:“晚上的問題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不用回答,不要亂想,早點休息。”

季則鼓着臉說:“沒有不想回答,是我當時沒有聽清問題,回家後我又想了想,已經可以回答了。”

陸持之沒說話,等着季則的回複。

“學長,當時是真的忘記票的事情了。”季則用一種非常無辜的語氣說。

陸持之語氣平平:“是嗎?”

“但是也想再見學長的。”季則又試探着說,說完還停頓了幾秒,似乎在等陸持之的回複,因為看不到陸持之的表情,他無法确定陸持之聽到這句話是什麽反應,見陸持之沒有回答,他又說:“因為學長在我心裏一直都是很特別的人,很優秀,也很完美,所有想再見到學長。”

季則的語氣很虔誠,讓陸持之那句‘季則,我不想逃避問題,但我希望你能正視起來我不喜歡男人,也不可能喜歡男人’的話在嘴邊滾動好幾次,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好的,那我們演唱會那天見。”

挂斷電話,陸持之又被那種不知道該如何安置季則才妥善的情緒纏繞,從未有人能讓他這樣,好像怎麽安置都不合适,可是放在身邊,似乎更不合适。

季則的小號很快又發了消息過來:我和學長和好了!

發出去之後,季則看着對方的正在輸入中,足足三十秒,都沒回過來一句話,季則心情又好了一些。

季則本來就是和持北逗趣的,因為持北好像一直不太看好他和學長在一起,他又特別愛看持北無語,所以總挑會讓持北無語的話來說。

陸持之垂着眼,看着已經打好的字:你确定你這位學長會喜歡男人嗎?

手指放在發送鍵上,卻遲遲沒點确定發送,看着季則又發過來一句:今天又是愛學長的一天。

季則:開心。

陸持之只得删除了那句話:早點休息吧,我睡了。

季則:晚安安。

陸持之盯着這三個字看了一會兒,然後關了手機。

季則接下來的每一天依舊都很忙,演唱會前幾天他便開始去現場排練,公司突然又給他安排了帶一個男團貫穿演唱會全場,還安排了好幾首歌要男團隊長和他一起唱,季則想邀請的嘉賓一個都沒邀請到,全部被公司安排了。

季則怕粉絲不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又花時間調整了男團的出場安排,安排了一部分伴舞,又安排了一部分伴奏,一直到演唱會這天後臺都還亂糟糟的。

法法抽空過來壓低聲音說江少亭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說人已經到現場了,讓季則看能不能找到他。季則本來給江少亭準備了票,但是江少亭非要自己買,說要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這下在茫茫人海裏季則當然不可能找得到他。

季則給江少亭回了個電話,讓他有空來後臺玩,江少亭說人太多了走動不方便,等結束了再來找他,季則讓江少亭注意安全,又問了他具體坐在哪裏,不要被人認出來。通話結束後,季則走去安靜的角落又給陸持之打了個電話,陸持之那邊有點吵,好像有好幾個人在說話,季則問了句:“學長,你在忙嗎?”

“沒有,準備出發了。”陸持之走回廊下,周圍的聲音立刻小了,他回答,“你那邊順利嗎?”

“順利的,大家都準備好了,就等開場了。”季則的心情愉悅了起來,還以為陸持之有事不來了呢。

“待會兒見。”陸持之說了結束語。

挂斷電話後,他朝外走去,費姨和陸董真女士的車還沒開走,似乎在打電話約其他人,費姨看到他就問了句:“你也要出門?”

陸持之點了點頭,看着費姨一臉喜氣的表情:“去看演唱會?”

