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碗解酒湯喂完, 方輕輕總算消停下來, 也不知是她鬧累了，還是這解酒湯真有奇效。

只是仍舊抱着周湛不肯撒手，将腦袋埋在他懷裏。

周湛垂眸看了懷裏的小醉鬼一眼，有種說不出的心累, 又有種出奇的柔軟情緒在心頭緩緩流蕩。

這丫頭現在這副黏人模樣，肯定不合适送她回劇組酒店。

他也舍不得這麽早就送她回去。

等他們這組主要演員正式開始拍攝，方輕輕自己的休息時間都可能不夠, 更別提能有多少獨處的時間。

周湛索性在附近酒店訂了個套房。

把方輕輕抱上車的時候, 折磨他半晚上的小姑娘已經呼吸平緩，歪着腦袋睡着了。

周湛輕手輕腳将人放上副駕，然後俯身下去給她系安全帶，距離不免又拉得有些近，小姑娘睡得安靜又乖巧, 全然不是方才那副鬧騰模樣，長長睫毛耷拉下來, 再往下是小巧挺翹的鼻子, 以及……色澤嫣紅的唇。

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麽時候, 周湛動作頓了一頓, 不由暗自哂笑一聲。

換作從前還在部隊的時候, 他自己也萬萬料不到, 多少危機關頭都闖了過來, 最終卻敗在這麽個什麽也不懂的小丫頭手上，甚至都不用她多做什麽, 都能輕而易舉就招得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險些崩盤。

迅速扣好安全帶，周湛直起身關門，自己回了駕駛座。

車子一路緩緩開至酒店。

見方輕輕還沒醒，周湛便自己去了前臺辦入住，這丫頭長得實在太招眼，被人記住或被人認出來都是個麻煩事兒。

回來一開車門，副駕上的小姑娘就揉着雙微紅的眼睛看了過來。

“我還以為你又走了。”聲音也悶悶的。

周湛呼吸微微一滞。

這丫頭人是醒了，酒肯定還沒醒，依她清醒時那個要強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跟他說這樣的話。

他傾下身，把人抱出來。

“沒走。”

懷裏的小姑娘雙手又黏糊糊纏上他脖頸，周湛頓了頓，又低聲補了一句：“以後都不走。”

進了房間以後，周湛不禁又開始頭痛起來。

方輕輕醉成這樣，澡是肯定沒辦法洗。

周湛洗了毛巾給她擦臉，小姑娘大概是怕癢，滿床亂躲，T恤衣領蹭得直往下掉，短裙裙邊卷起來，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膚白得晃眼刺目，雙頰泛紅，卷發散亂，皺着眉一臉的不高興。

僵持了數分鐘，周湛先敗下陣。

方輕輕得了勝利，不躲了，氣喘籲籲躺在床上，半邊肩膀露在外面，胸口微微起伏，得意地朝他彎起了眉眼。

周湛閉了閉眼，壓下眸中暗色，擡手一把掀起薄被，兜頭蓋在她身上，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好在方輕輕累了一天，又鬧了這許久，不一會兒就終于又沉沉睡着。

周湛進衛生間沖了個涼水澡，一出來，就發現床上空空如也。

他心頭驀地一驚，幾步走近前，然後就發現方輕輕正躺在地上，被子被壓在身下，閉着眼睡得無比安詳，估計是剛剛連人帶被一起從床上掉了下來，浴室水聲太大，他心又亂，所以沒能聽到。

周湛嘆了口氣，彎腰把人抱起，小姑娘順勢又纏了上來。

柔軟的身體貼過來，溫熱鼻息撲打在頸間，臉還在他耳邊蹭了蹭。

周湛動作僵了一瞬，覺得這個冷水澡，大概是白洗了。

***

方輕輕是在周湛懷裏醒過來的。

頭隐隐作痛，她從睡意中掙紮了數秒，清醒意識才又重新掌控大腦，然後就發現——

她臉正埋在某人懷裏，眼前是黑色的T恤面料，腰上似乎正擱着一只不屬于她的手臂，身體與抱着她的這個人緊密相貼。

而她的雙手還牢牢抱在這人腰間。

方輕輕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可能還沒睡醒。

她閉着眼又躺了一會兒，視覺失效，于是其他五感瞬間敏銳了起來。

鼻間的氣息清冽又熟悉，耳邊的心跳聲沉穩且有力，攬在腰上的手又硬又燙，真實得完全不像是身處夢境。

方輕輕：“！！！！！”

前一晚的記憶漸漸回籠。

她酒量是真的差，所以記憶幾乎是斷片的，模糊的幾個場景之中，她依稀記得，好像都是自己主動纏上去的。

除此之外，別的什麽也想不起來。

這會兒，她和周湛雖然抱在一起，但兩個人都衣裳整齊，而她除了頭痛之外，也沒別的什麽不該有的感覺。

所以，昨晚應該什麽也沒發生……吧？

方輕輕腦子裏亂糟糟的，全沒辦法思考。

她此刻正側躺着，身體被男人抱在懷裏，左臂壓在他身下，是一個完全不方便動彈的姿勢。

也不知道他醒沒醒。

方輕輕試圖動作很小很小地抽回被男人壓在身下的手臂，然而她才剛輕輕一動，整個人就被他又帶着往懷裏又壓了壓。

頭頂響起的聲音低低沉沉，還帶着點鼻音，顯得比平時要柔和幾分。

“醒了？”

