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大齡弱智失語兒童
“顧小姐。”
聽不出說話人的喜怒,可能是做賊心虛——剛旁聽一場了不得的私人對話,旁聽者心有餘悸,別說正主,顧之橋判斷程充和應當是忍而不發。情緒需要一個表達的窗口,她現在就撞在槍口上。
實話說,顧之橋有點後悔,不該為了給她解圍把馬克吐溫推出去的,有被狗咬的風險不算,還暴露了自己。
下次不要那麽好心。
“顧小姐?”
啊,我聾了。顧之橋無聲的表達。
無論她笑她讨饒,程充和都有話說,但是面前的人表情呆滞,像是被吓傻了,程充和倒有些吃不準是怎麽回事。
“怎麽了?還是說不出話,喉嚨疼嗎?”
啊,我昏過去了,昏過去了。顧之橋想過幹脆往地上一躺裝暈,省得尴尬,但是她不曉得暈起來應該兩眼一翻還是兩眼一閉,糾結不過幾秒,來不及了。
“顧小姐,你在桌子底下做什麽,先出來再說好不好?”就是林涵音小時候,做媽的也沒遇到過這種事情。
不敢出,不敢出,怕出去就被打,還怕程充和惱羞成怒把她推到洱海裏去,現成的殺人埋屍好地方。顧之橋像是沒聽到,傻愣愣的,還往回縮了一縮。
這是心神恍惚出毛病了還是裝傻充愣呀。程充和快要被她氣笑,她也真的笑了,朝桌底下的大齡弱智兒童伸出手,“顧小姐,你出來。我不怪你,本來就跟你沒關系。”連馬克吐溫一并咬住顧之橋的衣角幫忙拖人。
聽到不怪她,顧之橋眼珠子轉了幾轉,看向程充和的手。
程充和只好說:“我保證。”
顧之橋這才迎向她,手伸到一半想起剛才東摸西摸手髒兮兮的,往褲子上揩了揩才回握住程充和。
手軟乎乎,還很溫暖。她媽曾經說過,女人手軟有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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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拖出來,張張嘴,程充和不知道說什麽好。說好了不怪她,也确實無從怪起,她沒法從她眼皮底下鑽到桌底偷聽,一定是早就在那的。只是那麽大一個人,鑽桌子幹嘛。哦,馬克吐溫,馬克吐溫喜歡鑽桌底,沒想到女兒的愛人還有這種童心。
顧之橋洗手,程充和就站在旁邊看着,看得出來,大齡弱智失語兒童有點忐忑,手越洗越慢,越洗眼神越飄。
滑稽,有的人就是有把無聊生活過成電影電視劇的本事,比如顧之橋,比如小楊。
想到小楊,程充和目光暗沉,希望那人別再來了。
“顧小姐。”
顧小姐一激靈,故作無辜地朝程充和眨眨眼。
“你的喉嚨。”
【沒事,好得不得了。】
這形容……
“能發聲了?”
【不能,應該快好了,我有預感。】
“音音呢?”
【晾衣服】
顧之橋忽然臉色大變。
“怎麽?”
【跟她說好房裏喝茶,磨磨蹭蹭那麽久,她劈死我。我要上去了!】
程充和拉住她,“這是你的借口?為了逃跑?”
【我需要逃跑?】
明明心虛,又狡猾。程充和拿她沒辦法,“帶些水果點心上去,音音就不會怪你了,還有你喜歡的茶梅。”
話說到這份上,顧之橋居然還在猶豫。
“你在擔心什麽?”程充和弄不懂她。比起她,林涵音反複的心思反而更好猜測。
顧之橋做了個割脖子的動作。別說,蠻利落的,挺像那麽回事。
程充和搖搖頭看她兩眼又搖搖頭,硬生生被她逼出揍人的想法。
顧之橋沖她擠擠眼,吐吐舌頭,盡是頑皮之意。
“你是想讓我開心?”