“對,小鳶已經到了,說現場人特別多,都擠不進去。”費姨語氣有些得意:“幸好我們是VIP場。”

陸持之表情淡淡的,沒說什麽,又聽費姨炫耀:“季則兩年才開一次演唱會,你不去太可惜了,不過現在就算你想去也買不到票了。”

陸持之頓了頓:“我想去還是可以有票的。”

費姨很堅持:“你買不到的!都到臨開場了,黃牛手裏的也都是假的。”

陸持之沒再說什麽,陸董真女士打完電話又交代陸持之讓他不要關機,以備她們随時找他。

費姨她們的車子開出去之後,陸持之便也讓司機開了車過來,直接去了演唱會現場。

季則說的包廂位置果然很好,是一個環形的全落地窗場區,每個位置都單獨做了切分,位置只有一排,無論是視野還是舒适度都要高許多。其實整個VIP區都在這邊的環形區域,但是因為這裏位置最好,其他VIP廳又都是放好幾排位置,所以這邊才顯得彌足珍貴。

陸持之坐下後便給季則發了微信:到了。

季則十分鐘後才回複:已經坐下了嗎學長?

陸持之:對,已經坐下了。

這次季則沒有再回複,現場亂糟糟的,其他VIP場區的人要從他們的區域穿行過去,腳步聲和吵鬧聲參雜在一起,陸持之不太喜歡這麽吵鬧的場合,不過他只是坐着不動,自動屏蔽了這些聲音。

又隔兩分鐘,季則還是沒有回複,不過旁邊位置的人敲了敲他這邊的遮擋板,陸持之斜着眼看過去,便看到一個全副武裝穿白T恤的男孩子正探着頭盯着他看,大眼睛含着笑意,劉海藏在帽子裏,十足的少年模樣,還裝模作樣的問:“你好,你也是來看季則演唱會的嗎?可以認識一下嗎?”

陸持之勾了勾唇,看着青年露在外面的白皙肌膚:“不可以。”

季則似乎被噎了一下,眼睛瞪得更圓了:“還是可以的吧?”

陸持之收回戲弄人的語氣:“你不忙了嗎?”

“忙的,”季則從旁邊的位置走出來,笑着說:“學長,你伸下手。”

陸持之帶了一些疑惑,在季則的堅持中伸出手去,然後看着季則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個章子在他手腕上蓋了一下:“這是什麽?”

“粉絲進場都可以蓋這個章子,用來紀念的,”季則說着伸出自己的手腕,“你看,我也有的。”

陸持之看着兩人放在一起對比的手腕,季則的手腕更細一些,也更白一些,給人一種美好的審美:“VIP位置是都必須你來蓋嗎?”

季則被陸持之的說法逗笑了:“VIP位置的人如果想要的話,可以送一個這種章子,是我自己找人設計的。”

“不用了。”陸持之說,看着季則又想誤會,他補了句:“想要蓋的話,再喊你。”

季則正想說随時可以,旁邊便有一隊人過來了,陸持之說了句:“快回吧,別被人發現了。”

季則應了一聲便直起身準備離開,誰知有路過的女生不知在打鬧什麽,狠狠撞了季則一下,季則一下子沒站穩,便朝轉動了座椅正欲起身的陸持之撲了過去。

陸持之擡手攬了一下季則,一下子就把人攬到了自己懷裏,季則的手下意識的撐在他胸前,兩人離得很近,近到陸持之能感受到季則臉上的溫度。

季則露在外面的肌膚幾乎是瞬間通紅,人像僵了似的一動不動,陸持之垂眼看正在盯着自己的大眼睛,裏面全是無辜,他輕聲開口:“有攝像機要照過來了。”他說的是不遠處在拍現場粉絲的攝像。

季則幾乎是立刻便直起了身子,那幾個女生還沒走,湊過來道歉:“對不起啊,你有事嗎?”

季則背過身沒敢和那幾個女生對視,怕被人認出來,嘴裏說着:“沒事的。”

那女生卻沒走,又往他這邊湊了湊,想要看看季則到底有沒有事,被站起身插在中間的陸持之擋住:“抱歉,你們擋路了。”

那幾個女生立刻說着抱歉離開了,季則被陸持之寬大的身體擋住,他正想和陸持之說自己要回後臺,便見陸持之推了他一下:“走吧,我送你過去。”

季則領着陸持之繞了好幾個彎走到後臺入口處,期間路過有人的地方陸持之都會有意無意幫季則擋一下,有好幾次兩人肩膀挨着肩膀,幸好季則帶了口罩,不然臉紅的樣子一點都擋不住。

