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9)

不知道了……”

“你說你愛我，你也不知道了嗎？”他悠閑的問。

“我說過？”我睜大眼睛看着他。

“嗯……”他拉着音的嗯。

我趕緊轉過身來，雙手捧着臉，悔恨中！腦中冒出的竟然是《人在囧途》中徐峥和王寶強住旅社的一幕，天啊！我不會也打嗝、磨牙、放屁、說夢話了吧？啊！我睡着了，什麽都不知道啊！從來沒睡的這麽香，這麽沉過。發生什麽了？

正在這時，他欺身過來，從後面将我摟入懷中，溫柔的開口：“今天不要去跑步了，我們再睡一會兒。好不好？”

“你怎麽知道？”知道我晨跑，我反問。任由他抱着。背部貼緊他的胸膛，溫暖、結實、有力，緊厚的安全感。

“高躍和我說過，我也看到過。”他将頭埋向我的頸窩，摟着我的腰。

對于這個也沒有奇怪的，他對我的事情一定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半響他沒有說話，鼻息萦繞在耳邊，我想他不會這麽就睡着了。

一句話在心裏掙紮了半天，我終于憋不住，開口弱弱的問：“那個，我有沒有打嗝、磨牙、放屁和說夢話？”

他忍不住笑了出聲。我又羞又惱伸手掐他的胳膊，“到底有沒有？！”

他笑說：“前三個沒有，但是你說你愛我了。”

“我怎麽說的？”

他模仿我迷瞪時候的樣子，看起來像我，暈暈的說：“陸禮宸，我好愛你，好愛你……”

“我會這麽丢人？”我微轉頭瞪着他，我不相信。

Advertisement

“是挺丢人的，睡覺不老實的，愛抱人，踢被子，翻來滾去。”他認真的說，聲音裏帶着笑意。

怪不得我每天早上起來，有一半的被子都掉在地上呢。

我轉過對來，尴尬的問：“那個，你是不是覺得我又笨又土又粗魯？”

他笑，讓聽者如沐春風的笑，“相反，我覺得你聰明，率性，真誠，可愛，堅韌，積極向上，很有人格魅力。我喜歡。”

我聽着開心，反問：“你不是喜歡我如花似玉的嗎？”

他輕笑俯在我耳邊，低低的說：“嗯，你很美，貌美如花，現在又加上一條，性/感。”

“你讨厭！”

他笑。

我們不再說話，安靜的不大卧室，微暗的空間，他摟着我，我緊靠着他的胸膛，抱着他結實的手臂，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緩緩閉上眼睛，漸漸地再次沉睡，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大亮，一看時間8點了，我猛地掙脫陸禮宸，趕緊起床，完了，遲到了，朗總時時窺視着我的行為，這下又要讓他抓着把柄了。

陸禮宸跟着起來：“我送你。”

“不用，你可以繼續睡。”我快速從衣櫃拿出衣服，迅速走出卧室，走進衛生間，關上門，換上工作服，打開門，将睡衣扔進洗衣機，開始刷牙、洗臉。

這時，鏡子中出現陸禮宸有些睡意的俊顏，短發沒有刻意修飾，淩亂中帶着慵懶，挺拔的身姿立在我身邊，我竟看癡了數秒。

反應過來，随手遞給他一支新的牙刷，指了指洗手臺上的牙膏，示意他可以用。

明媚的陽光透過窗子，灑在狹小的衛生間，照亮房間，也照進我的心。

此時，我用右手刷牙，他用左手刷牙，并排而站，他的右手緊握着我的左手。鏡中，我們對望，甜蜜的笑。

慌慌忙忙的整理好一切，8點30分，還來得及，我将包包遞給他，一道道的鎖門。從樓上下來時，我接過包包說：“早飯沒辦法一起吃了。”感覺很抱歉的同時，又沖他說：“都怪你！”不然哪會睡過頭。

他寵溺地笑，看着我答：“嗯，怪我。”