是想讓她開心嗎?這樣就可以使她開心?顧之橋不知道,她只知道就算人民路彭于晏挑撥離間,無故聽到別人說亡夫的傳聞,總會難過吧。
程充和忽然領悟到她的善意。
不止是這樣,就連躲在桌底也是,哪怕有不好意思出現的原因。在最後,也是她把馬克吐溫趕出來打岔,她對小楊心存戒心。“謝謝你顧小姐,我沒事。”
顧之橋被她謝得不好意思,指指樓上,表示自己要上去了。幸好她此刻說不出話來,否則還不知要語無倫次到什麽程度。沒挨罵也沒有責備,她的緊張沒有道理。
往樓上走幾步,顧之橋忍不住回頭,程充和仍站在那裏,朝她微微笑着,眼裏有一點潮濕的光芒。像是被蛇咬住屁股,她匆忙別轉頭往上跑,一直跑到房門口。
門開了,林涵音一手叉腰。
“小橋,你又跑到哪裏去了。”
和林涵音說好房裏喝茶不是托詞。明天是假日最後一天,有一班返程飛機要坐,兩人說好今天哪都不去就在碼頭附近吃吃喝喝。既然決定修複關系,兩人的相處至為重要,待回到上海工作忙起來,幾時才會有進度。
注意到顧之橋褲子上的爪印,林涵音替她拍去灰。“又去找狗玩了?就那麽喜歡啊。”
顧之橋眯眼笑,點點頭,馬克吐溫聰明拎得清,相處毫無負擔,她喜歡聰明的狗。至于養,從前父母不肯,現在是林涵音不肯,一盤算養狗不止出糧那麽簡單,要遛狗要照顧,她沒有那個時間。而且她們喜歡大狗,城市裏空間狹窄,活動不開,養大狗,太委屈它們。
面朝洱海擺開茶盤,說幾句風光無限,假期将盡不想回去的鬼話,林涵音進入正題。
“我們很久沒有好好聊過我們之間的事了。”
顧之橋表示同意。
“平時一開口,你總是跟我吵……”
顧之橋挑眉,林涵音馬上改口。“是我們沒法心平氣和講話,我覺得你不把我的話放心上,你覺得我煩我啰嗦我一直在逼你。趁這個機會,有些話我想跟你說。”
不可否認,在一方發不了聲音的情況下,對另一方而言确實是個說話的好機會。
到底是朝夕相處的人,林涵音知道顧之橋在想什麽,解釋說:“沒有趁火打劫的意思。是巧合,你看,風景那麽好,我們又不趕時間,正好說話呀。當然,你不能說話就只能聽我說了,讓我占一點便宜好不好?”
顧之橋沒意見。不能說話也好,免得被林涵音聽出她的心不在焉,她的思緒沉浸在樓下的八卦裏。
二十三歲小狼狗朝愛人的親娘表白,說要跟她結婚,放小說裏自然是喜聞樂見,刺激刺激。放現實裏,難免對小狼狗諸多挑剔,縱有一副好皮相,奈何品質太差,繡花枕頭一包草。
有些人是這樣的,光看臉和身材可以一睡,一旦開了口,什麽興致全沒了。
至于小狼狗最後說的是真是假,那位光明希望的化身安德烈同志有沒有做出對不起程充和的事。程充和到底是什麽态度,是對死去的丈夫百分百信任,還是為了自己好過幹脆當無事發生……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顧之橋萬分好奇。
可惜明明有時鮮八卦,卻不好跟面前的人分享讨論。程充和沒關照她不要講,可這種事讓林涵音知道了毫無意義,反而會增加母女間的不快,她倆的關系已經足夠複雜。顧之橋一廂情願地将此事視為她和程充和之間的秘密。
而最叫她牽記的是,上樓前那臨別一眼,她所見到的濕意是程充和的眼淚嗎。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人問安德烈會不會是個渣渣。
他是渣渣就太沒意思了。放心。
下一回如你們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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