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認親

許縣令聽到許忠管家的話久久不語,他多次聽夫人提起過生産那日的奇遇。如今許世榮在功名上有所建樹也被夫人說是因為當初的行善積德,卻沒想過血脈骨肉也會抱錯。

當年他考上舉人的時候,功名只是一半原因,更重要的是出衆的相貌。許世榮卻一點沒遺傳到!還安慰自己說,這孩子已是如此聰慧不求更多了。現在卻有些諷刺。

“那孩子現在在哪兒?”

許忠道:“他在縣城擺攤做生意,還挺紅火的。說起來那年輕人跟老爺年輕的時候一樣。老奴是絕對不會認錯的。一想到他在外頭受了那麽多的苦就心如刀絞。”

許縣令道:“明兒你帶我去見見他。”

“好。”許忠恭恭敬敬的回答着。

第二天邵坤一直在賣雞蛋灌餅,沒有察覺跟平日有什麽不同之處。等收攤的時候卻再次被攔住。一看是許忠和他名義上的親爹許縣令,瞳孔一陣緊縮。

許忠上一次的勸撫失敗了,這一次直接表明身份。對他正經的介紹道:“這是咱們縣太爺,咱們縣裏的父母官,要叫你詢問些事情。”

邵坤知道被攔住之後暫時走不了,只好跟着他到了一處茶室,這裏叫閑雲齋,取自閑雲野鶴之意,一向不接待普通人,能來這邊喝茶的都是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閑雲齋的掌櫃的見縣太爺親自到訪,連忙快走幾步出來迎道:“今兒早上就聽見喜鵲叫了,沒想到是老爺這樣的稀客,有失遠迎。我們這有上好的鐵觀音,叫碧螺姑娘親自給您斟茶,我們這的茶糕也是一絕,回頭您嘗嘗合不合口味。”往常不大理人的掌櫃對上縣太爺倒是一臉的谄媚。

縣太爺沒說話,但掌櫃的卻一點不覺得被怠慢,随後掌櫃的就看見邵坤推着車過來,茶室取的就是一個清幽僻靜,帶着油煙的味兒的東西是不能進來的。

但他能當閑雲齋的掌櫃的自是帶了一份眼色,雖然不知這年輕人雖然身份地位,但是眉宇之間有一派英武之色。再加上縣太爺親自帶來,這個年輕人必是縣太爺的貴客,也就沒有阻攔,但邵坤卻懂禮數。道:“我這車子油煙味怕熏壞了你的屋子,茶室有沒有後院,我停放在那裏就好。”

“有的有的。”掌櫃的連忙說着。叫了一個手腳麻利的小厮,讓他親自把邵坤帶過去。

他則是把縣太爺和許忠給安排在這裏最好的野鶴茶室,位置在三樓。打開窗子,蓋上軟簾,外頭是熙熙攘攘裏頭是熏香袅袅,宛如隔開了兩個世界,許多客人獨愛這鬧中取靜的一幕。

掌櫃的挂了一個歇業,今兒招待了縣太爺就不招待其他的貴人散客了。進去之後很快請了一個茶藝師傅親自去沏了一壺茶。

掌櫃的跟許忠有幾分交情,等上點心的時候把人叫出來小聲的詢問道:“剛才那位年輕人究竟是什麽來歷呀?”他在城裏這麽多年,似乎還沒見過這樣一位青年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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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忠眉毛一立呵斥道:“記住,不該問的別問。”

掌櫃的連連道歉,說自己有眼不識泰山,但心裏卻琢磨開了,許忠這話看似什麽也沒說,但卻耐人尋味。這青年的身份必定不凡,但此刻顧不上細想,縣太爺頭一次來他們這裏,生怕招待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道:“要不要叫碧螺姑娘上來唱首小曲給老爺助助興。”茶室這邊也是養姑娘的。