我竟不好意思起來。

雨過天晴，空氣清新，對着天空伸了個懶腰，又是豔陽天，開始一天的奮鬥。

正跟着陸禮宸上他的車時，餘光中一個人影讓我一愣。楊蘊彩站在不遠處直勾勾的望着我們，再将目光移向我，惡毒的。我心下一緊。

“怎麽了？”陸禮宸回頭看我，攬過我的肩膀，順着我的視線看向楊蘊彩時，她突然轉身，小跑出了小區。

我隐隐的覺得不好。笑着對陸禮宸說：“沒事。”在心裏安慰自己，楊蘊彩也不小了，一定不會像學生時代那麽想不開，晚上的時候，我再去找她談談。

***

很快的到了公司，沒有遲到。一到公司就忙的不可開膠，早飯沒時間吃了，期間，陸禮宸發來幾個短信，也都沒有回，與錢奇俊不停的打電話，聯系客戶，下車間去檢查物品，盤點數量。

累的差點虛脫，中午的時候，錢奇俊去打飯，我坐在座位上等吃。這才給陸禮宸回了個電話。他在那邊笑說：“你倒比我還忙。”他比之前愛笑很多。

我回答他，“忙碌忙碌，不忙不祿，有忙才有祿，多公平啊。”我故意将忙碌的“碌”諧音成俸的“祿”，因為在我忙的累的苦不堪言的時候，我就這樣安慰自己。

“嗯，有道理。”他沉吟片刻，“對了，楊蘊彩早上的時候來找過我。”

我心裏一驚，“說什麽？”

“她跑到我辦公室問我關于你，我直接和她說了我喜歡你，希望她可以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他坦然回答。

啊，我在心裏哀嚎，不能這樣啊，她肯定接受不了，回家就會向大姨和姨夫發瘋的。可是，我又找不到合理的處理辦法，都怪我。

見我沒回答，他忙問：“怎麽了？”

“沒事，沒事。”我疊聲說，還在思忖接下來怎麽辦。

正在這時，錢奇俊拿了兩瓶牛奶急急走過來，快速的說：“姚婧，飯不能吃了，物流出了問題，卡在高速上，我們現在就要去接應，不然來不及了，還要和客戶解釋一下，可能不能按時交貨。”

我還沒開口，那邊傳來陸禮宸溫和的聲音：“需要我幫忙嗎？”

“不，我可以處理。先這樣，再見。”

“好，如果需要和我說，注意安全。”

挂上電話，我接過一瓶牛奶便去錢奇俊趕赴現場。

忙忙閑閑，閑閑忙忙，總是這樣，天色已昏暗，我拖着疲憊且饑餓的身體爬到三樓後大喘氣，撐着繼續爬時，想着待會兒燒什麽菜吃，一想又有精神了。直爬到了六樓。

剛擡起頭，就見大姨等在門口。

“大姨，你怎麽……”我話未說出完。

迎接我的就是狠狠的一個巴掌，緊接着就是一聲呵斥，“你就這麽報答我對你幾年的養育之恩嗎？！周奕你都看不住，蘊彩好欺負，你就把腦筋動到自家人頭上了！”

我被這用力的一個巴掌打一個踉跄扶住牆才不致于摔倒，眼冒金星，腦袋發懵。

“我讓你去勸蘊彩，不是讓你去勾/引男人！”

☆、34V章

剛沖進雨裏。

天邊突然一道奪目亮光，撕裂頭頂烏雲,掙擰印天邊。天地間瞬間一片慘白,緊接着是雷聲炸耳,我頭頂着包包,恐懼地雙手都發抖，如鴕鳥般使勁把頭往下縮。腳下步子一刻不停。

這破天氣,怎麽還會打雷啊！我怕打雷了。

此時雨像一根根粗鞭子，夾着風以千鈞之力橫掃而來,抽/打着我皮膚,有些疼意。這個狂風暴雨世界裏，我渺小如一粒塵埃，為了生計,為了做好眼下每件事情,頂着風雨疾步向前行。

我順着車子排成隊伍向前走，路過一輛又一輛被堵路上車子。

雨水打濕我頭發，幾縷濕發擋住視線，我騰出一只手，撥弄眼前頭發之際，風夾雜着雨直把我包包吹翻，我伸手抓住之時，腳下一打滑差點摔個大跤，極力穩住身子之時，整個人毫無阻擋承受風雨襲來。