方輕輕怔了一秒，臉突然爆紅，搭在他腰上面那只手還能自由活動，于是猛地推了他一把，感覺到自己腰間那只手松了力道，她就忙往旁邊連連滾了幾圈。

“再滾就又掉下去了。”周湛有點想笑，無奈揉着眉心，出聲提醒她。

方輕輕動作一僵。

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又”是什麽意思？她昨晚難道也掉下去過？？

不過，現在完全不是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

“昨晚……”方輕輕手扒拉着床沿，不敢擡頭看他，試探着問道，“沒有發生什麽事吧？”

房內突然安靜下來，一秒鐘似乎被無限拉長。

然後方輕輕聽見周湛低聲道：“有。”

她猛地擡起頭。

男人已經半坐起身，神情淡然，什麽也看不出來，只是從旁邊拎起個手機丢到她面前。

“有個叫明夏的，昨晚連着給你打了幾個電話，我怕有急事，幫你接了。”

方輕輕一顆心被驟然拉至雲端，又猛然跌落下來，此刻松了口氣的同時，又似乎有點不太容易察覺的失落感。

小姑娘趴在床邊，呆呆愣愣的傻模樣。

周湛被她折騰了一晚上，這會兒卻也舍不得拿她怎麽樣，更怕她一時反應過度，回頭倆人關系還得倒退，徑直站起身，淡聲道：“我去洗漱，你助理等下就到。”

***

直到周湛走開，方輕輕才如夢初醒般地坐起了身。

即便兩人之間什麽也沒發生，但就這麽抱着睡了一夜，不免也太過于親密。

方輕輕腦子亂成一團漿糊，咬着唇摁亮手機屏幕，她十點要去片場拍定妝照，現在才八點三十分，不算太晚。

想起剛剛周湛的話，她不由又點開了微信界面。

【沉默寡言方輕輕：你昨晚找我了？】

那頭秒速回了消息。

【明小夏：你昨晚和周湛睡了？？？？？】

方輕輕：“……”

這個死丫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沉默寡言方輕輕：……】

【沉默寡言方輕輕：如果你指的是字面意義上的“睡”的話……是的。】

【明小夏：！！！！！！！周下惠啊！！！】

【明小夏：他真的沒碰你？？？親都沒親？？？？？】

隔着手機屏幕，方輕輕都能感覺到自家這滿腦子黃色廢料的閨蜜的震驚之意。

她抱着手機又仔細想了想，然後終于從一團亂的腦袋中扒拉出一個喂解酒湯的畫面。

于是耳根也燙了起來。

那邊明夏沒等到她回答，又自顧自回了一條。

【明小夏：不會是嫌你太小了吧？】

這話換別人問，她肯定第一反應是年齡，但明夏這麽一問，方輕輕不禁低頭看了一眼。

……就也不算太小……吧。

【沉默寡言方輕輕：你才小呢！！】

【明小夏：我本來就小啊。】

方輕輕覺得自己大概這會兒腦子是真的不好使了，她居然和一個小黃圖畫手去比誰更不要臉。

正想回消息，衛生間的門突然被推開。

男人一頭微短的黑發全濕，水滴順着下颌劃至脖頸，經過微凸的喉結，最後沒入黑色領口之中，肩線寬厚，身高腿長，肌肉結實流暢，整個人都透着股說不出的性感。

方輕輕愣了愣，忽然莫名就覺得，其實昨晚，要是真和他發生點什麽，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吃什麽？”

“啊？”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方輕輕驀地回過神，臉又熱了熱，清咳一聲，“随……随便。”

……她以後還是少和小黃圖畫手聊天吧。

小姑娘還愣愣的，顯然是還沒徹底反應過來，只是臉頰上帶着點可疑的紅暈。

周湛本就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此刻便也不逼她，只淡聲道：“我下去買早餐。”

聽見他要走，方輕輕莫名松了口氣，呆呆點了下頭。

***

周湛剛走，安然就到了。

助理姐姐昨晚擔心得一整晚沒睡好，此刻見方輕輕一臉的神思不屬，心頭不由猛地一跳，忙低聲問：“他沒對你怎麽樣吧？”

“沒有。”方輕輕心不在焉地答道。

周湛不在，她這會兒腦子總算清醒了幾分。

想起男人剛剛一副淡定自若淡然無比的模樣，方輕輕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大驚小怪大題小作了。

不就是抱在一起純潔無比地睡了個覺嗎？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這也沒什麽要緊的，她拍個戲還免不了要和不熟悉的男人抱個幾次呢。

反正喂解酒湯的時候，她也咬了他一口，總歸她又沒虧。

反正……他是周湛啊。

安然看她完全不在狀态，不由遲疑着又問了遍：“真的沒有？”

方輕輕思緒被打斷，側頭看了眼一臉着急的助理姐姐，心頭微暖。

“真沒有。”

“那好。”助理姐姐板下臉，“你現在能告訴我是怎麽一回事了嗎？”

方輕輕本就沒打算瞞着她，三言兩語簡單交待了下前因後果。

安然眉頭松開一點，又不自覺擰起來。

昨晚那通電話……

方輕輕看樣子是真的一無所知，她到底該不該提醒她一句？