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生活還是要繼續

求財拜財神,求姻緣拜月老,求子拜送子觀音,求個能住的房子要去拜誰?土地公?城隍?

從大理回來一個禮拜,房子看了不少,唯一能入眼的是疑似兇宅。

現在租房也受資本控制,那些新冒出來的互聯網租房公司一點都不靠譜。他們從房東手下接下房子進行簡單裝修,加價租給用戶,不光是貴,合約全是漏洞,只有權利沒有義務。背後還偷偷跟着一個網貸協議,租房人稍不留神就着了道。更別說經由租房公司裝修出來的房子,用料低劣,不用測就曉得甲醛超标。

要顧之橋說,真還不如兇宅。

兇宅最多風水不好,那些房子哪哪都是問題。輕則生重病,重則電線起火,連帶鄰居一起遭殃。

在這種情況下接到林涵音約見面的信息,顧之橋五味雜陳。

見面的地方在原先住處附近的星巴克,足夠的人流量能保證顧之橋的生命安全。在見到林涵音後,她覺得是自己加戲太多。

林涵音穿着春裝,嬌俏迷人,喝一大口拿鐵,泡沫粘在嘴唇周圍,別說顧之橋想像中的憔悴,連加班後的黑眼圈也半點全無。

反而是提出分手的顧之橋本人,一星期起碼瘦四斤,臉都小了一圈。

林涵音舔掉嘴邊泡沫,放下咖啡,認認真真看她幾眼才說:“小橋,你瘦了。”

顧之橋無論如何說不出她在減肥,只好苦笑,低頭喝一口黑咖啡掩飾苦笑。

善良的人希望分手後對方一切都好,可要是對方好得不得了,比她更甚百倍,多多少少心情會有點複雜。尤其是距離分手不過一個禮拜。

一個禮拜,七天。

創世紀是神跡。

對方毫發無損,她去掉半條命又算什麽。

當然,比起哭哭啼啼、怨念咒罵,顧之橋寧願看到現在的林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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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用各種迂回的目光互相觀察,最後林涵音問:“找到房子了?”

顧之橋立刻焉了,像是被紮破的氣球,軟塌塌的,撲在星巴克圓形的小桌上。

林涵音撲哧一聲笑出來。“你的東西,我不急着給你收出來。今天只帶了幾件最近穿的衣服給你。”

“謝謝,不用急,等我找到住處……”

“當初我們找房子花了很長時間。”

“是啊……”那時候是為了将來,為了能共同生活在一起,非但一點不嫌麻煩還樂在其中。現在,現在只恨自己信用卡不夠刷,否則直接住進酒店,住他個一年半載。

所以林涵音叫她出來是為什麽?

明知道她沒找到房子,只為給她幾件春天的衣服,順便喚醒一下過去的記憶,讓她為自己的沖動後悔?

她每天後悔一百八十次,但是要她承認自己錯了,要求複合。

那是不可能的。

“小橋,我有個建議。”

顧之橋下意識坐直身體,“你說。”

“我們分開,是因為性格不合不是別的,做不了妻妻,可以做朋友。你覺得呢?”

“嗯。”比起仇人或是陌路人,顧之橋願意和她做朋友。

“家裏有空餘的房間,只要收拾收拾就能住人,現在房子難找,倉促之間很難找到合意的。我們可以做室友,分擔房租,你說呢?”

林涵音的收入不需要別人與她分擔房租,她這樣講完全是為顧之橋打開方便之門。顧之橋當然心動,一想到找房子的艱辛,恨不得馬上答應下來。

可是之後呢?同出同進,一起做飯、生活,但不做//愛。這跟一個禮拜之前有什麽兩樣。

萬一哪天興致來了,你情我願上個床,重新變成情人關系嗎?然後繼續吵架,分手。又一個循環。

看出顧之橋的猶豫,林涵音沒有多說,把桌下的袋子推給她。“我先回去了。你考慮考慮答複我。”

就走了?那麽快。

顧之橋擡頭看她,只見她微微笑了一下,說:“你好好休息,不要東想西想,少熬夜早點睡。”

硬生生被她說出淚意。

林涵音伸手将她的額發撥到一邊,“顧小嬌,你啊……”

說完又是一笑,轉身離開。

“啊,你說,有話說清楚啊,你啊你啊,你什麽呢,她倒是說呀。”洗手間裏,顧之橋正沖路輕舟吐槽,“欲言又止是什麽意思啦,害得我哭得稀裏嘩啦的。”她指着自己明顯空洞的眼睛說,“老娘的眼淚都要哭幹了,一下子老了十七八歲。你看,是不是像兩個風洞。”

路輕舟笑得要死,“那你打算搬回去嗎?”