抹了一把雨水，一咬牙，算了，反正都會淋濕，索性，雨中行駛灑脫奔跑好了。

我将包包抱懷中，正打算跑時，一個大力猛地拉住我，慣性讓我撞進一個結實懷中，擡起頭來，淋久了，視線迷蒙中依稀看到陸禮宸臉龐。

“陸總……”

他二話不說連拖帶拖将我塞進一輛車裏，疊聲數落我，“看你看你看你……”他已經想不到什麽詞兒來形容我了。

我俨然是一只狼狽落湯雞。

渾身濕，緊縛身上，原本風雨中急奔不覺得有什麽，這猛一停下來，突然覺得好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緊接着上下牙齒直打架，他皺眉握着我手，對坐前方高躍說：“把暖氣打開。”一手從車後拿出一條毛巾蓋住我頭，輕柔擦拭我頭發。

一股溫暖自他手心傳來。我垂着頭，視線裏是他深灰色西裝，他沒再說話，溫柔擦着我頭發，我一陣發怔。

突然一聲響雷，我下意識想找個地方躲，不由自主地朝他懷裏鑽，雙手抽離，轉而緊攥着他衣服。

他身子明顯一僵，停下動作，伸手抱着我頭。

雷聲逐漸遠離。他依然抱着我，護着我。

從爸媽去世之後，就再沒有人我受難之時給我庇護。這一時刻，我竟然頭抵着他胸膛，暗暗落淚。大顆大顆淚珠湧出，滴到他衣服上，轉眼就浸入衣服纖維之中。

“別怕。”他輕輕說。

不怕，良久，就這樣靠着他。

我突然想起比較要緊事，哺哺說：“我和張經理約好十點簽合同。”有些抽泣聲音。

他嘆息了一聲。騰出一只手，給張經理打了個電話。和張經理打了聲招呼，推遲簽合同時間。挂上電話，他問我：“所以你大雨中奔跑就是為了及時簽合同？”

我依然保持垂着頭姿勢，從他身邊挪開，點頭。看着他深灰色西裝被我濕淋淋我染花了。

“你是我見過掙錢拼命女人。”

不知道他是誇我還是貶，我沒看他。也沒接話。

“陸總，路通了。”高躍這時發聲。

我才意識到原來高躍也……

“嗯，開車吧，先送姚婧回去換件衣服。”說話間，他已将上衣脫掉披我身上。

溫柔緊厚感，我不由自主吸了吸鼻子，沒拒絕，因為我真好冷，“謝謝。”

他沒有說話，放我肩膀手抽回。我心裏一陣失落。

很到了我住處，我将衣服還給他同時，發現他身上也濕了不少，他也沒帶傘，再看他車子被我弄水漬一片，一片。窘迫不已。

“陸總……”

“沒關系，你去洗個熱水澡，換件衣服，我們樓下等你。”陸禮宸看出來了我難為情。

“那你呢？”我将他西裝還給他。

他接過西裝，認真凝視着我。

我轉頭瞄一眼高躍，陸禮宸輕咳了一聲後，淡淡說：“我沒事，你去吧。”

回到家中，二十分鐘整理完畢，換了衣服，匆匆下樓。陸禮宸車子還等樓下。

上車時，陸禮宸向裏面坐了坐，示意我避開潮濕一片，我尴尬說：“抱歉，弄濕了你車。”

“嗯。”他輕嗯了一聲後，接受我歉意，高躍便發動車子。

這時，我手機響了，剛接電話就聽到錢奇俊那邊急急問：“姚婧，你哪裏？張經理說你還沒到？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事？”

我臉貼着手機，轉頭看陸禮宸。

“說話啊！”錢奇俊急了。

我忙開腔：“沒事，我路上遇到一個熟人，全身淋濕，剛好張經理說不用那麽趕，我就回家換了件衣服。”

“喔，吓我一跳。你也不給我打個電話。我還內疚讓你一個人雨中奮鬥呢。”錢奇俊悶悶道。

“沒事，我以為你還堵車。我一會兒就到。”

挂上電話，陸禮宸轉頭看我。

我握着手機，看着他說：“好朋友。”

