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相見,又怎能談這個‘總’字?”

歪頭打量了他下,忽然湊近了過去,雙手扳過他的臉:“沈蓮橋,你騙不了我。其實所謂六百年前在地府裏我遇到的那個人就是你吧?”

探進後衣襟裏的那只手按下我的身子,唇被他咬住:“這回倒是變聰明了。”

口微微一張,濃郁的冷香随着他的唇舌充斥滿口。游走在身上的那只手,眼縫裏窺探到他深邃如海的眸子,一切的一切,若醇酒般一點點侵蝕了我的理智。

胸口一涼,我短暫地回了神,一把捉住他的手,羞得滿臉通紅:“你、你傷還沒好。”

手被他反扣了住,埋首輕吮嗜咬的他,竭力穩了穩呼吸,用一種柔軟到我心間的聲音,慢慢道:“蘇采,我想要你。”

原本就迷糊不清的腦袋裏頓時灌入了一桶烈酒一樣,直叫我目眩神迷,殘留一絲羞恥心的我,試圖做着最後的努力:“還、還是不……”

所有的理智與掙紮結束在他迎來的吻中,明暗一瞬交替,身下已是柔軟綿厚的床褥。

尚沒适應環境的我,混亂視線裏堪堪瞥見他随手扯去道袍的動作。或許是因着情動,只覺那個動作竟撩得自己面紅耳赤,不能自已。

幽黑的青絲,與他身軀一并遮去了所有的光線。他冰冷的身軀終于有了溫度,貼合的肌膚滾燙得幾乎要将我灼傷。我瞧不見他的表情,只聽得啄吻縫隙裏他偶爾喚着的我的名字,纏綿悱恻得全不似素日裏的冷靜沉着。

迷迷糊糊裏,我冒出個想法,何必去在乎那些前世過往。現在與他在一起的是我,他眼中的也是我……

一切的胡思亂想結束于他驟然挺入,僅剩的那些知覺都彙聚在某一點之上,聚攏迸發。

若說之前我與他的床笫之事可歸為雙修,這一場便可稱為歡愛了吧,情誼相合,水□融……

沈蓮橋纏了我許久,若非我實在受不住,只怕天亮時還不罷休。到底是身體有所虧損,結束之後他便摟着我沉沉睡去。

而将才幾近累得挑不開眼的我,卻清醒了過來。

側首望着枕邊那人,我支起身,一點點用指尖描過他的臉頰,安睡的他沒有一絲醒着時的淩厲逼人,幾絲鬓發搭在挺拔的鼻梁上,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甚至有幾分稚氣。

忍不住俯身在唇上親了親,瞅着他眉尖不易察覺地聳動了下,我笑得像個偷腥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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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膝坐在床上靜靜地看着他,一滴眼淚從眼角滾出,擦了去,又一滴落下。一手捂住眼,我極力壓低聲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從小學詩書、學治國、學很多很多的東西,卻從沒有人教過我該如何去救自己的愛人和自己?

雖然我一直對沈蓮橋甚至對自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找到法子來延續我一年不到的鬼壽。可我不想那是在犧牲他的前提之下的。如果是這樣,還不如順應天命,一步步走下去。

正哭得快斷氣時,夜空之中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看了看沈蓮橋,他毫無所覺,而那鈴聲漸漸越來越響,猶如震天雷。可整個府邸沒有一絲動靜,仿佛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能聽見。

身子不受控制地披上袍子,下床,開門。

想回頭叫沈蓮橋,可喉嚨裏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冥冥之中有條看不見的繩索牽引着我一路向前,越走越近,我就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盡頭的紅蓮暖香

雙足停下之時,立在我面前的正是沈蓮橋的好師弟——沈琮!

他盤腿坐在高高的山石之上,膝上枕了個人,借着月光,恰恰瞧得那人的面容。

“你是要把肉身還給我?”我笑一笑道。

白衣勝雪的沈琮一手托着縷“我”的長發,一手握着把玉梳,優雅輕柔地從發根一路梳了下來。待梳了片刻後,他才擡起眼,唇紅齒白,迷離一笑:“你來了。”口吻熟稔得像是迎接着某個久違的好友般。

一個大膽假象冒了出來,我脫口而出:“寧公子?”