“我在糾結。這是個誘惑,難以抗拒的誘惑,偏偏又是致命的誘惑。如果我和她的故事是一本小說,在我心裏,我們的故事已經結束了。我知道我們的問題在哪裏,也知道光靠我和她解決不了。現在有感情分開,能做朋友當然好,起碼不會變仇人。”

路輕舟從梳妝臺上跳下來,勾勾顧之橋的頭發,“顧小嬌啊顧小嬌,你這人,說你什麽好呢。你這個沒有骨氣的人,叫人又愛又恨啊。”

顧之橋拍開她的手,“作死。”

笑了一會兒,路輕舟說:“有一套房子,上午江真去看了,簡配,沒啥不實用的東西,該有的都有,房型齊整,采光好,價格也符合你的要求。”

“呀,辛苦她了,愛你。”看在江真出人出力的份上,顧之橋不再叫她酸辣雞胗,但是顯然路輕舟的話沒有說完。“但是?”

“那是個老小區,房齡比較老。”

“沒關系啊,不影響的,對于裝修這種我也不在意,幹淨就好,不幹淨能找人打掃幹淨就好。我原本住的就是老小區……”顧之橋懂了。“不會是我之前住的那個小區吧?”

路輕舟點頭。

大上海小區幾萬個,為什麽偏偏是原來那個。

“要離公司近,出入方便,價格合适,你原來住的小區首當其沖。剛剛有新房空出,原先住戶的女兒結婚了,騰出房子出租,只要不像你們,一時半會兒離不了婚,你能住上好幾年。就算像你們,起碼也有兩年可住。房東和女兒都是上海人,比較好說話,唯一的要求是房客愛幹淨不糟蹋房間,有修修補補的地方可以自己找人,她們願意報銷。聽說你是本地居民,她們也覺得滿意。”路輕舟給她看房間的照片和視頻。

“不會是同一幢樓吧。”顧之橋意動。

“你以為寫小說啊,給你跟前任安排住一層,貼隔壁,神經病。破鏡重圓也得看鏡子願意不願意。你原來住23號,現在是98號,隔開老遠呢。那一片你生活習慣了,不用重新适應。搬家也方便,直接叫收廢品的踩一輛黃魚車,一趟不夠兩趟,叫他們搬省事又便宜。有興趣的話幫你約房東晚上去看,這種房子網上找不到的,全靠我們家江真找小區裏的中介。”

“我說把東西留給涵音啦。”

“神經病,你留也要看人家要不要。你的杯子、枕頭、被子,私人物品,留着幹嘛,睹物思人啊?有了新人之後肯定要處理的,以免發生我和前任曾在這條床單上滾過的對話。”這方面,路輕舟永遠實惠,“你拿走省了人家的事,也省了自己的鈔票,對伐。”

對極了,在新住處安頓下來又過了一個禮拜,雇人清潔、找個周末搬家,顧之橋還請了大力幫忙的路輕舟和她的女朋友江真一起吃飯。

至于林涵音那,一切勉強算順利。兩人不刁,又都是好人,各取所需要的東西,有些看對方喜歡幹脆留給對方。搬家那天林涵音本來要幫忙,顧之橋不想讓她知道自己住哪婉言謝絕。問起新住處,她使了個心眼,只說離得很近。林涵音沒有多問。

倒是顧之橋離開前問了一句:“你和你媽?”

林涵音回應冷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有各自要做的事情。小橋,我現在覺得只有工作才不會辜負我。”

顧之橋心道:好吧。

王汪也跟她講同樣的話,就在前一個工作日,起因是周一她們要去拜訪投訴羅傑陳的客戶。那位神秘客戶終于從繁忙的時間表裏抽出時間約她們相談。

客戶公司所在大樓離X傳媒很近,下樓過馬路經過碩大的蘋果店上樓即是。

那裏本是世博會時期,介紹世博歷史的臨時展覽中心,大樓內一個夾層。說是公司,實則是個展廳,正是前陣子王汪提到過的失戀博物館,外面是收費的陳列展覽,裏面提供付費寄存,展品多從公衆征集與寄存物品屬于兩個通道。門口有周邊商品售賣,顧之橋還注意到周末情感講座的活動海報,看來不定期會舉辦沙龍講座用以聚集人氣。

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前臺很快把她們領進辦公區域。經過展區,見到不少展品,自行車、衣服、褲子、手作、請柬……五花八門什麽都有。

王汪笑顧之橋:“你少看,省得觸景生情,在客戶面前哭出來。”

顧之橋看一眼偷笑的前臺姑娘,咬牙切齒,“我才不會。”

失戀博物館的辦公區域比顧之橋想像的幹淨整潔。

尋常民間博物館,講的難聽點叫馬屎面上光,展區看起來光鮮,一進辦公區邋邋遢遢,好像走到了舊産房,标準民營企業風格。這裏倒是不同,內外裝修一致,色彩明亮,茶水間內飲水機、咖啡機、冰箱、微波爐一應俱全,也沒有大樓不通風的陰濕氣味。

二人在迎客用的彩色沙發處坐下,一個衣着休閑、挂着吊牌的女人從一間辦公室裏走出來,笑容可掬走向她們,圓臉使她的笑容格外有親和力。

王汪剛站起身,就聽到身邊一向溫文爾雅的手下由衷感嘆:我靠!

活脫脫像見了鬼。

作者有話要說:這裏是日更的壽頭,感謝諸君。

沒想到林涵音那麽快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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