“你考慮怎麽樣？”他突然問。

“考慮什麽？”我離他很近，他身上味道，他安全感，我切實感受到，我裝作不明白，同時感嘆幸好有個高躍，不然我怎麽不知道如何與陸禮宸獨處。

他笑，“沒關系。”

我心裏一陣五味交融，偏過頭看窗外雨珠一點點飛向車窗，斑駁了視線，模糊了心智。

***

不一會兒，我們就到了致遠集團，從車上出來，我趕忙禮貌和陸禮宸告別，步離開。我可不想被錢奇俊看到我坐是陸禮宸車子。

我急急向前走，未到張經理辦公室，就見楊蘊彩站前方，癡癡地看向我後方，驀地将目光調向我，兇狠狠，我疑惑回頭，就見陸禮宸走前方，高躍緊跟，兩人沒有看我，徑直向前走。

我也轉過頭向張經理辦公室走去，與楊蘊彩擦肩之際，她質問我：“你怎麽和陸總一起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一起來？”我反問。

“為什麽你們會同時進來？”她追問。

我不理她，欲離開。

“他為什麽一直看着你？”她再問。

看我？我回頭，用很輕蔑口吻對她說：“這裏是工作場所，你要發瘋回家發！”

她四下張望，也意識到自己行為不妥，白了我一眼，低着頭走了。

我站原地，恍神幾秒後，向張經理辦公室走去。

錢奇俊已那裏等候我多時，問了一下情況，我敷衍幾句就過去，正式談合同事兒，他不再多問。

接下來幾天，我們都為這件事忙碌，又加上其它公司業務，樣品，材質，調查，送貨……每一項都要親力親為，忙頭都要炸了。

每天早上天剛亮，從樓下買兩個包子啃着就去公司，開始一天忙碌。晚上月亮高挂時候再拖着疲倦身體回來，一個星期做七頓飯生活完全被打亂，嚴重睡眠不足，不過一想，可觀薪水，我頓時又充滿了力量。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當今社會，女人不應該獨立、自尊，而這一切前提就應該是經濟基礎。

其實，忙點挺好，不用七想八想一些糾結事情。

與致遠交涉過程中，我才發現陸禮宸忙碌遠遠超過我想象。不止一次看到他忙碌到淩晨，同樣，我也忙碌到這個點。他辦公室燈亮着，他身影映窗子上，那天，我站致遠外注視着那個身影，很久很久。

天上沒掉餡餅事兒，多大多小都需要等量交換，站高付出要多。致遠那麽大一個攤子，他一個人力量，一個決策失誤，就可能全盤皆輸。思及此，我不由得有些心疼他。

接下來幾天，致遠偶爾遇到會相互點頭、微笑。各自忙碌。這樣挺好。近他好像回香港，又聽說是出差了。我不得而知。

此時，外面又下着雨，我站致遠大門口，等錢奇俊出來，淅瀝淅瀝雨從天下飄下來，看着雨珠落地，水漬之上，點起一圈圈漣漪，腦中突然冒出那天大雨情景，不由得想起陸禮宸。

此刻竟然有些傷感想念，這一點都不像我。

“發什麽呆！”一個大力差點把失神中我拍倒。

“錢奇俊，你想死！”我緩過神來擡腳就踹。

錢奇俊準備無誤躲開，嘴裏還開玩笑嚷嚷道：“不得了了，謀殺親夫啊！”

他越是這樣，我越想教訓教訓他，他跑我追，我追他跑。他像猴子一樣左跳右竄。

忽然他跳到一個人身上，錢奇俊趕緊回頭，“陸總，對不起。”

我立馬怔住，看着陸禮宸。

幾天不見，他瘦了，憔悴了，一手插口袋裏，一手放唇邊輕咳嗽了一聲，濃濃鼻音答道：“沒關系。”

感冒了？

我直直看着他，與他目光相撞剎那，怔忪須臾，我恭敬喊一聲：“陸總好。”

