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吊橋效應
在山上就着熱水吃些顧之橋預備好的幹糧填肚子,狗和人都沒意見。說好了下山回客棧,晚上再吃好的。
回程坐的小索道,老式吊籃,全暴露無遮攔,整個懸空,只有椅子前方的把手和一根不知是否有用的安全帶。
程充和帶狗在前頭,狗安之若素,顧之橋勉強自己把屁股安在椅子上,臉色蒼白,雙腿發軟,手都是抖的。
沒想到她恐高那麽厲害,林涵音取笑不得,全程攬住她,握緊她的手。
“嬌嬌,不怕啊,我在你身邊呀。”
顧之橋渾身一顫,“嬌?嬌?”
“嗯,你看你都在發抖,不是嬌嬌是什麽。”
“我那是惡心的……呃……”
纜車上方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顧之橋頭皮發麻,渾身僵硬,吐槽的話立刻灰飛煙滅,只緊緊抓住前方的扶手和林涵音的手。
林涵音軟言細語,“你看呀,其實我們很安全。”
顧之橋一字一頓,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我不看。”
“你那麽怕怎麽剛才不說。”
“誰知道那麽吓人啦。”她要面子的好不好。
“好啦,以後我們不坐纜車了。”
“嗯,坐可以,但是不坐那麽原始的。”
“好,不坐那麽原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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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半年以來,林涵音第一次對她那麽和顏悅色、細致溫柔,沒嘲笑也沒罵她。
顧之橋快要哭了,一定是因為太感動的緣故。
從纜車下來,腳踩在平實的地板上,顧之橋仍能感覺到下半身的無力。她知道不需要害怕,知道有足夠的安全保障,但是她沒法控制。
程充和牽着馬克吐溫在前頭等她們,見到顧之橋軟綿綿的樣子,有些吃驚。
林涵音笑着解釋:“她恐高,沒事的,緩緩就好。”
程充和還是第一次見到坐索道坐成一團蟲的人:眼神可憐巴巴,故意擺出惡狠狠的表情。
像是在說:都怪你,你明明知道。
好吧,程充和知道顧之橋恐高——沿途她很少往外側山道靠,很少看懸崖,每一步都很仔細,沒想到會到這個程度。
走了半天,林涵音吃不消,推一推顧之橋,“行不行啊,能自己走了嗎?”
“顧小姐。”程充和內疚又擔心,上前扶住她,“還好走路嗎?”
能走,怎麽不能走,顧之橋心道,她只是恐高,沒有跳崖。
“唔。”她委委屈屈地點頭。
程充和好笑,讓女兒帶狗往前走,自己攙扶她。走到一處彎道,只聽這個比她女兒大幾歲,比她女兒愛撒嬌的女人說:“你是故意的。”
程充和來不及反駁,這人飛快地說:“你絕對是故意的。你想撮合我和涵音,給我們制造機會,還玩吊橋效應。”
吊橋效應,指的是一個人提心吊膽經過危險吊橋,情不自禁心跳加速、口幹舌燥,容易對當時遇到的人産生愛情的感覺,把恐慌當作心動。
一路上顧之橋和林涵音相處的不錯,顧之橋恐高,坐個索道有助于增進感情。
“對不起,我沒想到那麽嚴重。”程充和坦然承認,甚至沒怪顧之橋自己沒有拒絕。“弄巧成拙了嗎?”
顧之橋敲敲重新屬于自己的腿,不歪不扭走了幾步,跳了幾跳,走回她面前一本正經地說:“程女士,你知道嗎?”
程充和被她嚴肅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
“我自己也沒想到那麽嚴重。”說完,她快步往前走,追上林涵音和馬克吐溫,笑聲揚起。
程女士突然很想打人。
下山不到四點,剛夠時間回客棧歇一歇再考慮晚飯問題。
一行人剛回客棧,就見錢今神情緊張在門口張望,“程姐,給你發的信息看見了嗎?”