今夜的我委實伶俐過了頭,腦子裏那些阻斷了多時的經絡,此刻突突突地全暢通了開。初初見到沈琮時,我就覺得此人雖有谪仙品貌,但總是有哪處說不出的怪異。今夜見他坐姿神容,驀然想起地府中那個同樣行為怪癖的寧公子來。

“看起來沈蓮橋什麽都對你說了。”沈琮有些意興闌珊:“我這師兄哪裏都好,唯獨就是為人太無趣了些。其實早在地府之中他應就認出了我來,可偏藏着掩着,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對我這個師弟存了幾分憐憫心來。”

“你們畢竟是同胞兄弟,你不認他這個哥哥,不代表他不認你這個弟弟。”我道:“你既然是寧公子,為何當初要幫我們?”

“幫你?”沈琮匪夷所思地看着我:“好吧,你要說那是幫,就是幫吧。既然你承認是我幫了你們,那你是不是該償還當初允下的承諾呢?”

我一愣,沒反應過來。

他突然變了臉色,腔調怪異地慢吞吞道:“來日蘇姑娘在陽間若遇到腕部有一月痕之人,還望姑娘應下他三件事。”話間袖落,他的腕間一道月痕醒目一場。

我怒氣沖沖辯解道:“當初我只以為你是寧公子,而非沈琮。我若知曉你早就不懷好意,怎會許下這個承諾?”

他慢悠悠地搖了搖食指:“錯了。寧公子就是我,我就是寧公子。若非有言靈之力,束縛着,你又怎會如此輕易地就受我召喚,過來了呢?”

腦袋猶如被人當頭打了一棒。舌苔苦得發幹,有話卻說不出。

“還有,你的肉身可在我手上。”

看着他那雙手撫在“我”臉上,我頓時和吞了蒼蠅一樣惡心,厭惡道:“你索性毀了它算了,我做鬼做慣了,也不要了。”

沈琮含笑的眸子裏終于多了些別的東西,暫可把它稱作是怒氣。他輕輕笑道:“你不要它,你的嫡親弟弟可是寶貝着。你可知道,這段日子,他與你的肉身相處得可是愉快的很。”

他話中的暧昧我豈能聽不出,想着蘇十宴對着“我”這具冰冷的肉身做出的事,胃裏一陣翻湧。我要是能吐出些東西,早怕吐了個昏天暗地。

見我容色越是痛苦,沈琮便越是高興。

他高高在上地對我道:“我也不與你計較三件還是兩件的事了,現在我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我竭力不想去聽他的聲音,可那句話仍然清晰地傳到我耳中:“殺了沈蓮橋。”

==============我是說明此章更了一半,接下來一半明天更新的分割線。作者中暑了,上吐下瀉,實在沒辦法繼續寫了。先更這些,明天補齊,大家購買也便宜一些。=============

“我在想這世上最愛沈蓮橋的人也許不是我,而是你。”我笑得有些無力:“從地府到人間,步步設局只為今日,你對他的執着真叫我感動。”

沈琮偏頭認真思索了下,點點頭:“聽你這麽一說好像是這麽一回事。”

“我不會殺沈蓮橋,也不會為你做任何一件事。”我懶得再與他周旋:“我在這天地間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時間,唯一的心願就是救下蓮橋。你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省得你我各自煩心。”

一束寒光在沈琮眼中一閃即逝,手中勒緊的發絲斷下幾截,看得我有點肉痛,忽而他一笑,輕言慢語:“讓我想想,或許該換個法子。取了沈蓮橋的性命到底還是便宜了他,不如……”

他低頭輕撫過“我”的臉,指尖凝着束幽藍光華,那光澤我再熟悉不過,是黃泉路上的引魂火:“你要救沈蓮橋?那便如你所願。”便見袖擺一揮,我來不及有所反應,只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有間歇的水滴聲,一滴兩滴三滴……整個人疲乏得好像有千斤重,手腳沉得動不了分毫,過了許久水聲更為洶湧澎湃,寒冷的濕意滲入身體內。這樣的感覺陌生又有些熟悉,水流漫過手背,我終于熬不住徹骨的寒意睜開了眼……