他嗯了一聲，視線移開，不再說話，徑直走向裏面，高躍跟随其後。

他沒有和我多說話，沒有如他平常那般禮貌告別，甚至看我目光中帶着疏離與清冷，他沒有問我願不願意，他沒有問我考慮怎麽樣。就這樣走了。

我站原地，背部僵硬，心裏失落到了底，一陣風吹來冷打顫。也清醒了許多，這不就是我一直回避而想要結果嗎？為什麽我會覺得心裏空落落？

“姚婧，我們回去吧。”錢奇俊沒有發現我異樣。

“嗯。”我點頭。@@##$l&&~*_*~&&l$##@@

☆、35V章

面對大姨的指責，我選擇沉默,垂着頭,半邊臉火辣辣的疼。

大姨似乎沒有打算這麽輕易的就結束,楊蘊彩應該出什麽事兒了，但是不嚴重，不然她不會只是找碴而已。

“你說你是不是在恩将仇報,在報複我！”大姨嚷嚷起來。

見是在樓梯口,等會兒來來往往會有不少人,我上前一步,拉着大姨，低聲下氣的說：“大姨，有什麽話我們進屋說吧。”她到底是我的長輩，打我罵我,我都理應受着。

可是，她猛地甩開我，惡狠狠的說：“少虛情假意，你也忍夠我們了吧？”

我一愣。什麽叫我忍夠她們？

“在你心裏一直不拿我們當親戚，只有你那無能姑姑才是你的親人，沒錯，我不是你的親姨，我是你外婆撿來的，但至少，我為你外公外婆送終，我養了你兩年，對得起你爸你媽，對得起你們所有的人。就算下着大雪是我把你趕出家門，你覺得你小小年紀心那麽狠毒，我做的過分嗎？你上高中沒有學費，你姑姑來找我，是我借給她錢讓你上學，後來我也向你道歉了。這麽多年，我對得起你了吧？你現在這樣對蘊彩！”大姨激動地渾身顫抖。

她說的都是事實，我無言以對。

這時，下班回來的鄰居路過，認識大姨。見情況，勸着她，她不依不繞的說：“蘊彩從小就單純，遇事不會拐彎。比不得你心眼子多，會耍手段。你現在有本事了，都踩到我們頭上了。”

“楊太太，別動怒啊，這大晚上的。”鄰居拉着大姨向樓下走，“手心手背都是肉，姚婧她好歹也是你外甥女。說說就行了，別氣壞自己的身子。”

“她根本不把我當回事兒！”大姨氣憤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我摸了摸發疼的臉，開門，進來後，順手帶上門，疲憊的靠着門板，我已經不餓了，緩緩順着房門滑下，蹲坐在門邊，将頭埋進膝蓋。

腦中浮現那些我不願意回憶的過往，或者試圖忘記過的過往。

8歲的天空是素白的，白的揪心。我常想，那個時候我是以怎樣的形式存在的。輾轉與奶奶、姑姑、大姨家，最後待在了相對家境比較好的大姨家。

“媽媽，姚婧為什麽住我家，我好讨厭她，又矮又瘦又黑又不說話，像鬼一樣醜。”那天我躺在一張小床上，聽着隔壁房間楊蘊彩與大姨的對話。

大姨嗔怪道：“別亂說。門沒關。”

接着是房門被關上的聲音。我躲在被窩裏哭，爸爸媽媽怎麽突然就沒了，前幾天還帶着我去買衣服呢，還溫柔的看着我，說我是全世界最漂亮最聰明的小孩子。還說他們愛我。

卻突然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那我為什麽還在？

那些天，我不吃飯，不想說話，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

“媽，好惡心，你看，姚婧指甲裏都是灰。看着我想吐……”飯桌上，楊蘊彩厭惡的把筷子扔掉撒嬌道。

我即刻坐立不安，放下筷子，手局促地背在背後，垂着頭，臉上火辣辣的，不敢說話。

這時，阿姨挑了樣菜，溫柔地笑着對我說：“姚婧，你作業不是沒做完嗎？大姨把飯菜給你端到房間，你邊吃邊看書，好不好？”