但跟娼館不同,他們這裏的姑娘當小姐養着,琴棋書畫樣樣出衆。而且無論這個來這的客人地位多高,姑娘都不陪過夜!最多就是唱唱曲,彈彈琴,聊的也是吟詩作對之類的,碧螺乃是她們這裏最好的姑娘,不少人為了見她一擲千金。

許忠道:“不必安排唱曲了。”今兒有點特殊。

“那好,我叫她上來倒茶。不弄些其他的。”若是縣太爺來了碧螺都不見面,他們這裏多半是不想幹了。

過了一會兒邵坤進來。

縣太爺才四十五,一縣之長氣度還是有的,此刻皺着眉頭心裏暗襯,怪不得許忠非要他見,眼前這青年實在是太像他年輕的時候了。

邵坤道一句:“草民參見大人。”

縣太爺道:“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

縣太爺聽到他報年紀的時候眼神一閃:“成親了麽?家中可有父母兄弟?”

“我爹去世多年,家中只有娘親和哥哥們。”他有些抗拒回答是否成親這個事情。

好在縣太爺也沒追問,聽到他說他爹去世的時候呼吸一窒。莫非這他心中有氣,故意這麽說的?

正想着呢,外頭敲門的聲音響起:“碧螺給各位爺帶了一壺好茶。”說完門被拉開。

大夥兒看過去。這碧螺确實是一位佳人,長裙婀娜,氣質高雅雖略施粉黛但卻透着一股大戶人家才有的端莊,怪不得有人願意千金買一笑。

邵坤只是看一眼就有些驚詫。這碧螺雖穿戴皆是女子打扮,聲音如同出谷黃鹂,可卻是一個哥兒,只是他眉間無紅痣,也并無其他的哥兒體貌,但邵坤就是确信!這閑雲齋也太大膽了,用一個哥兒養做女子給貴人們撫琴唱歌。若是被發現了,豈不是連聲譽都不要了?

碧螺過來給在場的每一位斟茶,舉手投足之間十分高雅。柔柔道:“各位爺忙事,碧螺就不在這裏打攪了。若有什麽需要,盡可喚我便是。”說完輕盈的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邵坤心中也是連連驚詫,這碧螺舉手投足卻都是一派自然的魅惑。若他看的不錯,剛才他那便宜老爹都被這位“碧螺姑娘”給勾了心神,若不是礙于他在現場,估計多半要聽幾段小曲,對些詩句之類的讨得佳人歡心。

等人走後,縣太爺道:“你我見面就是有緣,你的身世有許多秘密,我還需要再次探查。以後可能還要叫你問話。”他是一派超然的樣子。

但邵坤卻拒絕了:“我已聽管家說過,我絕對不可能跟你們這種大人物有什麽關系。此事就此作罷吧。草民家中還有事情,就不打擾大人了!”開玩笑他現在可是有孩子的人,可不想被他将來謀反給連累了。

縣太爺微微有些不悅,從來只有他呵斥別人,沒想到居然被他拒絕了。再一看眉頭皺的更深了。邵坤桀骜不馴,非常難以擺弄,性子又野。要是把這樣的人弄到身邊來,恐怕還要滋生出禍端!

但念及他有可能是親兒,這不悅之色被壓制住了,道:“既然你忙那就先回去吧。”

邵坤離開了,下樓的時候看見了碧螺他微微颔首,算是見過禮了。碧螺也淺淺回了一禮,但眼神卻有些好奇。以往出入閑雲齋的都是一些富家公子,卻從未見過邵坤。

但很快就轉過頭來了,那位公子離開後,縣太爺跟管家也就離開了,走的時候看見他,出乎意料的說了句:“你的茶很不錯。”

“老爺喜歡就好,碧螺這裏常備,以後來這裏我給您沏。”

縣太爺抿了一下胡須:“好啊,好……”

随後回去了!