“剛才在爬山沒注意,有急事?”程充和說着從口袋裏取出手機一看,眉頭不自覺皺起來,“知道了,沒事的。”
走到客棧樓下,程充和拍拍林涵音,“你們先上去歇着吧。晚上我就不做電燈泡了。你們可以去古城轉轉,吃好吃的,哪幾家顧小姐曉得,騎車、坐車去都可以。”
二人心知肚明,這是給她們機會約會。
一直沒告訴父母,也不被父母看好,突然有個長輩一樣的存在支持她們,顧之橋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運動過出了不少汗,照例是要洗澡的,二人換過衣服在房間裏喝茶。
錢今匆忙着急的樣子她們看在眼裏,都是工作好些年的人,自然知道應該是有事發生,而程充和的态度似乎是不想讓她們參與其中。
“要問要管嗎?”
“想問想管嗎?”
“我不知道。”
顧之橋倒是知道,林涵音的不知道意味着不那麽想問,不那麽想管。
“按理說,她是我媽,我應該要問,可是我總覺得不大真實。”
“吃也吃過,睡也睡過,你現在說不真實。”
林涵音笑了一下,“小橋,你別搞笑。我媽今年四十九、五十歲,你看她哪裏像五十歲的人,我們爬山走斷腿,她始終不緊不慢遷就我們的速度,就那個背影,說是小姑娘不過分吧。”
“不過分,她一定長期運動。”
“再看她那張臉,比以前黑了不少,但是看起來很精神,整張臉沒有那種垮下來的感覺。你說她整過容嗎?”
“噗,這個我看不出來。”
“可是你要說她年紀不大嘛,也不算,比我記憶裏的那個人老了不少,皺紋啊,眼袋啊,其實能看得出來。”
顧之橋明白林涵音的意思。
直到剛才為止,她也沒有把程充和與林涵音媽媽劃等號。從理性來說是這麽回事沒錯,她時常用你媽你媽來指代程充和,但是感性上,她沒有真切的感受。
程充和像是一個比她們略大一些的平輩,她沒有那種做母親的年齡感。和她相處,尚算輕松随意,顧之橋壓根不會去想這人幾歲,是什麽身份,講話要有所顧忌。
這下突然反應過來,程充和确确實實比她們大上一輩,還是她愛人的母親,也就是她的……丈母娘。
顧之橋為這個發現感到吃驚。“你的意思是?”
林涵音往大床上一躺,“我沒什麽意思,就是沒有踏實感,總覺得有隔閡,有時候我覺得我和她還不如你和她親近。過去的事說是說開了,沒有聲淚俱下,沒有後悔痛惜,比我想象中要坦白。她那麽坦白,我恨她怪她那麽久,怪沒意思的,又覺得很可悲。”
“誰可悲?”
“她,我,還有我爸。”
顧之橋在她身邊坐下來,“她和你爸算是兩清,以後有什麽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處理。你和她,我還是那句話,你想怎樣就怎樣。想和她親近,就多聊聊,多吃幾頓飯,不想理了,就少聊少吃幾頓飯,橫豎也就幾天時間。她在大理你在上海,你林經理日理萬機,哪有空和她經常見面。”
“就那麽簡單?”
“能有多複雜。走了走了,人家好意不要我們管閑事,我們就去古城吃飯。”
被她說得好像就是那麽簡單,給過去一個交代,至于将來,将來的事情将來再說。過去十幾年沒有母親的參與,将來也未必需要母親的參與,要是程充和管頭管腳真擺出母親的樣子,她反倒會生氣。
林涵音一下子高興起來,滾到顧之橋邊上捏她的腿。“嬌嬌,你腿不軟啦。”
“呶,再說打你屁股啊。”
作者有話要說:
咦,今天怎麽又那麽晚。
下一張drama預告,猜猜發生了神馬事,神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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