“好。”我答應。乖乖地跟着大姨到自己狹小的房間。

回到房間，我沒有吃飯，而是拿鉛筆刀一點點将指甲裏面的泥摳掉。下午的時候，楊蘊彩偷偷将我爸媽的照片埋在樹下，告訴我，她剛學的一個成語叫“入土為安”我赤手扒土扒了半個小時才找到，指甲自然都是一時半會兒洗不掉的泥土。

我在楊蘊彩的驕縱下生活，看着大姨姨夫那麽疼愛她，我很羨慕，心中扭曲的覺得飛揚跋扈其實很漂亮。姑姑有時候會來看我，告訴我不要給大姨他們家帶來麻煩，等她家渡過這段艱難期，就接我去她家。

那天我跟姑姑說：“姑姑，我長大以後不結婚，不生孩子，好不好？要不然我死了，孩子怎麽辦？”

姑姑聽後，泣不成聲。

或許我天生就是向陽而生，有點陽光就會自然呼吸，有一線光亮，人生就有活下去的理由，活着，就為那一呼一吸間的不易。

一年的時間，因為老師的關懷，因為同學的互助，我感受到溫情，盡管我是依然又瘦又黑黃又不說話，但較之一年好多了。

成績一點點進步，楊蘊彩也願意與我一起上學，為此我高興了好幾天，每次都期待着與楊蘊彩一起上學，也可以認識她的那些小夥伴們，熱熱鬧鬧的忘記壓在心裏的很多事情，我也變得有些開朗。

可是，她們有時候和我走在一起，有時故意把我撇到後面。

這天，我被撇在後面，默默的跟着她們，一個小女孩突然跑過來，悄悄的跟我說：“姚婧，你不要和楊蘊彩走在一起了，她是故意的，她又白又好看個子又高，故意讓大家覺得你比她難看，而且你身上的衣服，大家都知道是她穿過不要的。她就這麽和我們說的。”

我笑笑沒說話，小女孩大概覺得我不夠處，也不答理我了。我只是心裏發涼，涼的難過，不想說話而已。

後來我沒再和楊蘊彩一起上學，有時候她高高興興的等我，我總是故意走着走着就落在後面了，多次以後她覺得沒意思，也不在等我了，只是有什麽課外活動特別愛和我站在一起。

上課忘記帶書就把我的書拿過去用，結果就是我被罰站。沒帶筆，不聲不響就把我的筆拿過去。吃飯的時候，不喜歡吃的都倒在我碗中，喜歡的就挑過去。只是因為大姨說，姐姐脾氣不好，不要和姐姐争。只是因為姑姑說不要惹大姨生氣，不要惹楊蘊彩。這大概就是寄人籬下的小心翼翼，唯唯喏喏吧。

一直以來都是楊蘊彩成績比較好，有一次考試，我坐在楊蘊彩的前面，快結束的時候，她用筆尖紮我，我忍着不吭聲。

她在後面小聲的說：“死姚婧！幫我翻書，看看第19題答案是什麽！快。”

我不理她。

她繼續紮我。我挪挪凳子向前坐。

我不知道最後老師是怎麽發現的，沒收她的試卷，但是後來也沒扣分。

那次我考全校第一，第二名是一個男生，楊蘊彩是十名開外。第二天，同學們遠遠的見到我，就開始竊竊私語，上廁所時，發現牆上寫好多讓人不堪入目的話語，比如姚婧和誰誰在親嘴，姚婧又和那個男生拉手睡覺之類。還畫了一些看起來十分幼稚荒唐卻很惡心的圖。

我一眼就識出其中一些字，是楊蘊彩寫的。

我沒想到的是，男廁所也有，老師找我與那個男生談話，當即那個男生就哭了起來。我心裏很難受。

回到大姨家，只有楊蘊彩在家。她厭惡的看了我一眼，“聽說，學校獎勵你200塊錢，交出來。”

我一般對她的方式就是不理不睬。

“拿出來！”她提高聲音。

我背着書包徑直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她突然抓住我的胳膊，“你到底交不交，別忘了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用我家的，你就是被親戚扔來扔去的雜種，別裝的跟……”

“啪”的一聲，我第一次反擊，狠狠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她哪受得了這樣的氣，立刻撲上來的抓住我的肩膀，一副要把我生吃活剝了的樣子，她比我高比我胖，我被她捏的很疼，背撞到撞上，疼的我痛呼一聲。