縣太爺是個周全的人,調查了一番回來發現邵坤的确是他的兒子。坐在自家的書房中。這事兒難辦了很多。

管家許忠見他默默了許久,連忙給他換了一杯熱茶。

縣太爺對老管家道:“這事兒你怎麽看?”

“老爺,大少爺明明身份尊貴,卻在外頭受了那麽多年的苦。說句大不敬的話,那農戶之子卻享受了多年的富貴,大少爺心裏也一定有怨。”說的十分懇切。

縣太爺道:“确實……”如此倒也不計較邵坤在茶室頂撞他的事兒了。

管家一看縣太爺心軟了,連忙又補了幾句,意思就是讓他接回家中好好彌補一下這些年的虧欠。

縣太爺道:“你先下去。我想一想。”此事還需從長計議。邵坤居然真是他的親生兒子。要是普通人家肯定直接就把人接回來了!但他們情況複雜。當初夫人生孩子的傷了身子。家中只有一個兒子,許世榮是捧在手心裏長大的。且不說二十一年的感情。就是利益上也早就合為一體,不可分割。

許世榮今年下場,中舉機會極大。只要有了功名可保許家多年富貴。如同辛苦培育的果樹,眼看要收獲了,卻別人摘了桃子?再加上許世榮已跟書香門第的甄家訂了婚。就等着考試之後就完婚。若是把親子認回來事情就圖增了一些變數。

更何況調查上面說邵坤就是個鄉野混混,竟還搶了侄媳婦,這種事兒違背倫理,實在說不過去!若是被政敵抓住了小辮子在上官那裏攻擊他,也足夠他喝一壺的了。

如此權衡間,左右為難。

就去找了夫人。縣令夫人一聽也懵了,要用她疼愛多年的孩子,去換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的親子?更何況親子在鄉下名聲不好,他在縣城裏擺攤生意興隆,好多人都認得他。這時候要是曝光此事,連帶着宗族都會被人議論紛紛。

夫妻倆都有些一籌莫展,倆人在沒有想出對策之前都想隐瞞此事,但許世榮卻知道了。

“果真?”

“千真萬确。”說話的婢女乃是縣太爺書房的丫頭,早被縣太爺享用過了。雖還沒被收房,但分例月銀都是按照姨太太來分發的。許世榮也看上了她,再加上這婢女也不是什麽安分的。一來二去就勾搭到一塊去了。丫頭今年才十八,跟縣太爺總覺得委屈了自己這大好的韶華。跟大少爺就不一樣了,年輕人更得其中趣味。

這婢女道:“今兒,我看許忠帶着老爺回房一直沒出來。知道他對您多有不尊敬,就想打探一下,沒成想,聽許忠說您不是老爺的親生兒子。我連忙過來了。”随後媚眼如絲的看了他一下:“這麽大的消息告訴了你,你可怎麽謝我呢?”

許世榮呵呵一笑:“必然好好謝你。”

随後那丫頭一陣驚呼,兩人雙雙酥倒在了床上。

那婢女今兒當值,雖說出來偷吃但也不好太過分,才成了一次好事兒,就哄着許世榮起身。好話說了一套又一套。

許世榮道:“這次暫且放過你了,下次我饒不了你!”

婢女笑了一下:“倒時候随大少爺處置便是。”

許世榮拍了她一下,婢女嬌笑着離開。

等人走後,許世榮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他這個大少爺無法想象要是回鄉下種地是個什麽場景。從小心思就重,許多事兒喜歡憋在心裏,此事許世榮心中有些惶恐,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有可能随時會被收走,必須考上舉人,才能保住現在的位置!

今年換了主考,這個主考喜好不明。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本想着慢慢來,如果考不上三年之後再試也才二十四歲等的起,但現在沒有時間了,既然正路走不通,那就別怪他用旁門左道。

第二天管家又一次找上了收攤的邵坤,對他說縣令要認他為幹兒子,可以尊享榮華富貴。被邵坤罵了一頓,當親兒子他都不願意,還幹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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