天色如墨,瞧不出現在是個什麽時辰,淅淅瀝瀝的雨水從天而降,落入眼中。吃力地眨了好久,才看清自己還在原先與沈琮說話的地方,只不過高石之上已沒有了沈琮的影子,只餘我一人躺在濕漉漉的泥地裏。

濕潤?緩慢地擡起手,那只手蒼白如紙,一條條青色的經脈紋路清晰可見。我仿佛意識到了什麽,顫着手按在胸口,那裏傳來久違而有節奏的跳動。在我死了六百多年後,我重新活了過來……

在我失去意識前他的話語再度回響在耳邊,他把肉身還給了我,說明,他已經知道我想做什麽了。這樣也好,我就不用費心去求蘇十宴。

不論沈琮打着什麽主意,事不宜遲,我都要趕在沈蓮橋發現不妥之前取出帝都臺。

我沒有騙皇甫昭他們,帝都臺确實在這裏,只不過并不如他們所想在皇陵之中,而是,在皇陵背後的山坳之中……

做回半個時辰的人,我開始懷念做鬼時的自己,不受肉體拘束,想去哪飄哪,不像現在走個路磕磕絆絆。下了雨,山路濕滑泥濘,走幾步跌一跤,一路跌過去一身喪服已看不出原先色彩,人比鬼還狼狽。

藏着帝都臺的石邸近在咫尺,藤葛交結,若不仔細分辨,根本瞧不出背後的石門。

父皇當初帶我來這裏,亦是站在這扇門前,告訴我:“阿采,帝都臺是我昭越鎮國之寶。不到萬不得已、國邦動搖之時,絕不能動它。”

我被父皇慎重肅穆的語氣驚吓住,揣揣問道:“若真要動它呢?”

他沉默了下:“若非要取出它不可你就帶阿宴過來。”

“為什麽?”

“因為當年鏡閣中人與太祖決裂之時,下了咒言。我蘇氏中人再要動用帝都臺,必以骨肉相祭。”父皇頓了下:“這也是我留下阿宴這孩子的原因。”

在半途之中,我用靈術單面通知了皇甫昭,讓他不要驚動沈蓮橋趕到此地。算算時間,也快到了。沈琮的用意我差不多琢磨透了,他不要沈蓮橋的性命,那便是要沈蓮橋生不如死。傷一個人最重的不是傷他身,而是傷他心。

所以,所以,我必須讓沈蓮橋徹底忘了我……

可我不曾想,當帝都臺的光芒籠罩我全身,卻拾起了一段被我所遺忘的記憶。那是在數千年前的天界,我還是荒天梵境的梵主……

粘稠的血液從割裂的骨肉裏淋漓滲出,痛得我想哭,卻哭不出來,那些過往的記憶一幕幕從眼前掠過。

封閉的石門驟然大開,逆光中一人緩步行來,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顫抖與恐懼:“阿采。”

我想朝他笑一笑,可一扯嘴角卻溢出一潑潑血,最後一點意識被血色所籠蓋。

原來,沈蓮橋,我們早就相識。原來,我比自己想象中得更要喜歡你。幸好幸好,這一世我依舊救下了你。

==========================

“蘇采,蘇采。”

“吵死了!”沉睡在黑暗裏的少女捂着耳朵翻了個身,額頭撞到堅硬的牆壁,痛呼一聲醒轉過來。揉着眼笨拙地爬起身,驚訝地看着周圍流光溢彩的玉璧,小心地戳了下,涼飕飕的。

那個惱人的聲音又從上方傳來,含着淺淺笑意:“醒了?”

“這是哪裏!”少女癱坐在瓶底,好奇地看向虛迷的上方:“你又是誰?”

“淨瓶裏。”幽冷的蓮香随着那人的話不經意飄來:“至于我麽,我是你的相公。”

“胡說!”少女臉漲得通紅:“我從來沒有嫁過人,哪來的相公?!”

“你怎麽知道你沒嫁過人?”男聲反問。

“我,我……”少女啞口無言,郁悶地揪着雪白衣袖:“我好像連我自己都忘記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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