“學長,你想看看後臺是什麽樣子嗎?”季則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有點亂。”

陸持之總是能很快明白季則的意思:“去忙吧,結束了我聯系你。”

季則點點頭,笑眯眯的,大概是有些高興:“學長有事給我打電話。”說完逗趣似的加了句,“就算在臺上我也接。”

陸持之笑了下:“好。”

說了結束語,季則卻沒立刻離開,陸持之覺得每次見面季則好像總是不情願離開的樣子,他正想讓季則快去忙,法法便風風火火的過來了:“哥!你跑哪裏去了!大家找你都找瘋了,你怎麽……”他還沒抱怨完就看到了陸持之,立刻住嘴,十分拘謹的喊了一聲:“陸先生。”

陸持之點了點頭,對季則說:“快去吧。”

季則怕陸持之找不到回去的路,就讓法法送他,陸持之本來想拒絕,不知想到什麽,又應了下來。

路有些繞,法法本來是要領着陸持之走,但陸持之根本沒給他機會,每一個岔路口他都沒有出過錯。

法法正在想陸持之既然認識路,為什麽還要答應下來,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便聽陸持之問:“季則現在每天有多忙?”

法法愣了下,有些踟蹰的說:“公司每天給他安排特別多的任務,前幾天忽然說演唱會要季哥全場帶公司新組的男團,季哥怕做的太明顯了粉絲接受不了,這幾天幾乎沒怎麽睡,一直忙着怎麽安置他們。”

陸持之眸子淡下來:“為什麽不拒絕?”

“季哥不會拒絕的。”法法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季哥就是想善始善終。”

陸持之沒說什麽,到了地方就讓法法回去了,一個人靠着椅背沉思。

不知道過去多久,他的遮擋板又被人敲了一下,這次陸持之很快轉頭去看,卻只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活動:

明日更新之前評論本章節超過15字的都送紅包哦。

評論所有章節超過400字的抽20個送500幣紅包呀。

長評紅包可能送的晚一些,因為要到第二天晚上才有空看評論。

小番外·下棋

季則和陸持之下棋,已經輸了一整個下午,卻越挫越勇,又屢戰屢敗。

陸持之很有耐心,等着季則想接下來該怎麽走棋,已經等了将近五分鐘。

又五分鐘後,季則說:“學長,我要悔棋。”

陸持之點頭:“可以。”

季則又說:“你把馬放回去。”

陸持之看着棋盤皺眉:“馬?”那是好幾步之前的事情了。

季則嚴肅的點了點頭:“五步之前的馬,你不走馬的話,我可以先走相,再走一個小/兵,再走……”季則滔滔不絕。

陸持之捏住他的鼻子,聽季則嗡嗡嗡的聲音:“有這麽賴皮的嗎?”別人都是悔一步,季則竟然要悔五步。

季則也不說棋了,就一直‘學長學長’的喊,最後陸持之當然還是妥協了。

明日更新時間:

晚上8-9點。

下期更新字數:5K

推薦:

冷酷小方:小方的專欄和新文《讓我咬一口行嗎》。

小則:又沒了?

小方:嗯,今天沒空改了。

下期預告:

陸持之走過去,手剛要朝可移動開關移過去,目光便落在了季則光着的腳上。

季則的腳趾白皙修長,腳型很好看,如果不是上面布滿了血泡和血痂,不失為一雙完美的腳。

季則還等着陸持之幫自己降下高度好和他說話,看到陸持之看自己的腳,他腳趾往後縮了縮,解釋了一句:“因為最近訓練太多了,過兩天就好了的。”

陸持之擡手握住季則試圖躲避的腳,仿佛握住了季則那些看不見的隐忍和堅持,他的手指撫過上面的血泡:“是上次下山之後就一直沒好過嗎?”沒有血泡的地方是厚厚的血痂。

季則渾身僵硬,所有的血液都倒流回了臉上,他覺得自己此刻大概已經元神出竅了,不但動不了,也說不了話,只能就這樣看着陸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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