“你敢打我！”楊蘊彩惡狠狠的把我往死裏推。

我沒她力氣大，本能反應低頭咬向她的胳膊，她疼的嗷嗷叫，用力的甩手，另一只手死勁兒打我的頭，我就是不松口，發狠的咬，仿佛積蓄在內心所有的隐忍在瞬間迸發。

我咬紅了眼，她邊叫邊用力打我，如雨的拳頭砸向我的頭，我的背。我忘記疼痛，拼力用頭抵她，“砰”的一聲，她直直的向後摔倒，我依然不放過她，抹了一下嘴巴，掐着她的脖子，瞪着眼睛兇狠的問她：“你以後還欺不欺負我？說！敢不敢再搞小動作，說！”

她哇哇的大哭大叫，“媽媽，媽媽……媽……”

正在這時，正好被回來的大姨與姨夫撞見，大姨二話不說拽過我來，一巴掌甩到我臉上，怒聲斥道：“姚婧，你現在就給我滾，永遠別進這個家！滾！”

我乖乖的滾了。

從大姨家走出來，我才察覺嘴裏是一股甜腥味，我竟然把楊蘊彩咬出血，可笑的是，那個時候受寒風的我竟然怕把楊蘊彩給咬死了。擔心了好一會兒，後來想想咬一下胳膊不會死人。

走着冰天雪地裏，我沒有悲天憫人，也沒有哭，而是看着茫茫的白雪，不知道去哪裏，因為好冷，好餓。

我背着書包一直走，一直走，踩着路燈下自己的影子一直向前走，其實不孤單，至少有光就有蚊子陪着我，順着公路走了好久，好久，公路上只有偶爾駛過的大貨車，除了白茫茫的雪和稀稀落落的雪花飄下，什麽都沒有。

後來，我看到一個封閉的電話亭，接着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拉開那對我來說緊的不能再緊的玻璃門，蜷縮在電話亭內，抱着書包睡着了。

第二天，我背着書包去學校時，看到姑姑焦急的和老師交談，看到我時，眼淚汪汪的，又不知道說什麽好，剛喊了我一聲，就哽咽起來。

後來幹脆抱起我，急急地走出學校說：“跟姑姑回家，姑姑給你做飯吃。”

她沒有多少知識，說不出什麽讓人驚豔的話語，永遠這們樸實，我将頭埋在她的懷中，有媽媽的味道。到姑姑家我發燒，燒了兩天。

接着我就轉學了，跟姑姑、姑夫還有雪霖一起生活，雖然艱苦，生活拮據，但是開心。他們對我很好。

現在回想起來，我在大姨家掐頭去尾，差不多住了兩年。他們盡管待我不好，到底沒有虐待我，打我也是有原因的。大概，誰也不想好好的家裏，平白的多一個包袱吧。

回憶讓過去緊湊的呈現，我突然覺得有些呼吸困難。站起身來頭暈暈的，晃晃的走到卧室，趴到床上，這時手機響了。

我翻騰了一會兒包包，拿出來。是陸禮宸。吸了吸鼻子接聽。

“姚婧。”他輕輕一聲呼喚，我竟忍不住落淚，硬憋着不讓自己哭出聲。

想起了一位作家所說：“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當找到這樣一個人時，才願意向他敞開自己的驚、苦與無所依。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們，這章插入了一些回憶，不要覺得這種親戚極品，更極品的都有。人物關系我再說一遍。那個大姨呢，不是姚婧的親大姨，是姚婧外婆收養的。楊蘊彩算是姚婧名義上的表姐。

俺本人很喜歡孩子，每次報紙上看到受害者是小孩子，我忍不住狠狠的罵肇事者連做人的底線都沒有。然後寫姚婧8歲，自己心裏難過的不行。你說那麽小遇到人販子怎麽辦（艾瑪，我不能亂想……想了我心裏好難過~~）

明天更一章肥肥的（可能是陸陸與姚姚的H，所以我要醞釀醞釀，可能是中午或者下午再貼上來，我得寫的香豔些，可能H，可能~~~~~），然後再更一章《寵在掌心》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